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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荧惑犯紫微,鹭氏春秋·夏本纪

小说:鹭氏春秋·夏本纪 2025-09-11 10:48 5hhhhh 3350 ℃

大夏立国七十余载,疆域幅员二百万里,地跨江河,形胜险固,北有群山如屏,雍州镇北关,陇州原庆关,凉州怀远关,甘州灵台关,皆锁钥之地;东凭峻岭为障,有畿南山、葭萌山巍然屹立,滈水、漾水、漆水滚滚东流;西接瀚海戈壁,沙洲拒柔然于丹水之西,鄯州阻党项、羌人于大非关之外;唯南部巴州、益州、戎州盆地星布,气候温润,为国之南征门户。国都幽城矗立于雍州腹地,滈水汤汤,滋养此水草丰美、良田万顷之州,实为王朝命脉所系。

神州之地分裂已久,而大夏得天下之十四州,载籍之民千万户之多。自太祖皇帝萧武起兵攻燕,提三尺剑而取燕半数国土,四境诸国无一不是裂土称王,互相攻讦为乱臣贼子,分分合合,战乱不休。东有北燕残部,矢志光复故土;北有北梁大国,狼子野心,伺机而动;南方强楚,新君践作,穷兵黩武。此即大夏,山川形胜,四战之地,州郡罗列,强弱不均,生民衍于瘠土,强敌环于四邻,看似疆域辽阔,实则危如累卵。

永宁十一年三月,帝萧德出幽都外,祀天于南郊,却是天有不测风云,霪雨霏霏,天地晦暝,朱幡湿透,随行禁军步履维艰。御辇之中,萧德面沉似水,祭天之礼,本为昭告神明,祈求国祚,然而值此倾盆大雨,泥淖载途,祭祀不便,大夏又有坊间传闻:祭祀逢骤雨,乃是先祖震怒之兆。

仪仗前驱乃数位禁军中郎将,其后禁军虽勉强保持着军容整肃,然而雨水浸透甲胄,寒意侵骨,难掩疲态。萧德自辇车外眺望,见皇室车马寥寥,仅使者数乘,悬挂各藩王旌节而已,孤零零悬于队尾。祭天地祖先大典,晋王萧焕、梁王萧锐、宋王萧鉴、楚王萧景、随王萧誉,五位藩王竟无一人亲至,藐视圣旨若此,其心昭然,大抵是视天子如无物。萧德几欲发作,然而朝堂局势波诡云谲,此前已是敲打过外戚郑氏,此刻对藩王再起波澜,恐非良机,他深吸一口气,帝王之怒亦需隐忍,此中憋屈唯己自知。

南山皇陵道路蜿蜒,太常寺卿王世勋战战兢兢,唱赞导引,不多时,天子亲祭。大司马、录尚书事郑胥,昂然立于伞盖之下,纵然年老,仍能看出军旅痕迹,玄色蟒袍衬得身形愈发魁梧,他目光扫过雨中仓皇的礼官与空空如也的藩王席位,掠过一丝讥诮,对身旁瑟缩的王世勋叹道:“古时圣人临天下,棠棣之花,鄂不韡韡,现在的祭礼,早已不是当初那种兄友弟恭,有诚有义的......”

尚书令李文忠路过,见郑胥与王世勋指指点点,趋步上前执礼:“大司马辛劳。” 郑胥堆起惯常的雍容笑意,拱手还礼:“李相亦辛苦。” 待李文忠身影没入雨帘,郑胥面上笑容冻结,冷哼一声:“雍州崔氏,此等世家门阀子弟,少时不过斗鸡走狗之纨绔,及老,便成蠹蚀国本之硕鼠。大夏江山风雨飘摇,还不是仰仗我们几个老臣勉力撑着......”

仪式草草收场,銮驾行至滈水畔,惊变陡生,连日暴雨使得山洪暴发,浊浪排空,声若奔雷,滈水骤然暴涨,轰然冲垮御道石桥。御马惊了,御辇剧烈颠簸,萧德猝不及防,案上滚烫的贡茶泼溅龙袍,一时间人喊马嘶,仪仗大乱。太仆寺卿崔付魂飞魄散,匍匐叩首:“臣万死!可实乃天灾骤临,非人力可防......”

