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边。”他低沉地说，“边境线。那里山多林子密，管得松。我在那边……认识个老猎人。” 他顿了顿，补充道，“打猎，钓鱼，总能活下去。” 他的声音很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仿佛在陈述一个既定的事实。

　　活下去。

这三个字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小白的心里漾开一圈圈涟漪。不再是妓院房间里行尸走肉般的“活着”，不再是攒钱赎身那遥不可及的幻梦，而是……和身边这个人一起，真真正正地活下去。在这片陌生的、充满未知的土地上。

　　小白没有说话，只是将脸更深地埋进虎烈温暖厚实的胸膛里，手臂环抱得更紧。深棕色的眼睛里，那片冰封了太久的湖面，似乎终于彻底消融，映照出洞外透进来的、越来越亮的天光，以及……一丝微弱却无比真实的希冀。

　　天光彻底大亮时，雨终于停了。山洞外弥漫着雨后泥土和草木的清新气息，与洞内残留的暧昧和硝烟味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两人开始沉默地收拾。虎烈动作麻利地处理掉篝火的最后一点余烬，确保不留痕迹。他从帆布袋里翻找出相对干燥、还能蔽体的衣物——一条他自己的备用粗布长裤（对小白来说过于肥大），一件洗得发白但还算完整的旧衬衫，以及……小白那件被撕破、沾满泥污却被他一直带着的旧开衫。

　　小白看着虎烈展开那件开衫，上面被撕破的口子和干涸的泥污依旧刺眼。他默默地接过来，走到洞口被雨水冲刷干净的岩石边，就着岩石缝里积存的雨水，用力地搓洗起来。冰冷的水冻得他手指发红，但他搓得很认真，仿佛要洗去的不仅仅是泥污，还有某些不堪的过往。

　　虎烈则检查着他的左轮手枪和仅剩的几发子弹，又仔细查看了左腿的伤口。小白的“治疗”确实起了作用，红肿消了一些，痛感也减轻了，但长途跋涉依旧是巨大的考验。他拿出剩下的烈酒，咬紧牙关再次冲洗了伤口，重新包扎好，动作利落而熟练。

　　当小白将洗得勉强干净、还在滴水的旧开衫拧干，默默穿上时，虎烈也将帆布袋重新整理好背在肩上。他走到小白面前，高大的身影挡住了洞口大部分光线。

　　“走吧。”虎烈伸出手，不是命令，而是邀请。那只沾着泥污和血渍、布满老茧的大手，稳稳地摊开在小白面前。

　　小白抬起头，看着虎烈。那张布满伤疤、写满风霜的灰色虎脸上，琥珀色的眼睛在晨光中显得异常明亮和坚定，里面没有任何迟疑，只有一种近乎磐石的安稳。小白深棕色的眼睛与他静静对视了几秒，然后，将自己冰凉、还有些发红的手，轻轻放进了那只宽厚、温暖、带着厚茧的手掌里。

　　虎烈的手掌立刻收紧，将那只冰凉的手完全包裹住，带来一股令人安心的暖意和力量。

　　“嗯。”小白低低地应了一声。

　　两人一前一后，弯腰钻出被藤蔓掩映的山洞。雨后初晴的天空是洗过的蓝，阳光刺破云层，洒在挂满水珠的草木上，折射出璀璨的光芒。空气清冽得如同薄荷。脚下是吸饱了雨水的、松软的泥土和青草。

　　虎烈拉着小白的手，辨认了一下方向，朝着北边那片连绵起伏、在晨雾中若隐若现的黛青色山脉，迈开了沉重的步伐。左腿的伤口在行走时依旧传来阵阵刺痛，每一步都牵扯着神经。小白的手被他紧紧握着，那精瘦的身体紧跟着他，白色的尾巴在身后小幅度地摆动，扫过沾着雨水的草叶。

　　身后，那座散发着罪恶与欲望气息的城市，连同那些血腥、不堪和冰冷的交易，都已被远远抛在泥泞的雨幕之后。

　　前方，是望不到尽头的、湿漉漉的山野和林地，是未知的艰辛，也是……属于他们的、粗糙却真实的自由。

　　阳光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也落在他们踏过泥泞、并肩前行的脚印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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