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门在虎烈身后沉重地合上，隔绝了楼下妓院大厅里那层油腻腻的喧嚣——廉价香水、劣质烟草、汗水、酒精以及某种更原始欲望混合发酵的浊气。每一次任务的终点，这扇门后暂时的安宁，几乎成了他紧绷神经唯一的锚点。

　　他反手落上门栓，金属碰撞声清脆利落。后背抵着冰凉的门板，虎烈长长地、彻底地呼出一口浊气，仿佛要把肺叶里最后一点血腥气和硝烟味都挤出去。任务结束了，赏金袋沉甸甸地坠在腰带上，里面是滚烫的金币和沾着不知是谁血迹的钞票。他需要这个，需要这短暂的、属于他自己的洞穴。

　　房间里陈设简单，一张铺着浆洗得发硬但还算干净白床单的大床占据中央，一个床头柜，一把旧椅子，角落里一个带水盆的木头架子。空气里残留着上一位客人留下的、令人不快的廉价熏香味道，像发霉的甜点。虎烈皱了下鼻子，大步走到窗边，用力推开那扇蒙尘的玻璃窗。夜晚微凉的空气猛地灌进来，带着外面街道上煤烟和湿石板的清冷气息，冲淡了室内的沉闷。远处工厂区隐约的蒸汽机轰鸣，成了此刻唯一的背景音。

　　他扯下腰间的武装带，沉甸甸的金属扣件和硬牛皮腰带砸在木头椅子上，发出“哐当”一声闷响。接着是那件被硝烟和尘土浸透、边缘磨损得起了毛边的深棕色帆布外套。他像剥掉一层厚重的皮一样把它甩开，露出里面贴身的、吸饱了汗水的灰色棉布背心。背心紧紧裹着他壮硕的胸膛和宽阔的肩膀，勾勒出岩石般起伏的肌肉轮廓，汗渍在布料上洇开深色的云团。

　　虎烈走到床边，开始对付长裤的皮带扣。金属搭扣“咔哒”一声弹开，他抓住裤腰两侧，连同里面那条吸汗的棉质衬裤一起，用力地褪了下去。动作间，大腿肌肉贲张又放松，如同上好发条的强力机簧。两条毛茸茸、布满深浅不一旧疤的健壮长腿暴露在空气里，腿上覆盖着浓密而富有光泽的灰色虎纹皮毛，一直延伸到脚踝上方。那些疤痕，有的颜色深暗如凝固的阴影，是新近才愈合的；有的则已褪成浅白，像岁月刻下的古老印记。

　　他赤裸着站在房间中央，只余一条紧绷的黑色弹力短裤包裹着下身那不容忽视的饱满轮廓。房间不算明亮的光线落在他身上，如同在雕塑一件充满原始力量的作品。肩背的三角肌群宽阔厚实，随着他活动手臂的动作，背阔肌如同展开的灰色羽翼，在脊柱两侧投下深邃的沟壑。胸膛饱满而坚实，腹肌块垒分明，如同精心锻造的铠甲板，一路向下收紧，没入那截低腰的黑色布料边缘。每一寸皮肤下都蕴藏着爆炸性的力量，每一次呼吸都带动着肌肉纤维轻微的起伏。他抬起手臂，随意地抓挠了一下后脑勺浓密粗硬的灰色短发，肩胛骨的动作牵动整片背肌，如同沉睡的猛兽在舒展筋骨。

　　他走到木头架子旁，就着盆里微凉的水，粗鲁地洗了把脸。水珠顺着他脸颊上粗硬的灰色毛发滚落，沿着下巴滴到厚实的胸膛上，在浓密的皮毛间蜿蜒出几道亮晶晶的水痕。他甩了甩头，水珠四溅。然后，他像卸下所有重担一样，把自己重重地抛在柔软的大床上。床垫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弹簧在他沉重的身躯下吱呀作响。

