矮人族的飞空艇，是一头用钢铁、齿轮与咆哮的蒸汽之心所构筑的、驯服了天空的巨兽。

当它挣脱地心引力，缓缓升入云端之时，白曜正趴在船舷的栏杆上，第一次用神明般的视角，俯瞰着自己生活了十四年的土地。雾安小镇那坚固的石砌房屋，在他眼中迅速缩小，最终变成了一个个如同孩童积木般的、微不足道的模型。父亲那挺拔如松的身影，母亲那挥别的手帕，都渐渐模糊，最终消融在了广袤的翠绿原野之中。

与妖精族那浑然天成、与自然融为一体的魔法奇迹不同，这艘名为“铁砧之锤”号的飞空艇，是另一种截然不同的、充满了秩序与力量之美的造物。空气中弥漫着机油与金属混合的、略带一丝灼热的气息；耳边，是船身内部那巨大的蒸汽锅炉所发出的、如同巨人沉睡时心跳般的、富有节奏感的沉闷轰鸣；脚下的钢铁甲板，随着气流的涌动而微微震颤，将这头巨兽的脉搏，清晰地传递给船上的每一位乘客。

这是一种粗犷的、充满了压倒性力量的、属于“征服者”的美学。

白曜从船舷边直起身，这个动作让他身后那片“祭坛”传来一阵熟悉的、磨人的刺痛。他不动声色地调整了一下站姿，让自己身体的重心巧妙地避开了最敏感的区域。这些天来，他已经快要将这种别扭的姿势，修炼成本能了。

他找了一个相对僻静的角落，靠着冰冷的船舱壁，从怀中掏出了父亲塞给他的那个沉甸甸的钱袋。

入手的感觉很重，远超他想象。解开束口的皮绳，他将里面的东西倒在手心。

清脆的、悦耳的金属碰撞声中，二十枚闪烁着柔和银光的钱币，和五枚散发着内敛金色光芒的钱币，滚落出来。

白曜的呼吸，在看到这些钱币的瞬间，不由得停滞了一瞬。

这是由位阶第十的“精灵族”所铸造的、流通于整个大陆的硬通货。精灵族是天生的艺术家与精算师，他们用蕴含着魔力的秘银与奥金，将货币本身变成了一种无法仿冒的艺术品。

他拿起一枚银币。钱币的正面，是一头正在月下低头饮水的、姿态优雅的雄鹿，鹿角上缠绕着橄榄枝，每一根鹿毛都纤毫毕现，栩栩如生。背面则是精灵族那如同藤蔓般优美的文字，标注着它的价值——“银鹿”。

当白曜将一丝微弱的魔力探入其中时，他立刻“感觉”到了这枚钱币的与众不同。它的内部，蕴含着一种极其微弱、却又独一无二的魔力“波动”，如同一枚指纹，昭示着它的真伪。

而在艾尔兰王国，一枚银鹿的购买力，足以让一个普通的三口之家，在城里最好的旅店里，享用一顿有酒有肉的丰盛晚餐。

他的目光，又落在了那五枚金币上。

金币的体积比银鹿更大、更厚重。正面雕刻着一头盘踞在山巅、双翼展开的威严巨龙，龙目炯炯有神，仿佛在凝视着每一个持有它的人。仅仅是看着，就有一股磅礴的威压扑面而来。它的背面，同样用精灵文字标注着它的名字——“金龙”。

