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主人的意思是，这个周末不想见她们，只想见我，是吗？

　　看到这条消息，萧草肃拿着手机的动作停住了。他看着屏幕，脸上的表情从不解变成了茫然。莎莎根本没按他想的剧本走，她甚至没提照片本身，而是直接跳到了……一个他完全没想到的层面。

　　这是什么鬼逻辑？她是怎么从那张照片里看出这个意思的？他的脑子有点乱。他本来是想威胁她的，结果被她这么一说，好像变成了一个因为不想跟别人玩，所以在闹别扭的小孩子。

　　他感觉有点火大，还有点说不出的别扭。他立刻开始打字，他要让莎莎明白，她完全搞错重点了。

　　> 别给我扯开话题！我是在威胁你，懂吗？威胁！你要是敢去，我就把照片发出去！

　　消息刚发出去，新的回复就弹了回来。快到让他觉得，莎莎是不是就在等他说这句话。

　　> 我知道啊。

　　>

　　> 但这张照片是主人的东西呀。

　　>

　　> 自己的东西，想怎么处理都可以，不是吗？我听你的。

　　萧草肃盯着屏幕，一个字一个字地读着。他感觉自己的头有点疼。他发现自己好像搞错了什么。莎莎根本就不怕。她不觉得这张照片是什么能威胁到她的东西。在她看来，这张照片是属于他的，是证明她价值的东西。他用一个她引以为傲的东西去威胁她，这根本说不通。

　　他突然觉得，如果自己真的把照片发出去了，莎莎可能真的不会生气。这个想法让他觉得很没劲。

　　他的手指停在屏幕上方，不知道该回什么。好像说什么都没用了。

　　在他发呆的时候，手机又响了一下。是莎莎发来的新消息。

　　> 那这样好不好？周末你待在宿舍里玩，我帮你去搞定学生会的事。等我忙完了，就带好吃的回去找你。不见她们，只我们俩。可以吗？

　　她给了他一个台阶。他能看出来。她没有再提照片的事，而是问他要不要见面。这样一来，周末的约会，就从他被「惩罚」参加的活动，变成了她主动来「安抚」他。他心里那点别扭的感觉，好像一下子就散了。

　　他看着屏幕，叹了口气。他知道该怎么回了。

　　萧草肃看着手机屏幕上那最后一条消息，那行字安静地躺在那里。他没有立刻回复，而是将手机屏幕朝下，盖在了长凳上。他站起身，在两排储物柜之间那条狭窄的过道里来回走了两趟。地板上的水渍已经被傍晚的风吹得半干，留下一些模糊的印记。

　　他停在自己的储物柜前，伸出手，指关节在冰凉的铁皮门上轻轻敲了三下，发出「叩、叩、叩」的轻响。然后，他转过身，重新拿起手机。

　　他解开锁屏，在输入框里打了几个字，又很快删掉。这个过程重复了三次。最后，他的拇指在虚拟键盘上快速地点着，打出了一句话，没有加任何标点符号。

　　「地址发我 周末我自己过去 不许笑我 也不许乱讲」

　　发送按钮被他按下去之后，他盯着那个绿色的气泡看了两秒。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他退出了聊天界面，点开莎莎的头像，直接按下了视频通话的图标。等待接通的「嘟嘟」声，在安静的更衣室里一下一下地响着。

　　---

　　电话接通了。画面先是剧烈地晃动了一下，能看到鞋尖和地面，然后镜头被抬起，对准了一张脸。是梦莎莎。她身后是学校里那条种满了法国梧桐的小路，路灯已经亮了，光线昏黄。她好像正在走路，所以画面一直在轻微地上下起伏。

　　她一只手拿着手机，另一只手正抬起来，将一绺被风吹到嘴角的头发拨开。她看着镜头，或者说，看着手机屏幕里的萧草肃。她没说话，只是眼睛微微弯了一下，嘴角也跟着向上提了一点。

　　萧草肃能看到她身后有其他的学生走过，身影模糊。还能听到一些背景音，是风声，还有远处传来的什么声音。他握着手机，手指收紧了些。他先开了口。

　　「……喂。」

　　梦莎莎的声音带着轻微的电流声从听筒里传出来，很柔和。

　　「嗯？是我，主人。突然打电话过来，是想我了吗？」

　　萧草肃感觉自己的脸颊有点发烫。

　　「咳！谁、谁想你了！我就是确认一下……那个，我发的消息，你看到了吧？」

　　「嗯~看到了哦。」梦莎莎在那边轻笑了一声，画面里的她侧了下头，像是在躲避风。「是在对我撒娇吗？因为不想见别人，所以特地发了那种色色的照片来提醒我，‘你的主人只有我一个哦’，是这个意思吗？哎呀呀，主人您真是可爱得让人受不了呢~」

　　「才不是！你别胡说八道！」 萧草肃的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一些，「我……我那是在警告你！总之！周末那个什么破检查，我去就是了！你把地方告诉我！」

　　「呵呵，好的好的~」梦莎莎的语气里满是笑意，「地方我等下就发给你。不过作为交换，周末我要看到比照片里更可爱的‘奖励’哦。就这么说定啦，拜拜~」

　　---

　　电话被挂断了。屏幕暗下去，倒映出萧草肃有些发愣的脸。他把手机从耳边拿开，盯着黑色的屏幕看了很久。更衣室的窗户不知道什么时候被风吹开了一条缝，傍晚的凉风灌进来，吹在他发烫的脸颊上。