正当人仰马翻,进退维谷之际,忽见山麓林莽间一道白影,竟是一只通体雪白的灵狐,毛色在晦暗雨幕中莹然生光,双眸灵动,顾盼生辉,不惧人众,于道旁驻足,回首望向御辇,长尾轻摇,似有所指。

中书舍人卢通玄见状疾趋御前,高声奏道:“陛下洪福!《瑞应图》有云,王者仁德则白狐见。《礼》曰,狐死首丘,仁也。今白狐现于危难,导引圣驾,实乃天降祥瑞,昭示陛下圣德感天,否极泰来。我听闻天地百灵,白者主吉庆,玄者主凶咎。此吉兆也!”萧德惊疑稍定,心中阴霾似被撕开一道缝隙,沉声道:“依白狐所示,车驾绕行。” 仪仗遂依白狐指引小心前行,不多时竟然脱困。

是夜,萧德宿于温泉离宫,白昼惊悸未平,又思及藩王不臣、权臣掣肘、天灾示警,辗转难眠。朦胧之际,忽见紫气东来,云霞缭绕,有一人峨冠博带,气度恢弘,踏云而至,萧德定睛细看,竟是萧氏先祖,汉初酂侯萧何。萧德当即叩拜祖宗,萧何稽首,声如金玉:“后世子孙萧德勿惊,日间有一白狐,乃吾与高祖微时,于芒砀山中救下灵狐。彼感念恩德,苦修千载,已证九尾天狐,此番入世,特为偿还昔日因果而来。”

萧德闻言又拜:“先祖显圣,佑我大夏。”

萧何续道:“天狐现世,本因感应太平气运,明主当朝。然其投身之处,亦含天机。彼今托生凡尘,正在皇后之兄、雍州刺史郑沅府中为一婢女。此女腰间天生异相,有一胎记,状若天狐拜月,皎洁如月华凝聚。此乃天狐元灵印记,万勿错认。当速纳此女入宫,册为后妃,此女身负天狐灵韵,承吾萧氏因果,若得近天颜,必能调和阴阳,泽被宫闱,佑我萧氏子孙昌炽,帝业绵长,永固金瓯。”言罢,身影渐淡,融入祥云瑞霭之中。

萧德遽然惊醒,冷汗涔涔,然梦中先祖之言字字清晰,窗外雨声已歇,唯闻更漏沉沉。他忽忆起太史公书中所载上古圣王旧事,豁然开朗,急传中书令崔洛、中书侍郎杜慎、中书舍人卢通玄觐见。萧德目光灼灼,朗声道:“朕夜观《尚书》,思及禹王受命,娶涂山氏女,有白狐九尾现于其前。禹王乃叹,白者,吾之服也,其九尾者,王之证也。此非虚言,乃天命所归之兆!” 他霍然起身,踱步庭中:“我大夏国号,冥冥之中竟暗合禹王圣迹,白狐现于朕危难之际,引路脱困,岂非昭示天命在夏乎?”

中书令崔洛即刻躬身颂扬:“《河图》有云,白狐至,王者仁智则至。《孝经援神契》亦载,德至鸟兽,则狐九尾。今白狐现于畿南,导引圣驾,正应禹王受命之瑞,此乃天降符命,眷顾大夏,陛下承天景命,克绍禹王洪绪,实乃万民之福,社稷之幸。”殿内一时颂声盈耳。萧德龙颜大悦,当即密令心腹内侍持其手谕,赴雍州刺史郑沅府邸,务必将那身负天狐拜月印记的女子寻来。

数日后,一乘青帷小车悄无声息驶入禁苑。车中女子名唤苏白霓,确系郑沅府中一婢女,虽身着粗布旧衣,仍难掩国色,肌肤胜雪,眉目如画,尤其一双眸子澄澈深邃,宛若寒潭映月,顾盼间光华流转,似能洞彻人心。面对天子威仪,敛衽为礼,却无半分市井女子瑟缩惶恐,亦无世家贵女骄矜造作,气韵出尘,若谪仙临凡。内侍奏称,其腰后胎记确如天狐拜月,栩栩如生,又有一枚玉佩呈上,形制古拙,莹白温润,隐有月华流转。苏白霓声如清泉击石,娓娓道来:“民女生时适逢望月,家母言,有一道月光直入产房,凝而不散,落于襁褓,遂化为此佩。” 萧德接过玉佩,细观其上,竟以古篆阴刻铭文:

