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H小说5HHHHH

首页 >5hhhhh / 正文

曲終不散、忘羨,(實體書新修版)季憶,2

小说:(實體書新修版)季憶 2025-09-10 22:04 5hhhhh 2720 ℃

  「瘋子!」不知由誰人嘴裡傾瀉的嘶吼,道出在場所有人的想法。

  魏無羨早已站不平穩,卻不願就此倒下。被鮮血浸紅的雙眼幾乎失明,他的目光仍一刻不轉地瞪視底下集結的近千修士。

  他們斬過非人之物的劍上還染著不知誰人的鮮血,口中卻稱自己所作是為「懲惡揚善」。

  如此可笑!

  魏無羨怨這些自詡正義之士,恨這些蠻不講理的人,但最不能原諒的是最終被這些人逼到如此的自己!

  盤旋天邊本就黑壓壓一片的烏雲,此時似乎壓得更低了。被火光照得血紅的霾陰天空在染上狂氣的笑聲之下發出悲鳴,彷彿在回應這份瘋癲,陰邪徘徊山間不散,縈繞枯枝林木,試圖捲去這塊土地上所有生氣。

  再有能耐,夷陵老祖終是堅持不住。

  隨著凶屍的咆哮劃破天際,斷裂的陰虎符滑落掌心,滾至山間某處。

  天似也在弔唁消逝之人,雨由空而落。

  魏無羨發瘋似的大笑早已被啃噬的聲音淹沒,因喉頭鮮血而破碎的笑疲憊不堪,卻仍然顛狂,越發掉落的雨珠打得他淚流滿面,哭著嚎出慘叫,幾乎扯破喉嚨撕心裂肺的吼著,直到此生再無法發出任何聲音。

  嚥下最後一口氣的剎那,魏無羨終於崩潰。

  曾經自信握在手中的事物,到頭來什麼都不剩。當年喜愛熱鬧的雲夢子弟早已經不在,那個意氣風發的自負少年,抑或是堅持己道的凜然青年都消逝殆盡,夷陵老祖,僅是一無所有的普通人罷了。

  原先痛不欲生的沉重身軀頓時失了知覺,卻沒能得償解脫。啃噬骨頭的聲音逼得早已發瘋的他冷靜不少,與煩躁的細語夾雜在一塊兒,同他訴說恨,咆哮著報仇,試圖激起怒火,卻再翻不起心中的浪。

  那股本來應該充斥心口的怒火,如今只剩空洞。

  他恨,但魏無羨現在只覺得累了。彷彿溺水的窒息堵在胸腔,卡在喉頭,使人崩潰,冰冷空虛──

  『若真感到疲倦,大概是因為活著的時候太累。』

  ──到了此刻,他卻不知怎麼想起這一句話。

  那僅是夢的一隅。還記得在那個漫長的夢裡,江澄的聲音難得平靜的令人心安,與方才模樣大相徑庭。

  魏無羨心知自己已經無法安息。

  他忘不了那漫長的夢。

  魏無羨從方才就混沌的頭腦清醒許多,卻只想著再見藍忘機一面。他想著要聽聽那好聽的嗓音細說一聲「心悅你」,想著與那人結成道侶,想和他同享湯糰、元宵,想共度年節、四處旅行,想兩人去到一處不起眼的小房裡共度所有日子。

  那是過於幸福的噩夢,噩夢於亡者只會成為執念。

  溺水的錯覺與沉淪的情感彷彿淌進喉間的冷意,溢入胸腔,填不滿心口,卻嗆的人難受無比,窒息的疼時刻提醒著結束的瞬間,死亡鮮明的令人無法忽視。不再需要呼吸的魏無羨提著這一口怎麼都吸不上來的氣,茫然間不禁想道:「死亡的滋味分明不應是這般。」

  應該要是再無疼痛,只剩無盡虛無。他再熟悉不過了。不再有軀體的魏無羨有幾年曾經漫無目的地遊走躲藏,年復一年的細數日子。

  就連活過來後魏無羨都曾望著晃蕩的燈火忽遠忽近,怔愣著如同漂泊的日子那般一個一個數著。那時他有些出神,就連有人走到自己身邊都沒察覺。

  魏無羨想起來了,不禁心裡埋怨:「又是那陰魂不散的夢!」

  那是中元。

  江澄遠遠就見魏無羨心神不寧,竟扔了清心鈴過來讓他定定神。

  那時說什麼了?

