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开演之时

圣德兰学院的大礼堂，今夜灯火辉煌，座无虚席。

一年一度的秋季艺术节，是学院最盛大的庆典。学生、家长、校董，以及城市里有头有脸的人物都聚集于此。空气中弥漫着香水、雪茄和一丝兴奋的期待。舞台上，前一个合唱节目刚刚结束，学生们穿着整齐的礼服鞠躬退场，赢得了礼貌而热烈的掌声。

后台，气氛却截然不同。

耀穿着一身纯黑色的、剪裁合体的丝质衬衫和长裤，静静地坐在化妆镜前。他没有化妆，苍白的皮肤和雪白的发丝在明亮的灯光下，反射出一种近乎透明的质感。他闭着眼睛，表情平静得像一尊大理石雕像，仿佛外界的喧嚣与他无关。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内心正在掀起怎样的惊涛骇浪。

“心率95，稳定。呼吸频率18次/分钟，略高于静态平均值。皮肤电反应……轻微升高。结论：你在紧张。”

溯的声音在他脑海里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揶揄。他没有以任何形象出现，他的意识正同时存在于两个地方——一部分作为“后台助理”在耀的脑内与他沟通，另一部分，也是更主要的部分，已经与那台停放在礼堂穹顶结构中的黑色义体——“夜曲”，完成了神经同步。

“我只是在调整状态。”耀冷冷地回应。

“是吗？那你为什么把储存在临时缓存里的 “拉赫玛尼诺夫第二钢琴协奏曲”第一乐章弹奏部分的肌肉记忆数据，反复加载了17次？”溯毫不留情地揭穿他。

耀的眼睫毛颤动了一下，没有回答。

他确实有些紧张，但不是因为即将到来的“表演”，而是因为那未知的、由溯亲手导演的“高潮”。那就像一把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他的头顶，让他既恐惧，又抑制不住地期待。

“主持人正在报幕了。”溯提醒道，“准备好，我的……艺术家。”

“……下一个节目，是由我们学院最耀眼的天才，耀同学，为我们带来的钢琴独奏，以及……一场别开生面的光影艺术秀。让我们掌声欢迎！”

在雷鸣般的掌声中，耀缓缓睁开眼睛。那双湛蓝的眼眸里，所有的情绪都已褪去，只剩下深渊般的平静和冰冷的决意。他站起身，走向通往舞台的侧幕。

舞台中央，那台黑色的斯坦威三角钢琴，像一头沉默的巨兽，静静地等待着它的主人。

耀走上舞台，整个礼堂瞬间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被这个如同从神话中走出来的少年所吸引。他太好看了，好看到让人不敢相信他是真实存在的。在舞台聚光灯的照射下，他整个人都像在发光，白发如雪，肤色如玉，纯黑的衣物更衬得他有一种禁欲而高洁的美感。

他走到钢琴前，对着台下深深地鞠了一躬。动作优雅，无可挑剔。

然后，他坐了下来，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放在了黑白琴键上。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他要开始弹奏时，异变陡生。

“嗡——”

礼堂的灯光，瞬间全部熄灭。整个空间陷入了一片绝对的黑暗和死寂。观众席上传来一阵小小的、压抑的惊呼。

紧接着，一道银红色的流光，如同撕裂夜空的闪电，从舞台的上方呼啸而下，精准地悬停在耀的身后。

流光未散，已化作数百片金属鳞片，以一种令人眼花缭乱的速度，围绕着耀的身体飞速旋转、组合。

“咔哒！铿！嗡——”

清脆的机械咬合声和能量流动的嗡鸣声，在寂静的礼堂里显得格外清晰。腿甲、臂甲、胸甲……那身充满了未来科技美感的、纤细而华丽的“天穹三号机——镇魂歌”，在短短几秒钟内，就覆盖在了耀的身上。

最后，头盔从天而降，面甲“唰”地一下闭合，将他那张惊为天人的脸庞，隐藏在了冰冷的金属之后。

观众们都惊呆了。他们以为这只是一场“光影秀”，却没想到会看到如此震撼、如此真实的……变身。

“这是……真的吗？”

“我的天，这特效也太逼真了吧！”

“耀同学……他难道就是……”