“天命靡常,爰发嘉祥。士秉圭璋,黍稷盈仓。既祐高祖,承祀大皇。永葆夏祚,万年无疆。”众臣下拜,口称祥瑞。

几日后,钦天监择定吉期,殿内钟磬和鸣。苏白霓已褪去布衣,换上连夜赶制的繁复宫装。翟衣青质,绣纹十二章,蔽膝大带,佩玉琼琚,云髻高耸,步摇金钗,珠翠环绕。盛装之下,其容色更添绝世风华,直令殿中诸妃黯然失色。册封诏书由中书令崔洛亲自宣读:“......咨尔苏氏白霓,毓质名门,秉性柔嘉,祥征符瑞,应谶天狐......是用晋封尔为右昭仪,位亚椒房,钦哉!”

“右昭仪”三字一出,满殿皆惊,昭仪之位本为九嫔之首,太祖皇帝时设左右昭仪,仅次皇后,左昭仪之位按惯例空缺,仅后妃死后加封,右昭仪向来由资历深厚、出身高贵的妃嫔或诞育皇嗣者居之。苏白霓以民女之身,一入宫便得此高位,实乃破格殊荣。苏白霓依礼,先向萧德行三跪九叩大礼,继而转向皇后郑明姝行肃拜之礼。郑明姝端坐,面沉如水,凤目含霜,只微微颔首,算是受了礼。

倒是大司马郑胥,老神在在,待礼毕,缓步出列,笑容可掬:“苏昭仪天姿灵秀,更难得博闻强识。老夫有一惑:昔汉初三杰,留侯运筹帷幄,淮阴侯用兵如神,而酂侯之功,昭仪以为如何?”

苏白霓抬眸,不卑不亢,声音清晰悦耳:“回大司马,留侯谋略,决胜千里,淮阴侯将兵,多多益善,皆一时人杰。然酂侯之功,在镇国家,抚百姓,给饷馈,不绝粮道。高祖转战四方,根基在关中,若无酂侯坐镇后方,经天纬地,总揽全局,使法令画一,府库充盈,士卒得食,则高祖无以为继,三军难以为战。故论开汉基石,定鼎之功,酂侯实乃中流砥柱,社稷之臣。”

萧德闻言,龙心大悦,抚掌赞道:“善!昭仪此言,深得朕心。” 郑胥呵呵一笑:“昭仪高论,老夫受教。” 便退回班列,神态依旧从容。

册封大典的余韵尚在椒房殿的琉璃瓦上流连,新晋右昭仪苏白霓已被引入皇帝亲赐的栖霞阁,阁内陈设奢华,金玉满堂,宫娥内侍屏息垂首侍立,大气不敢出。待众人退下,唯余心腹宫女时,中常侍卢通玄悄然入宫,面上再无大典时的激昂颂圣之色,取而代之的是宦官特有的、带着阴柔审慎的恭敬。他对着正对镜卸下沉重步摇的苏白霓,深深一揖:“娘娘今日辛苦了,陛下口谕,今日之事,娘娘应对得体,仪态万方,深合朕意。陛下还说......言多必失。宫中耳目繁杂,娘娘日后当谨记,祸从口出,慎言为上。”

镜中的苏白霓,动作未有丝毫停顿,缓缓取下最后一支金钗,任由如瀑青丝滑落肩头,她并未回头,只对着镜中卢通玄模糊的倒影,微微颔首:“臣妾知晓,请卢常侍回禀陛下,臣妾定当谨守本分,恪守口舌之戒。”卢通玄挥挥手,太常寺太医博士徐仲礼携了一个侍药童子,奉上一碗汤药:“还请娘娘趁热服下。”

苏白霓笑对:“卢常侍既让服药,又不说此药何名,有何药性药理,若是鸠药鸩毒,又当如何?”

卢通玄闻言,面上浮起一丝难以捉摸的笑意,不疾不徐道:“此乃天子亲赐,即便是鸠药鸩毒,娘娘敢不饮乎?”