  想到這裡,魏無羨一怔。他突然發覺自己有兩段相似卻不同的記憶。

  他莫名相信藍忘機可會照顧人了。魏無羨是個總是睡到日上三竿的人,加上夢裡有藍忘機在,除了腰疼之外整個人肯定有活力的很,哪裡可能有睡不好心神不定這事兒。不,比起這件事……

  魏無羨感覺腦袋又有些混亂。

  他記得那是自觀音廟一別後,他與江澄第一次說上話。那時他們根本沒那麼多話聊。

  中元十五,他椅在樹間偷懶,看遠方水上飄渺的水燈看得入神,不自覺地開始數著,數到第十三盞時忽地聽見江澄的聲音。

  魏無羨回過神來,江澄已在他身邊不遠,他們沒話找話的隨口說說。魏無羨記得自己分明這麼說了:『就連做鬼都累啊。』

  江澄那時突然說道:『你做鬼做傻了?』

  江澄說著,卻扔了清心鈴,讓他定定神好好做人。

  明明江澄說的話依舊不好聽,魏無羨卻覺得很好。

  分明有一段不同的記憶強硬的想要將原本這份記憶掩去。只是夏夜清風的吹拂,水邊的涼意,遠處的吵雜,一切皆是如此真實,彷彿真正經歷過──理應是真正經歷過。

  魏無羨突然不確定自己的判斷了。

  若說山間的廝殺聲,那未免太過遙遠,要說燃燒的亂葬崗,未免過於冷清,就連殘破不堪的身,直到現在他才察覺方才被走屍撕碎的軀體竟沒有應該要有的那種撕心裂肺的疼痛!

  覺察此事,魏無羨心底不禁燃起一抹希望。

  他現在依稀覺得,他確實曾經死了,但他的人生卻沒有結束。倘若真是如此,那麼此刻的狀況──幾段不同的記憶,真假虛實,眩亂紛雜,使人身入其中,錯亂認知──怕是夢魘幻象!

  回想自己好像總是在作夢,醒來卻總不知自己究竟何時入的夢,只覺昏沉不已,因此魏無羨未曾想過自己所認為的現實是否有所怪異。

  身處夢魘之人自然不知曉自己身在夢中,不過一旦發覺其中違和,那以假亂真中出現的裂痕就能越來越大。魏無羨如今只能確定亂葬崗上那些事肯定發生過,只因為死亡太過鮮明。奈何自不夜天城後他好長一段時間神智不清,根本不記得中間真正發生了什麼,也分不清夢與現實的邊界究竟在哪。不過也不重要了。現在哪怕只有一點可能,魏無羨一心也只想見真的藍忘機。

  既分辨不出現實,他唯有尋著混亂的記憶往前憶算。

  魏無羨記得自己方才在亂葬崗的岩石上醒來,醒前──只記得中秋之夜。他不知不覺地在浴桶裡醒來,卻不記得睡著之前做什麼了。既是如此,便是假的,因為夢這種東西理所當然沒頭沒尾。

  魏無羨再往前推一道夢境。

  中元十五,正是他一開始發覺不對勁的那日,有兩份相似卻不相同的記憶,其中一份的他也是在不知不覺間醒了又睡過去。

  再往前,七夕佳節。

  藍忘機同他往夷陵山林尋等待不歸人的公主織姬。

  那夜湖畔清涼,正適合奏一曲《忘羨》來打發時間。當時織姬學起這首曲,以那天籟之聲哼唱了一段。魏無羨還記得自己同織姬開玩笑道自己跟了藍忘機後也傻了。

  越是回想,越是鮮明,這是去年七夕的夜發生的事。他卻記得今年七夕前夕藍忘機竟還尋問他織姬為何人。魏無羨不禁心道:「藍湛這人可不會有我健忘,連個人都記不住。中元之前的七夕肯定也是夢!」

