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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雕离影】(第一部风起云涌)32 绝处天谋(上中下),3

小说: 2025-09-10 15:58 5hhhhh 4540 ℃

  然而狼卫的力量远超想象。那头巨狼猛地一个翻滚,利爪连挥,围攻的十几人瞬间倒下大半。剩下的几人吓得肝胆俱裂,哪里还敢再战,四散而逃。

  另一头巨狼追上一群逃跑的外门弟子,一爪拍下,便有三四人被拍成了肉泥。

  其余人更是吓得魂飞魄散,有的跪地求饶,有的哭爹喊娘,场面惨不忍睹。

  整个万仞剑坪已经变成了人间地狱,哭喊声、惨叫声、狼嚎声混成一片,震得山谷回音不绝。

  血腥味弥漫在空气中,令人作呕。

  就在一头狼人正要扑杀一名已经吓瘫的衡山弟子时,一声蕴含着无边慈悲与威严的佛号如洪钟大吕般炸响:「阿弥陀佛!」

  声音未落,一道明黄僧袍的身影已飘然而至,稳稳落在那头魔物与弟子之间,正是少林方丈天鸣禅师。

  那狼人见猎物被阻,赤红的双目凶光更炽,咆哮一声,便挟着一股撕裂空气的腥风,猛扑向天鸣禅师!

  天鸣禅师不闪不避,口中再诵佛号,原本慈悲的双目,陡然化作金刚怒目!

  「唵!」

  他右掌缓缓推出,动作看似极慢,却带着一股排山倒海般的磅礴气势。那只苍老的手掌之上,竟浮现出一层古铜般的淡淡金光,庄严而神圣,仿佛并非血肉之躯。

  少林七十二绝技之——「大力金刚掌」!

  「砰——!」

  一声沉闷如暮鼓的巨响,禅师的肉掌,结结实实地印在了狼人那布满鬃毛的胸膛之上。

  那头冲势万钧、刀剑难伤的巨狼,竟如撞上了一座无形的山岳,巨大的身躯猛然一滞,随即发出一声痛苦至极的惨嚎,如断线风筝般倒飞出数丈之远,重重砸在擂台边缘,竟将坚硬的青石板砸出了蛛网般的裂痕!

  天鸣禅师缓缓放下手掌,一派宗师气度,淡淡道:「佛门亦有金刚之怒,只为降伏尔等世间邪魔。」

  魔狼在地上翻滚几圈,竟发出一阵骨骼摩擦的「咯咯」怪响,无视了胸前那已然塌陷的掌印,摇摇晃晃地,再度站起!掌印边缘,血肉模糊,却无鲜血流出,反而丝丝黑气缭绕,更添几分妖异。

  天鸣禅师见状,微微垂下眼帘,双手合十:「罪孽之深,非慈悲心不可渡,亦需金刚怒。」

  话音甫落,他那枯瘦的身躯之上,那层古铜色的金光陡然大盛!金光并不刺目,却自有一股不动如山的厚重与威严,仿佛为他披上了一件无形的琉璃僧袍。

  那狼卫似乎也感受到了莫大的威胁,仰天发出一声凄厉长嚎,再度化作一道黑色闪电扑来!

  这一次,天鸣禅师不再静立原地。

  只见他身形一晃,如一缕青烟,不退反进,主动迎向那头魔物,双掌齐出。

  那一瞬,禅师的身影仿佛变得模糊起来。漫天掌影凭空而生,层层叠叠,充斥了狼卫周身所有的空间。有的掌印拈花带笑,蕴含无边慈悲;有的掌印怒目圆睁,饱含降魔伟力。

  正是少林至高掌法——「大慈大悲千叶手」!

  狼卫空有万钧神力,却如陷入了掌影的怒涛,无论向何处闪避、反击,都有无数掌印从四面八方印上它的身躯。

  沉闷的击打声,密集如暴雨倾盆,连绵不绝!