　　他仰面躺着，双手枕在脑后，放松地摊开四肢。灰色的虎纹皮毛在略显苍白的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哑光，那些纵横交错的伤疤——肩头一道狰狞的爪痕，肋下几处深色的弹孔旧疤，腰侧一道几乎贯穿的刀伤印记——都无声地诉说着过往的残酷。腿上的新伤，一道深红色的、边缘还有些肿胀的豁口，在左大腿外侧格外显眼。他闭上眼，鼻腔里嗅着窗外涌入的、带着凉意的空气，混杂着身下床单那点残留的、属于洗衣房的碱水味道。楼下隐约的调笑声和杯盘碰撞声变得遥远模糊，像隔着一层厚厚的水。只有自己沉重而缓慢的心跳，一下，又一下，敲打着耳膜。他在等待那阵熟悉的、轻而规律的敲门声。

　　笃，笃笃。

　　声音准时响起，节奏平稳，带着一种职业化的、恰到好处的耐心。虎烈甚至没睁眼，只是懒洋洋地应了一声：“进。”

　　门把手转动，门轴发出轻微的摩擦声。一个身影悄无声息地滑了进来，反手轻轻带上门，同样熟练地落下门栓。

　　“晚上好，虎烈先生。”声音清朗，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训练有素的温顺，像山涧清泉流过卵石，干净得不带一丝楼下那种腻人的甜腻。

　　虎烈睁开眼。

　　门口站着小白。他穿着妓院统一配发的、洗得有些发白的棉质薄衫和宽松的亚麻长裤，样式简单到近乎简陋。那身素净的衣物，反而更衬得他骨架匀称，线条精练。一头白色的短毛蓬松而干净，像初冬新落的雪，柔顺地覆盖在头顶和脸颊两侧，在灯光下泛着微弱的银光。尖尖的立耳精神地竖着，耳廓内侧透出健康的淡粉色。他的脸型窄而干净，鼻吻线条分明，一双深棕色的杏仁眼嵌在其中，眼神清澈，此刻微微低垂着，带着职业性的谦恭，却不见半分媚态。唇线薄而清晰，嘴角天然地带着一点点向上翘起的弧度，像是随时准备挂上一个得体的微笑，但那笑意从未真正抵达眼底深处。那是一种经历过太多、看透太多后的平静，一种用冷淡包裹起来的、近乎透明的外壳。

　　他身形确实瘦小，站在门口，几乎被虎烈那巨大的阴影所覆盖。但绝非弱不禁风。薄衫下隐约勾勒出肩膀的轮廓，手臂线条流畅紧实，没有一丝多余的赘肉。宽松的裤管里，能看出小腿的肌肉在走动时绷紧又放松，蕴含着一种猫科动物般的轻巧和力量感。一条蓬松的白色大尾巴自然地垂在身后，尾尖微微卷起，随着他的步伐轻轻晃动，动作幅度极小，透着一种近乎刻意的控制。

　　小白走到床边，目光在虎烈赤裸雄健的身躯上平静地扫过，如同检查一件习以为常的物品，没有特别的停留或波动。他微微歪了下头，立耳几不可察地转动了一个微小的角度，像是在捕捉空气中的信息。然后，他伸出右手，掌心向上摊开，手指修长干净，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

　　“老规矩，虎烈先生。先付账，后服务。”他开口，声音依旧清朗平稳，语调没有任何起伏，仿佛在陈述一个天经地义的真理，“这次是两百五十块。”

　　虎烈浓密的灰色眉毛瞬间拧成了一个疙瘩，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的、不满的咕噜声，像块石头在胸腔里滚动。他侧过脸，琥珀色的虎目带着点难以置信的凶光瞪向床边那白色的小小身影。

　　“什么？！”虎烈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刚刚放松下来的慵懒和骤然被刺了一下的不满，“上次还是两百三！你这价格涨得比子弹还快！小白，再这样下去，老子下次真他妈要带个睡袋去城外桥洞底下过夜了！这破房间加你的‘服务费’，快赶上老子卖命的价钱了！”

