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十三日

哪里不对劲……

从床上醒来之后，今天也本该是没有希望、就算下一秒去死也无所谓的一天。

可昨晚的场景却总是挥之不去，就像是刻在了我的脑海里，如果我不立刻知道那家伙到底为什么想死，总觉得我死前就好像有什么遗憾一样！

可是该怎么找到他呢？他总不可能待在海边一整晚吧？

……

结果我还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来到了昨晚的海边，他当然不在。

怎么可能还在，我一定是疯了。

找了个长椅点了根烟，让尼古丁来平复一下我的情绪，冷静地思考一下。

对了……他肯定是同，他长着一张我是男同的脸，我可以在小软件上碰碰运气。

我按照附近的距离排序，一条一条地搜下去，在花了我二十分钟我竟然幸运地找到了。

戴眼镜的灰狼，还有点浅蓝色的毛发，一定就是他没错。

……

【你好啊】

他率先发来了回复，我有些意外，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回关我还主动发来信息。

该怎么打招呼呢……平日里我其实都是在用这个软件找游客出来玩的，要是他说出什么想约或者其他下头的话怎么办。

我平日里应该很擅长打开话题啊，想一下啊，只不过是回一条消息而已。

在那里僵硬了一分钟，反复删了十几条打招呼的问候，最后只是将将回了一句：

【来四亚玩？】

他也很快地回复了我：

【嗯。】

好僵硬的回复啊，怎么办，是对我不感兴趣吗，我的主页照片应该装点的不错啊？

……

不行，我要主动出击。

【要出来吃个饭吗。】

心跳得好快，他真的能回我吗？

感觉情绪有些失控，我截下了他主页的图片，然后发到小群里。

我才刚发到小群，狼那边就来了回复。

【好】

太好了，他愿意出来，有机会了。

【那我们晚上十点见，吃个夜宵，我来接你。】

【行】

只不过他每次都是一个字的回复让我有些在意。

这个时候小群里突然消息增多了，我转回到他们那边，这才发现阿泽在讨论他。

阿泽：【对了十一，你不挺喜欢没事就约游客出去玩吗，正好你钓钓他。】

阿泽：【你把他钩上了之后再甩了他，要是能做了再甩更好。】

抄抄抄葱：【说得好，对十一有什么好处。】

阿泽：【做好了你回来当我的狗。】

抄抄抄葱：【你搞笑呢，十一是你前任，你现在让人家回来只让人当你的狗。】

【抄抄抄葱】被禁言【23小时59分钟】

我犯了一个错误，我都忘记阿泽和葱葱都还在这个小群里，而且葱葱为了帮我说话又被阿泽禁言，一定很不爽吧。

阿泽：【喂，黎辛林，问你话呢，回复啊。】

看着阿泽还愿意和我说话，甚至给我开出了回到他身边的条件，我竟然有那么一瞬间想答应了。

说实话我还是不想和阿泽分开，心里还是会被他的一言一语刺痛。

十一一一一一一没吃鱼：【等下约他。】

阿泽是个暴脾气，我不打算和他对着干，大不了我就说失败了呗。

而且我也不知道这个叫王顺逸的家伙是什么品性，如果约了他出来吃饭发现他是个比阿泽还糟糕的人，那确实可以不用在意了。

我从床上下来到落地镜前照着自己，已经好久没有去健身了，也没有什么好看的衣服穿。

就这样去见那个王顺逸，恐怕人家也会跑掉吧。

这样想着的我赶紧下楼跑到超商，然后买了我以前的洗护用品，回家好好地洗了个澡。

衣柜里的衣服也都是一些简单的衣服，我得想办法打扮一下自己。

给葱葱发了一条信息问他能不能借我几件衣服，他倒是答应了。

不过……我现在到底在干嘛……

我见他要干嘛，就问问他昨晚为什么想死吗？

好蠢。

在心中一直骂着自己，身体却还是老实地到了葱葱家。

“你怎么突然想借几件衣服？”