“妾身生死荣辱尽系陛下一身,即是穿肠毒药,亦何惧之有?”说罢,一饮而尽。

“娘娘深明大义,此药非毒,乃宫中秘制温养之方,惟愿娘娘善自珍摄,早日诞下皇嗣,须知椒房之贵,终以嗣育为根基。” 卢通玄再次躬身,身影无声无息地消失在重重帷幔之后。

“不止得会演戏,还得接住一个下马威。” 苏白霓低声自语,“环环相扣,天衣无缝,可惜是个庸才皇帝,舍本逐末。”她起身,推开雕花窗棂,幽深的宫苑夜色涌入,春寒料峭,远处宫灯如豆,映照殿宇森严。苏白霓当然清楚这一切由谁制造,王莽篡汉前夕,那铺天盖地的白石丹书、金匮策书,不也是这般天命所归的模样么?祥瑞不过是帝王权术的脂粉,只要手握权柄,随时都能人造祥瑞。无非是她容貌出尘,被萧德偶然相中,当他一个棋子罢了。

苏白霓的目光投向皇后郑明姝所居的昭阳殿方向。郑胥权倾朝野,拜大司马,录尚书事,总览朝纲,郑沅为雍州刺史,扼守京畿咽喉,郑皇后把持后宫,郑氏一门,外戚跋扈,后位危重,俨然为并肩王,与萧氏共天下。萧德这个皇帝看似高高在上,实则处处掣肘,寝食难安。他需要一个能在后宫牵制皇后,未来能在庙堂制衡郑氏的人。苏白霓身单力孤,无根无蒂,一旦诞下皇子,萧德便能倾力扶持,扶苏氏以抗郑氏。至于她的身世,只要皇帝开口,灵州苏氏,沙洲苏氏,这些善于钻营的门阀便能凭空制造一个新外戚,此帝王心术也。

“至于这副皮囊,反正早已有了肌肤之亲,那便随他去。”萧德初见时,眼中惊艳无从掩饰,郑沅投其所好,当晚便将苏白霓献上。这倒是人之常情,哪怕这场祥瑞从头到尾皆是骗局,对于皇帝而言,一个拥有如此绝色、又懂得察言观色的美人伴在身侧,总好过一个面目可憎的村妇。苏白霓本此刻卸去一身繁重华服,仅着一身素白亵衣,丰腴的乳房将亵衣撑得隆起,一般妃嫔身上穿着得体的白衣,被她穿来倒像是刻意挑逗,遮住一对白兔,便遮不住浑圆挺翘的臀部。清流之辈多好浅浅酥胸,盈盈一握,称之鸽乳,而将巨乳称作山野村妇,苏白霓可不信这套,她尚在刺史府上,偶尔沐浴,便不知有多少人趴墙头,掀屋瓦。

“娘娘刚才好反应。”说话的乃是荆漱石,本是雍郑沅府中一洒扫杂役,因年岁尚幼,懵懂无知,被人构陷偷窃主母金簪,几乎杖毙。彼时苏白霓尚是府中籍籍无名一婢女,闻听冤屈,竟挺身而出,条分缕析,抽丝剥茧,终令膳夫长监守自盗、栽赃陷害之行迹败露。郑沅闻之亦称奇,擢升苏白霓为书房侍墨。荆漱石因此劫难余生,更对苏白霓之智勇感佩至深,忠心耿耿,矢志不移。此番苏白霓奉天命入宫,前途未卜,唯携此孤雏相伴。

“谁知道这老狐狸忽然发难,还好问的只是史书,萧氏自己便是外戚起兵,得国不正,攀附萧何为其先祖罢了,萧氏手段谋略,比之酂侯相差远矣,虽说凶险,倒也可以应付。”苏白霓故作轻松,实则亦有后怕,郑胥的问题来得突然,完全不在事先的剧本之内,萧德显然也未料到郑胥会当众发难,若她答不上来,或答得平庸浅薄,不仅天狐转世之说立不住脚,更是让皇帝当庭出丑,下场如何便是可以预料的。

“娘娘,这深宫九重,奴婢瞧着处处虎狼环伺,您难道不惧么?”荆漱石捧一盏参汤上前,她不过豆蔻之年,眉眼间尚存稚气。

“此间宫阙,雕梁画栋之下,何尝不是万丈深渊,行差踏错一步,便是粉身碎骨,当然惧怕。” 苏白霓语锋一转,“你我入宫非因天命,实乃人谋,陛下欲以祥瑞之名,行制衡之实。你我之力,比之皇亲国戚差之远矣,然而不胜即胜,若是陛下娶一门阀贵女,则前朝不可控,娶一功臣之女,则无非制造第二个无从掌控的郑氏,故而,于陛下而言,于诸外戚、藩王、功臣、世家而言,迎我入宫,虽不能尽如各方之意,却可使各方皆不好骤然发难,暂保一时之均势。至少在诞下龙种,皇子归属尘埃落定前,尚可苟全性命。”