  那狼卫被打得连连后退,身上坚逾精铁的皮肉竟现出一处处焦黑的掌印,黑气溃散,凶焰渐熄。最后一记重掌轰在它的胸膛正中,狼卫发出一声哀嚎,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地,四肢抽搐几下,终于不动了。

  天鸣禅师收掌而立,微微垂首,正欲调息内息,胸膛起伏之间,吐纳清明之气。

               可就在此时

  「咯……咯咯咯……」

  那具倒地不起的狼卫,胸腔深处竟传来一阵极其诡异的骨骼摩擦声,如同什么东西在体内疯狂扭动。下一刻,那原本应已毙命的身躯忽然剧烈抽搐,塌陷的胸膛竟肉眼可见地隆起、复原,掌印之处如泥般蠕动,一丝丝黑气翻涌凝聚,迅速弥补了所有创伤!

  它的双目猛地睁开,赤红更胜先前,瞳孔中竟隐隐泛出一道深紫光芒!

  「吼——!」

  一声惊天动地的怒嚎震裂山谷,那头魔狼如尸起之鬼般猛然蹿起!

  「这等邪异之法……」天鸣禅师眉心一紧,面上却不动声色,手中佛珠轻轻一转,低诵佛号:「果然已非血肉凡胎。」

  天鸣禅师目光微凝,声音低沉如暮鼓:「此物……已非人非兽,恐是有人以术逆转生死,炼魂入体。」

  说罢,他不再迟疑,手掌一翻,一道金轮佛印于掌心浮现,身形再度腾空而起,迎着那头死而复生的天魔狼卫,毫不后退!

  佛光映天,妖影逼人。

  与此同时,剑坪各处皆是血战。

  衡山「幽谷书堂」堂主率衡山弟子结成剑阵,数十道剑光交织如网,将一头魔狼困在其中;崆峒派掌门催动「七伤拳」,每一拳轰出都带着撕裂空气的劲风,与另一头巨狼缠斗不休;唐门暗器如雨,密密麻麻射向第三头魔狼,虽难伤其筋骨,却也让其行动受阻。

  然而,这些天魔狼卫的生命力远超想象。被击倒了又爬起,伤口转眼愈合,仿佛不知疲倦的杀戮机器。每一次扑击都带走数条人命,血腥味越来越浓,惨叫声此起彼伏。

  剑坪上的战况愈发惨烈。天魔狼卫如九幽凶神,在人群中肆意冲撞屠戮。哭嚎、惨叫、兵刃碎裂声与狼嚎交织,谱成一曲末日悲歌。

  而就在这修罗场般的混战中,剑坪正中央的擂台上,却呈现出另一番景象。

  莫问天与白连生,师徒二人正在进行着一场截然不同的对决。没有血腥,没有嘶吼,只有剑光如电,身影如风。这里仿佛自成一方天地,将外界的惨烈隔绝在外。

  两人的剑法都已臻至化境,每一招都蕴含着数十年的修为。剑锋交击处,火星四溅,劲气激荡。

  「当!当!当!」

  金铁交鸣之声不绝于耳,火星四溅。两人剑招越来越快,身形在主席台上纵横交错,青石台阶在两人脚下崩裂,碎石飞溅。

  莫问天一记「回风落雁」,长剑自上而下,如瀑布倾泻,剑气凌厉。白连生长剑交格挡,却被这一剑的浑厚内力震得后退三步,嘴角溢出一丝血迹。

  「你,终究差了火候。」莫问天剑尖遥指,气度沉凝如山,「当年念在同门之谊,逐你出门已是宽宥。今日竟敢引狼入室,祸乱山门,便休怪为师清理门户了!」

  白连生抬手,舔去嘴角血迹,眼中非但没有惧意,反而燃起一丝近乎疯狂的火焰:「呵,师父,您还是这般……刚愎自用!」

  话音未落,他身形已如离弦之箭暴射而出!袖中软剑化作一道索命寒光,舍弃所有防御,以同归于尽的惨烈姿态,直刺莫问天咽喉要害!