  當時他由夢裡醒來,迷糊之間竟沒察覺出藍忘機的奇怪之處。

  越想,魏無羨越是篤定,他的真實確實被由真實拼湊而成的夢掩埋。

  記憶如潮水奔湧,亂水仍卻試圖攪亂他的理智。魏無羨只好任憑自己墜入無盡黑暗,細細品憶這夢中夢。中秋的圓潤明月是清亮透白,初秋的灼灼光火是飄渺易逝,夏末的竹林歌聲是悠揚宛轉,他想起盛夏的傍晚時分,花瓣搖曳於水面,當時他手握黑色玉石,於水中無盡下沉,那時劃破水河的純白身影於冰冷的黑裡朝他伸出手,他卻沒能來得及抓住──

  是了,他那時沒能抓住。

  魏無羨深知自己必須趕快清醒。

  黏膩的黑於深水裡翻湧出所有負面之物。陰氣竄入身子的感覺,絕望攀過骨肉的冰寒,狂氣滲入血液的滋味,怨靈死屍拽著他細語怨仇,不留痕跡欲激起躁怒,盼著他嗔瘋,期望他癲狂,想將他同化作非人之物,拽入地獄。只是他早已經經歷過了,已經習慣,在亂葬崗的三個月,是就算死過一次也無法忘卻的日子!

  無盡的黑暗,只有魏無羨的嘆息輕聲響起──

  『只憑一顆小珠子,也妄想吞噬夷陵老祖?』

  一道幾乎令人魂飛魄散的淒厲尖哮隨即劃過耳膜,與此同時清冷空氣猛地灌入胸腔,將窒息變得深沉。魏無羨不禁被嗆回了神智。

  「魏嬰…──!」

  恍惚之間有喚聲傳來。

  魏無羨強迫自己睜眼望向那雙彷若琉璃般好看的眸子。

  他有印象,這雙因擔憂而變得滿是血絲的好看眼眸與在夢裡見到的一模一樣。

  溺水的痛苦卻比在夢中夢醒時要真實不少!

  「…藍…咳!」魏無羨猛然抓住眼前濕透了的純白衣裳,想說些什麼,但湧入的空氣讓胸腔隱隱發疼,眼眶裡嗆的滿是淚水,迷糊了眼前人,魏無羨甚至無法出聲。

  「別說話!」藍忘機熟悉的聲音透著憂心,又挾帶些許著急,輕撫著背脊助他平順呼吸。

  魏無羨開不了口,手裡卻緊拽住身邊人,深怕他消失不見。咳了好一陣子,直到魏無羨覺得自己彷彿快把內臟咳出來了,才平穩地吸到幾口挾帶淡淡檀香的空氣,卻心道不足,整個人撲在了心心念念的溫暖懷裡,用力吸了好幾口,終於有了真實感。

  染上身的溫度昭示身前人確實存在!

  他醒了。

  這次是真的醒了!

  魏無羨好不容易能開口,脫口的說話微弱又沙啞:「藍湛,我好想你…!」

  藍忘機嘶啞地開口:「魏嬰,你沒事。」

  「嗯,」低沉的嗓音惹得魏無羨莫名紅了眼眶,「我沒事。」

  他早已知道自己不能沒有這個人,就算是在夢裡,就算只有短短一瞬也一樣!

  「藍湛,你聽我說。」魏無羨貪婪的呼吸,捧著眼前好看的俊容,迫不及待地說道:「我喜歡你!」

  藍忘機緊擁著他,應道:「嗯!」

  魏無羨的聲音急迫不已,止不住地想將心頭所想全部傾瀉:「我心悅你!我想跟你在一起,想一輩子和你夜獵!」

  藍忘機將他擁得更緊了:「我也是!」

  聞言,魏無羨竟不自覺染上了些許哽咽:「藍湛,跟我結為道侶,我同你回雲深不知處,好不好?」

  藍忘機俯首吻在了魏無羨,低聲說道:「好!無論幾次,我都願意!」

  他們相擁在小城內的初夏河畔,拂過的清風吹過黏在身上的濕潤衣衫,淡淡涼意卻被體溫所掩去覆蓋。

  魏無羨貪戀地向眼前心愛之人索求更多,卻動到方才落河時被水鬼咬到皮開肉綻的腿腳,疼痛難忍。他低頭查看。興許是藍忘機在他昏過去時止住了血,雖疼,卻不礙事,但自己衣擺上的鮮紅染在了藍忘機身上的那襲純白,令魏無羨感到些許不悅。