一枚金龙，可以兑换一百枚银鹿。

五枚金龙，二十枚银鹿……这几乎是父亲这位小镇守备官好几年的全部薪俸。白曜几乎可以想象到，父母为了给他凑齐这笔足以让他在王都立足的巨款，是怎样地节衣缩食。

这沉甸甸的，哪里是金银，分明是父母那如山般厚重、却又从不宣之于口的爱。

白曜小心翼翼地将钱币一枚枚地收回袋中，贴身放好。他靠在船壁上，闭上眼睛，心中那份离别的伤感，被一股更加强烈的、名为“决意”的情绪所取代。

他绝不能辜负这份期望。

飞空艇的航行平稳而枯燥。巨大的船身穿行在三千米之上的高空，脚下是连绵不绝的、如同绿色地毯般的日落草原。偶尔能看到巨大的兽群，如流沙般在草原上迁徙，场面壮阔。

船上的乘客并不多，除了他之外，还有几位行色匆匆的商人，一位带着两名护卫、神情倨傲的贵族小姐，以及……一个和他年龄相仿的、穿着崭新法师袍的少年。

那少年似乎也是第一次乘坐飞-空艇，脸上带着难以抑制的兴奋。他一上船，就缠着一位正在擦拭栏杆的、胡子编成两根粗大麻花辫的矮人船员问东问西。

“……大师，请问‘铁砧之锤’号的‘埃特加德’级蒸汽核心，它的魔力转化率真的能达到百分之三十吗？我听说它还加载了‘符文稳定矩阵’，是真的吗？”

“小子，那是商业机密。”矮人船员头也不抬，用他那如同打雷般的嗓音瓮声瓮气地回答，“你只要知道，这艘船，比你那法师塔里的老古董结实得多就行了。”

少年被噎了一下，却丝毫不气馁，又将目光转向了船舷两侧那些巨大的、炮管漆黑的金属造物上。

“那……那这些是‘Mk-3型魔晶连射炮’吗？书上说，它的有效射程能达到八百米，通过预设的索敌逻辑，可以自动攻击任何有敌意的目标！”

“哼，书呆子。”矮人船员终于停下了手中的活计，用一种混杂着鄙视与骄傲的眼神瞥了他一眼，“这玩意儿叫‘碎颅者’，是我们族里最新的型号。至于威力嘛……小子，祈祷你没机会见到它开火吧。”

说完，矮人船员便扛着他的工具，头也不回地走进了船舱。

被独自晾在原地的法师少年，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他转过身，恰好对上了白曜投过去的目光。他似乎想找个人继续分享自己的兴奋，便主动朝着白曜走了过来。

“你好，我叫卡尔，是来自‘溪谷城’的见习法师。”少年热情地自我介绍道，“你也是去亚哈隆参加皇家魔法大学的入学考核的吗？”

“白曜。”白曜礼貌地点了点头，算是回答。

“太好了！我就知道！”卡尔仿佛找到了知音，激动地说道，“我就说嘛，这个季节往亚哈隆去的年轻人，十个有九个都是为了这个！皇家魔法大学，那可是全大陆所有施法者的圣地啊！我为了这次考核，可是把《标准魔法理论构筑》整整背了五遍！你呢？你擅长哪个学派的法术？塑能？防护？还是咒法？”

面对他连珠炮般的问题，白曜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他擅长哪个学派？

“绯红言灵”算哪个学派？“挨打学派”吗？

看着白曜沉默不语，卡尔自顾自地以为他是不好意思，便安慰道：“没关系，就算基础差一点也不要紧。我听说大学的考核，最看重的是魔力亲和度和精神力强度。我的导师说，我的精神力在同龄人里，已经算是相当不错的了！”

他说着，为了证明自己，还伸出手，指尖上凝聚起一小团明亮的、如同火焰般的奥术光球。那光球稳定而凝实，显示出他扎实的基本功。

然而，就在这时，一阵刺耳得、足以撕裂耳膜的警报声，毫无征兆地响彻了整艘飞空艇！

“呜——！呜——！”

“全员注意！全员注意！遭遇一级空域掠食者！‘风翼狮鹫’群！数量15！重复！遭遇一级空域掠食者！”

船舱内的广播，传来了船长那沉稳冷静、却又带着一丝凝重的声音。

卡尔脸上的得意笑容瞬间僵住，他指尖的奥术光球也“噗”地一声熄灭了。他的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

“风……风翼狮鹫？！”他结结巴巴地说道，“那可是成年的、至少有五阶魔兽实力的空中霸主啊！一来就是一群？！”

