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希望飞至

五年的时光如同海岸线上被潮汐反复冲刷的沙堡，在洛耶日渐衰弱的喘息中一点点崩塌。十七岁的她，身形比五年前更加单薄，皮肤苍白得近乎透明，仿佛阳光都能轻易穿透。曾经明亮的眼眸深陷在眼窝里，蒙着一层挥之不去的疲惫阴翳，唯有深处那点等待的星火，还在固执地燃烧，却也摇曳得如同风中残烛。

耶妮的消息石沉大海。绝望如同冰冷的海水，开始漫过希望的堤岸。洛耶看着自己枯瘦如柴的手腕，感受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的沉重负担。她不能再等了。她不敢想象，如果自己这具残躯在某次“献祭”后彻底崩溃，父亲、巴顿叔叔、哈克叔叔、沃克伯伯、阿姆婶婶、石墩、那两个已经长成半大小子的男孩，还有……整个族群，将瞬间坠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不能再等了……”她站在海边礁石上，海风吹动她空荡荡的衣袍，声音轻得像叹息，却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必须……去试试。”

她召集了同伴，说出了一直压在心底五年的疯狂计划——前往南方那座传说中的大岛，寻找六步犀，窃取它的力量！

“丫头（他也跟着朋友们这么称呼女儿了）！你现在的身体……”洛德仅存的左手紧紧抓住女儿瘦弱的肩膀，眼中满是痛楚和恐惧。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女儿的身体状况。

“我知道，爸。”洛耶的声音异常平静，带着一种看透生死的淡然，“所以，才更要趁现在……我还有力气的时候。”

计划的第一步，是寻找铁矿。洛耶记得耶妮曾提到过“铁甲是隔绝炙骨雷的关键”。他们现有的铜矿虽然丰富，但铜甲过于笨重，根本无法支撑灵活的战斗。然而，现实给了他们当头一棒。连续几天的勘探，踏遍了附近的山丘和溪流，除了偶尔发现零星、贫瘠到毫无开采价值的铁砂，一无所获。

“妈的！这鬼地方，铜矿多得像石头，铁呢？铁都死绝了吗？！”哈克暴躁地踢飞一块石头，脸上写满了挫败。

巴顿看着洛耶越发苍白的脸色，心沉到了谷底。没有铁甲，面对那恐怖的“炙骨雷”，他们连靠近六步犀都做不到，更遑论窃取力量？难道……真的没有希望了吗？

就在这绝望的阴云笼罩整个聚落时，一声嘹亮、穿透云霄的鹰唳划破了沉闷的天空！

众人惊愕抬头。只见一只翼展近三米的巨大苍鹰，如同金色的闪电，从北方的天际俯冲而下！它锐利的目光锁定了聚落中央的空地，有力的翅膀扇动着气流，稳稳地降落下来。更令人惊奇的是，它一条强健的腿上，牢牢绑着一个用防水油布包裹的、形状奇特的包裹——那包裹看起来像是一个小水罐，但罐体似乎是某种透明的晶石材质，隐约能看到里面装着东西。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洛耶更是浑身一震，一种难以言喻的预感让她几乎窒息。她踉跄着，几乎是扑到巨鹰面前。

巨鹰歪着头，金色的瞳孔锐利地审视着眼前这个虚弱的人类，没有攻击的意图，反而微微抬起了绑着包裹的腿。

洛耶颤抖着手，小心翼翼地解下包裹。包裹很沉。解开油布，里面果然是一个透明的晶石罐子，罐内盛满了淡绿色的营养液，一只通体流淌着柔和金辉、形态奇特的虫子静静地悬浮其中。罐子旁边，还固定着一把造型古朴、刃口闪烁着幽蓝寒光的短匕，以及一个用蜡封好的厚厚信封。

信封上，一个熟悉的、刚劲有力的签名，如同烙印般刻入洛耶的眼帘——耶妮！

“来了……”洛耶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泪水瞬间模糊了视线，她紧紧抱住那个冰冷的晶石罐，仿佛抱着失而复得的珍宝，“真的来了……耶妮馆长……”