  莫问天目光骤然锐利如电,手腕轻抖,长剑斜引,使出衡山剑法守御绝技」

  紫盖独立「!剑身斜举,剑尖指天,一道凝练的剑弧划出,精准无比地将那狠辣剑光格开。

  电光石火间,他脚下步法如鬼魅般一错,身形借力疾旋,长剑顺势如毒龙出洞,疾刺而出!

  「噗嗤——!」

  冰冷的剑锋毫无阻滞地穿透血肉,发出沉闷的声响。

  白连生身形一滞,低头看着穿胸而过的剑尖,嘴角却勾起一丝诡异的笑容。

  「师父……」他嘶声低吼,声音因剧痛而颤抖,却带着令人心悸的疯狂,」

  这……只是序幕!」

  「嗷——!」

  话音未落,他猛地伸出手,五指如铁钳般死死扣住了贯穿自己胸膛的剑身!

  就在这一瞬间,白连生的身体开始发生令人毛骨悚然的变化——躯体急剧膨胀,青衫绷得咯咯作响,随即寸寸撕裂,露出下面密布着粗硬白毛的虬结肌肉。

  他的面容也在扭曲拉长,下颌突出,锋利的獠牙破唇而出,双眼瞬间化作两团血色烈焰,十指伸长尖锐,化为森冷利爪。

  莫问天见状大惊失色,当即运起全身功力,想要抽回长剑。岂料那爪子力大无穷,钢铁般牢牢箍住剑身,任他如何发力,长剑竟纹丝不动!

  「不好!」

  另一只狼爪横扫而至,狂风挟带腥臭之气扑面而来!莫问天当机立断,弃剑飞身暴退。

  「嗷——!」

  一声震天动地的狼嚎响彻夜空,白连生此刻已彻底化作一头巨大魔狼。浑身雪白的鬃毛在血云的映照下泛起诡异银光,而额头正中一道猩红的月牙标记格外醒目,妖异而森然,气势更胜此前那四头黑毛狼卫。

  莫问天望着眼前这由昔日亲手教导、曾寄予厚望的爱徒白连生所化的恐怖魔物,那银白毛发与额心猩红如血的月牙印记,带来的冲击远胜之前所有!那是一种混杂着背叛、痛心与难以置信的剧烈冲击!

             就在这心神微分之际

  「噗嗤!」

  胸口猛然传来一阵冰冷的剧痛!

  一截沾满鲜血的剑尖,毫无征兆地、自他背后穿透前胸!温热的鲜血顺着森冷的剑锋,滴滴答答地砸落在破碎的青石上。

  莫问天身体一僵,艰难地、缓缓地回过头。映入眼帘的,是冷虹松那张熟悉到骨子里、此刻却冰冷如霜、不带一丝情感的脸庞。

  「师弟……你……」

  「师兄,时代变了,」冷虹松神色淡然,「识时务者为俊杰。」

  就在此刻,那头巨大的白狼咆哮着扑了过来,血盆大口张开,利爪森寒如刀!

  冷虹松眼底掠过一丝残忍的快意,毫不犹豫地抬脚,运足内力,狠狠踹在莫问天重伤的后背!

  「去死吧!」

  莫问天如断线风筝般,被这股巨力直直踢向那扑来的白狼魔卫!眼看就要被那森然利爪撕成碎片,被血盆大口吞噬!

  千钧一发!

  一道快逾闪电的黑色身影,如同撕裂夜空的惊雷,骤然闯入!李嶷!他在间不容发之际赶到,手臂疾探,一把抄起莫问天重伤之躯,足尖在溅血的碎石上连点数下,留下道道残影,险之又险地带着莫问天从白狼魔卫那势在必得的扑杀边缘擦身而过!