　　他嘴里抱怨着，动作却丝毫没有迟疑。结实有力的手臂越过床头柜，一把抓过自己那条沉甸甸的武装带。手指在腰包暗扣处一拨一挑，动作熟练得如同解枪套。他摸出厚厚一叠皱巴巴、沾着汗渍和不明污渍的钞票，看也没看，抽出三张面额一百的，带着点赌气似的力道，“啪”地一声拍在小白摊开的掌心里。钞票的边缘扫过小白的手指，带着粗粝的质感。

　　“找你五十。”小白的声音依旧四平八稳，仿佛虎烈刚才那番抱怨只是窗外刮过的一阵无关紧要的风。他看都没看那三张钞票，只是灵巧地用另一只手从自己裤袋里摸出几枚银币，指尖捻出一枚五十面额的，轻轻放在虎烈还摊在床上的大手里。他的手指白皙修长，触碰到虎烈粗糙厚实、布满老茧和细小伤疤的掌心时，一触即分，快得像羽毛掠过水面，没有丝毫温度停留。

　　虎烈捏着那枚还带着小白指尖一点微凉体温的银币，感受着金属的坚硬棱角硌着掌心的茧子。他哼了一声，随手把银币扔回床头柜上，发出一声清脆的撞击声。他重新仰躺下去，结实的手臂枕回脑后，目光投向天花板那几道蛛网似的裂纹，不再看小白。但那语气里，抱怨归抱怨，却奇异地没有多少真正的火气，反而像是某种习惯性的、甚至带着点无奈纵容的互动。

　　小白将那三张钞票仔细对折，放进自己上衣内侧一个隐蔽的口袋。然后，他走到床尾，动作轻巧得像只猫。他爬上床，膝盖陷进柔软的床垫里，跪坐在虎烈结实的小腿肚旁边。他伸出双手，掌心朝下，指尖微微弯曲，带着一种习以为常的从容。

　　“还是先按摩放松一下？”他问，深棕色的眼睛看着虎烈线条硬朗的侧脸，语气是征询的，但动作已经开始了。

　　那双修长的手落了下来，带着令人舒适的微凉，精准地按在虎烈右边小腿紧绷如铁的腓肠肌上。指尖的力道并不轻，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瞬间找到了深藏在坚硬肌肉束下的紧张结节。小白的手像带着某种魔力，沿着肌肉的纹理，由轻到重，由表及里地按压、揉捏、推刮。他的动作流畅而富有节奏，指关节偶尔在某个顽固的硬结上顶住，施加持续而稳定的压力，直到那硬结在指下发出细微的“咯吱”声，如同积雪在暖阳下融化、塌陷，最终彻底松解开来。

　　虎烈喉咙深处发出一声悠长而满足的叹息，那声音低沉浑厚，带着猛兽被顺毛时的慵懒。他闭上眼，浓密的灰色睫毛在眼睑下投出一小片阴影。全身的肌肉，从被按压的小腿开始，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湖面，一圈圈地向外扩散着松弛的涟漪。肩背那厚实的斜方肌放松了，紧握的拳头松开了，连呼吸都变得更加深长而均匀。

　　“嗯…左边，重点。”虎烈含糊地指挥着，鼻音浓重，像快要睡着了。

　　小白的双手立刻转移阵地，落在他左腿上。当那双带着穿透力的手按到左大腿外侧那道新鲜的、边缘还有些红肿的豁口附近时，虎烈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了一瞬，喉间逸出一丝压抑的抽气声。

　　小白的手顿住了，指尖悬停在伤疤边缘几毫米的地方，没有再按下去。他的目光落在那道狰狞的伤口上，深棕色的瞳孔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极快地掠过，快得让人抓不住。他沉默地看了几秒，指尖最终只是轻柔地、安抚性地拂过伤口周围紧绷的皮肤，避开了中心位置。然后，他的手沿着腿侧向上，开始处理虎烈腰侧那片坚硬如铁的腹斜肌群。