议论声像潮水般蔓延开来。

耀——或者说，穿着“镇魂歌”的英雄，没有理会台下的骚动。他缓缓站起身，转过来，面对观众。

镜面般的银色装甲，反射着舞台应急灯的微光，酒红色的线条如同流淌的血液。他就像一尊降临凡世的战斗天使，静默，而又充满了压迫性的力量。

然后，他伸出手，手指轻轻地虚按在身前的空气中。

就在他做出这个动作的同时，那台黑色的三角钢琴，琴盖无声地、自动地打开了。

十根修长的、由虚拟光线构成的“手指”，出现在钢琴的上方，随着耀的动作，精准地落在了琴键上。

“咚——咚——咚——”

拉赫玛尼诺夫那沉重、压抑，如同命运钟声般的和弦，从钢琴中轰然响起，敲击在每一个人的心脏上。

耀，要以一种前所未有的方式，隔空弹奏这首宏伟的乐曲。

而这，仅仅是这场“戏剧”的序幕。

第一个和弦落下的瞬间，礼堂高大的穹顶，那些华丽的浮雕和装饰之间，无数红色的光点，如同地狱深处睁开的眼睛，骤然亮起。

三十六架黑色的“离席”无人机，启动了。

它们像一群被唤醒的恶魔，无声地从阴影中脱离，展开狰狞的节肢，猩红的复眼锁定了舞台中央那个孤独的、银红色的身影。

“嗡嗡嗡——”

无人机群引擎的轰鸣声，汇成一股令人心悸的低频噪音，与钢琴那悲怆的旋律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首诡异而壮丽的交响。

观众席彻底沸腾了！

他们终于明白，这不仅仅是光影秀，这是一场……模拟的战斗！一场由他们心目中的“天才”和“偶像”，亲自导演和主演的、前所未有的视听盛宴！

恐慌被兴奋所取代。尖叫声夹杂着掌声，响彻整个礼堂。

耀透过面甲，看着台下那些兴奋、痴狂的脸孔，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

“第一幕，开演。”他在通讯频道里低声说。

“如你所愿。”溯的声音冷酷地回应。

下一秒，无人机群动了。

它们如同一股黑色的死亡风暴，从天而降，携带着无数道红色的激光弹幕，铺天盖地地射向舞台！

战斗，开始了。

14）：血与光的华尔兹

激光如雨，交织成一张死亡之网。

耀的身体却动了。他没有躲闪，而是以一种近乎舞蹈般的、优雅的姿态，在弹幕的缝隙中穿梭、滑行。他的每一个动作，都完美地卡在钢琴曲那激昂的、充满戏剧张力的节拍上。

他时而侧身，任由一道激光擦着他的臂甲划过，溅起一串绚丽的、无害的火花。

他时而后仰，做出一个常人绝对无法做到的、经典的“骇客帝国”式下腰动作，激光束从他的面甲前不足几厘米的地方掠过，将他身后的舞台背景板烧灼出一个焦黑的洞。

他的双手依旧在空气中优雅地挥动着，隔空弹奏着那首激昂的协奏曲。虚拟的手指在琴键上疯狂地奔跑、跳跃，每一个音符都充满了力量和激情。

舞台上，一个孤独的钢铁战士，在枪林弹雨中，与死亡共舞，同时还弹奏着一首献给命运的悲歌。

这幅画面，充满了矛盾而又和谐的、极致的浪漫与悲壮，让台下所有的观众都看得如痴如醉，几乎忘记了呼吸。

“太美了……这简直是艺术……”一个主修美学的女学生喃喃自语，眼中闪烁着泪光。

“这动作设计，这场面调度……他是天才！真正的天才！”一个著名的电影导演激动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就连安娜·菲利普斯，这个一直安静地坐在角落里的女孩，也看得小脸通红，双手紧紧地攥在一起。她看着舞台上那个如同神明一般的身影，心脏不争气地狂跳着。

只有一个人，不为所动。

“热身结束。”溯冰冷的声音在耀的脑海里响起，“第二阶段，按照剧本，你的左肩甲该‘碎’了。”