  他瞇著眼,將目光轉向被束縛在河岸的東西。

  夢境裡,藍忘機直接將這隻水鬼給滅了,此刻卻是將水鬼拖出河中,並設下簡單的禁制將其封住。

  方才這位水鬼在水底與魏無羨纏鬥時便已經被避塵斬斷雙手,胸口處也開了一道口子,浮腫蒼白的身子不斷滴著冷水,黏在臉與身的濕潤黑髮令她此時看起來異常狼狽。如今感受到了魏無羨不悅的目光,如兔子見老虎一般顫抖不敢動作分毫,甚至俯首伏地,無比恐懼,與方才凶惡模樣全然不同。

  藍忘機循著魏無羨的目光望過去,道:「官差之妻。」

  「嗯。」魏無羨早已知曉。他收起戾氣,反問道:「藍湛,你問靈了嗎。」

  雖是問句,魏無羨卻很肯定,彷彿在對答案,繼續說道:「我猜猜,我們一直以為是水鬼的官差,根本從未化為鬼,而是作為魂魄在此處被你喚出了。」

  藍忘機應:「是。」又解釋:「他認出水鬼為妻,激動失足,落河而亡。」

  鎮上人一直以為成水鬼害人是那位投河自盡的官差,但答案顯然與魏無羨午後遇見的那位乞丐堅信的一致。

  魏無羨突然想起在夢中,這件事最後的結局,垂了眸子,問:「那位官差,說了什麼嗎?」

  藍忘機淡淡說道:「他不願見她。望能斬妖除魔,還此鎮清淨。」

  魏無羨不禁心道:「就連這個答案,都與夢境沒有二致。」

  生性溫和,不喜鬥爭的官差,不願生前比誰都見義勇為的妻子死後遺害鎮民,託藍忘機替他解決殘殺眾人的水鬼。雖然令人不痛快,但這事卻是誰人也無法插手。

  「但,又盼她了卻遺恨,順利歸西。」藍忘機打斷魏無羨的思緒,接著道:「他問,如此是否過於貪心。」

  藍忘機說這句話時仍舊是面無表情,但魏無羨卻莫名覺得他話中摻著一股說不出的寂寥,彷彿話中的那個「他」,便是藍忘機本人。

  魏無羨捧住眼前這張好看的臉,仔細端詳好半晌,卻怎麼都與平時相同,除了那般脫俗的霜雪俊氣,看不出其他。魏無羨將臉貼上他胸膛,有意無意地蹭了幾下,目光轉在了殘破不堪的女鬼身上,淡淡說道:「無關什麼貪心不貪心,人心本就如此罷了。只是,那黃官差的願望著實不易。」

  魏無羨與這些東西打交道得多了,自然能猜出個大概:「既成死物徘徊世上,肯定是因執念未了。但既然害她成如此下場的富商父女兩人皆已被她拖下水溺斃,女鬼卻仍在此處害人,那她極有可能是因發狂而什麼都不清楚,或者因自己死不明白而變得想對生者復仇。」他嘆了一口氣,又道:「這與修習鬼道為異曲同工之妙,當她殺得越多,便越發陰邪,越容易無法控制自己,無人所服,最終便會迷失自我。」

  這點魏無羨深有感悟。他起身,打算去那水鬼之處,腳下卻蹣跼一歪,走了幾步就疼的拐了腿差點兒跪倒在地,被藍忘機一把扶住。

  「別走了。」藍忘機語氣透著淡淡憂愁,蹲下身子望那滿是血紅的腿,想要伸手查看傷勢,卻又怕碰疼了人兒,手舉在半空不敢觸。

  「我不疼。」魏無羨自己都疼得齜牙咧嘴,望著一片鮮紅,深知這話非常沒有說服力,又補充:「其實也沒有那麼嚴重,就是看起來嚇人了一些…藍湛你別露出這副委屈模樣,我見不得!」

