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亚感到一阵晕眩，她意识到自己的呼吸完全停止的瞬间，一个粗大、光滑的硬物带着无法抗拒的力量粗暴地碾过极度敏感的呼吸道，强行撑开整个喉咙。一瞬间被穿透的异物感和剧痛，即使在经历了无数地狱的雷亚面前也如同闪电划过黑夜一般深刻。随即气流从粗大的导管中输入进来，胸膛在外力的驱动下不自然的、被动的故障起来，每次“吸气”如同气球一般被粗暴地灌入气流，又被强行抽干。呼吸这最基本的生命本能已然被剥夺。

世界被反转，一双强有力的时候轻松地把自己翻过去。数条皮带死死缠住自己的后背和手脚

一张蓝色无菌布覆盖在整个身体，感受到冰冷的寒意划过在自己的颈部，雷亚后颈的皮肤被从中间切开，从肋骨到脖颈，完整的脊柱暴露在空气中。

“稳住。”NANA冷静而低沉的声音响起。

一股巨大的压力猛地落在后颈部，那是一个固定脊椎的钢爪，嵌入了她的皮肉，触及脊椎神经的一瞬间，一股被巨石碾碎般的痛楚炸裂开来。雷亚的身体就像脱离水中的鱼反复地弹起，接着被几根皮带狠狠的拉回台面，全身肌肉正以不自然的幅度抽搐。一声凌冽的、不似人声的惨叫试图从咽喉冲出，却被口中的硬物狠狠压制，只剩沉闷的低吟。

在这持续而极致的痛苦中，一种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感觉降临。一把骨锯，正以高速旋转切割她的颈椎。伴随着令人头皮发麻的高频振动，雷亚感觉到自己正在被锯开。

不知过了多久，雷亚的精神近乎崩溃。突然有一瞬间，像被抽离了全身的骨头，整个身体瘫软了下来。一股灼热的麻木感从后颈部最后一次流向身体的两侧，先是左腿...然后是右腿...腰部...胸腔...他们消失了...

尽管呼吸机还尽职尽责地维持雷亚的供氧，此刻雷亚已然感知不到身体的任何部位，对身体的感知完全被剥夺了。

一种无尽的虚无感涌入雷亚的脑海，伴随而来的还有吞噬一切的恐惧和自杀念头，然而现在就连呼吸的权利也被机器夺取，一切都是徒劳。

“第一脊椎至第三胸椎完整脱离，准备插入组件，重新连接。”NANA冷漠的声音宣告着雷亚的感知从此消失。

雷亚的恐惧达到了顶峰，不是对疼痛的恐惧，而是像从内部被删除一般，身体还保留着硬件部分但启动硬件必须的驱动被彻底抹去，她想尖叫，想逃离这一切，但为时已晚，从手术开始的一瞬间开始，这副身体的控制权就已永远不属于她。泪水从眼角涌出，浸湿了无菌布的一角。

那纯黑的头壳被拆开，一部分是后脖颈贴紧后脑勺与脖颈的一个倒梯形圆片，剩下的部分为覆盖整个下巴直到整个头部四分之三的头壳。NANA从容地接过后脖颈部分，通过机械手精密的操作与头颅之下连接在一起。

世界再次被翻转，雷亚感觉那双手把自己再度翻了过来。

眼前无影灯的白光再度笼罩下来，眼皮被一股不可抗拒的轻柔力量无情的固定，那白光刺的眼睛针扎一般的痛，眼前出现的蓝色身影手持亮着寒光的金属刀具，小心翼翼的插入已无法转动的眼球与眼窝之间，突然一种奇异的脱离感，像是一根紧绷的线被拉断，先是左眼，然后是右眼。

短短数十秒后，彻底的暗降临了。它是前所未有的虚无感，没有形状，没有边界。雷亚仍能感觉到一个球体在眼眶中被撬动，近乎完整的脱离，剩下两个虚无的孔洞。它们空缺的部分好像被另一种坚硬的球体重新填充。

细微的金属声还响动，两根细长的钢针探入，在头颅内很深的地方，和刚刚眼中的感觉一样，两侧紧绷的线，同时“嘣”的拉断了，雷亚感受到自己的耳膜仍能接收到震动，但已经失去了它存在的意义。

声音也消失了，是完完全全的死寂。

最后仅剩整个头部仅剩的触觉也在这个通体全黑的头壳合上之时完全消失，连接部分的几个节点被无情的机械锁上，两边的螺丝固定好后以特殊的固锁胶化学固定，除非被加热至250度否则再无打开的可能，对这套系统的自清洁维生系统也再无必要。

黑暗和死寂联手，雷亚的存在仿佛被从世上抹去，悬浮在虚无之中，以一种没有任何知觉的虚无状态，时间感彻底崩溃，感觉自己连时间也失去了。在这虚无之中仅存的是无穷无尽的恐惧，之后一股几乎要杀死大脑的疼痛如巨大的绞肉机就要撕碎雷亚剩余的意识。