  白狼魔卫扑了个空,庞大身躯砸在擂台上,发出沉闷巨响。它暴怒地转身,血红的巨眼死死锁定了李嶷逃遁的方向,正欲追击。

  「嗖!嗖!嗖!」

  三支劲箭破空袭来,准确无误地钉入白狼的肩背。然而那些足以穿透铁甲的箭矢,此刻却只微微没入狼躯,竟仿佛刺进坚硬的岩石一般,丝毫未能阻止它的动作。

  但这波攻击显然激怒了魔狼,它蓦然转头,血红的目光瞬间锁定观礼台上的周时羲,仰天长嚎,四肢暴起,如一道白色闪电般猛扑而去!

  「轰隆!」

  魔狼庞大的身躯狠狠撞在观礼台上,台子轰然崩塌,碎木飞溅,烟尘滚滚。

  混乱烟尘之中,周时羲疾速掠出。他不作停留,纵身朝后山飞掠而去。白狼魔卫咆哮着追逐其后,很快便消失在深山小径之中。

  冷虹松收回目光,缓缓转过身来,目光落在李嶷和莫问天身上。他提着滴血的长剑,一步步向两人逼近。

  「秘靖司的好手段,居然也掺和进来了。」冷虹松冷笑道,「不过既然来了,就别想走了。」

  李嶷刚要起身应战,莫问天却一把拽住他的手臂,凑到他耳边,气若游丝地说道:「祝融峰顶……她在那里……」

  话音刚落,这位衡山掌门眼中的光芒缓缓黯淡下去,身子一软,无力地滑倒在地。

  李嶷沉默片刻,缓缓起身。他看了一眼正步步逼近的冷虹松,右手按在刀柄上。

  二人之间,相隔十步。

  这十步,是生与死的距离。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与焦臭,擂台之上,是劫后余生的死寂。然这方寸之地,杀气却比方才千军万马的混战,更加凝练,更加刺骨。

  冷虹松看着李嶷,眼中带着一丝猫戏老鼠般的残忍笑意:「我衡山剑法,七十二路,变幻无穷。你秘靖司的杀人术,又有几招?」

  李嶷没有回答。

  他只是将刀,缓缓抽出了一尺。刀身与鞘口摩擦,发出一道令人牙酸的「嗤「声。他的眼神平静如深潭,不起半点波澜。

  这般无视,是最大的轻蔑。

  冷虹松脸上的笑意,终于彻底凝固。

  「找死!」

  他暴喝一声,足尖在满是血污的青石板上一点,整个人如大鹏展翅,挟着一股凌厉无匹的剑风,破空而至!他身在半空,手腕一抖,剑尖竟幻出七朵剑花,如七星当头,分袭李嶷周身七处大穴!

  面对这石破天惊的一击,李嶷的反应,却简单到了极致。

  不退,不避。

  他只是将手中钢刀,自下而上,干净利落地一撩。

  「当!」

  一声金铁交鸣的锐响,清越如龙吟!

  那看似朴实无华的一刀,时机、角度、力道,竟是妙到毫巅,不偏不倚,正好斩在七朵剑花合而为一的那个原点!

  冷虹松只觉一股沉雄刀气自剑尖传来,震得他虎口发麻,身形在空中一滞,飘然落地。

  一招交锋,平分秋色。

  冷虹松脸色铁青,他这才意识到,眼前这个年轻人,其武功之精,竟已到了返璞归真的境界!那不是江湖路数,而是千锤百炼,从无数次生死搏杀中凝练出的,最纯粹的杀伐之道!

  「好!好!好!」

  冷虹松连道三声好,眼中杀机更炽。他不再保留,剑法陡变,手中长剑如灵蛇,如乱云,剑光吞吐不定,隐有风雷之声,将李嶷全身上下尽数包裹。

  李嶷却如惊涛骇浪中的礁石,脚下步法始终不离方寸之地,手中钢刀左封右挡,刀光凝练成圈,将自身护得滴水不漏。

  二人兔起鹘落,瞬息之间已交手数十招。剑光刀影,在小小的擂台上激荡交错,劲气四溢。

  李嶷刀法精准狠辣,每一刀都是从生死搏杀中练就的杀招。然而他心中却另有忧虑——周时羲引着白狼往后山去了,以那魔物的凶残,时羲一人恐怕凶多吉少。

  他不能在此久耗!