时间回溯到五年前，洛耶在图书馆学习的时光。

在向洛耶提出“我想办法给你出个‘邪招’”之后，耶妮几乎翻遍了中央图书馆所有关于强大魔兽、暗影法术、能量屏蔽、乃至禁忌炼金术的典籍。然而，面对“六步犀”那近乎无解的“炙骨雷”和恐怖体型，所有的常规思路都显得苍白无力。焦躁如同藤蔓般缠绕着她。

就在她几乎要放弃时，一个温和而奇特的意念，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直接在她脑海中响起：

“我来助你。”

耶妮猛地抬头，她没有任何犹豫，立刻放下手中的古籍，快步走向图书馆深处，穿过层层叠叠的书架和尘封的档案室，最终来到地下仓库最底层一个极其隐蔽的房间。厚重的金属门无声滑开，里面没有书籍，只有一个散发着柔和白光的矮小培养罐。罐内，淡绿色的营养液中，悬浮着一只通体流淌着液态黄金般光泽的奇异生物——黄金虫。

“你？”耶妮走到培养罐前，目光锐利地审视着罐中的存在，“你能做什么？把她变成一尊动弹不得的金像吗？”她的语气带着深深的怀疑。

黄金虫的意念再次传来，平静而笃定：“一般人接触我的力量，确实会瞬间化为永恒的金像。但她不一样。耶妮，你还记得她的体质吗？‘混元心魂’。”

耶妮当然记得。那种能吸收所接触事物的力量化为己用的奇异体质，是她使用溯源魔镜测量洛耶的先天能力的时候发现的关键。“记得。怎么？你准备牺牲自己，让她获得点石成金的能力？”她皱眉，“这似乎与对付六步犀的‘炙骨雷’毫无关联。”

“并非如此。”黄金虫的意念带着一种奇异的智慧，“我的构想就是——让她自身变成黄金。”

“啊？！”耶妮瞳孔微缩。

“是的，让她自身黄金化。”黄金虫解释道，“‘混元心魂’的潜力远超你的想象。它不仅能吸收‘死物’的力量，还能尝试同化、甚至驾驭作用于自身的力量——比如我的黄金化神术。如果成功，她将在黄金化的状态下，依然保持完整的自我意识和思维能力，身体虽然会变得极其沉重、动作僵硬，但绝非无法活动。更重要的是，当她全身化为黄金时，那将是一具完美的、导电性极佳的‘法拉第笼’！‘炙骨雷’的电流将被引导至金身表面流过，无法侵入体内对她造成伤害或抑制她的能力。同时，黄金的硬度远超肉身，或可抵御六步犀那足以踩碎山石的巨力践踏；即便遭受强烈冲击而导致金身变形，因为炙骨雷已被隔绝，她可以依靠快速再生恢复原样。”

耶妮的思维飞速运转。隔绝电流、抵御物理攻击、保持意识……这确实是一个匪夷所思却又直指核心的“邪招”！但她立刻抓住了关键问题：

“不对！你的‘黄金化’能力，本质是一种独立于光暗体系之外的神术。而‘混元心魂’虽然也是神术造物（同样独立），但与‘黄金化’不同源，‘混元心魂’对异源神术力量的吸收同化过程极其缓慢！洛耶很可能在完成吸收之前，就已经被你的力量彻底转化为无法逆转的金像了！风险太高！”

“有办法加速这个过程。”黄金虫的意念依旧平稳，“你可以尝试构筑一个结构相对简单的‘桥梁神术’——用光明神术作为基底即可。这个神术的唯一作用，就是临时性地、大幅度提升‘混元心魂’与我的‘黄金化神术’之间的能量相性。就像在两种互不相溶的液体中加入乳化剂，它能极大地促进融合速度，让洛耶在身体被完全金化之前，就完成对黄金化神术的初步掌控。”

耶妮眉头紧锁：“构筑神术？我只是一介凡人学者！就算我能推演出神术的结构，构筑它所需的神力能量从何而来？那绝非人力所能及……” 她的话音戛然而止，一个名字如同闪电般划过她的脑海。她猛地抬头，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不……有人可以！”

