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清晨，赤红的朝阳逐渐变白变小，伴随着早上的清凉不在，高松灯仍在羽丘的一侧草丛边上徘徊，她习惯性地低着头，视线在湿润的青草间游荡，像一只寻找宝藏的小企鹅。

手指偶尔拾起一颗形状特别的石头，但很快又会被她轻轻放回原处。

“不是……今天没有……”灯喃喃自语，她专门用来放心仪石头的校服口袋里，今天空空如也，一种难以言喻的失落感沉甸甸地压在心头，仿佛卷云遮住了太阳，天空都灰暗了几分。

这一片地方，灯已经寻找了两个学期，这里的每一颗石子都被她亲手摸过，心仪的孩子都已经被她带走，她习惯了从这些沉默的、历经岁月的石头中汲取某种情感，今天失落的宝藏让她感到了一丝空虚。

上午的课，灯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她摊开笔记本，上面是未完成的歌词草稿，字迹旁画着几只形态各异的企鹅，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窗外，落在不知多远，也不知是否存在的石头上，就连爱音轻声提醒她老师看过来时，她也显得有些迟钝，下课时趴在桌子上，灰色的头发像失去了光泽的羽毛。

爱音几乎是第一时间就捕捉到了灯的异常，那只总是沉浸在自己世界的小企鹅，今天格外的低落，这令她不免有些担心，莫非灯昨晚熬夜写歌词了吗？

午休的铃声响起。

“Tomorin~”爱音释放自己的活力凑过去，轻轻推动着灯的肩膀，“今天怎么啦，昨晚没有休息好吗？”

灯抬起头，眼眸里流淌着失落，像蒙上了一层薄雾，小声说：“ano酱……石头，没有找到…喜欢的。”

爱音瞬间明白了，她见过灯对那些石头的喜爱，知道这对她而言绝非小事，控制着声音放软，带着一种哄小孩般的温柔：“啊……这样啊，没关系啦Tomorin，石头们可能还在哪里睡懒觉呢，要不要去天文部坐坐，那里安静，说不定感觉会好点呢。”

灯顺从地点点头，被爱音牵着走向那间熟悉的小房间，温暖的阳光从窗外洒下，爱音关上门，隔绝了外界的声音，于是这片小世界只剩下她们两人。

爱音拉着灯在沙发上坐下，灯依旧低着头，肩膀微微缩着，像只试图把自己藏起来的穿山甲。

“Tomorin～”爱音侧过身，笑着唤她，“看着我嘛。”

灯抬起头，爱音的笑容很暖，像午后透过云层的阳光，带着关切，她伸出双臂，轻轻地将灯拥入怀中。

“呜……”灯发出一声细微的呜咽，额头抵在爱音的肩膀，爱音略显坚硬的胸怀并不算特别宽阔，却异常温暖、柔软，容纳一个小企鹅绰绰有余，这突如其来的亲密接触让灯有些无措，但那份失落感在这个怀抱里悄然散去，爱音的手轻轻拍着灯的背，安抚这只失落的小企鹅。

“没事的，Tomorin，”爱音的声音就在灯的耳边，带着令人安心的气息，“没有石头也没关系哦，你看，星星一直都在天上，只是白天我们看不到而已，你喜欢的石头，肯定也在某个地方等着你呢，下次换个地方找，说不定它就突然出现啦。”

灯在爱音怀里轻轻蹭了蹭，感受着这份暖意，仿佛要融化成一滩春水，过了好一会儿，她才闷闷地说：“嗯，谢谢ano酱。”

爱音松开怀抱，然后像变魔术一样，从自己制服裙的口袋里掏出一颗石头，只是一颗被打磨得很圆润的乳白色鹅卵石，表面有着细密均匀的纹路，这是她昨天准备送给灯的，现在正好派上用场。

“灯，这个送给你！”爱音把石头塞进灯的手心，“虽然可能没有你找到的那些特别，但这是我昨天捡到的，觉得它圆圆的、温温的，看似粗糙但纹路又十分细腻，很像Tomorin呢！我要把它送给你，就好好的收下吧。”