  念及此,李嶷眼中精光一闪,刀法骤然一变!他不再一味防守,而是抓住冷虹松一个剑招用老的间隙,猛然向前踏出一步,刀势如虹,一刀劈向对方空门大开的胸膛!

  这一刀,迅猛绝伦,势在必得!

  冷虹松见状,不惊反笑,脸上露出一丝狞意:「到底还是躁了些!」

  他竟是不闪不避,身形猛然一矮,长剑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自下反撩,剑锋之上,内力勃发,寒芒暴涨!

  衡山派秘传,「回风落雁剑」!

  此招专破猛进强攻,以奇诡角度克敌制胜!

  李嶷心中一凛,暗道不好,强行收刀已是不能。电光石火间,他只得将刀势略偏,避开要害。

  「嗤啦!」

  一声皮肉撕裂的轻响。

  冷虹松的剑锋,终究还是快了一筹,在李嶷的左肩之上,留下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李嶷闷哼一声,只觉一股阴寒剑气侵入经脉,左臂顿时酸麻无力。他借着对方剑上的力道,身形急退,踉跄数步,方才稳住身形。鲜血,迅速染红了他半边衣衫。

  「朝廷的走狗,到此为止了!」

  冷虹松一招重创李嶷,气势如虹,眼中杀机暴涨,剑锋一转,便要顺势斩下,了结其性命。

  忽然,一股沛然莫御、凝若实质的森然剑意,如同沉寂万载的火山骤然喷发,挟着山崩海啸之势,自冷虹松身后悍然袭来!

  冷虹松脸色剧变,一股寒意自脊椎直冲头顶,浑身汗毛倒竖!他猛地回身,长剑横胸,如临大敌。

  只见数丈之外,一名灰衫青年不知何时已立于场中。他单手持剑,姿态闲适,眉宇间带着几分疏懒,仿佛这满场的杀戮与他毫无关系。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看似漫不经心的人,身上散发出的剑意却如山岳般沉重,如深渊般莫测。

  「你是何人?」冷松虹厉声喝问,心中却已警铃大作。

  那灰衫青年并未答话,目光却投向天际。

  冷虹松心神亦不由自主地被牵引,顺着他的视线抬头望去。

  只见天穹之上,翻滚的血云愈发浓厚粘稠,如沸汤般剧烈翻涌。云海深处,血色雾气不断盘旋聚拢,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散发着令人心悸的邪恶气息!

  霎时间,一股恐怖的吞噬之力笼罩了整个剑坪!散逸的血气、弥漫的怨气,乃至伤者心头滋生的恐惧与绝望,竟化作缕缕肉眼可见的漆黑气流,如百川归海般,被那血色漩涡疯狂吞噬!

  随着这海量负面气息的涌入,血云漩涡中心猛地爆发出刺目的暗红光芒!一股令人窒息的滔天威压,轰然降临,压得在场众人几乎喘不过气!冷虹松见此异象,眼中闪烁着近乎癫狂的狂热。他转头看向灰衫青年,带着胜券在握的嘲弄,傲然道:「看到了么?此乃天命所归,煌煌天威!尔等区区凡胎,螳臂当车,今日注定要化为齑粉,魂飞魄散!」

  那灰衫青年却恍若未闻,仿佛冷虹松只是一缕无关紧要的空气。他的目光终于从天空收回,平静地越过冷虹松,落在了其身后勉强支撑的李嶷身上。

  「此地有我,你去吧。」声音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李嶷深深看了灰衫青年一眼,强忍伤势,郑重抱拳:「保重!」

  话音未落,他再不迟疑,身形一晃,如离弦之箭般,朝着后山方向疾射而去!

  「想走?!给我留下!」冷虹松目眦欲裂,他岂容李嶷脱身?怒吼声中,身形急转,便要弃了灰衫青年,扑向李嶷遁走的方向!