在这之后，耶妮陷入了更加疯狂的研究。她查阅了图书馆所有关于神术理论、能量相性、光明神力应用以及“混元心魂”相关记载的典籍（尽管后者极其稀少）。无数个日夜的推演、计算、模拟实验……最终，一个理论上可行的、结构尽可能简化的“桥梁神术”模型，在她脑海中逐渐清晰。

她需要神力，庞大而纯粹的光明神力。

耶妮找到了当时在战姬协会中，已经崭露头角、被誉为百年不遇的“光之子”的天才少女——达丽。此时的达丽，虽然还未正式获得S级战姬的荣光，但那份与生俱来的、对光明神力的亲和与掌控力，以及意气风发的自信，已经让她如同初升的朝阳般耀眼。

“耶妮馆长？”达丽对这位学识渊博的图书馆长突然造访有些意外。

耶妮拿出一个精心准备的、由高纯度魔晶打造的能量存储器，开门见山：“达丽，我找到一本极其古老的、关于破解某种特殊诅咒的典籍。其中的一个关键步骤，需要用到纯粹的光明神力能量进行引导和验证。我知道这很冒昧，但……能否请你借予我一些光之力，存储于此？我保证，只用于研究，绝不滥用。”

达丽看着耶妮眼中那份罕见的、近乎恳切的认真，又看了看那个精巧的魔晶存储器。她天性爽朗，对知识也抱有敬意，略一沉吟，便爽快地答应了：“没问题，耶妮馆长！能帮上您的忙是我的荣幸！” 她伸出白皙的手掌，轻轻按在魔晶存储器上。刹那间，纯净、温暖、仿佛蕴含着无限生机的金色光芒从她掌心涌出，如同液态的阳光般注入魔晶之中。存储器内部亮起柔和而稳定的光辉。

“谢谢！”耶妮郑重地接过那沉甸甸的、蕴含着磅礴神力的存储器，心中的巨石终于落下了一角。

她带着存储器和黄金虫提供的“桥梁神术”模型，准备第二天洛耶来时，将这个惊人的计划告诉她。然而，命运弄人。第二天清晨，洛耶带着满身血污和绝望，带来了暝姬袭击、父亲断臂、被迫流亡的噩耗。时间紧迫，耶妮只能强忍心痛，将那个尚未完全成型的希望——“已有思路，但需数年时间”的消息，连同一些急救药物，匆匆交给了洛耶，目送她奔向未知的绝境。

接下来的五年，对耶妮而言，是另一场无声的鏖战。构筑神术，哪怕是最简化的神术，也绝非易事。她需要将推演出的神术结构，以能量回路的形式，精准地“刻印”在一个足够稳定、能承载神力的载体上。她选择了最纯净的秘银和星陨铁，熔炼锻造出一枚造型古朴的戒指胚。然后，她将自己关在图书馆最深处的静室，借助魔晶存储器中达丽提供的光明神力，以自身的精神力为刻刀，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在戒指内部那微小的空间里，一丝不苟地构筑、雕琢、固化那复杂而精密的能量回路。

每一次尝试都伴随着巨大的精神消耗和失败的风险。神力的狂暴稍有不慎就可能反噬，精密的回路稍有偏差就会前功尽弃。五年间，她经历了无数次推倒重来，耗尽了多少个不眠之夜。曾经乌黑的鬓角，悄然染上了几缕霜白。终于，在第五个年头的深秋，一枚看似朴素无华、内里却蕴含着惊人能量结构的银灰色戒指，在她掌心散发出稳定而柔和的光晕。

成功了！

耶妮长舒一口气，疲惫的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随即又被更深的忧虑取代。洛耶……还活着吗？她们在哪里？

她立刻行动起来。她找到战姬协会一位擅长驯养和指挥战鹰的女战士，借用了她最强壮、最聪慧的巨鹰“苍穹”。她将戒指、那把特意寻来的、附加了“锋锐”和“破魔”属性的附魔匕首、装着黄金虫的培养罐，以及一封详细说明计划、操作步骤和注意事项的长信，用最结实的油布和绳索牢牢固定在巨鹰强健的腿上。