  魏無羨又隨口說了幾句想要敷衍過去,藍忘機認真地聽著他說話,目光卻始終放在受傷的腿腳,魏無羨實在無法,便一把扣住他頸脖:「好好好,不走便不走,你抱我唄!」

  聞言,藍忘機將人抱起。

  腳疼了有人疼,魏無羨便乾脆享受被抱著走的待遇。兩人一道來到水鬼之前,魏無羨乾脆地開口:「黃夫人,妳想見妳丈夫嗎?」

  水鬼至今仍被困在禁制裡,對於魏無羨是出於本能地感到恐懼,幾乎嚇得魂飛魄散,連目光都不敢對上。

  現在看來,直到方才還張牙舞爪對魏無羨下狠手的這位鬼水是較一般要邪了些,但論本身的暴戾程度根本不及溫寧,只是因那塊沉在河底的黑玉才如此狂躁。如今那黑玉與魏無羨產生了共鳴,更同他身上那駭人鬼氣相輔相成,看在邪祟眼裡,簡直比被修仙道士抓住要她挫骨揚灰還可怖。

  魏無羨低喝:「回答!」

  那水鬼嚇得抬起頭來,卻使勁以僵硬的頸脖用力搖頭,代以回應。魏無羨見她浮腫的頸脖上那些駭人瘀痕,應當是生前留下,大概是死前被掐住發不出聲,現在才下意識以為自己仍無法說話。

  魏無羨也不在乎,見她拒絕,張口又問:「事情變成這樣,妳是打算殺人洩憤嗎?」

  水鬼立即搖頭否定。於是魏無羨又道:「那麼妳是想殺了修習鬼道之者報仇?」

  見水鬼似乎猶豫,魏無羨沉思一會兒,突然恍然,嘆道:「原來如此,妳只想殺夷陵老祖。」

  看著那水鬼堅定地點頭,藍忘機一頓,緩緩望向魏無羨,卻聽他淡淡說道:「那妳可知,夷陵老祖早就死了。」

  感受到藍忘機隱約收緊抱著自己的手,魏無羨一把勾住他的脖子,安撫地拍了幾下他的背,又在他頸上偷親了好幾口,才回頭說道:「妳想殺的夷陵老祖早死了,而且是妳將她拖下水,讓她被水鬼們啃噬的。妳不記得了嗎?」

  聞言,水鬼愣在原處,好半晌後茫然地搖頭。始終聽著的藍忘機卻理解了魏無羨想說什麼。

  關於魏無羨的傳聞要多少有多少,曾為普通人家的黃夫人,大概連人人避之唯恐不及的魔頭是男是女都搞不清楚,自然更不知眼前這位便是真正的夷陵老祖,單純只是因本能對魏無羨感到畏懼罷了。這女鬼憤恨地想要報復的『夷陵老祖』,是害得黃家沒落、殺了自己並利用的那個人,卻沒想過那位『夷陵老祖』早已經被失控的自己與其他水鬼反噬而亡。

  魏無羨淡淡說道:「妳早已替自己報完仇了。」

  他彷彿在那僵硬浮腫的面容上看出了不可置信。

  無法放下的遺念,有時候其實比想的要簡單許多,但要乾脆放下一切離開此世,卻不是那麼容易。魏無羨垂眸想了好半晌,最後說道:「妳走吧。」

  藍忘機依魏無羨的話解了禁制。黃夫人一愣,緩緩抬首,對上魏無羨的目光時表現出恐懼的模樣,卻仍將身子前傾,似在道謝,然後頭也不回地朝後方水面倒去,濺起一片水花,沉入水底。

  魏無羨凝視逐漸消失在水面的波紋,轉頭卻見身邊的藍忘機凝視著自己。魏無羨道:「藍湛,你就這麼乾脆放她走啊?」

  藍忘機道:「我相信你。」

  魏無羨不由地勾起笑,道:「好藍湛,你把我感動得都要哭了!」魏無羨攀在藍忘機身上又蹭又親,累了便躺在他肩上,回想這一起事情,緩緩開口:「一般世家確實為了以防後患定要渡化或封印她,而我放過她,自然只是篤定這事已經解決。」