飞空艇的船身，开始剧烈地晃动起来。白曜紧紧抓住栏杆，稳住身形，朝着窗外望去。

只见远处的天空中，十几个巨大的黑点，正以极快的速度朝着飞空艇接近。它们的体型如同雄狮，却长着鹰隼的头颅与利爪，一双巨大的翅膀，每一次扇动，都会卷起肉眼可见的气流。它们发出穿金裂石般的尖锐嘶鸣，那双残忍的眼睛里，充满了对这头钢铁巨兽的贪婪与恶意。

“完了……完了……”卡尔吓得双腿发软，几乎要瘫倒在地。

商人们和那位贵族小姐，也都吓得尖叫起来，乱作一团。

然而，就在狮鹫群即将冲到近前的瞬间，异变陡生！

“嗡——！”

只听一阵低沉的、仿佛无数机械同时启动的嗡鸣声响起。船舷两侧，那些被卡尔称为“碎颅者”的巨大炮台，冰冷的炮口处，开始亮起刺眼的、深蓝色的魔力光芒。

下一秒，那些炮台仿佛拥有了生命一般，在复杂的齿轮传动声中，精准无比地、自动地锁定了天空中那些高速移动的目标。

“开火！”

随着船长的一声令下。

“轰！轰！轰！轰！轰！”

震耳欲聋的轰鸣声，瞬间淹没了一切！

数十道粗大的、由纯粹的奥术能量构成的深蓝色光束，如同复仇女神的审判之矛，撕裂长空，带着毁灭一切的气息，朝着狮鹫群倾泻而去！

白曜甚至来不及看清那些光束的轨迹，只看到远处的天空中，猛地炸开了一团又一团绚烂的、死亡的烟花。

一头冲在最前面的风翼狮鹫，被三道光束同时命中。它那坚逾钢铁的羽毛和鳞甲，在那狂暴的能量面前，脆弱得如同纸糊的一般，瞬间就被撕裂、气化。它连一声悲鸣都没能发出，整个巨大的身躯，就在半空中，被炸成了一蓬纷飞的血肉与焦黑的羽毛。

紧接着，是第二头，第三头……

那根本不是一场战斗，而是一场单方面的、冷酷而高效的屠杀。

矮人们的战争兵器，展现出了它那狰狞而恐怖的獠牙。风翼狮鹫引以为傲的速度、力量和魔力抗性，在这绝对的、充满了逻辑与计算的毁灭性火力面前，显得是如此的可笑和无力。

整个过程，持续了不到三十秒。

当最后一头试图逃跑的风翼狮鹫，被一道从上千米外精准射来的光束凌空打爆后，天空中，再次恢复了平静。只剩下空气中弥漫着的、淡淡的硝烟与臭氧的味道，证明着刚才那场短暂而激烈的战斗。

警报声解除，飞空艇恢复了平稳的航行。

船上的乘客们，在经历了最初的呆滞后，爆发出了一阵劫后余生的、热烈的欢呼。

白曜怔怔地看着那些炮口处还在冒着青烟的、已经自动归位的“碎颅者”，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震撼。

他下意识地，将这股力量，与自己的“绯红言灵”做着对比。

他知道，如果让他来对付这群狮鹫，他或许能用“沉重”言灵，让其中一两头失去平衡，或者用“迅捷”言灵，干扰它们的飞行轨迹。但这需要他极度专注，并且会大量消耗他那本就不多的“绯-红能量”。他绝不可能像这些炮台一样，在短短数十秒内，就将一整支狮鹫群，如此干净利落地全数歼灭。

这一刻，他无比深刻地理解了父亲那句话的含义。

——“魔法可能会失灵，但你手中的钢铁，是你永远可以信赖的伙伴。”

矮人族，正是将“钢铁”与“知识”结合到了极致的种族。他们用严谨的逻辑，精密的计算，将狂暴的魔力，禁锢在冰冷的机械之中，最终创造出了这种足以让空中霸主都为之颤抖的、恐怖的战争艺术。

“看……看到了吗……”旁边的卡尔，结结巴巴地、用一种近乎于朝圣般的语气，喃喃自语，“这……这就是知识的力量……这就是……亚哈隆所代表的力量……”