“去吧，‘苍穹’。”耶妮抚摸着巨鹰光滑的羽毛，将一缕洛耶曾经留在图书馆的、沾染着她气息的布条让它嗅闻，“找到她……把希望，带给她。”

巨鹰发出一声穿云裂石的唳鸣，振翅冲天而起，化作一道金色的流光，朝着大陆西南的方向，义无反顾地飞去。

时间回到现在。大陆西南海岸，简陋的聚落中。

洛耶颤抖着拆开那封厚厚的信。耶妮熟悉的字迹跃然纸上，详细阐述了整个“邪招”的原理、黄金虫的作用、以及最关键的操作步骤和风险提示：

“……用戴着戒指的手指，直接触碰黄金虫的头部。戒指中的神术会启动，引导黄金虫的力量作用于你。你会看到接触点开始变成黄金，并向上蔓延。密切注意金化蔓延的速度和范围！ 如果金化蔓延至手肘附近时，速度明显减缓并最终停止，随后金化部分褪去恢复原状，则表明‘混元心魂’成功吸收并初步掌控了黄金化神术，此为成功！切记！ 如果金化蔓延速度不减，迅速越过手肘，直逼肩膀！必须当机立断！ 在它蔓延至躯干前，用附魔匕首斩断手臂！否则一旦躯干金化，意识将永久禁锢于金像之中，再无挽回可能！……”

“……吸收成功后，你们需打造一大一小两艘坚固的木船。你乘坐大船（金化后你的体重将接近一吨，小船无法承载），你的同伴乘坐小船，携带武器（可穿铜甲防护，但行动会受限）作为接应。航行至茵特斯德斯考察队记载的大岛附近，保持安全距离……”

“……发现六步犀后（通常在岛东侧高崖），由你在远处（安全距离）先进行观察。确认目标后，你们操控小船制造一些声响吸引其注意。待六步犀被惊动，仰天嘶吼释放‘炙骨雷’时，你需提前将自己全身金化！然后，操控你的大船，稍微靠近一些（务必保持在闪电主要覆盖范围之外，仅接触余波），让那些扩散的深蓝色闪电余波，击中你金化的身体……”

“……此时，集中你全部的精神，感受你自身的能力！ 尤其是你的‘快速再生’能力，是否受到任何形式的抑制、削弱或迟滞？哪怕是最轻微的一丝感觉，也绝对不可冒险！立刻撤退，返回据点，写信让‘苍穹’带回消息，我将设法改进。只有当你确认，在‘炙骨雷’余波的冲击下，你的所有能力（尤其是再生）运转如常，完全不受影响时，此计划方为可行！ 切记！切记！”

洛耶一字一句地读完，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复杂又带着点无奈的笑意：“果然是‘邪招’……真够邪门的。” 这其中的凶险，每一步都如同在万丈深渊上走钢丝。

她看向晶石罐中那只流淌着金辉的奇异小虫。一个温和的意念再次直接在她脑海中响起：“触碰我，洛耶。我能帮你。”

洛耶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悸动。她拿起那枚触手微凉的银灰色戒指，郑重地戴在右手食指上。然后，她打开晶石罐的密封盖（罐体有特殊设计，黄金虫无法自行离开营养液），将戴着戒指的手指，缓缓伸入淡绿色的营养液中，轻轻触碰在黄金虫那光滑、微凉的头部。

嗡——

戒指上的秘银纹路瞬间亮起柔和的白金色光芒！一股奇异的暖流顺着手指涌入体内。与此同时，一股冰冷、沉重、仿佛要将一切凝固的奇异力量，从接触点汹涌而来！

洛耶的手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指尖开始，迅速染上了一层璀璨、坚硬、毫无生机的黄金！那金色如同活物般向上蔓延，覆盖了指甲、指节、手掌……所过之处，皮肤失去弹性，血肉化为金属，只剩下纯粹的、沉重的“存在”。