带着爱音体温的石头躺在灯的掌心，灯低头，手指小心翼翼地摩挲着光滑的表面。一种奇异的暖流从掌心蔓延开来，驱散了心底的寒意，她抬起头，眼睛像亮晶晶的镜子，纯粹的能把别人倒映出来。

灯的声音却带着满足，欢喜与认真，““谢谢……Ano酱送的石头……我都喜欢。”

爱音笑的眉毛弯弯：“嘿嘿，Tomorin喜欢就好！”

灯握紧了那颗乳白色的石头，在天文部储存自己小石头的盒子里，认真挑挑拣拣，拿出几颗石头又放下，最终，她挑选出一颗灰色的石头，形状像一颗微缩的星球，她郑重地双手捧着，递到爱音面前。

“这个……给Ano酱。”灯的脸颊微微泛红，眼神却异常坚定，“是我……最喜欢的之一……像……像Ano酱的眼睛……在发光……”

爱音愣了一下，看着灯那双盛满纯粹心意、亮得惊人的眼睛，心脏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起来。

“哇……好漂亮！谢谢Tomorin！我会好好珍藏的。”爱音郑重地将石头收进自己的口袋，准备回家供起来。

下午，一个奇妙的念头突然在爱音脑海中闪过。

“石头，Tomorin喜欢；创可贴……Tomorin也喜欢…”她停顿了一下，嘴角勾起一个狡黠又充满期待的笑容，“那……石头图案的创可贴呢？Tomorin会不会超~级喜欢呢？”

第二天中午，爱音神秘兮兮地把灯拉到天文部，拿出一小盒创可贴：““锵锵锵~Tomorin，看！”

盒子打开，里面整齐排列着透明底色的创可贴，中间印着各种各样的石头，而摆在最前面的那一个，有着闪亮的钻石图案。

“哇……”灯发出一声小小的惊叹，手指轻轻拂过那些亮晶晶的图案。

爱音抽出一枚，拉起灯的左手，灯的手指纤细白皙，无名指尤其显得空落落的，爱音的心跳得有点快，她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将那枚钻石图案的创可贴，端端正正地贴在了灯左手的无名指上，小小的“钻石”在灯光下仿佛在散发着光芒。

“好啦！”爱音满意地欣赏着自己的“杰作”，然后故意用一种夸张的语气，凑到灯旁边说：“看！这是我们的‘钻戒’哦，Tomorin~企鹅小姐专属限定版！”

“诶？！”灯的脸颊瞬间爆红，像熟透的番茄，她猛地低头看着自己无名指上那枚小小的、闪亮的“钻戒”，一股巨大的、滚烫的甜蜜感瞬间席卷了她，从指尖一路烧到耳根，连带着心脏都像被泡进了温热的蜂蜜里，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只能下意识地用右手紧紧捂住发烫的脸颊，指缝间露出的眼睛水汪汪的，盛满了难以置信的羞涩和……巨大的幸福。

“ano酱……戒指…嘿嘿嘿…”灯，喜欢爱音，喜欢这个总能关注到自己，将自己从过去的阴影中拉出来的人。

上课时，爱音坐在后面有些苦恼：？？？虽然灯比昨天更有活力了，但还是没好好听课呀。

下午，练习室，椎名立希一眼就看到了角落里举止亲昵的两人，以及灯那异常的反应，当她的目光落在灯捂着的手指上，尤其是无名指那个显眼的创可贴时，神经瞬间绷紧。

“灯！你的手怎么了？”立希化做一道旋风冲过来，语气焦急，不由分说地就想拉过灯的手查看，“受伤了吗？严不严重？是不是爱音这家伙又毛手毛脚弄伤你了？”这么说着，她凌厉的目光像刀子一样刮向爱音。

爱音被瞪得缩了缩脖子：“喂喂Rikki！我才没有……”

“taki酱……”灯却轻轻挣脱了立希的手，反而将自己的左手抬起来，递到立希眼前，她的脸上带着红晕，粉色的眼睛却亮得惊人，她看着无名指上闪亮的“钻石”，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带着一种宣告般的甜蜜说道：

“没有受伤……这是……Ano酱给我的‘钻戒’。”