　　“这次去哪了？”小白的声音响起，打破了按摩带来的宁静。他的语气很随意，像在问今天的天气，指尖却精准地按在虎烈左侧腰肋下方一块异常僵硬的区域，那是长途奔袭和长时间保持射击姿势留下的印记。

　　“北边。”虎烈闭着眼回答，声音带着被按摩熨帖后的沙哑，“黑松林那鬼地方，帮个木材商清理一窝占了他新伐区的‘钉子户’。”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回忆那场战斗，“一群饿疯了的灰鬣狗，皮糙肉厚，枪法还他娘的挺准。子弹嗖嗖的，跟下雹子似的。”他抬手，粗糙的手指在自己右侧肩胛骨上方一道相对较新的、颜色还很深的爪痕上点了点，“差点被个装死的家伙从后面掏了心窝子。啧，这帮畜生，比林子里的毒蚊子还烦人。”

　　小白的手指顺着他的指引，在那道深色的爪痕边缘轻轻按了按，感受着下面肌肉的紧张度。他的动作很轻，带着一种近乎专业的审慎。

　　“听着是够呛。”小白淡淡地应了一句，指尖的力道重新变得稳定而深入，沿着虎烈脊柱两侧那两条深沟般的竖脊肌群向下推按，试图揉开那里积累的疲劳硬块。他的目光却再次不由自主地扫过虎烈宽阔的胸膛和腹肌区域。那些新旧交叠的疤痕在灯光下格外刺眼，像一张无声的地图，标记着无数次与死神擦肩而过的坐标。

　　他的手指在虎烈小腹侧方一块颜色异常暗沉、形状扭曲的旧疤边缘停住，指尖无意识地在那粗糙的疤痕边缘轻轻划了一下。那感觉像触碰到了凝固的岩浆，坚硬而充满毁灭的质感。他抬起头，深棕色的眼睛看着虎烈闭目养神的脸，那总是平静无波的眼底深处，似乎有某种极其细微的涟漪漾开，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忧虑？但很快，那涟漪就消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

　　“又变多了。”小白的声音很轻，轻得像一片雪花落在结冰的湖面上，几乎要被窗外远处工厂的轰鸣吞没。

　　虎烈正沉浸在小白那双神奇的手带来的极致放松感中，粗壮的尾巴尖在床单上惬意地小幅度拍打着，发出轻微的“噗噗”声。听到小白的话，他浓密的眉毛困惑地拧了一下，眼睛依旧闭着，喉咙里含混地咕哝了一声：“嗯？什么多了？”

　　“你的伤疤。”小白的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视线落点在虎烈小腹那道扭曲的旧疤上，指尖却已经移开，继续在腹肌坚硬的沟壑间按压揉捏，仿佛刚才那句话只是随口一提。

　　虎烈闻言，猛地睁开眼。琥珀色的竖瞳在灯光下收缩了一下，锐利的目光投向小白低垂的脸。小白的神情专注在按摩上，长长的白色睫毛在眼睑下方投下一小片扇形的阴影，遮住了那双深棕色的眼睛，让人看不清里面的情绪。

　　“哦，这个啊。”虎烈紧绷的肌肉又松弛下来，重新闭上眼睛，语气恢复了之前的懒散，甚至带着点不以为然的嘲弄，“当佣兵，这不是跟吃饭喝水一样正常？哪天身上光溜溜的没个疤，那才叫见了鬼。”他抬起一只大手，随意地在自己胸口几处显眼的疤痕上拍了拍，发出沉闷的声响，“这都是勋章，懂不懂？每一道都他妈值不少钱呢。”

　　小白没接话。房间里只剩下他指尖按压肌肉时发出的细微摩擦声，以及两人或深或浅的呼吸。窗外，蒸汽机的轰鸣声似乎更响了一些。过了一会儿，当小白的手按到虎烈大腿内侧一处因为长期骑马而格外僵硬的肌肉群时，他再次开口，声音压得更低，几乎成了气音：