“娘娘,奴婢愚钝,然依奴婢浅见,那昭阳殿之主威仪深重,今日大典之上,其不悦之色溢于言表。常言道,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娘娘新贵,圣眷优渥,位份尊隆,更兼倾城之姿,皇后娘娘岂能相容?争宠夺爱,后宫倾轧,自古皆然。”荆漱石放下杯盏,紧攥衣角,眼中忧惧之色更浓,“皇后乃眼前第一等凶险,暗施鸩毒,构陷栽赃,防不胜防。”

苏白霓闻言非但无惧,反莞尔一笑,她示意荆漱石近前,指着案上一局未完的棋局道:“皇后来势汹汹,你有忧虑乃是人之常情,却囿于表象,若论势力之强弱,站位之远近,此局之内,皇后如这中腹厚势,根深蒂固;郑胥如天元之子,威压四方;诸藩王如边角雄踞,虎视眈眈;门阀如星罗棋布,盘根错节;即便那些宦官近侍,亦如劫材隐伏,伺机而动。而我不过初落一子,势单力薄,孤悬一隅。若仅比较权势大小,诸多势力谁不可将我碾作齑粉?”

“故而论衡敌我博弈,不可仅以蛮力论高下,无论哪种势力,其心迹、好恶、手段,皆有迹可循,需知人多而势众,人多便必然有利益纠结,内部倾轧,必然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故而行事必瞻前顾后,投鼠忌器。陛下亲政已有十年,能在十年间屹立不倒,都是些老谋深算的家伙,纵遇激变,亦能权衡利害,谋定后动,几乎不可能因一时喜怒或意外所激就骤行险着。皇后其位至尊,其势至大,然则其父郑胥老谋深算,必晓小不忍则乱大谋。郑氏所求乃长久权柄,非一时之快意,皇后若贸然妄动,恐反坏郑胥布局,故其必受郑胥与家族利益掣肘,纵然恨我入骨,亦不敢轻举妄动。”

荆漱石听得似懂非懂,只觉周遭愈发险恶:“可若四下皆敌,第一步又该如何做?”

苏白霓眸光流转:“若环顾皆敌,则谁为急迫之敌,谁为长远之祸,谁能化敌为友,此乃存亡之道,不可不察。须知尺有所短,寸有所长,纵是庞然巨兽,其筋骨皮肉相连处,亦有罅隙可乘。强敌又岂能铁板一块?郑胥与皇后虽是父女,然利欲熏心,焉无私念?门阀世家与阉宦近侍,争权夺利,岂无龃龉?藩王拥兵,各怀鬼胎,孰无离间之机?”忽然又想起什么,敲敲荆漱石的小脑袋,“我让你读《鬼谷子·抵巇第四》,你是不是全忘记了?”

荆漱石小脸瞬间涨得通红,羞愧垂头, 她一个十三四岁的孩童,读得头昏脑胀,如雾里看花。苏白霓见状无奈叹息:“罢了,权谋机变,非朝夕之功,以后慢慢教你便是。察微知著,伺隙而动,此局虽险,我心中却已有定计,你且安心。”忽闻阁外传来内侍通禀,陛下驾到。

苏白霓眸中波澜微动,旋即归于沉静。她迅速整肃衣冠,敛衽垂首,行至阁门处拜倒:“臣妾苏氏,恭迎陛下圣驾。” 仪态恭谨,无懈可击。萧德身着常服,面上带一丝难得的松弛,挥手屏退左右:“尔等皆退下,无朕旨意不得擅入。”内侍宫娥皆如潮水般悄然退去,偌大的栖霞阁唯余帝妃二人。

烛光摇曳,萧德径直行至苏白霓身前,俯身亲自伸手将她扶起,手指覆在苏白霓微凉的手背上,轻轻摩挲,那姿态竟有几分寻常夫妻间的亲昵。“美人今日辛苦。那些繁文缛节,祭天告祖,金册玉牒,皆是些假模假样的过场,若非如此,太常寺那帮老家伙怕是要连篇累牍地进谏,聒噪得朕头疼。”