  藍忘機點頭,淡然而語:「執著之事已無意義。」

  「不錯。」魏無羨心道:「她已經被催化出了理智,既已沒有那塊黑玉的影響,那麼報完仇後,她便沒有理由繼續將人溺斃。我實在搞不懂為什麼非要收了她才算解決這事。」

  一抬目光,就見藍忘機直勾勾盯著自己就算昏過去也緊緊攥著的右手,魏無羨展開露出手掌裏的事物。

  那是直到方才都還沉在城北河底的一條玉石項鍊。被簡單編制的繩子串起的黑色玉石僅有銅錢那般大小,卻令藍忘機一見便隱隱蹙了眉,將它由魏無羨手裡接過。

  方才有魏無羨無意識壓制它,如今換了人手,霎時陰氣大盛、邪氣滿溢,黏膩噁心充滿空氣,不祥縈繞四周,若是放任不管便很快能再將此地化做極陰之處。

  那些令人煩躁的細聲囈語又一次在魏無羨周遭響起,對他訴說憤恨恐懼與委屈。

  魏無羨不禁嘆道:「為了煉出這東西,真不知究竟害了多少人。」

  被害死的水鬼將靠近此岸之人拖入水底,那些人對於死亡與邪祟的恐懼又更加深了此物的陰邪。一道一道累積起來,就連持有者都被反噬,最終成了有修為的修士也無法輕易出手之物。

  藍忘機以靈力壓制怨念,暫且將東西封入封惡乾坤袋裡,打算將這不祥之物帶回雲深不知處的極淨之處保管封印,以時間慢慢將其淨化。

  魏無羨看著藍忘機動作,放鬆下來,望向被微風吹起淡淡水波的河面。

  沒說出口,他卻不禁心道:「若那黃夫人覺得是自己害死了丈夫,恐怕這想法會將她留在世上更久。」

  沒有人知道這位水鬼需要多少時間才能想通,放下執念並離開世間,就如同魏無羨曾經靜待十三年,卻仍流連世間。人就是如此。

  這事情已經處理的差不多,魏無羨不想多管了。他直到最後都沒搞懂的,是這『夷陵老祖』究竟是那位被反噬者過於自負的自稱,還是最初到來的修士無法解決,為保住自己面子而搬出的名字。魏無羨不知道,到了此時早也已經不重要了。

  魏無羨又微微抬眸,幽夜中,那張好看的臉近在眼前,他這才後知後覺地發覺藍忘機今日竟沒束藍家那象徵性的雲捲抹額。

  「你…」魏無羨伸手輕觸他白皙的額首,口裡話才到嘴邊,不禁吞回,他突然想起自己今早還將東西拿在手裡把玩。

  往懷裡一掏,果真掏出一條純白抹額,甚至還在滴水,魏無羨擰了幾下,在藍忘機的注視下將抹額替他綁了回去,束得有些歪斜,來回喬了好幾遍,最後仍是那般不正。

  魏無羨放棄了,賠罪似的朝那張俊氣好看的臉親了幾下,道:「藍二哥哥生得可真俊,怎麼都瞧不膩,就是沒有雅正抹額的狂野模樣我也喜歡!若能搭上這鎮子引以為傲的芍藥,不就成了狂野之中帶著可愛的含光君了嗎。那我肯定會不小心再愛上你一次,只可惜我們來得晚了點。」