　　“别死了。”他的指尖在那块硬得像石头的肌肉上用力揉开一个顽固的结节，指关节顶得虎烈大腿肌肉不受控制地抽动了一下，“我还指望着你带钱来呢。” 语气平淡得像在说“明天记得带伞”，可那内容，却像冰冷的刀锋贴着皮肤划过。

　　虎烈猛地睁开眼，琥珀色的瞳孔在昏暗光线下骤然收缩，锐利的目光如同实质般钉在小白脸上。小白依旧低垂着眼帘，专注于手上的动作，仿佛那句带着冰冷交易意味的叮嘱只是按摩流程中一个无关紧要的注脚。他额前几缕雪白的碎发随着动作轻轻晃动，遮住了小半张脸。

　　那目光在小白的侧脸上停留了好几秒。虎烈胸膛起伏了一下，最终只是从鼻腔深处发出一声短促而含混的回应，带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像是被噎住，又像是某种无奈的妥协。

　　“知道了。”他闷闷地应了一声，重新闭上眼睛，粗壮的灰色虎尾烦躁地在床单上扫了两下，发出更大的“噗噗”声。他不再说话，只是将脸更深地埋进枕头里，任由那双带着奇异魔力的手在他疲惫紧绷的躯体上游走，揉开一个又一个顽固的硬结，带来一阵阵酸胀过后的极致舒爽。那舒爽感如同温暖的潮水，缓慢而坚定地漫过他紧绷的神经，将他向黑暗甜美的睡眠边缘推去。

　　时间在静谧的按摩和窗外持续的工业噪音中悄然流逝。虎烈的呼吸变得愈发绵长深沉，肌肉彻底松弛下来，连尾巴都软软地搭在床沿，不再动弹。房间里只剩下小白指尖按压肌肉时发出的、富有节奏的细微声响，以及虎烈那低沉均匀的鼾声。

　　不知过了多久，小白的手终于停了下来。他微微直起身，甩了甩有些发酸的手腕，深棕色的眼睛看向床头柜上那个老旧的黄铜座钟。时针和分针的位置清晰地映入眼帘。

　　他俯下身，凑近虎烈的耳边。一股淡淡的、属于他自己的清爽皂角气息，混合着虎烈身上汗水和硝烟的味道，形成一种奇异的气息。小白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职业性的提醒，却又奇异地没有惊扰到这份难得的安宁：

　　“虎烈先生，时间快到了。”温热的气息拂过虎烈敏感的耳廓绒毛。

　　虎烈浓密的灰色睫毛颤动了几下，琥珀色的眼睛缓缓睁开一条缝，里面还残留着浓重的睡意和被打扰的不悦。他咕哝了一声，像只被强行唤醒的大猫，带着点起床气。

　　小白已经退开些许，脸上挂起了那种无懈可击的、温顺得体的微笑。他利落地解开自己那件洗得发白的棉质薄衫扣子，动作流畅自然，没有丝毫的忸怩。随着薄衫褪下，露出里面同样宽松的亚麻长裤包裹着的精瘦腰身。灯光勾勒出他匀称的骨架和薄薄一层覆盖在骨骼上的、线条清晰的肌肉，没有虎烈那种爆炸性的雄浑，却透着一股精悍的韧性。

　　“您躺好就行，”小白的声音恢复了清朗，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安抚，“这次我来动。”他一边说，一边利落地解开裤带，褪下长裤，露出两条同样精瘦结实、覆盖着白色短毛的长腿。他爬上床，膝盖分开，跪立在虎烈身体两侧，居高临下地看着下方那具如同沉睡火山般充满力量的雄性躯体。他拉下虎烈有些褪色老旧的黑色平角内裤，一根熬人的跃跃欲试的虎茎显露了出来，一股雄性的气味也毫无遮拦的四散开来。