苏白霓顺势起身,任由萧德手掌覆盖,面上不见丝毫窘迫或惊惶,抬起螓首,眸光清澈如水,唇角绽开一抹浅笑,声如春风拂柳:“陛下言重了,臣妾何德何能,敢言委屈?陛下乃九五至尊,天下共主,万民之福泽所系。臣妾此身此命,不过恰如微尘,有幸沾沐陛下洪福罢了。陛下欲臣妾为祥瑞,以彰圣德,昭示天命,此乃莫大荣幸。陛下要臣妾是祥瑞,臣妾才是祥瑞。” 她目光流转,掠过阁内奢华陈设,复又低语,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感怀:“深宫禁苑,琼楼玉宇,虽极尽人间之华美,然此情此景,倒令臣妾恍惚忆起旧日坊间,此刻能与陛下共处一室,竟如凡间夫妻一般。”

萧德闻言,先是一怔,旋即爆发出一阵酣畅淋漓的大笑:“好!好一个如凡间夫妻!美人此言,深得朕心!”眼前的女子不仅容色倾城,更兼聪慧解语,知情识趣,实乃一枚绝佳的棋子。他本就不是个在前朝强势的皇帝,因此更是乐于在后宫生活、礼法仪仗方面时刻表现自己是天子,自己什么都可做,便急不可耐揽过美人腰肢。苏白霓微微垂首,七分顺从,带三分羞赧,露出一段颈项,姿态温顺,惹人怜惜。

萧德顺势起身,却扑了个空,只脱去了苏白霓一身白衣,却还有一身轻薄素纱,半掩半透,两颗樱桃若隐若现。苏白霓笑意盈盈道:“陛下怎的如此心急?”殿中烛火通明,更衬得她肤白如雪,果然明珠交玉体,珊瑚间木难,顾盻遗光采,长笑气若兰。

萧德也不气恼,大笑道:“古人说有美女,一笑倾人城,再笑倾人国。倾国之君常有,而美人不常有,如何不急?”一把揽过美人腰肢,揉捏起如水酥胸,苏白霓两腿夹住皇帝,将一对玉足送与他把玩,再将手探向两腿间,窦小含泉,花翻露蒂,留下一串晶莹滴落,体香似椒兰之芳。美人在怀,纵是冷血铁汉、得道高僧,又怎么能不动情,萧德为人君,此刻却如那轻薄登徒子一般,抱着苏白霓上了龙床,解脱衣裳,香乳紧贴,只觉得销魂蚀骨,便是他亲政十年,宫中美人无数,也未曾体验过。

如戏水鸳鸯,穿花鸾凤,只听闻恰恰莺声,不离耳畔,苏白霓微微气喘,酥胸荡漾,眼中脉脉春波,却深邃幽远,仿若洞穿人心悲欢,如那传说中的狐精天魔般直指人欲。细细汗流香玉体,涓涓露滴牡丹心。萧德如如饿虎吞羊,困龙得水一般,仿佛天下江山、尔虞我诈,皆是彼岸灯火,世间唯有欲望,唯有交媾。可惜他肉体凡胎,终究不得白日飞升,回过神来,才发觉元阳早已泄了,将精华尽数射入苏白霓体内。

萧德笃信神仙方术,却觉得情欲高潮中约莫有一丝机缘,彭祖曰:夫房中术者,其道甚近而人莫能行,其法一夜御十女而寿百岁,道养得理,能御九十九女者,寿千岁。他只觉得大梦一场,刚才是琼楼玉宇,云端仙境,眨眼却又回到凡间,一场欢爱来得太快,又去得太快,粉香汗湿瑶琴轸,春逗酥融绵雨膏。再看身下美人,面七分红绡,三分温婉,似乎总是游刃有余。萧德有些气恼,可总不能当着美人的面,为自己泄得太快而大动干戈,只当是苏白霓真是天狐下凡,一身媚骨,太过诱人。

萧德忽然感到一阵柔软,苏白霓两手抱着自己一对玉兔,早裹住了他那根家伙,百般旖旎,不时舌尖轻舔,不过轻轻一抿,他便觉得又是一场春秋清明梦。皇帝所御女眷何其多,本想一展雄风,尽生平才学,恣意欢爱,好叫这美人知道谁才是天子,今日却仿若新婚,面红耳热,不知不觉间又射出一次,他暗暗叫苦,只觉得魄丧魂消,骨酥体软的反倒是自己,暗骂太常寺太医令与门下省侍御史给自己配的究竟是什么无用丸散,号称龙精虎猛,如今连一位妃子都撑不下去。又看了一眼苏白霓,心中烦闷便消了,只觉得自己这人造祥瑞真是天才之举。