“钻……钻戒？哈——？！”立希的大脑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足足愣了三秒钟才反应过来，她看看灯那幸福得快要融化的表情，再看看灯无名指上那个幼稚又闪亮的创可贴，最后目光猛地钉在爱音脸上，怒火“噌” 地一下窜了上来，火山喷发了。

“千早爱音！！！”立希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愤怒，“你这家伙！又在对灯开什么恶劣的玩笑！钻戒？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这是在玩弄灯的感情吗？！她那么单纯，会当真的啊混蛋！”

爱音被吼得有点懵，也有点委屈：“不是啊Rikki！我就是开个玩笑嘛！你看创可贴多可爱！而且Tomorin明明也很喜欢……”她试图解释，但在火山立希喷涌的岩浆下显得苍白无力，沉浸在自己世界的小企鹅更是一点没听进去。

“玩笑？！这是能随便开玩笑的事情吗？！”立希气得几乎要上前揪爱音的领子，“灯！你别听她胡说八道！这家伙就是……”

“taki酱！”灯突然提高了声音，打断了立希的怒斥，她上前一步，挡在了爱音身前，虽然脸颊依旧绯红，但眼神却异常坚定地看着立希。“不是玩笑……Ano酱给我这个……我很开心……真的……很开心。”她低头，用指尖轻轻碰了碰无名指上的“钻石”，动作珍重得像对待稀世珍宝。“请不要……骂Ano酱……”

立希看着灯维护爱音的姿态，看着她眼中那份不容置疑的幸福和认真，一股强烈的酸涩感猛地涌上心头，堵得她几乎无法呼吸，她张了张嘴，最终所有愤怒的话语都化作了一声带着浓浓失落和挫败的叹息，无力地垂下了肩膀。

“哈……我知道了……”她别开脸，声音有些沙哑，“你……开心就好。”她默默地转身走向自己的鼓，背影显得有些落寞。为什么……为什么自己就想不到呢？明明自己才是最关心灯的人……

靠在门框边看戏的素世，不知为何嘴角向下扭曲，心中同样泛着酸涩，显得有些失落，而不知何时溜进来、正抱着一袋抹茶味薯片咔嚓咔嚓的乐奈，歪着头看着灯手指上的创可贴，眼中闪过玩味，含糊地嘟囔了一句：“有趣的女孩子~。”

第三天，中午，天文部，灯红着脸，将一个沉甸甸的小布袋塞到了爱音手里，移动间发出轻微的碰撞和哗啦啦的响声。

“Ano酱……这个……给你。”灯的声音像蚊子哼哼，头低得快要埋进胸口，头发遮掩下的耳尖红得滴血，像一只缩成团的小企鹅。

爱音好奇地打开袋子，倒吸一口凉气——里面是满满一袋各种形状、颜色、质地的石头，每一颗都干干净净，明显是细心擦拭过的，是灯的收藏，有几颗爱音甚至认出来，是灯平时最宝贝的“心头好”。

“哇！这么多？Tomorin你的宝贝都给我了？”爱音眼睛瞪得溜圆。

灯用力点点头，鼓起勇气抬起脸，虽然依旧害羞得不敢直视爱音的眼睛：“嗯……Ano酱给了我‘钻戒’……我也想把……最喜欢的……都给Ano酱……”她的声音越来越小，但那份心意却无比清晰。

“Tomorin果然把我当成最好的朋友了吧！”爱音开心的看着这一大袋沉甸甸的“心意”，再看看灯那羞涩又认真的模样，一个有趣的联想瞬间蹦了出来，她狡猾地笑起来，凑近灯，故意用气声在她耳边说：

“哇哦~灯灯这样，好像求偶的企鹅啊~我听说，企鹅求偶的时候，雄企鹅会精心挑选最漂亮的石头送给心仪的雌企鹅，对不对？灯灯给我这么多最喜欢的石头……”她故意拖长了语调，带着点玩味，又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期待，“难道……灯灯这么喜欢我吗？喜欢到想和我‘求偶’了呀？”

“我…我！”灯猛地捂住脸，身体僵硬得像块石头，，心脏剧烈跳动，从脖子根一路红到了发丝，感觉自己被关进了烤炉，背后的衣服被汗浸湿，一股热气由内而外，变成了热腾腾的烤灯。