　　虎烈半眯着眼睛，琥珀色的瞳孔在昏暗光线下像熔化的黄金，倒映着小白悬在上方的身影。他没有说话，只是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而满意的咕噜声，像引擎启动前的预热。他结实的手臂抬起，一只宽厚粗糙、布满老茧的大手，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稳稳地扶在了小白精瘦柔韧的腰侧。掌心滚烫的温度透过薄薄的皮肤，瞬间烙印在小白腰肢的肌肤上，那热度几乎要灼伤他。

　　小白身体几不可察地微微一僵，那瞬间的紧绷快得如同错觉。他脸上那副温顺的微笑面具似乎凝固了一瞬，深棕色的眼底深处，有什么冰冷坚硬的东西被这突如其来的、近乎宣告主权般的触碰短暂地撬动了一下。但那异样稍纵即逝，快得连虎烈都未曾察觉。下一秒，那微笑重新变得完美无瑕，如同画上去的一般。他深吸一口气，腰肢在虎烈滚烫的手掌扶持下，开始缓缓下沉。

　　虎烈那只滚烫的大手扶在小白腰侧，粗糙的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那层覆盖在精瘦腰线上的白色短毛，带来一阵细微的、几乎令人战栗的摩擦感。小白腰肢下沉的动作有了一个极其短暂的迟滞，深棕色的瞳孔深处，那层冰封的湖面似乎被投入了一颗石子，漾开一丝几乎无法捕捉的涟漪。但那涟漪转瞬即逝，快得如同错觉。他脸上那副温顺得体的面具瞬间归位，嘴角的弧度甚至更柔和了几分。

　　他不再犹豫，身体顺从着腰侧那只大手的引导，稳定而缓慢地沉坐下去。初始的紧绷和侵入感是熟悉的，带着一种职业性的接纳。小白喉间逸出一声极轻的、被压抑过的闷哼，尾音很快消散在两人之间骤然升温的空气里。他调整着呼吸，身体内部的肌肉如同最精密的仪器般调动起来，适应着下方那惊人的雄浑存在。

　　然后，他开始动。

　　不是那种狂野的、取悦性的剧烈起伏，而是带着一种奇特的、近乎自持的韵律。腰肢绷紧，核心发力，带动着身体小幅度地、深缓地抬起，再以一种完全掌控的节奏重新沉落。每一次起伏都充分利用了重力的牵引，精准地研磨、挤压着最深处最敏感的那一点。他的动作流畅而稳定，白色蓬松的大尾巴随着身体的节奏，在身后小幅度地、克制地摆动，尾尖的白色绒毛扫过虎烈结实的大腿外侧，带来一阵阵细微的痒意。

　　虎烈仰躺着，琥珀色的眼睛半眯着，视线粘在小白的脸上。那张窄而干净的脸庞此刻微微仰起，露出线条清晰的下颌和脖颈。汗水开始从额角渗出，汇聚在鬓角雪白的毛发边缘，闪烁着细碎的光。深棕色的眼睛半阖着，长长的白色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浓密的阴影，掩去了大部分情绪。只有那微微蹙起的眉心和紧抿的唇线，泄露出他正全神贯注于身体的掌控，以及某种被刻意压抑的、源自身体本能的强烈感受。

　　房间里只剩下两人交织的、愈发沉重的呼吸声，皮肤摩擦的黏腻声响，以及小白身体内部传来的、细微却清晰的挤压和吮吸的水声。每一次深沉的坐入，都伴随着虎烈喉间滚出的一声满足的、低沉的咕噜，像猛兽在阳光下被顺毛时发出的惬意声响。他扶在小白腰侧的大手，指节微微发白，显露出压抑的力量感，却始终没有粗暴地施加额外的控制，只是稳稳地托着，感受着那精瘦腰肢每一次起伏时肌肉的绷紧与放松，感受着那紧致包裹带来的、一波强过一波的灭顶快感。