  對於魏無羨的胡言亂語,藍忘機不予置評,他甚至根本不在乎魏無羨忘記將抹額還給自己一事,只淡淡應道:「明年再來。」

  聞言,魏無羨笑了:「好,明年趁花季來!」

  藍忘機望他一眼,道:「非花季也無妨,同你什麼時候來都好。」

  魏無羨招架不了:「藍湛,不是說過講情話撩人要先打招呼,我受不住!」

  藍忘機反問:「不喜歡?」

  魏無羨誠實回:「很喜歡!」

  聞言,藍忘機勾起唇角。

  魏無羨實在很喜歡他這若有似無的笑,卻忽然一個激靈,覺得藍忘機莫不是想聽他這麼說話,才如此誠實將心中所想吐出,不禁罵道:「好一個藍湛,你到底跟誰學的逗人!」

  藍忘機應:「你。」

  魏無羨一聲哀號:「藍湛啊!」

  自己帶壞的人,也只有接受。被那抹淺笑勾了心神,他半點也捨不得移開目光。

  「人到底為什麼能這麼喜歡一個人!」魏無羨直盯著這張好看的臉瞧,猛然抱住又親了好幾口,實在想不出不喜歡這個人理由!

  他沉浸在好聞的檀香氣息裡,忽有一物自眼前飄過,吸引了注意。

  周遭昏暗漆黑,卻難不倒長年外出夜獵的魏無羨,瞇起眼,他一路瞧那黑色小物朝河水飛去,那一星閃爍,閃得他睜大眸子。

  「藍湛,你瞧。」

  藍忘機隨他望去,方才還一片漆黑的水面,開始出現了零星光點。閃閃爍爍,逐點增加,僅半晌時刻,那些光亮已經能映亮周遭,幾乎要將兩人包圍。

  「耀夜。」魏無羨輕道:「因水鬼肆虐,最近根本沒人敢靠近這北面水岸。」

  夏日,帶著光輝的螢蟲悠悠舞出,為黑暗點上繁麗灼灼。大雨過後的清涼夜晚,冷意漸濃,那股檀香之氣卻伴著暖意倚在身畔。

  雖沒見夢中芍藥,卻見了絢麗景天。身在燐燐晃盪之中,光彩奪目,飄飄蕩蕩,螢螢發光,亮了黑暗的光芒,讓人感覺好不真實。

  原先倍感疲憊的魏無羨霎時清醒幾分,抬首望回被螢光照亮的肅然俊容,喚道:「藍湛。」

  聞言,藍忘機回應:「嗯。」

  魏無羨盯著他被映亮的面容,見那雙琉璃色的眸子裡映著自己。

  只映著自己。

  他不禁伸手碰觸,確認是溫暖的,遲疑著又道:「藍湛,吻我。」

  藍忘機盯著懷中人兒瞧,聽著他又一次喚,隱約有些著急,便低頭吻了上去。

  魏無羨伸手捧住,貪婪地索求這個吻,想要確認這熒熒飄渺中的人不是一場夢。

  兩人身影與這漫長的吻一同,幾乎在點點繁螢裡被掩去。

  雙唇甫一分離,藍忘機便開口:「魏嬰。」

  魏無羨蹭得了熱意,泰然自若地應了:「嗯?」

  藍忘機凝視他的笑,覺微妙不對,卻沒點破。他卻不知這漫漫光點,已經燃亮心口熱度。魏無羨靠著寬厚胸膛,感受那陣鼓動,手不知不覺摸進白衣裡頭。藍忘機一頓,開口阻勸:「魏嬰。」

  魏無羨勾起笑,攀上他耳邊低聲說話:「二哥哥,你不覺得,這般美景與心悅之人搭在一塊兒正合適不過嗎?」

  「別鬧。」

  藍忘機的聲音穩穩傳來,魏無羨卻看見他染上紅暈的耳根,霎時起了玩心,想欺負他,一口咬上那通紅耳朵,又安撫似的給予一個輕吻。

  這吻由耳後漸往那張肅然俊臉上移,觸了閉得緊實的唇,輕咬隱隱滾動的喉結,舔過線條分明的鎖骨,拉開那雅正自律的衣襟。

  「魏嬰。」

  藍忘機似是警告的喚聲又一次由上而落,卻因雙臂抱著人,無法鬆手,只得任憑自己道侶在身上撒野。

  魏無羨置若罔聞,唇舌一路朝下,停留在了胸膛那株,舔了幾下,咬住了。那隱忍的輕顫,惹得魏無羨也有些興奮了。

  「魏嬰,」藍忘機艱難的開口,「在外不可輕狂。」

  魏無羨得意的笑了,於他低語:「藍湛,這北面河畔因水鬼肆虐,無人敢來,不會有人經過,況且事到如今,就是你叔父都早已不在意這個了…不,我看還是別讓他知道的好,不然到時候他老人家得知我們都在哪裡幹過這事兒,一氣之下又吐血昏過去。」