剧痛！并非皮肉之苦，而是一种生命形态被强行改变的、源自灵魂深处的撕裂感和沉重感！洛耶咬紧牙关，额头瞬间布满冷汗，死死盯着那蔓延的金色。

手腕……小臂……金色如同潮水，坚定地向上推进，眼看就要越过手肘！

洛德、巴顿等人围在周围，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巴顿的手已经握紧了附魔匕首，随时准备执行那最残酷的“断臂”指令！

就在金色即将淹没手肘的刹那——

戒指的光芒骤然变得炽烈！那股涌入体内的暖流仿佛化作了催化剂，洛耶感到自己体内那沉寂已久的“混元心魂”核心，如同被点燃的引擎，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起来！它对那股冰冷沉重的黄金化力量，从被动承受，瞬间转变为主动的吞噬、解析、同化！

蔓延的金色，在距离手肘仅差毫厘之处，猛地一顿！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壁。紧接着，那璀璨的金色开始以缓慢但坚定的速度，如同退潮般，从手肘向指尖褪去！皮肤、血肉的质感重新回归，沉重感和撕裂感也随之消散。

当最后一点金色从指尖褪去，洛耶的手指恢复了原状，只是感觉有些酸麻。她尝试着活动了一下手指，灵活如初。

“成功了！”巴顿第一个吼了出来，激动得满脸通红。

洛耶眼中爆发出狂喜的光芒！她闭上眼，仔细回忆着刚才金化时那种冰冷、沉重、却又带着奇异掌控感的状态。意念一动！

“铛！”

一声清脆悦耳、如同金玉交击的声响！在众人惊骇的目光中，洛耶的整个身体，从发梢到脚尖，瞬间化为一尊栩栩如生、通体流淌着柔和金辉的黄金雕像！她的眼睛甚至还能转动，带着一丝尝试的意味，她缓缓地、极其僵硬地抬起了自己的“金手”，五指笨拙地开合了几下。

接着，她意念再转。

金光如同水银般褪去，洛耶又恢复了血肉之躯，只是脸色更加苍白了几分，微微喘息着。

“成功了！真的成功了！”欢呼声响彻小小的聚落。

希望点燃了所有人的斗志。接下来的日子，整个聚落和土著居民一起投入了造船大业。他们挑选最坚韧的雨林硬木，用熬制的鱼胶和坚韧的藤蔓进行加固。一艘较大的、结构相对坚固的船（命名为“金身号”）和另一艘较小的、更灵活的船（命名为“接引号”）很快打造完成。

巴顿、哈克、石墩等主要战斗人员，穿上了用厚实铜板打造的简易胸甲和护臂（虽然笨重，但聊胜于无）；洛耶则只带着那把附魔匕首（用多层铜皮包裹，隔绝可能的能量干扰），在一个风平浪静的清晨，两艘船驶离了海岸，朝着南方那片未知的海域进发。根据地图和耶妮信中更精确的坐标指引，他们航行了数日。海上的日子并不平静，风浪和潜在的海兽威胁时刻存在，但都被他们有惊无险地度过。

终于，在第七天的黎明，一座巨大岛屿的轮廓，如同沉睡的洪荒巨兽，出现在海平线上。岛屿东部，一座高耸入云、陡峭如削的黑色悬崖，如同指向苍穹的利剑，清晰地映入眼帘——正是茵特斯德斯考察队报告中描述的位置！

两艘船在距离悬崖数公里外的安全海域停下，抛下临时制作的石锚。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紧张地眺望着那座寂静的悬崖。

等待是漫长的。烈日当空，海风带着咸腥的气息。就在众人有些焦躁时，大地仿佛微微震动了一下。

“看！悬崖顶！”眼尖的哈克低吼道。

只见那高耸的悬崖边缘，一个庞大得令人窒息的轮廓缓缓出现！深蓝色、布满复杂玄奥纹路的厚重表皮在阳光下闪烁着金属般的光泽，六条如同巨柱般粗壮的腿支撑着山岳般的身躯，一根狰狞的独角仿佛能刺破苍穹——正是传说中的上古妖兽，六步犀！它如同巡视自己领地的君王，缓缓走到悬崖边缘，俯瞰着下方浩瀚的海洋。