他的眼中，不再有恐惧，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狂热的、对知识与力量的向往。

白曜没有说话，他只是默默地看着窗外那片湛蓝如洗的天空，心中那份前往亚哈隆的决心，变得愈发坚定。

他不仅要去那里学习魔法，更要去学习这种驾驭力量的“思想”。

在经历了这场小小的波折后，后续的旅途一帆风顺。又过了整整两天，当飞空艇穿过一片厚厚的云层时，一片无边无际的、比天空更深邃的蓝色，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了所有人的眼前。

那是一片巨大的、平静得如同一面镜子的内陆湖。阳光洒在湖面上，反射出亿万点金光，让人目眩神迷。它的面积是如此浩瀚，以至于一眼望不到边际，水天相接之处，仿佛与世界融为了一体。

“各位乘客，我们即将抵达最终目的地——艾尔兰王国王都，‘湖上之城’亚哈隆。”

船长的广播声，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轻松。

飞空艇开始缓缓降低高度，朝着湖泊的中心飞去。很快，一座巨大的、如同沉睡在蓝色丝绸上的白色珍珠般的岛屿，出现在了白曜的视野之中。

那就是亚哈隆。

随着距离的拉近，这座城市的轮廓也变得越来越清晰。白曜甚至忍不住屏住了呼吸。

太美了。

那是一种充满了秩序感与神圣感的美。整座城市，都由一种洁白如玉的岩石构筑而成，无数高耸的、线条优雅的塔楼，如同雨后的竹笋，拔地而起，直指天穹。阳光照耀在那些白色的建筑上，反射出圣洁的光晕，让整座城市都仿佛在发光。

一道道优美的、如同彩虹般的巨大拱桥，连接着湖心岛与周围的几座稍小的副岛，桥下，有巨大的、船帆洁白的舰船在平稳航行。城市的上空，还有数个更小的、如同星辰般环绕着主岛的浮空岛，上面隐约可见花园与神殿的轮廓。

整个城市，就如同一位技艺最高超的、拥有神明之力的建筑师，用最完美的构图，最圣洁的材料，在天地间创造出的一件无可挑剔的艺术品。

“铁砧之锤”号缓缓地驶向了主岛一侧一处巨大的“天空码头”。那里，数十艘风格各异的飞空艇正井然有序地停泊、起降，地面上，无数如同蚂蚁般大小的人影在忙碌地穿梭，一片繁荣而有序的景象。

当白曜走下舷梯，双脚踏上亚哈隆那坚实的、由白色岩石铺就的地面时，一股截然不同的气息，扑面而来。

不同于雾安镇的质朴，也不同于迷雾森林的梦幻。这里的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自信、骄傲与雄心勃勃的味道。

街道宽阔得足以让四辆马车并行，地面洁净得一尘不染。道路两旁，是高大而典雅的建筑，墙壁上，时刻有柔和的魔力光辉在流转，起到了照明与守护的双重作用。

街上的行人，更是让他大开眼界。穿着华丽丝绸、神情高傲的贵族；身披各式法袍、步履匆匆的魔法师；身着锃亮铠甲、腰挎长剑的骑士巡逻队；以及更多衣着整洁、脸上洋溢着自信笑容的普通市民。他们来自不同的种族，人类、矮人、甚至偶尔能看到几个气质优雅的精灵，但所有人都完美地融入了这座城市的秩序之中。

这是一个巨大、繁华、强大到令人敬畏的、属于人类的文明奇迹。

白曜站在川流不息的人群中，第一次感觉到了自己的渺小与格格不入。在这里，没有人会称他为“殿下”，他只是一个从边境小镇来的、平平无奇的少年。

他按照路边的指示牌，朝着城市中心的“大学区”走去。每一步，身后那片“祭坛”传来的隐痛，都在提醒着他来到此地的使命。

他必须在这里，找到属于自己的位置。

当他穿过几个街区，终于来到那传说中的艾尔兰皇家魔法大学前时，他再次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撼。