葱葱先抛出了疑问。

“等等，你不会是想好好打扮然后真的让那个宅男狼上钩，然后再狠狠羞辱他好回到阿泽的身边吧？”

“十一我告诉你啊，你就算回到他身边也只是当条狗。不是我说得难听，人家主动和你提的分手诶，你还舔，你赔不赔啊——”

“不是啦！”我打断他的说教，然后去他的衣柜挑几件看得上的衣服。“我……想试试。”

“想试试？”他思考了一会儿。“啊？不会是想和那家伙处吧？不是我说他论相貌真的有点配不上你啊，而且好像还有瓜——”

“……”我无语地在穿衣镜前换着衣服，然后又借了一下他镜柜的香水轻喷在手腕上。“我是说，我想换个心情试试。”

总不能告诉葱葱昨晚我想自杀的时候碰到了个同好吧？

“太好了十一！”他突然冲过来抱住了我。“你总算想开了，我就和你说阿泽那家伙就是个极品渣男，你也早就该出来散散心了，都已经半个月没联络我们了。”

“想要什么你来挑，给你看看我的私人收藏！”

他拉开梳妆台下面的抽屉，原来下面还有层专门放更贵的首饰和化妆品……

“好你个葱葱，原来以前借的都是敷衍我的小样啊。”

“咳咳，先不说这个了，来试试这个耳钉……”

……

过了一会儿我给王顺逸发了两条新的信息。

【不好意思，上午一直在忙没有回你信息，我们晚上在颂情人广场见面好吗。】

【还是十点，可以吗？】

然后得来的还是他半死不活的回复。

【行。】

“哇，这家伙会不会聊天啊，只会蹦单字的。”葱葱在旁边看着我的手机，也一样无语。“我要是你我可不见这种人。”

“这不是……转换一下心情吗。”我还是没法说出我的真实想法。

“我还有件事想要麻烦你。”我突然想起葱葱虽然和阿源过着便利店打工的生活，但其实葱葱家是有点钱的。“能不能把你的车借我开一下。”

“你真的会开吗……”

我想了想，去年有一个月都开过老爸的那辆破二手车接妹妹从幼儿园回家，我点了点头。

在葱葱家待到了晚上九点，我打算去赴约了。

总觉得空手好像不太好，要不要拿上点什么呢？

看着路旁花店的一捧玫瑰，我觉得这个不错，只不过价格让人有些肉痛。

等等……我到底为什么给一个说话像客服机器人的宅狼买花啊？

他到底有什么吸引我的地方啊？！

好，干脆见面直截了当点。

我就是昨晚把你拉回来的赤狐，你干嘛想死，还把我想死的兴致搅和了，就这样！

我提前到了这附近，然后手机收到了他给我发的新消息。

不对，他居然主动给我发消息了。

【我来找你，你在哪】

我看了一眼旁边的店，然后还看到了那家伙居然就在前面低头看手机。

我悄悄捧着玫瑰走到了他的身后，然后给他发了消息。

【我在欢茶店门口。】

他回过头，本想吓一下他的我却愣住了。

他手里有一束玫瑰。

我……第一次收到别人送我的花。

虽然只有一束玫瑰，但我很震惊，也很感动。

可我不想表现得这么惊讶，很快又将那副伪装的画皮贴在了脸上。

“给我的？这么贴心。”

我接过他的那束玫瑰，并把我手里的一捧花束塞给他，他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

看，论伪装这一块我可是比他强多了。

“很贵吧？”

他这样问着我，我可不想让他觉得我很穷。

“不贵，而且你不也给我买了一束吗。”我有些玩味地转动着他手中的玫瑰，不知为何心里升起了一点微妙和暧昧，还是第一次有这样的心情。“谢谢你的花，我们去吃饭吧。”

“那个……昨天，是你吗？”

