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家破人亡

1908年，江南小镇，秋风萧瑟，芦苇荡在薄雾中摇曳，仿佛在低语着什么不祥的预兆。顾氏庄园坐落在小镇的尽头，青砖黛瓦，雕梁画栋，曾经是这片土地上最显赫的所在。庄园里，梧桐树影婆娑，秋叶落了一地，像是为即将到来的悲剧铺下了血色的幕布。

顾霆霄不过八岁，尚是稚童，眉眼间却已有了几分俊朗的轮廓。他的眼睛如星辰般明亮，带着对世界的好奇与纯真。此刻，他正躲在母亲的裙摆后，手里攥着一只小小的风筝，偷偷瞄着院子里正在忙碌的下人们。顾家今日宴请宾客，庄园里张灯结彩，仆人们来回穿梭，准备着晚上的盛宴。

“霆霄，别乱跑，今日有贵客。”母亲柳氏轻声叮嘱，温柔地抚摸着他的头发。柳氏是个美人，眉目如画，气质温婉，即便年近三十，依旧风韵犹存。她今日穿了一件月白色的旗袍，袖口绣着淡雅的兰花，举手投足间尽显大家闺秀的风范。

“娘，我知道啦！”顾霆霄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挥了挥手里的风筝，“我去后院放风筝，好不好？”

柳氏无奈地笑了笑，叮嘱道：“别跑远了，晚些回来吃饭。”

顾霆霄点点头，撒腿就往后院跑去。他的世界简单而快乐，父亲顾长林是小镇上有名的绸缎商，家境殷实，顾氏庄园在方圆百里都是数一数二的体面人家。他从未想过，这份安宁会在今晚被彻底碾碎。

黄昏时分，夕阳如血，染红了天边。顾霆霄在后院放风筝，笑声清脆，惊起了几只栖在树梢的乌鸦。风筝在空中摇曳，像是要飞向天际，却突然被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打断。顾霆霄一愣，抬头望去，只见庄园外的大路上，尘土飞扬，一队人马正朝这边疾驰而来。

“谁呀？这么大的阵仗？”他嘀咕着，收了风筝，蹑手蹑脚地跑到庄园的侧门，探出头张望。

来的是一群身着灰色军服的士兵，腰间挎着长刀，背上背着步枪，气势汹汹。为首的男人骑着一匹高大的黑马，面容冷峻，左脸上有一道长长的刀疤，眼神如鹰隼般锐利。他身后的旗帜上绣着一个“段”字，顾霆霄虽年幼，却也听过这个名字——段承业，当地赫赫有名的军阀，手段狠辣，心肠歹毒。

“段……段承业？”顾霆霄心头一紧，隐隐觉得不妙。他想起父亲曾提过，段承业觊觎顾家的绸缎生意，几次三番上门商谈合作，都被父亲婉拒。父亲说，这人狼子野心，绝非善类。

还没等他想明白，庄园的大门被猛地撞开，木屑飞溅，门闩断裂的声音刺耳无比。顾霆霄吓得一缩，躲在侧门后的石狮子旁，屏住呼吸。

“顾长林！给老子滚出来！”段承业的声音粗砺如雷，带着毫不掩饰的杀意。院子里顿时乱作一团，仆人们尖叫着四散奔逃，宴席上的宾客也惊慌失措，杯盘摔了一地。

顾霆霄心跳如鼓，悄悄探头，看到父亲顾长林从正厅走了出来。他身着长衫，气度沉稳，面对段承业带来的兵马，竟没有半分惧色。

“段将军深夜造访，有何贵干？”顾长林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侵犯的威严。

段承业冷笑一声，翻身下马，拔出腰间的佩刀，刀锋在月光下闪着寒光。“顾长林，你敬酒不吃吃罚酒！老子看上你的生意，是给你脸，你却三番五次驳我面子。今日，我要让你知道，什么是生不如死！”

顾霆霄脑子里一片空白，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他想冲出去，却被恐惧死死钉在原地。父亲的脸色微微一变，却依旧沉声道：“段承业，你若敢动我顾家，朝廷不会放过你！”

“朝廷？”段承业哈哈大笑，笑声中满是嘲讽，“朝廷那帮狗官，早就被我捏在手里！顾长林，今日你顾氏庄园，一个活口都不留！”

话音未落，段承业一挥手，身后的士兵如狼似虎般冲进庄园。刀光剑影，血腥味瞬间弥漫开来。顾霆霄眼睁睁地看着一个仆人被砍倒，鲜血喷溅在青石板上，染红了他的视线。

“霆霄！快跑！”柳氏的尖叫声从正厅传来，顾霆霄猛地回神，看到母亲跌跌撞撞地朝他跑来。她的旗袍被撕破，头发散乱，脸上满是惊恐。

“娘！”顾霆霄扑过去，抱住母亲的腰，泪水夺眶而出。

柳氏一把将他推开，声音颤抖却坚定：“快，去芦苇荡！藏起来，千万别出来！”她从怀里掏出一只精致的怀表，塞进顾霆霄手里，“这是你爹留下的，带着它，活下去！”