那并非一所传统意义上的学校，而是一片占地面积极其广阔的、被巨大的围墙圈起来的建筑群。围墙高达数十米，同样由那种圣洁的白色岩石砌成，上面铭刻着无数深奥复杂的、正在缓缓运转的守护符文。

光是那座巨大无比的、雕刻着“知识、真理、探索”六个大字的拱形校门，就比雾安镇的镇长办公楼还要宏伟。透过校门，可以隐约看到里面绿草如茵的庭院，以及一座高耸入云的、仿佛要刺破天穹的纯白色法师塔。

那里，就是他此行的目的地，是他命运的下一个交汇点。

夜幕降临，亚哈隆城中无数的魔法灯火被同时点亮，将整座城市照耀得如同白昼。

他按着钱袋，在大学区附近，找到了一家看起来还算干净整洁的、名为“旅人之憩”的小旅店。

“请问，住一晚需要多少钱？”他问那位正在柜台后打着瞌-睡的、胖胖的旅店老板。

旅店老板掀起眼皮，懒洋洋地打量了一下这个看起来有些风尘仆仆、但衣着质料不错的少年，随口报了个价：“一个单人标准间，一晚上三十个铜板。”

白曜对艾尔兰王国的货币体系一无所知，他只知道自己钱袋里那些钱币的名称。他想了想，从袋中取出一枚银光闪闪的钱币，放在了柜台上。

“这个，可以吗？”

当那枚雕刻着优雅雄鹿的“银鹿”出现在柜台上时，旅店老板那双原本睡意朦胧的眼睛，瞬间瞪得溜圆，所有的瞌睡虫都在顷刻间被驱散得一干二净。他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看着那枚银鹿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件稀世珍宝。

“神啊！是……是精灵族铸造的银鹿！”他的声音都变了调，之前那副懒洋洋的态度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谄媚的恭敬，“当……当然可以！尊敬的先生，当然可以！一枚银鹿，在小店这里，别说是一晚，就是住上一个月都绰绰有余了！”

在亚哈隆，一枚银鹿，足以支付一个普通平民家庭整整一个月的口粮开销。眼前这个少年，竟然随手就拿出了一枚银鹿来付房费，这在老板看来，无疑是哪家大贵族出来历练的子弟。

“这样吧，先生！”老板的态度热情得让白曜有些不知所措，“我做主，给您换成我们旅店最好的、顶楼的‘星光套房’！视野绝佳，能直接看到大学的钟楼！房间宽敞，床铺是用天鹅绒的，还免费为您提供三餐和随时送到的热水浴！”

白曜本想说不用这么麻烦，但看到老板那副殷勤到不容拒绝的模样，也只能点了点头。

老板立刻亲自领着他，走上了旅店的顶楼。那所谓的“星光套房”，确实比他想象中要好上太多。房间宽敞明亮，铺着柔软的羊毛地毯，房间中央是一张足以躺下三四个人的天鹅绒大床，甚至还有一个独立的、可以泡澡的盥洗室。

当老板恭恭敬敬地退下后，白曜将门锁好，一个人站在这间陌生的、甚至可以说得上是奢华的房间里，心中却感到一阵空落。他走到窗边，推开窗户，夜晚清冷的风吹了进来，让他混乱的思绪稍微清醒了一些。

他疲惫地想在柔软的大床上躺下，却又在身体接触到床铺的瞬间，因为牵动了身后的伤处而“嘶”地一声，猛地坐直了身体。

他苦笑着，最终只能选择趴在床上，褪去裤子，让那凉风稍微缓解一下臀上的灼痛。

窗外，是亚哈隆那永不落幕的璀璨灯火。远处，皇家魔法大学那座最高的法师塔，在夜色中散发着柔和而圣洁的乳白色光辉，如同一个沉默的巨人，在静静地守护着人类的智慧与文明。

白曜趴在床上，枕着自己的手臂，凝视着那座塔。

他孤身一人，身怀巨款，带着满身的秘密与伤痛，来到了这座大陆上最繁华的城市。

天空的旅途已经结束，但属于他的、真正的挑战，才刚刚拉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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