爱音温热的气息拂过耳廓，那句“喜欢到想和我‘求偶’了呀”像落入火山的流星在她脑海里引爆，巨大的羞涩几乎将她淹没，但与此同时，一种前所未有的、巨大的幸福感像涨潮的海水般将她完全吞没。

Ano酱……果然最理解我了！她接受我的石头了！她还说……说我像求偶的企鹅……她是不是……是不是在回应我的心意？她是不是……答应和我“交往”了？

哦，天呐，在这个单纯又执着的小企鹅心里，爱音这句带着玩笑（吗？）性质的调侃，结合之前那枚“钻戒”和现在自己送出的“求偶石”，被无比清晰地解读成了：爱的告白与接受。

可怜的偷摸零，被这粉毛玩弄于股掌之间。

当天练习时，爱音向两人炫耀自己的收获，灯就在旁边傻笑着，摸着自己手上的创可贴，给某两位人带来了可怕的暴击，不亚于往长崎上丢了颗原子弹。

从那天起，灯的世界升起了一轮新的太阳，一轮温暖的粉色太阳，她变得更粘人，在天文部会挨着爱音坐，休息时会主动分享自己写的歌词，看向爱音的眼神里，那份依赖和亲昵之外，更多了一层甜蜜，她真的认为，她和爱音，已经在“交往”了。

就连写出来的新歌，都带着一丝甜蜜，让编曲的人黯然神伤。

而那枚“钻石创可贴”，则成为了灯心中最神圣的象征，她连续戴了三天，就连洗澡都不舍得放下来，即使边缘因为打湿而微微卷起，也舍不得换掉，无名指上那一点闪亮，是她甜蜜身份的证明，直到爱音哭笑不得地劝她：“Tomorin，再戴下去真的要磨破皮啦！而且……贴久了也不卫生嘛。”她才万分不舍地，在爱音的帮助下，极其轻柔地撕了下来。

但丢掉？不不不，灯找来了一个空的首饰盒——一个铺着柔软黑色绒垫的、原本装着戒指的盒子，小心翼翼地将那枚边缘微卷、粘性减弱的创可贴放了进去，然后像对待稀世珍宝一样，将盒子合上，她每天晚上将它放在自己的枕头边，上学时珍重地将小盒子放进书包最内侧的口袋，在教室就将盒子放在自己书桌最显眼的位置，一抬头就能看到，当有同学好奇的疑问时，她就会羞涩的笑：“这是ano酱送给我的。”

三个月后。

晚夏，空气中弥漫着热浪，乐队练习的间隙，灯擦了擦额角的细汗，从书包里拿出了那个熟悉的黑色小绒盒，她轻轻打开，那枚承载了无数甜蜜想象的“钻石创可贴”安静地躺在里面，三个月的时光让它显得更加陈旧，钻石图案似乎也没有最初那么闪亮了，但在灯眼里，它依旧熠熠生辉。

“Ano酱，”灯举起盒子，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将它轻轻展示给正在调试琴弦的爱音看，“你看……它还好好的哦。”

爱音闻声转过头，目光落在灯手中的创可贴上。她先是愣了一下，似乎在回忆这是什么，随即脸上浮现出一个有点困惑、有点茫然、又带着点“啊原来是那个啊”的随意笑容。

“啊，这个啊！”爱音的语气轻松，带着点恍然，

“Tomorin你还留着呢？都这么旧了，图案都快磨没了呢。”她伸出手指，似乎想碰碰，又觉得不太妥当收了回去，只是笑着说，“当时就是觉得好玩嘛，那个钻石图案还挺闪的，就想着Tomorin肯定喜欢这种亮晶晶的东西，你还真把它当宝贝收起来啦？好可爱~”

听呐，她的语气随意而自然，像在谈论一件久远的，微不足道的小趣事，话语里没有恶意，甚至带着点对灯“可爱”举动的宠溺。然而，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冰冷的钝刀，在灯的心上改花刀。