　　小白的动作越来越快，幅度也悄然加大了一些。那层职业性的外壳在持续累积的感官冲击下开始出现细小的裂纹。他的呼吸变得短促，每一次抬起的间隙，都伴随着一声短促的吸气。汗珠汇聚，顺着他挺直的鼻梁滑落，滴在虎烈厚实的、随着呼吸起伏的胸膛上。他深棕色的眼睛猛地睁开了一瞬，里面不再是清冷的平静，而是被一层迷蒙的水汽和某种近乎痛苦的、即将失控的强烈光芒所覆盖。那光芒一闪而逝，快得让人抓不住，他立刻又紧紧闭上了眼，齿关咬住了下唇，阻止任何失控的声音逸出。

　　虎烈敏锐地捕捉到了小白身体深处那骤然加剧的绞紧和痉挛，那是一种濒临爆发的信号。他琥珀色的瞳孔猛地收缩，像点燃的黄金。一直稳稳托着的手骤然收紧，滚烫的掌心几乎要嵌进小白腰侧的皮肉里，带着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道，猛地向下一按！

　　“呃啊——！”

　　一声短促的、带着哭腔的惊喘终于冲破了小白的齿关，尖利得如同受伤的幼兽。与此同时，他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到极致，像一张拉满的弓弦。他身体内部那无法言喻的绞紧感骤然攀升至顶峰，仿佛要将一切吞噬、融化。深棕色的眼睛骤然失焦，瞳孔放大，盈满了生理性的泪水，茫然地大睁着，望向虚空。他整个人如同被瞬间抽走了所有骨头，维持着最后下沉的姿势，剧烈地颤抖起来，像一片在狂风暴雨中即将被撕裂的白色羽毛。

　　那阵足以将灵魂都绞碎的剧烈痉挛持续了足足十几秒，才如同退潮般缓缓平息。小白脱力般地向前软倒，额头抵在虎烈汗湿的、如同岩石般坚硬起伏的胸膛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每一次吸气都带着细微的、无法抑制的颤音。全身的肌肉都在微微抽搐，覆盖着白色短毛的皮肤泛着一层情动的粉红。

　　虎烈胸膛剧烈起伏，感受着身上那具还在轻微颤抖的、汗涔涔的身体。他没有立刻动作，只是粗壮的手臂向上移动，绕过小白汗湿的脊背，宽厚的手掌带着一种近乎安抚的力道，落在他肩胛骨之间，轻轻拍了两下。掌心下那单薄背脊的颤抖，透过汗湿的皮肤清晰地传递过来。

　　房间里只剩下小白压抑不住的、带着余韵的喘息，以及虎烈粗重而满足的呼吸。窗外蒸汽机的轰鸣似乎被这满室的黏腻空气隔绝了，显得遥远而模糊。

　　过了好一会儿，小白才勉强撑起身体。他脸上那副完美的面具彻底碎裂了，残留着情潮的红晕和生理性的泪痕，眼神还有些涣散，带着一种被彻底掏空后的茫然。他撑着虎烈的胸膛想要坐起，身体却依旧发软，手指尖都在细微地哆嗦。

　　虎烈那只一直扶在他腰侧的手适时地加了把力，稳稳地托着他，帮助他完成了起身的动作。小白垂着头，避开了虎烈的目光，沉默地从虎烈身上翻下来，动作有些踉跄地踩在床边冰凉的地板上。他背对着虎烈，弯腰捡起自己散落在床脚的衣物，那白色蓬松的尾巴此刻无力地垂着，尾尖的绒毛都显得有些黯淡。

　　他默默地、一件一件地穿回那身洗得发白的棉质薄衫和宽松亚麻长裤，动作有些迟缓，手指扣扣子时甚至微微发抖。房间里只剩下衣料摩擦的窸窣声。他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