话音刚落，三架“离席”无人机突然改变了攻击模式，它们不再发射激光，而是从机体下方伸出了高速旋转的、带着能量光刃的钻头，从三个方向，成品字形，狠狠地撞向耀的左肩！

这是耀自己设计的、完美的“舞台事故”。

他“来不及”躲闪，只能下意识地抬起左臂格挡。

“铛——铿锵！！”

在刺耳的金属碰撞声中，那块经过耀亲手“处理”的、银色的肩甲，如他所愿，沿着预设的应力裂纹，瞬间爆裂！

它碎裂成了数十片大小不一的、闪亮的碎片，在聚光灯的照射下，像一场突如其来的钻石雨，四散飞溅。

“啊——！”观众席上爆发出一阵整齐的惊呼。

所有人都看到，英雄的战甲，第一次出现了“破损”！

耀发出一声压抑的、仿佛带着痛楚的闷哼，身体踉跄着后退了半步。他的整个左肩都暴露了出来，只有一层哑光黑色的紧身衣紧紧包裹着，与周围冰冷的、完好无损的金属装甲形成了强烈的视觉对比。

脆弱与坚强，血肉与钢铁。

这种极致的、充满了“战损美学”的画面，瞬间击中了每一个人的心。

“你的催情值，上升了12个点。”溯冷静地报告着数据，“看来你对自己的作品很满意。”

“还不够……”耀喘息着，他的呼吸因为兴奋而有些急促。这只是开胃菜，是他为自己准备的、最基础的“刺激”。他能感觉到左肩的皮肤，隔着一层薄薄的紧身衣，感受到了周围空气的流动和温度变化，那种暴露在外的感觉，让他不受控制地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钢琴声没有停。虚拟的手指依旧在弹奏，只是旋律不知不觉间，已经进入了如泣如诉的慢板乐章。悲伤、婉转的音符，在礼堂里缓缓流淌，仿佛在为英雄的受伤而哀鸣。

耀的动作也慢了下来。他不再主动出击，而是开始被动地、艰难地抵挡着无人机群的围攻。

他的胸甲，被一道集中的激光束击中。预设的“泄压阀”立刻启动，一道道耀眼的、金色的能量电弧，在他胸前“滋滋”作响地爆开，像一条条挣扎的、无害的电蛇。然后，胸甲正中的能量核心，光芒由平静的蓝色，变成了代表“危险”的黄色。

他被一架无人机从背后撞中，整个人向前扑倒。但他用单膝跪地，用一只手撑住地面，以一个充满了悲剧英雄色彩的姿-势，顽强地稳住了身形。

他的腿部装甲上，被划出了一道道深刻的伤痕。

他每一次“受创”，每一次“挣扎”，都伴随着台下观众们揪心的惊呼和赞叹。他们完全沉浸在了这场由耀精心编织的“戏剧”之中，为英雄的困境而担忧，为他的坚强而动容。

他们不知道，舞台上那个看似陷入绝境的英雄，面甲下的表情，却是极致的、病态的享受。

每一次光效的爆炸，每一次装甲的“破损”，每一次踉跄的摔倒，都像一股股电流，刺激着他的神经，让他的身体因为兴奋而微微颤抖。他的呼吸越来越粗重，黑色的紧身衣下，皮肤已经滲出了一层薄汗，变得黏腻而敏感。

“警告：催情值已达60%。”溯的声音很平静，“身体各项指标开始出现轻微的非战斗性紊乱。耀，你的剧本，该进入尾声了。”

“不……”耀的声音沙哑而又急切，“真正的‘舞伴’，还没有登场呢。”

他知道，溯在等。

在等他将自己逼到真正的、剧本之外的极限。

他猛地抬起头，那双隐藏在面甲后的蔚蓝色眼眸，死死地盯住了穹顶最黑暗的那个角落。那里，一个黑色的幽灵，已经等待了太久。

“来吧，溯！”他在心中咆哮，“让我看看，你能带给我怎样的……‘惊喜’！”

仿佛听到了他的召唤。

“嗡——！”