灯脸上的笑容凝固了，她拿着创可贴的手指开始微微地颤抖，那双总是清澈的眼眸，此刻清晰地映照出爱音脸上那份纯粹的、毫无杂质的困惑和轻松。

ano酱……不记得了？

ano酱……觉得这只是“好玩”？

灯，并不是一个笨蛋，相反，她很聪明，只是更多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只是…会不由自主的欺骗自己，灯真的没有发现问题吗？这三个月都是自己更加主动，爱音却没有什么变化，其实，爱音…根本没把那些话，那个“钻戒”…那个“企鹅求偶”的比喻…真当回事？

那……这三个月……算什么？

巨大的认知落差带来的冲击，比任何直接的伤害都更猛烈，灯的世界，那个由“钻戒”、“求偶石”和甜蜜粘人构筑的世界，在爱音茫然轻松的笑容里，轰然崩塌。

“明明……”灯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仿佛即将破碎，“明明Ano酱给了我这个……”她举起手中的创可贴，像是举着最后的证据，虽然她自己也知道，自己也明白…

“明明Ano酱说我……像企鹅……”眼泪终于汹涌而出，冲垮了最后的堤坝，“说企鹅求偶……就会把石头送给对方……”

“然后……Ano酱收下了我的石头……所有的……最喜欢的石头……”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变成了痛苦的呜咽，她看着爱音脸上从困惑变成惊愕，再变成慌乱和试图解释的表情。

“诶？Tomorin？等等！我不是那个意思……”嗐…一切都太迟了。

“骗子……”灯用尽全身力气挤出这两个字，她知道这不能全算爱音的错，但难过的浪潮一步一步的涌来，让她想要逃避，灯将创可贴迅速塞回盒子，然后像躲避什么可怕的东西一样，一把推开试图靠近的爱音，转身冲出了练习室，书包都没拿。

“Tomorin！！！”爱音彻底慌了，下意识想追出去。

“千早爱音！”一声饱含愤怒的大喊，立希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哥斯拉，一个箭步挡在了爱音面前，双眼发红，胸膛剧烈起伏，她扯住爱音的领子，死死盯着爱音，那眼神像是要把她生吞活剥，先O再○。

“你……你刚才说什么？！‘就是觉得好玩’？！‘可爱’？！”立希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扭曲，“你这混蛋！你知道灯这三个月是怎么过的吗？她每天带着那个盒子，见人就说‘是Ano酱给的’！她粘着你，牵你的手，看你的眼神……我们都看在眼里！我们都以为你们在交往，连我都…连我都…”立希的声音哽住了，带着浓重的鼻音和压抑不住的痛苦，“我都含着泪……我都认了！只要灯开心……只要她是真的开心……我认了！我TM以为你是认真的！结果你告诉我你忘了？你只是觉得好玩？你他妈把灯当成什么了？一个随便逗弄的宠物吗？！！”

立希的怒吼像农场主的鞭子一样抽打在爱音心上，也抽在在场每个人的心上，素世脸上的温和笑容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强烈的失望与气愤。乐奈也不再吃抹茶糖，异色的双眼在爱音和灯跑走的方向来回扫视：“有趣的女孩子，很伤心，跑掉了。”

“我，我不是…”爱音脸色煞白，被立希的怒火和话语冲击得头晕目眩。灯这三个月的行为……那些被她解读为“好朋友更亲密”的举动，那些甜蜜的依赖，原来在灯的心里，是在“交往”？而自己那句玩笑话，那个创可贴，那袋石头，自己轻飘飘的遗忘和解释，化作了最残忍的欺骗和伤害！

巨大的愧疚感和自我厌恶瞬间淹没了她，她看着灯遗落的书包，看着立希愤怒到扭曲的脸，看着素世移开的眼神，看着乐奈沉默的注视……她知道自己犯下了不可饶恕的错误。

十几秒的沉默，长崎素世向前迈了几步，那双总是含着笑意的眼睛此刻锐利如刀，直刺爱音慌乱的心底。

“爱音”素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盖过了爱音混乱的呼吸，带着一种穿透性的平静，“我不明白。”她微微歪头，眉头皱起，“你平时明明那么擅长察言观色，那么高情商……为什么这次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整整三个月，灯的变化那么明显，那么炽热，连我这个旁观者都看得清清楚楚——她把你说的每一句话都当真了，把你的每一个举动都当成了爱的回应。为什么你会没发现？为什么你会‘忘了’那个创可贴背后的意义？告诉我，千早爱音，以你素来敏锐的社交直觉，这真的仅仅是‘疏忽’吗？”