“就是现在！”洛耶低喝一声，眼神锐利如刀。

“接引号”上的巴顿和哈克立刻行动起来。他们用铜矛猛烈敲击船帮，发出“咚咚咚”的巨大声响，同时扯开嗓子，用尽力气发出各种怪叫和怒吼！

声音在空旷的海面上回荡。

悬崖顶的六步犀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噪音惊扰。它巨大的头颅转向声音来源，那双如同熔岩池般的巨眼中，闪过一丝被冒犯的暴戾！它猛地扬起那如同小山般的头颅，发出一声震耳欲聋、仿佛能撕裂灵魂的恐怖嘶吼！

“吼——！！！”

伴随着这声怒吼，它那深蓝色的厚重表皮上，无数道刺目欲盲的深蓝色闪电骤然爆发！如同无数条狂暴的雷蛇，以它为中心，瞬间向四面八方疯狂蔓延、炸裂！空气被电离，发出噼啪的爆响，海面被映照得一片幽蓝，蒸腾起大片大片的白色雾气！恐怖的威压和能量波动，即使隔着数公里，也让人心悸胆寒！

“炙骨雷！”

“金身！快！”洛德在“接引号”上嘶声大喊，心提到了嗓子眼。

几乎在六步犀仰头嘶吼的瞬间，站在“金身号”船头的洛耶，已经闭上了眼睛。戒指微光一闪！

“铛——！”

清脆的金玉之声响彻海面！在所有人紧张的目光中，洛耶瞬间化为了一尊通体璀璨、在漫天深蓝雷光映照下更显神圣与诡异的黄金雕像！

“金身号”在金化后的洛耶僵硬的操控下，开始缓缓地、笨拙地朝着六步犀的方向，朝着那片狂暴的雷霆之海边缘驶去。

深蓝色的闪电如同狂舞的巨蟒，在空气中肆虐。虽然“金身号”距离闪电爆发的核心区域还很远，但依旧有数道相对细小的电弧余波，如同鞭子般抽打过来，狠狠地击中了船头那尊黄金雕像！

滋啦——！

刺眼的电火花在黄金身躯表面跳跃、流淌！洛耶的金身微微震颤了一下。

船上的洛耶正承受着前所未有的冲击！那深蓝色的电弧蕴含着恐怖的破坏力和一种诡异的“沉寂”之力。她能清晰地“感觉”到，狂暴的电流如同温顺的溪流，被完美地引导着，在她坚不可摧的黄金体表飞速流过，没有一丝一毫侵入体内！更关键的是，她集中全部精神，仔细感受着自己最核心的能力——快速再生。

没有迟滞！

没有削弱！

运转……如常！

那足以让强大魔兽瞬间失去特殊能力的“炙骨雷”余波，对她这具由神术和混元心魂共同铸就的黄金之躯，无效！

“没有削弱！”一个带着金属质感、却充满狂喜的意念，通过某种特殊的方式，清晰地传递到旁边“接引号”上每一个同伴的脑海中，“成功了！耶妮馆长的计划……成功了！”

“接引号”上爆发出压抑已久的欢呼！洛德紧握的拳头终于松开，掌心已被指甲掐出血痕。

洛耶的金身缓缓抬起手臂（动作依旧僵硬），指向那座盘踞着恐怖巨兽的岛屿，意念再次传来，带着一往无前的决绝：

“你们在此接应。我……去偷取它的力量！”

在同伴们担忧而充满期盼的目光中，“金身号”调转方向，避开六步犀的正面视线，朝着岛屿一处相对隐蔽、布满礁石的滩涂，缓缓驶去。金色的身影在深蓝雷光的映衬下，显得渺小而坚定，如同扑向烈焰的飞蛾，又像刺向巨龙的利剑。

上古妖兽的力量，近在咫尺。真正的冒险，此刻才刚刚开始。

小说相关章节：《不死战姬》外传——月影天魔·洛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