然後只剩殘破喘息聲的安靜房內，那道討厭的聲音在耳邊好認真的說。

「沒關係喔，我們還有很多時間，我會很有耐心的等soyorin願意老實開口喔。」

最後當然是順著惡犬的意被擺弄成各種姿勢，折騰得去了幾次自己都數不清，哭著說了各種清醒時絕對不會說的渾話，意識被攪亂成糨糊，只記得天光魚肚白時那張好看到可惡的臉還露出意猶未盡的討好神色，一雙灰眼睛逆著為光閃閃發亮，像是寵物影片裡面那種咬著玩具還想要飼主陪玩的可愛狗狗。

只除了千早愛音一點都不可愛，而長崎爽世最後不太確定自己是飼主還是玩具。

即便是生理時鐘規律的爽世也敵不過整夜的極限運動，再度昏昏沉沉醒來時已經天光大亮，明亮的光線從窗簾縫隙打到床尾，眼角可以瞥見那兒正孤零零地躺著一隻棕色娃娃，跟客廳沙發上那隻看起來同款。

瞇眼仔細看著是一隻松鼠…不對，好像是狐狸，鼻子耳朵都尖尖的，看起來很奸詐的樣子，甚至不可愛，是現在年輕人的新流行嗎?這種令人不敢恭維的品味倒是很千早愛音。

愛音喜歡的話或許下次自己也該買個這種東西給她。

不對，沒有下次了，為什麼一醒來會先想到這種一點也不重要邏輯甚至說不通的事?

藍眼睛眨了眨，這才終於稍微清醒，清醒的瞬間昨晚的回憶瞬間回籠，只恨自己昨晚喝的不夠多到斷片。

這個惡劣的傢伙!

想來自己大概是被當成那個可憐的狐狸娃娃的替身了。

氣得要死偏又被緊緊抱著掙脫不開，一隻手緊緊環著自己的腰還不夠，修長的腿也跨了上來，睡死的人兒重量意外的沉，像一條重力毯將自己嚴實包裹，還附贈清新的香氣，不願承認但她確實難得的一夜無夢。

最後還是不忍心把人吵醒。

抬眼就能看見那張好看的臉，睡夢中的灰眼睛藏在泛著黑青的眼皮下，沒了揚眉瞬目間靈動的神采掩蓋，消瘦與憔悴清晰可辨。

或許她錯了。或許分開的日子對愛音而言並不比較好。

在異國求學的日子裡長崎爽世受到最大的文化衝擊之一是自己的家庭組成跟悲慘完全沾不上邊，甚至不特別。

崇尚個人意志的國家離婚率高得驚人，家裡是單親或自己就是單親家長的大有人在。大家似乎對此處之泰然，泰然的可以隨口聊天氣一樣提起，有了好對象很好，沒能走到最後也okay。

退一步來說甚至連媽媽都早就走出那段失敗的婚姻，過的自在精采，每天做著熱愛的事，完滿而撥不出時間給怨恨。

只有長崎爽世一個人不知在逞罰誰的惦記著那段刻在泥土版上歷史。

一樣的際遇產生千百種人生，小爽世一路上偏執的守著或許並不正確的教訓，保護著自己，成為了現在的爽世。

把一切怪罪童年陰影很幼稚，而用保護自己的刺去傷害無辜的人更可悲。

或許到了這年紀只走自己該為自己負責，只能靠自己跟這個世界和解。

而有這樣一個人。有個人耐心的在城牆外等著沒有離開，沒有想要滲透，沒有想要破壞，只是好脾氣的繞著這座小小的城，等著裡面的人推門出來。

那個人等了好久。不在乎這一切公不公平，不在乎被刺傷過幾回。

所以她決定搖醒等待的人。

先是輕輕的掙扎，然後是用力不留情地抓住上臂搖晃，在她考慮大喊失火的前一刻睡得比大象還沉的千早愛音終於有了動靜。

長長的睫毛在午陽中掃過心尖一樣細緻的顫動，然後是好脾氣的灰色眼珠昏昏沉沉的轉，原本緊緊箍住自己的手臂在懷裡亂按，似乎在試圖按掉鬧鐘，直到肩膀被確定又用力地抓住。

「千早愛音，醒醒，你知道我是誰嗎?」

「吭?soyorin?」

「很好，你知道我現在幾歲嗎?」

「33歲…11個月。」還在睡眠國度邊境做最後掙扎的粉髮女孩眼皮半張，掙扎著想縮回她懷裡，模糊的語氣仍然近乎囈語，回答卻精準的有點不妙。

「愛音ちゃん知道那代表什麼嗎?」

但長崎爽世才不管她，對著那張傻臉逕自宣告。抓著肩膀的力道沒有鬆開，冷漠的就事論事的語調也沒有因為千早愛音的半夢半醒而放慢，幸好對方也沒有足夠清醒到能聽清楚裡頭的緊繃。

「那代表我不是可以隨便玩玩的，你懂嗎?」

這下那雙灰眼睛終於迷迷糊糊地睜開，儘管裡面仍然平鋪直敘，一點警醒都沒有，畢竟她剛度過瘋狂的一夜，於是回答聽起來也有點模糊，但長崎爽世每個音節都屏息聽清。

「那正好，因為我對你也很認真。」

「…就算一輩子嗎?」

「嗯，我媽說我可以姓長崎沒關係。」

藍眼睛詫異地瞪大，甚至搞不清楚這是不是夢話，原本被奮力撥開的手臂就又纏過來將她困回懷裡，來不及多問一句，頭頂又傳來平穩的鼻息。

什麼意思啊?莫名其妙的。

最莫名其妙的人被死死關在柔軟懷抱，聽著輕微鼾聲，感到倦意再度輕輕拉扯著意識。

放棄的跟著閉上眼，嗅著那股清新淡淡的香氣，不過兩秒睡意就如期而至，最後重要的事還是一件都沒搞懂。

算了，她猜，這次她還有很多時間可以慢慢搞清楚。

***

千早醫師的無品味SNS仍然偶而會上傳風格不符的高檔餐廳照片，只是有時餐點看起來似乎變成三人份。

偶而這些照片會有模糊的背景人物，隱約看起來是名氣質高雅的棕髮女性。

***

長崎醫師後來才發現自己一直暗自吃著自己母親的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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