素世的话语如同一盆冰水，把千早爱音混乱的思绪按了进去，她下意识地想辩解“就是开玩笑”“没想那么多”，但素世那双洞悉一切的眼睛让她无所遁形，她张着嘴，那些惯用的、火热的话语卡在喉咙里，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为什么？’

这个问题像发动机的钥匙，让千早爱音的大脑运转起来，紧接着，无数画面涌入：天文部里灯靠在她肩头时温热的呼吸，递给她“星球”石头时眼中纯粹的光，无名指贴上“钻戒”时爆红的脸颊和闪闪发亮的眼睛，每天带着小盒子说“是Ano酱给的”时那份小小的、却无比坚定的骄傲……还有自己，自己每次看到灯因为自己而开心时，心底那份莫名的雀跃和满足；看到灯害羞时，忍不住想逗弄她的冲动；听到灯说“企鹅求偶”时，那不受控制加速的心跳……

她明白了！一个清晰的念头如同惊雷般在她脑海中炸响！

不是疏忽，不是健忘！是因为……是因为，因为她潜意识里，早已被这只笨拙又真诚的小企鹅占据了心扉！所以那些“玩笑”才脱口而出，带着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试探和期待；所以她才本能地接受了灯的靠近和依赖，享受着那份独特的亲密；所以她才……才会在潜意识里回避去深究那份心意的重量，害怕一旦认真，就会得到自己不想要的答案，因为即使是她，也没有真正的完全理解灯，万一，灯只是把她当做一辈子的好朋友呢？

“我……”爱音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巨大的震惊和愧疚感所化做的火焰将她燃烧，她抬起头，泪流满面，“是因为…因为我喜欢灯。”

她的声音很轻，却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好似她已经燃尽，只剩下雪白的灰。

“因为…我喜欢她…所以…才会开那种玩笑…才会…不自觉地说出那些话…才会…没有去细想…因为心底…其实是高兴的…是期待的…”她痛苦地闭上眼，承认这个事实比挨打更让她难受，“是我的喜欢…蒙蔽了我…也伤害了灯……”

爱音的坦白让空气更加凝滞，立希眼中的怒火因这迟来的清醒而燃烧得更加猛烈，素世看着她，冰冷的失望中终于掠过一丝复杂的了然。

“……我要去找灯，向她道歉。”千早爱音深吸一口气，抓住了立希扯着她领子的手，面色认真。

“你。”立希咬牙切齿，最后把手甩开，背对着爱音，带着哭腔的声音冰冷无比，“如果还让灯伤心，你就别回来了。”

“我明白了，rikki,soyorin,小乐奈，对不起让你们失望了，但我一定会把灯追回来的！”

说完，爱音冲出了练习室。

…

千早爱音气喘吁吁地停在灯家楼下，深吸一口气，按响了门铃。

开门的是灯的父亲，看到门外狼狈，眼睛红肿的爱音，他愣了一下，随即露出担忧的神色：“啊，是爱音，怎么累成这样？是来找灯的吗？”

“伯…伯父好，”爱音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和颤抖，

“我…我来找灯。她…她在家吗？她…还好吗？”

灯的父亲叹了口气，眼神复杂：“灯一回来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怎么叫也不开门…好像哭得很厉害。你们…吵架了吗？”

“是…是我的错！”爱音的眼泪又涌了出来，“全都是我的错！求求您…让我见见她…我要向她道歉！”

看着爱音眼中的恳求和痛苦，灯的父亲侧身让开：“她在楼上最里面的房间…爱音，灯很敏感，请温柔一点。”

“谢谢您！谢谢！”爱音深深鞠了一躬，顾不上还在颤抖的身体，几乎是踉跄着冲上了楼梯。

站在灯的房间门外，爱音的心脏狂跳得几乎要冲破胸膛，她抬起手，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轻轻敲了敲门。