　　虎烈依旧仰躺在床上，赤裸着精壮的上身，胸膛上还残留着汗水和小白滴落的泪痕。他侧过脸，琥珀色的眼睛看着小白沉默穿衣的背影。那背影精瘦，覆盖着雪白的短毛，此刻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脆弱和疲惫，与刚才那副掌控一切、冷静自持的模样判若两人。虎烈浓密的灰色眉毛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喉结滚动，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发出一声极低的、意义不明的叹息。他收回目光，也坐起身，开始慢吞吞地套上自己的衬裤。

　　当小白终于穿好衣服，转过身来时，脸上已经重新戴上了那副温顺得体的微笑面具。除了眼尾还残留着一点未褪尽的微红，几乎看不出任何异常。他走到床头柜边，拿起虎烈刚才随手扔下的那枚五十块银币，指尖捻了捻，然后从自己上衣内侧的口袋里。

　　小白微微欠身，脸上挂着无可挑剔的职业微笑：“您好好休息。我先下去了。” 说完，他不再停留，转身走向房门，动作轻巧无声，像一抹白色的影子。他拉开沉重的门栓，门轴发出轻微的摩擦声，随即身影便消失在门外，只留下一缕若有似无的、清爽的皂角气息，很快被房间内残留的浓烈气味所吞噬。

　　门被轻轻带上，隔绝了外面走廊的光线。房间里再次只剩下虎烈一个人，以及那张还残留着体温和某种气息的凌乱大床。虎烈站在原地，手里拿着那件灰色的棉布背心，却没有立刻穿上。他走到窗边，再次推开窗户，让夜晚微凉的空气涌进来。远处工厂的轰鸣声变得清晰了一些。他低头，看着楼下那条被昏黄煤气路灯照亮的小巷。没过多久，那个白色的、精瘦的身影就出现在巷口，步履匆匆，头也不回地汇入了夜晚街道上稀疏的人流，很快消失在街角的阴影里，仿佛从未出现过。

　　虎烈在窗边站了很久，直到夜风彻底吹散了身上的燥热。他套上背心，拿起武装带和那堆零钱塞进口袋，最后看了一眼那张凌乱的床，转身离开。关门落锁的声音在空旷的走廊里显得格外清晰。

　　几天后，一个雾气蒙蒙的午后。

　　空气里弥漫着刚下过雨的湿冷气息，混合着码头区特有的咸腥鱼味、煤烟味和街道上垃圾发酵的酸腐气。虎烈刚从城外一个肮脏的下水道维修点回来，替一个吝啬的管道承包商“说服”了一群试图索要高额赔偿的、同样肮脏的鼠人劳工。他的深棕色帆布外套下摆溅满了泥点，裤腿上也沾着可疑的污渍，靴子更是糊了一层厚厚的、散发着恶臭的黑泥。他只想快点穿过这片混乱的市场区，找个便宜的酒馆把自己灌醉，再泡个澡，洗掉这一身下水道和鼠人的馊味。

　　市场里人声鼎沸，狭窄的街道两旁挤满了简陋的摊位，叫卖声、讨价还价声、货物碰撞声不绝于耳。虎烈皱着眉，高大的身躯在拥挤的人流中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他尽量避开那些提着篮子的妇人、追逐打闹的幼崽和推着沉重货车的商贩，只想快点挤出去。

　　就在他拐过一个堆满廉价陶器和藤编筐的转角时，一个熟悉的白色身影猝不及防地撞入了他的视线。

　　小白。

　　他正站在一个卖干货的小摊前，摊位上堆着干蘑菇、风干肉条和一些杂七杂八的香料。小白背对着虎烈，微微低着头，似乎在仔细查看摊主递给他的一小包东西。他依旧穿着那身洗得发白的棉质薄衫和亚麻长裤，外面松松垮垮地套了一件同样旧旧的、深灰色的针织开衫，袖子挽到了小臂处，露出覆盖着白色短毛的精瘦手腕。那身打扮在喧闹油腻的市场里，显得异常干净和单薄，像误入泥潭的一点雪。

　　小白似乎感觉到了身后投来的、极具存在感的视线。他拿着那包东西的手顿了顿，然后缓缓地转过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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