  然而,一道无形的「墙」骤然横亘在他面前!

  并非真实的墙壁,而是那灰衫青年不知何时已悄然移位,恰恰封死了冷虹松追击的必经之路。他依旧单手执剑,姿态闲散,仿佛只是随意地挡在了那里,目光甚至没有完全聚焦在冷虹松身上,带着几分未散的醉意,又像是穿透了他,望向更深远的虚空。

  这近乎羞辱般的无视,彻底点燃了冷虹松心中积压的暴怒!

  「狂妄!」

  冷虹松目眦欲裂,再也按捺不住那股被全然轻视的滔天怒火。他厉喝一声,脚下青石寸寸龟裂,身形如一道裹挟着雷霆的旋风,悍然卷向那灰衫青年!

  剑光乍起,如九天银河倾泻,层层叠叠,汹涌澎湃,转瞬间化作一片吞噬一切的绵密云海,将青年的身影彻底吞没!

  正是衡山派镇派绝学——「云深不知处」!此招精妙在于虚实相生,剑网笼罩之下,对手往往连剑影都难以捕捉,便已饮恨当场。

  然而,置身于那足以绞杀一流高手的致命剑网中心,灰衫青年甚至连眉梢都未曾动一下。

  他甚至没有去看那漫天绞杀而来的森寒剑光。

  只是在剑网即将合拢、杀机临体的前一刹,他才随意至极地,动了。

  那柄始终被他懒散把玩的长剑,终于出鞘。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没有炫目刺眼的剑芒,只是那么平平无奇地,向前一递。

  这一递,朴素得如同稚童习剑的起手式。

  可就是这看似笨拙随意的一剑,却精准无比地刺向了漫天剑网左下方三尺之处——一个剑光流转、虚实交替时,最不起眼的转折节点。

  那里,正是「云深不知处」这套繁复剑法,万千变化中,由虚转实、劲力生发流转的唯一枢纽。

  亦是它完美的表象下,那稍纵即逝的「破绽」。

  「铮——!」

  一声清越却穿透力极强的剑鸣响起。

  冷虹松那原本绵密无匹、气势磅礴的剑网,竟如同被戳破的巨大泡沫,在一瞬间,轰然溃散!一股难以言喻的滞涩力道自剑身传来,仿佛奔涌的江河源头被瞬间截断,后续所有精妙变化瞬间土崩瓦解,空余一片散乱的剑气。

  他心中骇浪滔天,只得以狼狈不堪的姿态强行收剑回撤,险之又险地避开了青年那看似随意、实则已悄然递至他胁下的致命剑锋。

  一招!仅仅一招!自己引以为傲、苦修数十载的绝技,竟被对方如此轻描淡写地破去!

  这……怎么可能?!

  「我不信!」冷虹松双目赤红,状若疯魔,嘶吼着再度扑上。此刻他已将平生所学催发到极致。「百变千幻衡山云雾十三式」、「惊涛骇浪」、「乱石穿空「……一招招衡山精妙剑法如狂风暴雨般倾泻而出,一剑快过一剑,一剑狠过一剑,剑剑皆指向青年要害!

  然而,无论他的剑招如何繁复诡变,如何凌厉绝伦,那灰衫青年的应对,始终只有简单至极的几下。

  一刺、一削、一撩、一引……

  他的剑法毫无章法可言,甚至透着几分懒散敷衍之意。可偏偏每一剑,都如同未卜先知般,精准地点在冷虹松剑招转换最滞涩、内力运转最不畅的那个「节点「之上。

  冷虹松感觉自己像一个倾尽全力、拳拳到肉的莽夫,每一记重拳却都打在了滑不留手的流水之上。他越是催谷内力,剑势越是狂暴,那种无处着力、处处受制的憋屈感便越是强烈,几乎让他吐血。

  他浸淫一生的衡山绝学,在对方面前,竟显得如此可笑而笨拙。

  「妈的!」

  在数十招徒劳无功、近乎自取其辱的猛攻之后,冷虹松的心神,终于彻底崩溃。他发出一声绝望凄厉的咆哮,将残存的所有功力尽数榨取,孤注一掷地灌注于长剑之上!人剑合一,化作一道燃烧生命、决绝无比的惊天长虹,以玉石俱焚的惨烈姿态,直刺灰衫青年心口!