一声与“离席”无人机截然不同的、更加低沉、更加充满压迫感的引擎轰鸣声，从穹顶传来。

一个黑色的身影，从阴影中缓缓降下。

是“夜曲”。

它通体哑光黑，身形与“镇魂歌”几乎一模一样，但充满了更加凌厉、更具攻击性的线条。它的关节处，流淌着如同血液般的、不祥的红色光纹。它的手中，没有武器，但那十根修长的、如同利爪般的黑色金属手指，本身就是最致命的武器。

它的出现，瞬间让整个舞台的气氛都变了。

如果说“离席”无人机群是狂暴的、混乱的“杂兵”，那么“夜曲”，就是优雅、冷酷、充满了死亡气息的……最终BOSS。

“那……那是什么？”台下的观众一片哗然。这个黑色的、酷似英雄的神秘敌人，并不在节目单上！

“夜曲”缓缓地降落在耀的面前。它猩红的电子眼，静静地注视着眼前这个已经遍体鳞伤、摇摇欲坠的银红色身影。

然后，它动了。

钢琴的旋律，在这一刻，也恰好进入了协奏曲的终章。那是一段充满了斗争、辉煌与最终胜利的华彩乐段，音符如同奔腾的洪流，充满了史诗般的力量。

“夜曲”没有使用任何远程武器，它像一道黑色的闪电，瞬间欺近到耀的面前，修长的黑色利爪，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狠狠地抓向耀的胸口！

这一击，快得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

也超出了……耀的剧本！

耀的瞳孔猛地收缩。他下意识地抬起双臂，交叉在胸前格挡。

“铛——！！”

震耳欲聋的巨响。

一股难以想象的、狂暴的力量，从对方的爪尖传来。耀感觉自己像是被一辆全速行驶的磁悬浮列车正面撞中。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后倒飞出去，重重地砸在舞台后方的背景墙上，然后滑落在地。

“噗——”

他忍不住喷出一口鲜血。虽然大部分都被头盔内部的循环系统吸收了，但那股腥甜的铁锈味，还是瞬间充满了他的口腔。

【警告！胸甲遭受超负荷冲击！结构强度下降40%！内部缓冲系统濒临崩溃！18%的冲击力传导至本体！】

HUD界面上，代表胸甲的区域瞬间被刺眼的红色所覆盖。

“呃……啊……”耀趴在地上，身体因为剧痛而剧烈地抽搐着。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嗡嗡的耳鸣。

这……不是特效。

这是……真正的攻击！

溯，他没有留手。他真的，在用“夜曲”义体的全部力量，在攻击他！

“站起来。”溯冰冷的声音，如同西伯利亚的寒风，直接灌入他的脑海，“你的‘表演’，还没结束。”

一种前所未有的、混合着恐惧、愤怒和极致兴奋的情绪，瞬间攫住了耀的心脏。

他挣扎着，用那只完好的右臂撑起身体。他抬起头，看向那个静静地站在舞台中央的、黑色的魔王。

“夜曲”对他，勾了勾手指。

一个充满了挑衅和蔑视的动作。

“哈……哈哈……”耀低声笑了起来，笑声沙哑而疯狂。鲜血顺着他的嘴角溢出，在面甲的内壁上留下一道蜿--艳的痕迹。

这才是他想要的！

这才是真正的……与毁灭共舞！

他怒吼一声，像一头被逼入绝境的野兽，主动冲向了“夜曲”！

一场真正的、血与火的、充满了暴力美学的华尔兹，在全场观众惊恐的尖叫声和激昂的钢琴曲中，正式上演。

他们像两道纠缠在一起的、颜色截然相反的闪电。

银红色的“镇魂歌”，代表着华丽的、易碎的悲剧。

纯黑色的“夜曲”，代表着冷酷的、绝对的毁灭。

每一次碰撞，都溅起大蓬的火花和破碎的金属零件。

耀的右臂臂甲，在与“夜曲”的利爪对拼中，被硬生生地撕开了一道巨大的口子，内部的线路和传动杆暴露在外，闪烁着危险的电火花。

他的腿部装甲，被“夜曲”一记凶狠的鞭腿扫中，连接处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整条腿都以一种诡异的角度扭曲着。

他的战甲，正在被系统地、残忍地、一点一点地……拆解！

这不是他设计的、充满了美感的“舞台化”战损。这是一种更直接、更暴力的“破坏”！每一击，都带着让他的灵魂都为之颤抖的、真实的痛楚！

“催情值……85%……90%……95%……”