  談吐間的溫熱氣息全撲在胸膛,簡直令人要發瘋。魏無羨卻不放過藍忘機,手裡不住朝厚實的腰腹下去,挑弄似的摩挲在腰間,似吻似啄的唇緊貼身上,熱氣奔騰,洩出低沉叫喚:「反正咱們兩人在外輕狂的次數數都數不清了,再多個一次也無妨。做人總是要瘋狂個那麼幾次才叫活著,你說是吧,藍二哥…」

  那一聲哥哥還未落下,魏無羨眼前一陣天旋地轉,回過神來背已貼在河畔樹上。

  只一晃眼,齒間唇畔已經全是那陣檀香清氣,蠻橫地侵入攪弄,不讓他再有說話的機會。

  魏無羨清楚看見眼前淡色雙眸底下所掩藏的炙熱。他伸手勾住藍忘機,也熱情回應。紊亂的呼息與燥熱的吞吐相互交纏,蕩漾過對方,也暈染回自身。悄然間解下的衣物,隨著兩人短暫分離的唇,靜靜落地,卻無人有閒暇拾起,他們在微弱光點的映照下相互看了對方一眼,便有默契地又吻回對方。

  厚實的大掌穿過濕潤烏髮,順著魏無羨的背脊緩緩滑落,若有似無地撫過腰間,輕柔的動作在所到之處泛起癢意,引起陣陣搔麻,一路朝下,半點也沒遲疑,覆上底下已然挑起的男性象徵,藍忘機沒有停手,繼續由輕輕顫著的敏感根部開始挑逗似地撩去,輕刮觸弄,卻連吭聲頃刻都不給人,在一瞬之間猛然捏在掌裡迅猛摩擦。

  突如其來的轉變令魏無羨不由哼聲,卻沒有時間多做反應,還要被迫面對又更深入唇齒的百般侵擾,他才正要開始沉淪,那令人眷戀的舌尖忽地就離開了軟嫩唇畔。

  魏無羨還恍惚地流連在方才兩片軟熱裡的相依,藍忘機卻有如猛獸般啃住變得極度敏感的胸前小朵。

  「唔…!」

  短暫的刺激激得腿間硬物出了些許濁液。藍忘機抹過那一點東西,手指就抵上他雙腿之間無法輕易道出的小口。

  朦朧之中,魏無羨感覺到一樣滾燙的東西隨著手指一道在自己臀間蹭,每一次磨蹭隱隱湧出的白液讓仍在外輕揉的指尖越發濕潤。指尖卻似入卻不入,僅是揉搔、按壓,像是在玩弄,直到兩人呼吸變得沉重,直到底下更是堅挺,才終於往微乾的幽閉嫩肉裡掰入。

  藍忘機托人的手臂明顯地感覺到了微微輕顫。

  一指尖入,魏無羨喘了幾口氣,任手指在自己體內來回刮弄,二指尖入,魏無羨暫時忘了呼吸,但仍不忘喊了聲「二哥哥」調侃,隨著第三隻指尖往自己裡面滑進,魏無羨終於藏不住的一聲傾瀉而出。

  手指探出、深入,抽出、再進入,幾次下來,磨得溫熱小口既酸疼又興奮。魏無羨緊勾藍忘機的脖子,難忍地將唇又一次碰上眼前人,試圖尋求更多的刺激,享受底下不適的開始。

  藍忘機耐著性子替他放鬆,魏無羨卻扭腰開口:「藍湛,都這麼硬了,別蹭了,忍著多累。」

  他下意識要將雙腿勾在眼前人身上,卻被藍忘機眼極手快地擒住,腳上的疼這才後知後覺隱隱襲來。

  藍忘機俯首查看,確認傷處沒在滲血,才將目光望了回來,嘶啞著聲音說道:「有傷,別動。」

小说相关章节:(實體書新修版)季憶

搜索
网站分类
标签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