“陛下可要继续,妾身恭候,可需知上古之人,法则阴阳,和于术数房中交接之法,有节有度,方可形与神俱,寿过千岁。”若是门下省说出这话,萧德或许还能听进去,却哪里肯服气。苏白霓俯下身子,让那对如玉双乳轻轻摇晃,引得皇帝再度提枪上马,可惜菩提甘露水,倾入红莲两瓣中。如此这般,直到近天明方才歇下。

“美人莫要辜负了朕,及早诞下皇子,朕便可高枕无忧了。”萧德轻轻抚摸苏白霓小腹,悄然留下一句,“皇后气郁而多病,需有德之人再担其位。”苏白霓沉默,跪送皇帝,只是暗想,萧德今日是泄了七次还是九次?莫不是今日就要怀上了?

萧德疲惫,召宫娥侍从前来服侍沐浴,却觉得神清气爽,一身愤懑郁结都飘渺无踪,此前服多少丹药也未有过,内心暗自起疑:难道真有房中术,神仙方?可那白狐和玉佩是朕命给事黄门侍郎索平放的,假戏焉能真做?莫不是朕假借天狐之名,却真引来神仙?这样想着,思绪越发高涨了。

“娘娘刚入宫便获封右昭仪,入宫当夜即得圣驾临幸,此等恩宠若传扬出去,足以令六宫侧目,羡煞妃嫔。可奴婢总觉得不妥,似是其中隐藏着什么。”荆漱石服侍苏白霓沐浴更衣,见她赤身裸体走入浴盆,悄悄红了脸。

苏白霓自然看得清这套动作:“有些进步,可见你读《汉书》,总还是有收获。所谓帝王心术便是如此,假意情爱,不过逢场作戏,萧德急不可耐便要临幸,岂是贪恋美色,更非动了真情,如此朝堂,皇帝若是动了真情心思,只怕活不过今年。其一呢,自然是做给昭阳殿那位看的,对郑氏外戚的明确示威,宣告他手中已握有新的棋子,更是要试探试探郑胥会如何动作。其二,自然是对我的考验,需知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我们这位陛下没什么才能,多疑倒是不少,他也在赌,赌我能否在这骤然降临的盛宠与随之而来的敌意中活下来,若连这第一夜的风头都扛不住,被郑氏轻易碾碎,那便毫无价值,死不足惜。”

“天子,兵强马壮者当为之,宁有种乎?”栖霞阁外,更深露重,她的目光穿透宫墙阴影,尽管身形单薄,却如一巨人俯瞰蝼蚁。从一开始,她的对手便都将她想错了,宫闱机巧岂是大道?她所求从来都是煌煌天威。

“娘娘何意?”

“后庭粉黛之斗艳,朝堂诸公之机锋,乃至天命祥瑞,煌煌冕旒,皆是虚妄罢了。强兵足食则战可胜,战可胜则天下可取,权力本在九边烽燧、府库仓廪之间。帝王将相视天下为利益勾兑交换,精于算计得失,以为平衡外戚门阀,重臣藩王,便可高枕无忧。然而衮衮诸公不过井底之蛙,滔天巨浪起于青萍之末,前有陈胜吴广,后有黄巾蚁聚。你可知,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得民心者得天下,非是身居帝位,则万民景从,而是万民归心,方能坐稳帝位。”

苏白霓想的透彻,她自然不要当什么后宫佳丽,亦非垂帘幕后、借幼主之名的太后,她要那九五至尊之位,要堂而皇之地穿上衮服冕旒,立于丹陛之上,受万方朝拜,却非乱臣贼子,沉醉权力,倾轧算计,而是要河清海晏,时和岁丰,四夷宾服,万邦来朝。如此大厦将倾,狂澜既倒,风云激荡、龙蛇并起之世,强则强,弱则亡,这幽都深宫之内,皇后所思不过是维系后位荣华,外戚郑胥唯在攫取权柄,世家门阀只在如何兼并土地,隐匿人口,保其累世富贵;身边这位看似掌握一切的皇帝,不过是个才不配位的庸碌守成之君,恰如朽木立于栋梁之位,空耗国祚。“可怜,可笑。”她喟然叹息。

钦天监报,永宁十一年三月丙申夜,荧惑犯紫薇,流星如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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