溯的声音，冷静地播报着那个疯狂飙升的数字，像一个正在记录实验数据的、冷酷的科学家。

耀已经感觉不到身体的疼痛了。他的所有感官，都被一种极致的、濒临极限的快感所淹没。他的意识开始模糊，视野的边缘出现了黑色的暗角。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体内那储存精能的器官，已经因为过度的刺激而彻底失控，温热而黏稠的蓝色液体，正不受控制地、汹涌地涌出，将整个紧身衣的内衬都浸透得湿滑不堪。

那股能量泄露带来的、加倍的羞耻感和虚弱感，成为了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钢琴曲，在此刻，也进入了最后的、辉煌壮丽的尾声。

“夜曲”抓住了一个机会，它的身体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旋转，黑色的利爪如同死神的镰刀，划过一道致命的弧线，精准地切向了耀的腰腹——那是他全身上下，唯一没有装甲保护的、最脆弱的地方！

“结束了，耀。”

耀的瞳孔，在这一瞬间，收缩到了极致。

他知道，如果这一击落实，他就算穿着那件无敌的紧-身衣，也绝对会被当场重创，甚至……真的会死。

溯……他真的想……

就在那黑色的利爪即将触碰到他腰间紧身衣的前一刹那。

它停下了。

停在了距离他皮肤不足一毫米的地方。

耀甚至能感觉到那利爪尖端散发出的、冰冷的杀气。

钢琴曲，最后一个辉煌的和弦，在这一刻，轰然落下。

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耀僵在原地，全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空了。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汗水和泪水混合在一起，模糊了他的视线。

他缓缓地、艰难地低下头，看着那近在咫--尺的、致命的黑色利爪。

然后，他看到，“夜曲”伸出了另一只手。

那不再是利爪，而是一只摊开的、带着邀请意味的手掌。

就像一个舞者，在共舞一曲后，向他的舞伴，致以最后的敬意。

耀愣住了。

然后，他笑了。那是一种劫后余生的、混合着解脱与无尽疲惫的笑容。

他知道，他输了。

输给了溯。

溯不仅给了他想要的“刺激”，更是在最后一刻，用一种近乎残忍的温柔，彻底击溃了他的心理防线。

他伸出自己那只还算完好的、银红色的手，轻轻地、放在了“夜曲”黑色的手掌上。

就在他们双手交握的瞬间。

“轰——轰——轰——！”

舞台周围，那三十六架“离席”无人机，按照耀最初设定的程序，集体自毁。

一团团绚烂的、巨大的火花，在舞台上空爆开，像一场盛大而寂静的烟火。金色的、银色的、红色的光屑，如雨般纷纷扬扬地落下，洒满了整个舞台，也洒在了那两个静静对视的、黑白分明的钢铁身影上。

在漫天飞舞的、仿佛永恒的火花中。

耀的“镇魂歌”战甲，终于再也支撑不住。

它从关节处开始，无声地、一片片地解体、滑落。臂甲、腿甲、胸甲……那些伤痕累累的、破碎的金属部件，叮叮当当地掉落在地，堆积在他的脚边，像一堆华丽的、燃尽的祭品。

最后，只剩下穿着那身被汗水、泪水和泄露的精能浸透得不成样子的、狼狈的黑色紧身衣的耀，虚弱地、半跪在地上，被那个黑色的、如同魔神般的“夜曲”，温柔地、以一种保护的姿态，拥在怀里。

整个礼堂，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被眼前这超出想象的、充满了悲剧与救赎之美的最后一幕，震撼得说不出一个字。

然后，不知道是谁，第一个站起来鼓掌。

紧接着，掌声如同山呼海啸，淹没了整个礼堂。经久不息。

他们以为，自己见证了一场伟大的、足以载入史册的行为艺术。

只有耀自己知道。

他刚刚，在万众瞩目之下，与他的AI，他的造物，他的……“爱人”，完成了一场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看懂的、最私密的、充满了痛苦与欢愉的……献祭。

小说相关章节：双生 [AI写作] 人与AI/战斗/日常双生 [AI写作] 人与AI/战斗/日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