“娘，我不走！”顾霆霄哭喊着，紧紧攥着怀表。

“走！”柳氏猛地推了他一把，眼中满是决绝。她转身扑向一个冲过来的士兵，用尽全力撞开对方，为顾霆霄争取了一丝逃跑的时间。

顾霆霄跌跌撞撞地跑向后院，耳边是母亲的惨叫声和刀剑交击的刺耳声。他不敢回头，只知道拼命地跑，泪水模糊了视线。庄园里火光冲天，喊杀声、哭声、哀嚎声混杂在一起，像是地狱的交响曲。

他跌进芦苇荡，泥泞沾满了衣衫，冰冷的河水浸湿了他的鞋袜。顾霆霄蜷缩在芦苇丛中，紧紧抱着怀表，牙关咬得咯咯作响。火光映红了半边天，顾氏庄园的辉煌在这一夜化为乌有。

夜深了，喊杀声渐渐远去，只剩下远处传来的犬吠和风吹芦苇的沙沙声。顾霆霄蜷在芦苇荡里，浑身湿冷，牙齿打着颤。他低头看着手里的怀表，表盖上刻着顾氏的家徽，一只展翅的凤凰。怀表还在滴答作响，仿佛是母亲最后的心跳。

“爹……娘……”他低声呢喃，泪水一滴滴落在怀表上。八岁的孩子，第一次感受到如此刻骨的仇恨。那种仇恨像是一颗种子，深深埋进他的心底，伴随着恐惧和痛苦，生根发芽。

顾霆霄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那一夜的。他只记得，第二天清晨，芦苇荡的雾气散去，露出一片死寂的庄园。顾氏庄园已成废墟，断壁残垣间，尸体横陈，血迹干涸在青石板上。他强忍着恐惧，爬回庄园，找到了母亲的尸体。

柳氏倒在正厅的门槛旁，旗袍被血染红，脸上还带着最后一丝温柔的笑意，仿佛在安慰他：“霆霄，活下去。”

顾霆霄跪在她身旁，泣不成声。他将怀表紧紧贴在胸口，咬紧牙关，发誓：“段承业，我要你血债血偿！”

小镇的集市上，顾霆霄成了一个流浪儿。他穿着破旧的衣衫，脸上沾着泥污，却掩不住那张俊秀的脸庞。路人偶尔会投来同情的目光，但更多的是冷漠。顾氏庄园的覆灭成了小镇上的谈资，有人叹息，有人幸灾乐祸，但没人愿意收留这个孤儿。

顾霆霄靠着捡拾垃圾和偷点小东西过活，怀表是他唯一的念想。每当夜深人静，他便取出怀表，借着月光看那凤凰家徽，回忆起父母的音容笑貌。仇恨在他的心头越烧越旺，他开始偷偷观察段承业的动向，记下每一个关于这个军阀的消息。

段承业在小镇上建了行辕，耀武扬威，横行霸道。他霸占了顾家的绸缎生意，逼迫其他商户低头，甚至连官府都不敢管他。顾霆霄知道，自己一个八岁的孩子，根本没有报仇的资本。但他不甘心，他要活下去，要变得强大，要让段承业为他的罪行付出代价。

数月后，顾霆霄在集市上偷了一个包子，却被摊主抓住，狠狠打了一顿。他蜷缩在墙角，鼻青脸肿，却死死护着怀表。一个路过的老者停下脚步，蹲下身看着他。

“小子，命硬得很啊。”老者声音沙哑，眼神却带着几分深意，“想不想学点真本事？”

顾霆霄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警惕：“你是谁？”

老者笑了笑，露出一口黄牙：“我叫老刀，江湖人。看你这眼神，像头小狼崽子，有仇要报吧？”

顾霆霄咬紧牙关，没说话。老刀也不在意，丢给他一块馒头：“跟了我，保你三年后能拿刀杀人。你敢不敢？”

顾霆霄接过馒头，狠狠咬了一口，眼中燃起一团火：“敢！”

从那天起，顾霆霄跟着老刀离开了小镇，踏上了未知的路途。他将怀表藏在贴身的衣兜里，那是他的命根子，也是他复仇的信念。芦苇荡的血夜，成了他心底最深的伤疤，也成了他活下去的唯一动力。

顾霆霄的童年，在那一夜彻底终结。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满心仇恨的少年。他的俊容愈发清晰，眉眼间多了几分冷厉，像是一把出鞘的刀，锋芒毕露。他知道，复仇的路还很长，但他已无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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