  这是他毕生修为凝聚的,最终绝唱!亦是灵魂燃烧的,最后一击!

  面对这足以令天地变色的决死一击,青年眼中那丝朦胧的醉意,似乎才稍稍褪去了一丝。

  他终于站直了那略显慵懒的身躯。

  然而,他手中的剑,并未迎向那道毁天灭地的长虹。

  只是在长虹携着毁灭之势及身的前一瞬,他的剑,已然平静地、仿佛早已等候多时般,出现在了那长虹锋芒最盛处的前方。

  没有招式,没有变化,只有等待。

  「噗嗤——!」

  长剑入肉的声音,清晰而沉闷。

  冷虹松前冲的身形骤然僵住,难以置信地低下头,看着那柄穿透自己胸膛的长剑。他手中那凝聚了毕生功力与绝望的长剑光华尽散,当啷一声,无力地坠落尘埃。

  灰衫青年手腕轻震,长剑拔出,一道血箭随之喷涌。冷松虹踉跄着倒退两步,双膝再也支撑不住,重重跪倒在地,染血的手徒劳地捂住胸前狰狞的创口。

  「你……到……底……」他口中鲜血汩汩涌出,声音微弱如蚊蚋,涣散的眼神死死盯着那模糊的灰影,充满了不甘与惊骇,最终彻底失去了神采。

  灰衫青年收剑,目光扫过血流成河的剑坪。

           第三十二章:绝处天谋(下)

  回雁峰顶,天色如血。

  万仞剑坪已成人间炼狱。尸横遍地,血流成河,惨叫声渐渐稀疏——不是战斗接近尾声,而是活人越来越少。天魔狼卫依旧在肆虐,每一次扑击都带起一片血雨。

  青年眉头微皱,似在思索什么。

  忽然,他举起手中长剑,剑尖直指苍穹。

  「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他轻声吟诵,声音不高,却清晰传遍全场。

              话音落下的瞬间

  「轰!」

  一道赤红的火焰自剑身燃起!

  那火并非寻常凡火,而是带着一股浩然正气,炽烈如阳,将他整个人都笼罩在一片金红的光辉之中。剑身上的火焰跳跃摇曳,发出「噼啪」的燃烧声,仿佛在焚烧着天地间一切邪祟。

  最近的那头魔狼似乎感应到了什么,猛地转过头来,血红的双眼中第一次露出了忌惮之色。它本能地后退了一步,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咆哮。

  「原来如此。」青年唇角微扬,「邪不胜正,古来皆然。」

  他身形一晃,如一道流火划破夜空,瞬间出现在最近的魔狼身前。手中火剑横扫,带起一片炽热的剑光!

  「嗷——!」

  魔狼发出凄厉的惨嚎。火焰触及它的皮毛,立即「滋滋」作响,黑烟腾起。

  那原本刀枪不入的魔躯,在这诡异的火焰面前竟如纸糊一般脆弱!

  「诸位,火可克魔!」青年朗声道。

  天鸣禅师眼中精光一闪,立即会意。他双掌合十,口诵真言,周身金光大盛,那金光中竟也泛起了丝丝火意。

  「南无大日如来!」

  佛门也有降魔真火!