就在这时，一种突兀的感觉刺破了恐惧，一种缓慢而坚定的尖锐感刺入了雷亚的脑中，直达那个不断输出庞大毁灭情绪的根源——杏仁核，大脑的情绪核心。一种温柔而绝对压制的电流沿着刺入脑中的电极被持续灌入。

嗡——

在这之后，一种怪异又令人狂喜的念头，在这绝对的感官剥夺和电流轰击中诞生。一种扭曲的狂喜和绝对的恐惧在毁灭性的神经中竟然如此清晰的共存，一种无法抑制的冲动从这片真空冲破了感官的屏障。

她笑了，荒谬的喜悦让她的嘴角止不住的上扬，那无法抑制的狂笑的冲动开始与那股无尽的恐惧对撞，那股绝望的疼痛逐渐开始消散。二者达到一个微妙的平衡，彼此消融，最后整个世界再次变为了虚无。

回想起手术前地狱般的痛苦，回想起第一次与白石博士见面的滑稽场景，博士碧绿色的眼睛，这双眼睛最后的时刻看到的那亮着寒光的金属刀具，记忆的碎片如水中的倒影，被这片虚无吞噬，一切的一切都失去了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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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被无止境的拉长，也许是一瞬间，也许是数十年，对雷亚来说没什么不同。

已经从静静躺在床上

感觉时间度过了无数个世纪，突然，一股压力被雷亚的意识捕捉，在黑暗中发出微亮的光。尽管如此的不起眼，但在这空无一物的无垠世界之中，重新有了存在与虚无的区别。

“博士！脊椎替代组件和AI感知过滤系统重构成功了！”森上在电话里激动的说着。

躺在床上将近一个月的雷亚，此刻电脑数据显示她身上的这套系统已经启动，运行正常，收到这一消息的NANA第一时间赶到现场。

“生日快乐！雷亚小姐！”NANA喜极而泣。

雷亚的视角里弹出一个逐渐靠近的紫色矩形，在那矩形之上显示出一串文字，“白石博士”，此刻身后两个矩形都显示着“研究员”3个字。身后还有一个蓝色矩形和一个粉色矩形，似乎蓝色和粉色分别代表着男性和女性，似乎只有特定的人物会以紫色代表。

接着一股奇怪的感觉涌上心头，冰冷的逻辑链出现在雷亚的意识中，并非具体的文字或感官，它就是守护者AI，它能通过重筑雷亚的各项感官，在各种信息被接收、过滤、重新输入雷亚脑海内的一个概念：

【滴】AI感受到有人向自己信息输入时都会响起这个虚无的提示音。

【对象：白石千户 状态：友好、靠近、关心】

【环境：无菌实验室 医疗床】

【推断意图：祝福、用户、诞生】

雷亚似乎“听懂”了，白石博士正在祝自己生日快乐，AI识别到了对方的友好，视野中紫色矩形中亮起一个仅由两个点一条弧线组成的笑脸。

没有唇语，没有表情分析，没有肢体语言，仅仅接收到的只是一套AI通过学习雷亚的意识，以此推断场景中最可能的意图，她所能理解的一切都只是AI翻译的极简的概念投射，从系统赋予的数据库中关于行动目的推断的标签。

雷亚似乎想要回应，但不知如何是好。

【滴】提示音又一次响起

【对象：白石千户 状态：引导、耐心】

【推断意图：触碰、项圈、表达】

项圈？雷亚本能地将精神聚焦与脖子上的项圈。

【识别对象：项圈：思维导航装置】

雷亚注意力集中在项圈上，它快速定位到预设的表达语句中，选择要表达的意思。

“您好，博士。”AI完全接管了雷亚的身体，AI计算后将通过项圈自动做出回应，这是AI通过学习雷亚原本的嗓音模拟的电子音，冷冰冰的说着，但这是雷亚真实的回应。

“谢谢，我明白了。”对于操控项圈来说这似乎是雷亚与生俱来的本能。

似乎只有把注意力集中在某样东西的时候才能察觉到它的信息。雷亚“看”着身上的其他部分，后颈部有什么装置正在运转，一股震动连接着后背的集成管道，紧接着从下巴的换气口，一股新鲜的空气通过口中的管道涌入肺部，头壳里的呼吸泵正为雷亚的供给氧气。是一个合AI电脑、脊椎替换部件、驱动电池一身的高度集成脊椎中枢与维生系统，替换了雷亚被移除的椎骨，与头壳表面的上百个传感器相连接，共同维持着整套感知系统，理论上现在雷亚能“看”到360°的视角。它还有一个更重要的作用，维持雷亚脑内杏仁核的电极正常运作。