他突然问了这样一句话，我明白他问的是什么意思。

可我要说实话吗？

我不就是为了问他为什么想死吗？

“嗯？昨天？什么事。”

我还是选择了撒谎。

“昨天你在四亚湾给我递了一根烟……在海边……”

“看来你很受欢迎呢。我不抽烟，而且昨晚我也没去海边，是你约的其他人吧。”

我满口谎言，还要把责任推给他。

“不是……我认错人了，抱歉。”

“我知道有家不错的烧烤店离我们不远，我们就不开车过去了，我们走过去吧？”

说实话不是我不想开车，我当然想让他觉得我的人生方方面面成功。

……但我实在是不敢再停车了，刚才我就花了十几分钟才停好。

去往烧烤店的路上有一座桥，我无聊地找着话题。

像是这座桥，他来海兰旅游的时间。

为什么一个游客要来到这里投海呢？

看着他好像在竭尽全力找话题的样子，我才注意到他并不是冷漠寡言，只是单纯地太过笨拙。

还有点……可爱？

我牵住了他的手。

“怎……”他的反应很大，我的同样不小。

我怎么就这么情不自禁地牵了他的手？！

“你出了好多手汗。”这有点太煞风景了，我得拿出我一贯的冷静，想象着当下最暧昧的话。“你的手掌比我大很多呢。”

“谢、谢谢？”他看上去比我要紧张多了。“我想抽根烟，可以吗？”

呼，太好了，他也抽烟，这样就不用担心会被他单方面讨厌了。

“我也想抽根烟，介意给我一根吗？”

“不……不介意……但是抽烟不好。”

噗嗤。

我很想笑，但是我知道现在的氛围不合适。

我当然知道抽烟不好，不还是从小学到大，只是为了能适应各种不同的场合。

“没关系。”

“真要抽吗？”他将一根烟夹起来，然后将滤嘴那头放进我的嘴巴。

“嗯。”

他给我点燃了烟，我在思考究竟是顺着来一根，还是装作干脆不会抽呢？

答案很明显了。

我装作第一次抽烟被呛到而剧烈地咳嗽，他立刻一脸关心地抽出我们本来还在牵着的手。

“你没事吧？！”

他有点太好对付了，我有点想戏耍他一下。

“看来我还是不会抽，还给你吧。”

“好……”

他叼着从我嘴里拿出的烟，然后看着河景开始抽了起来。

我偷偷在手上哈了一下气，今天的薄荷漱口水应该味道还没散吧。

就这样让他和我间接接了个吻，不过他好像没意识到。

……我到底在干什么。

他抽烟的时候似乎话匣子也打开了，开始和我闲聊一些话题，还真是好懂。

看着他抽完的烟，我打算再继续调戏他一下，或者说……“点一点”他？刚抽完一整支我含过的烟诶？

“有什么特别的感觉？”我问道。

“有什么感觉？就是……头有点晕，然后……有些兴奋。”他回答道。

这家伙，也很迟钝啊。

“会有人说过你比较好占便宜吗？”我索性牵住了他的手，从一开始觉得这家伙冰冰冷冷，到现在只觉得笨得可爱，忍不住想再多戏弄他一下。

就这样到了点餐的时候我也没有松开他的手，他都快要晕过去了。

“会害羞吗？”

“肯定会啊……”

算了，不继续戏弄他了。

我盯着他灯光下的脸，他的蓝眼睛倒是很好看，被藏于淡黄色镜片后也依然显眼。

但重点是他的眼神，不知道为何我从中看不出死意，虽然很疲惫，但那不是寻死之人的眼神。

那我呢，如果我现在照照镜子，里面会倒映着继续戴上面具假笑的我吗？

“那个……为什么约我出来呢。”他有点没底气地问着我。

“因为我喜欢旅游。”

这是实话，但我大多数也是为了拍摄一张标志景点证明我来过，好装点在主页上。

“每到一个地方我都希望能找到当地的朋友出来玩，毕竟一个人出门旅游是很寂寞的啊。”