  其他各派高手见状,纷纷效仿。有人点燃兵刃,有人以内力催发火劲,虽不如青年那般神异,但也让魔狼有所忌惮。

  战局瞬间逆转。

  青年游走于战场之中,每一剑挥出都带起漫天火雨。他的身法飘逸如仙,剑法却狠辣精准,专攻魔狼的要害。火剑所过之处,魔狼的自愈能力完全失效,伤口焦黑,再无法愈合。

  「围攻那头受伤的!」

  「用火把!快!」

  「结阵困住它!」

  有了克制的方法,众人士气大振。

  一头魔狼被青年一剑斩断前爪,哀嚎着倒地,立即被数十人围攻,各种火器招呼上去,很快便被烧成了焦炭。

  第二头、第三头……

  当最后一头魔狼在烈火中化为灰烬时,整个剑坪终于安静下来。

  幸存者们大口喘息着,看着满地的尸骸,既有劫后余生的庆幸,又有说不出的悲凉。

  青年收剑而立,剑上火焰渐渐熄灭。他的灰衫上沾了些血迹,神情却依旧淡然,仿佛刚才不过是做了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阿弥陀佛——」

  天鸣禅师不知何时已立于青年身侧,双手合十,神情慈和望着灰衫青年。

  「少侠剑法凌厉,收放自如,这份修为,当真令人赞叹。」

  青年闻言,这才收回目光。

  「大师过誉。小子这点微末伎俩,岂敢在您老面前卖弄?不过是见大师慈悲,不忍足下多染血腥,小子只好代为清扫门庭,免得些许污秽,碍了大师的眼罢了。」

  他言语看似恭敬,那份骨子里的桀骜与讥诮,却丝毫不加掩饰。

  天鸣禅师听罢,眼中赞许之色更浓:「剑利,心利,口舌亦利。」

  他话锋一转:「只可惜,根骨虽好,尘缘未断,戾气稍重。否则老衲说不得真要动些心思,将你渡入我佛门,日日听经参禅,也好叫你那一点杀心,在晨钟暮鼓间,化作慈悲意。」

  青年听了,连忙摆手作揖,脸上那份散漫也收敛了几分,笑道:「大师慈悲,小子心领了。只是这滚滚红尘,烟火人间,可比禅房的青灯古佛,有趣得多了。」

  话音刚落,天鸣禅师脸上的笑意却忽然一敛,缓缓抬头,望向了天空。

  「他来了……」

  青年亦顺着他的目光抬头望去。

  轰——

  一声闷雷,自血云最深处炸响,不似雷鸣,倒更似某种亘古凶兽的沉重心跳。

  大地随之剧震,无数人立足不稳,惊呼四起。

  那翻滚的血云骤然向内收缩,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中央的黑暗浓稠如墨。

  下一息,一张遮天蔽日的巨大魔脸,自漩涡中缓缓显现。

  其貌狰狞可怖,血瞳如深渊,须发如黑电乱舞,巨口开合间,带出足以冻结魂魄的深渊寒气。那双空洞的眼眶扫过剑坪,并无愤怒,亦无杀意,唯有视万物为刍狗的绝对漠然。

  就在这片死寂之中,一个低沉、不带任何情感的声音,在每个人心底响起:「时辰……已到。」

  寥寥四字,却仿佛天道敕令,威严所至,满场之人无不气为之夺,胆为之寒。

  那灰衫青年仰望魔脸,眼中桀骜不减,反倒燃起一丝狂热的战意,竟朗声笑道:「装神弄鬼,唬得了谁?」

  说罢,他回首对天鸣禅师一挑眉:「大师,你且退下,由小子来会一会这妖物。」

  「胡闹!」

  天鸣禅师断喝一声,脸色凝重如铁,沉声道:「此非人力可敌之魔,其威已动天地之本!」

  青年脸上的狂傲,终于缓缓褪去。他沉默片刻,似在权衡什么。

  「锵」的一声,他将长剑归鞘,动作决绝。

  最后深深地看了天鸣禅师一眼,眼神复杂,却未再多言。

  他脚尖轻点,身形如一缕青烟般拔起,倏然掠出广场,几个起落间便混入山下慌乱的人群之中,再不见踪影。

  天鸣禅师望着他消失的方向,低声一叹:「此子虽狂,却非愚辈。知不可为而退,或是一线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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