门居然已经开了，莫非刚才灯听到她的声音，过来把门打开了吗？走进房间，灯床上的被子鼓起了一块，显然某个人正躲在其中。

“灯灯…Tomorin，是我…对不起…”她的声音沙哑而小心翼翼，带着一丝哭腔。

被子里没有任何回应，只有一片死寂。

“Tomorin…对不起，我知道你不想见我…我知道我伤透了你的心…”爱音把额头抵在床上，泪水不受控制地滑落，“听我说几句话…就几句…好吗？”

依旧没有回应，爱音的心沉了下去，她跪靠在床边，身体因为情绪波动而微微发抖，认真说着：

“对不起…Tomorin…真的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忘记的…不是故意要伤害你的…”

“那个创可贴…那个‘钻戒’…你说你很喜欢的时候…我其实…真的很开心…”

“我说你像企鹅求偶…收下你那些最珍贵的石头的时候…我的心跳得好快好快…快得我自己都害怕了…

可是…可是我好笨啊…我太害怕失败了…我害怕自己搞错了…听到不想听的话，影响我们两个的感情，所以我骗自己…骗自己那只是玩笑…骗自己你只是比较粘人…骗自己不去深想…结果…结果却把你伤得这么深…”

被子内，传来了一声极细微的、压抑的抽泣。

爱音精神一振，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声音激动：

“素世她…她问我…为什么那么高情商的我会没发现…为什么我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爱音的声音哽咽着，“直到她问出来…我才…我才猛地惊醒，

不是没发现…不是疏忽…是因为我喜欢你，灯！

因为我喜欢你，所以才会忍不住开那种带着试探的玩笑…才会本能地接受你的靠近和依赖…才会因为心底那份隐秘的期待和喜悦而蒙蔽了自己…不敢去确认！

是我的喜欢…太懦弱…太想逃避…太自欺欺人…才把你伤成这样…

对不起…Tomorin…真的真的对不起…我是骗子…我是…一个不敢承认自己心意的笨蛋…”

爱音泣不成声，悔恨与爱意将她淹没。

被子从里面拉开了一条缝隙，露出了里面灯苍白憔悴的脸，她的脸上泪痕交错，粉色的眼眸里盛满了悲伤、委屈、震动、欣喜。她看着外面浑身颤抖、狼狈不堪、哭得像个孩子一样的爱音，嘴唇微微颤抖着。

“ano酱……真的……喜欢我？”灯的声音带着浓重的哭腔和不确定。

“是！我喜欢你！灯！”爱音几乎是喊出来的，她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却因为腿软又跌坐回去，但她仰着头，直视着灯的眼睛，泪水汹涌而出，眼神无比坚定，“不是朋友的喜欢！是想和你一直在一起的那种喜欢！是看到你开心我就幸福得要命、看到你难过我就心疼得要死的喜欢！是…是想成为你唯一的小石头的喜欢！”

灯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眼泪再次无声地滑落， 她看着爱音，这个总是闪闪发光、充满活力的女孩，此刻为了她，如此狼狈，如此痛苦，却又如此真诚。

“可是…可是你忘了…”

“是我的错！全都是我的错！”爱音急切地打断她，伸出手，却又不敢触碰灯，只能停在半空，“我伤害了你…辜负了你的心意…让你那么难过…”

被子更多的打开，爱音的目光落在灯怀里，那个打开着的熟悉的黑色绒布盒子上，里面静静躺着那枚陈旧的钻石创可贴。一股强烈的、想要赎罪的冲动涌上心头。

“灯…Tomorin…”爱音的声音带着一种恳求，“我知道…光是道歉…根本弥补不了我带给你的伤害…也…也无法平息你心里的委屈和难过…

所以…请你…惩罚我吧，大家约好的，如果谁影响了乐队里的其他人，就打屁股作为惩罚。

请让我记住这个教训，到你愿意相信我原谅我为止，求你…Tomorin…给我一个赎罪的机会…好不好？”

灯看着爱音那写满痛苦、悔恨和恳求的脸，又低头看了看自己因为哭泣而紧握的拳头，心里翻涌着复杂的情绪，委屈、愤怒的痛楚依然存在，但看着眼前这个为了她哭得撕心裂肺、甚至主动要求惩罚的爱音，那份尖锐的痛苦似乎被另一种更沉重、更酸涩的感觉覆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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