“那，你的工作呢？”

……有点被问到痛处了。

不过我还是摆着“拍照”的手势，将他框在里面。

“拍新婚照就是我的工作。”

“你是摄影师？”

“没那么熟，见习而已啦。”

……等等。

我偷偷拿着手机，假装若无其事地看信息，然后打开摄像机，将他放在取景框里。

……

我想拍他。

我想……拍王顺逸？！

就在这个时候，服务员端着汤煲走过来了。

“饿了吧？”发觉到自己内心想法的我有些慌乱，给他盛了满满一整碗的汤。“请慢用，王顺逸先生。”

“谢……你叫我什么？”

糟了，顺嘴了。

但是可不能慌张啊，这样反而可疑，会被追问的。

“怎么了，那个不是你的名字吗？”

“是我的名字，可是……你怎么知道的。”

“秘密。”

……

在我没想好的情况下还又留下了新的祸患，赶紧岔开话题好了。

“不好意思，还没告诉你我的名字呢。我姓黎，黎辛林，不过你叫我十一就好。”

“十一……是网名？”

“嗯。”

……

结束了这一餐后，我自然地买了单，并带着他回到了我们见面的广场。

“我把钱A给你。”

他居然主动提出了A钱？说实话我以前和阿泽出来都是默认我请的，大多数时候和其他人出去玩也是我请。

“不用，这顿我请了，如果你还执意要转我钱，我就生气咯。”

“那我拿着花打车回宾馆了。”

……不管怎么说我都该送他回家，作为一个有车的、体面的约会发起者，我唯一的阻碍是车技真的不熟练。

“我送你，上来吧。”

硬着头皮说着这句话，脸上依旧轻松自在。

但是，我还想和他再多待一会儿。

他叫我十一的时候，我有种很特别的感觉。

这是……喜欢？

论外貌，葱葱已经评价过了，他配不上我。

可配不配得上，这世间可从来没有个唯一的标准。

我不想承认这是喜欢，是因为他送的花……对，是给他送花的及格分！

“到了，就在前面那里。”

“靠近海边的酒店，不错嘛。”

这么快就到了……有点落寞啊。

有点想去他的房间，他会邀请我吗？

不对，他是一个人来的吗？！

“那，晚安了。”

他已经抱着花打开车门了，我只能向他招手告别了。

不行，还想……再多留下些印象，一点也好。

我把车窗摇下来，看着正在掏烟盒的他。

“少抽点啦。”

他被我吓了一跳，但那不是厌恶，而且我还想要见到他。

“明天，还能出门吧？”

他点了点头，我心里一阵暗喜。

“太好了，那明天见。”

……

把车加满油开到葱葱老家的车库，我回到了自己的出租屋。

我将玫瑰插在矿泉水瓶里，然后趴在桌子上静静地看着它。

王顺逸……就叫他阿逸吧。

我开始期待明天了，正好还要上班，干脆借着工作的由头把他约到工作地点吧？

就在这个时候，手机振动了一下。

我拿起手机，还没点亮的屏幕上竟然倒映着我的傻笑。

怎么搞的，一想到那头笨狼，我竟然会伪装不住自己的表情？

不过打开手机的那一刻，我的笑容倒是僵住了。

【对方还不是您的好友，请注意信息安全】

阿泽：【约没约他？】

十一一一一一一没吃鱼：【约了。】

阿泽：【钓到了吧？】

十一一一一一一没吃鱼：【明天继续见面。】

阿泽：【做好了给你点“奖励”。】

……

我不想回复他，但我也不想忤逆他。

有那么一点点的期待阿泽愿意和我和好，但也有些讨厌他来搅局。

期待和阿逸明天的见面，也有明明心里还有别人的负罪感，也有思考自己是否在按照阿泽指示才和阿逸玩角色扮演。

种种复杂的心绪纠结在一起，让这份情感变得不纯粹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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