【维生系统】

【实时呼吸频率：每分钟13.3次】

【实时心率：72】

【血氧浓度：98.2%】

紧接着传来的，是全身均匀的，厚重而实在的乳胶触感，雷亚把手举过眼前，视角内以极简的线条勾出身体的轮廓，她认出了，这是已经穿上乳胶衣的自己。视线内唯一具有具体描述意义的是那一件紫色的洛可可花纹的全包乳胶衣，是雷亚最喜欢的颜色和最喜欢的花纹。这是她余生中对雷亚·奥伊西丝这个“人”仍然活在这个世上的唯一认知。

术后，内外两层乳胶衣完全封闭雷亚身体所有部分，唯一的开口是雷亚曾经的嘴，现在已经被摘除了舌头和所有牙齿，融入高度集成的呼吸&传感器集成管道，经过头壳下巴两侧在脑后融入束脖之中连接着脊椎中枢。经过手术嘴巴周边的乳胶与相同材质的呼吸管融为一体，深入雷亚的呼吸道，再也无法分开。

鼻子也不再被需要，为了保持其完整性被从咽部反向填入了乳胶倒膜在鼻孔外与连身的乳胶头套融合在一起，为了头壳佩戴舒适外耳被完全摘除，内部同样填入了乳胶保持完整性。眼球完全摘除，眼眶之内的所有组织被移除，作为新的传感器处理器通过鼻泪管绕过鼻咽部与集成管道相连。

雷亚发现，胯部、腰部和脖子，被互相连接的阴部护板、小腹束带、皮质腰封和束脖牢牢固定。

她还活着，她还存在与这个世上，尽管如此，一股熟悉的恐惧感涌上心头。

【情绪、波动、安抚】

【咔哒】

系统莉一声的金属响声扣响，这声音只有雷亚可以听到，这是雷亚和NANA约定的安定信号之一。

大腿环、臂环、阴部护板、腰封、束脖同时开始收紧，一股被拥抱的幸福感涌上心头，尽管它温柔而真实，这仍是被AI过滤过的，高度简化的，纯粹的安定信号。因为在无法预料的瞬间，尽管在这极简的数据交互中，旧世界的幽灵，那曾经名为灾难性环境适应崩溃的残留本能仍会试图发动攻击，此刻这套由温柔的皮革构成的坚实触感稳稳压制。

【滴】

【对象：白石千户 状态：友善】

【推断意图：学习、日常、活动】

雷亚明白了NANA的意思。

这是她近两年半以来尝试坐起来。

【运动意图捕捉：微弱 肌肉震动】

【滴】

【对象：白石千户 状态：鼓励】

【推断意图：用户、手部、肌肉】

【滴】

【推断意图：双臂、聚焦、撑起】

【滴】

【推断意图：想象、胳膊、运动】

雷亚“咬紧牙关”，在将全部精神凝聚在被标记的肩部、手肘、手腕、手掌，每个关节都像被图钉插入一样，笨拙的指挥AI，能看到手臂上的肌肉不自然的抽动。

动！给我动！

当然，要在这新世界学习如何活动没想象中这么简单，现阶段在能让手指动一下就已经是极限了。

【滴】

【对象：白石千户 状态：认真、尝试】

【推断意图：雷亚、感受、恐惧】

NANA直接拉起雷亚的手，雷亚直接是被从床上搀扶，或者说是硬拉这坐起来。

【识别对象 触觉预警】

【手腕接触 背部接触】

【综合程度（07/10）】

【咔哒 咔哒 咔哒】

全身皮革制品以肉眼可见的程度收紧，因强烈的接触带来的崩溃感，AI系统检测到这中接触的严重等级是7级(最高10级），安定信号在不停的释放着。此时如果凑近仔细听，你能听到雷亚被阴部护板保护之下的，有一个包裹阴核不停吮吸和强烈震动的小怪兽正在全速运行着。

尽管触觉已经不复存在，但这种程度的接触仍能带来严重的后果，系统不加以干预的话后果将不堪设想。在系统判断皮革制品都不足以令雷亚安静下来的话，将对其实施强制高潮手段，意在用人体最根本的愉悦中和躯体的不适感。

雷亚整个人愣在了原地，全身肌肉本能地紧绷，足足两分多钟。

在第一视角的雷亚，早就因快感的汹涌而搅的天翻地覆，AI过滤并放大了下体提供的纯粹的性快感。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雷亚的意识如果过于强烈偶尔会突破AI的接管，短暂的出现在AI的前面。

几分钟后雷亚从快感中缓了过来。不用担心使用者会因这般快感而特地与人产生接触，毕竟谁想先被残留的自毁本能侵犯然后又突然强制高潮呢，作为欺负雷亚的手段倒是可以考虑一下。

这是几个月来，雷亚第一次脱离躺着的状态，被搀扶着坐在床边，被乳胶包裹的大腿和脚底传来海绵一般被极度钝化的触感，再度让雷亚感觉到名为“活着”的真实。

“谢谢你，白石博士。”

【滴】

【对象：白石千户 状态：感动、落泪】

【检测意图：荣幸】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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