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幕 地下的圣像

周六早上，我特意挑了件最普通的灰色T恤和洗得发白的牛仔裤，头发扎成低马尾。戴上眼镜后，镜子里的人像个刚入学的高中生，土得掉渣。很好，要的就是这种泯然众人的效果。兜里揣了瓶矿泉水和手机就出门了。

按着卡片上的地址找过去，是商业街最靠外、快接近老居民区的一栋旧百货大楼。从地面陷下去的半层楼梯下面，一扇没有任何标识、厚重的、漆成深灰色的金属门。没有招牌，没有海报，没有任何指示。门紧闭着，像通往另一个世界的入口。只有卡片上那个小小的地址，证明我没找错地方。

心脏在胸腔里咚咚地擂鼓。理智的小人在尖叫“别进去！”，但另一个声音，带着隐秘的兴奋和好奇，更大声地蛊惑着“来都来了，免费的，看一眼就走”。欲望赢了。我深吸一口气，带着点豁出去的劲儿，推开了那扇沉重的门。

光线骤然变暗，一股混合着皮革、消毒水、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类似金属和汗液的奇异味道扑面而来。眼睛适应了几秒，才看清眼前是个不大的前厅。灯光昏黄暧昧，只照亮中间一小块区域。一个穿着兔女郎装束的女人站在类似前台的小桌子后面。她的装扮和印象里那种暴露的兔女郎不同——上半身，包括肩膀和手臂，被深棕色的、泛着细腻光泽的皮革包裹得严严实实，剪裁极其贴身，勾勒出饱满的曲线，下身的黑丝和高跟鞋倒是经典款。最引人注目的是她脖子上那个宽边的黑色皮质项圈，正前方镶嵌着一个冰冷的、泛着哑光的金属圆环。她的表情很职业化，带着恰到好处的微笑，眼神却很平静，甚至有点疏离。

“欢迎光临‘捆绑艺术展’。”她的声音没什么波澜，接过我递上的黑卡，在一个小巧的仪器上刷了一下，发出轻微的“嘀”声。“请用手机扫描这个二维码，登记您的观众身份。登记后，场内可以自由参观、拍照。”

我道了声谢，心脏跳得更快了。自由拍照？这么开放？我对这种免费的连名字都没有的地下展览其实没抱太大期待，脑子里预想的是粗制滥造的道具和敷衍的表演。

然而，拨开第二道绒布门帘，踏入真正的展厅第一步，我就被钉在了原地。

昏暗的聚光灯下，矗立着一座“圣像”。

一个年轻的女人，穿着奇幻故事中圣女风格的白袍——如果那还能称为“穿”的话。粗糙的麻绳以复杂而极具力量感的几何图案，将她整个人结结实实地捆绑在一个巨大的、深色原木制成的十字架上。她的双臂被水平拉开绑在横梁上，双腿并拢，脚踝固定在竖梁底部，头部无力地偏向一侧，长发垂落。白色的布料被刻意撕扯得褴褛不堪，勉强遮住关键的私密部位，大片苍白的肌肤暴露在冷光下，与深色的绳索和木架形成强烈的视觉冲击。她的表情……那是最震撼我的地方。没有痛苦，没有羞耻，只有一种近乎殉道者的平静和虔诚，长长的睫毛低垂，仿佛沉浸在一个外人无法理解的神圣仪式中，完全无视了周围可能存在的目光。

我像个被磁石吸住的铁屑，围着她慢慢转圈，手机镜头对准了每一个细节：绳结的走向，布料撕裂的边缘，她脖颈优美的弧度，脚趾因为长时间固定而微微泛白的关节，还有那笼罩在圣洁与亵渎交织氛围中的宁静脸庞。咔嚓、咔嚓的快门声在相对安静的空间里显得有些突兀，但我停不下来。这根本不是我想象中的廉价色情，这是……艺术。带着禁忌和痛感的、令人心悸的艺术。仅仅这一个展品，就值回票价——虽然我根本没花钱。手机存储空间在无声抗议，我知道，未来几个月的“配菜”素材，光这一个就够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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