　　他向后靠在储物柜上，身体的重量都压了上去，发出一声轻微的「吱呀」声。他抬起一只手，盖住了自己的眼睛。光线从他指缝间漏进来。

　　「叮」的一声，打断了他的思绪。他放下手，看到手机屏幕上亮起的新消息提示。是莎莎发来的，一个地图定位，还有一句话。他点开那个定位，是一家咖啡店的名字。

　　下面跟着一行字。

　　「等你哦，我的主人。❤」

　　萧草肃把聊天记录往上翻，翻到自己发的那张照片，和那句「懂我意思吧？」。他看着这几条对话，过了一会儿，才发出一声很轻的、像是自嘲一样的笑声。他关掉手机屏幕，将它揣进口袋里，转身走出了更衣室。外面的天已经完全黑了。

　　萧草肃推开4-604寝室门的时候，里面很安静。门轴发出轻微的「吱呀」声。一股混杂着零食香气、洗发水味道和某种淡淡花香的温暖空气扑面而来。他关上门，锁舌「咔哒」一声归位。

　　萧洛璃背对着门，坐在她的电竞椅上，身上那件黑色的哥特洋装还没换。她戴着耳机，键盘的敲击声被隔绝在里面，只有屏幕上的光在她头发的紫色挑染上跳动。

　　斜对面的床铺上，乔梦月盘腿坐着，正从一个大包装袋里往嘴里塞着薯片。她穿着宽松的T恤和短裤，光着腿，一本漫画书摊在她的膝盖上。她听到声音，抬头看了一眼萧草肃，嘴里的薯片发出「咔嚓」一声脆响，然后她的视线又回到了漫画书上。

　　靠窗的位置，梦莎莎坐在书桌前。她换了一件香槟色的丝质吊带睡裙，赤着脚，脚踝上的白丝带搭在地板上。她手里捧着一本书，手指压着书页。她听到开门声，抬眼看了一眼门口的萧草肃，然后目光又重新落回到书页上。

　　---

　　萧草肃换了拖鞋，走到自己的书桌前坐下，椅子腿和地板摩擦了一下。他按下电脑主机的开机键，风扇转动的声音响了起来。

　　「我说，」乔梦月开口，打破了沉默。

　　她嘴里嚼着薯片，视线在萧草肃和梦莎莎之间来回移动。

　　「你俩今天怎么回事儿啊？一个回来就闷头看书，另一个跟丢了魂儿似的现在才晃回来。坦白从宽啊，背着我们干啥坏事了？」

　　---

　　萧草肃刚准备开口，萧洛璃那边先出了声。

　　她没有摘下耳机，声音是通过她游戏直播的麦克风传出来的，带着点电音。

　　「呵，坏事？对某些笨蛋来说，说不定是天大的好事呢。」

　　她的游戏角色在屏幕上被击杀，她「啧」了一声。

　　「能让会长大人亲自‘关照’，安排得明明白白的，多光荣啊。是吧，我亲爱的……哥哥？」

　　「哥哥」两个字，她的语气拖得很长。

　　---

　　乔梦月停止了咀嚼薯片，手里的包装袋发出「沙沙」的摩擦声。她看着洛璃的背影，又看看萧草肃和梦莎莎。

　　「约会？什么约会？周末不是要去搞什么检查吗？洛璃你怎么也知道了？」

　　梦莎莎合上了书，放在桌上。她转过椅子，面向她们。

　　她看着乔梦月，又看了一眼洛璃的背影。

　　「呵呵，洛璃的情报网还是这么厉害。不过，这次只猜对了一半哦。」

　　「不是‘安排’，是‘邀请’。人多才热闹嘛。所以，我把洛璃和梦月，也一起加进周末的活动名单里了。」

　　「经费学生会出。算我请客。」她说完，对她们眨了眨眼。

　　---

　　萧洛璃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椅子轮子向后滑开，撞到了后面的手办架。她扯掉耳机，扔在桌上，发出「砰」的一声。她转过身，看着梦莎莎。

　　「你——说——什——么？！」

　　「谁要跟你去啊！你凭什么决定我的事！周末我忙得很，才没空跟你们去玩！尤其是这个叛徒！」

　　她朝萧草肃的方向瞪了一眼。

　　乔梦月的眼睛亮了。

　　「真的吗？我也能去？还报销？」她从床上跳下来，跑到梦莎莎旁边，抓着她的胳膊，「那家新开的蛋糕店，我们能去吗？」

　　---

　　梦莎莎拍了拍乔梦月的手。

　　「可以，预算内都行。」

　　乔梦月高兴地「耶」了一声，开始自言自语地规划路线。

　　梦莎莎的目光转向了萧洛璃。

　　「洛璃，这次哥哥也很想让你去呢。对吧，主人？」

　　她看向萧草肃。

　　「哥哥求你一次，你真的要拒绝吗？」

　　---

　　萧草肃感觉到寝室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自己身上。

　　他看着萧洛璃的脸，开口时声音有些干。

　　「那个……洛璃，周末大家一起……也挺好的。就当，家庭活动。」

　　「谁要跟你家庭活动！」萧洛璃立刻反驳，「你早就不是我哥了！」

　　---

　　萧草肃看向梦莎莎，但对方只是微笑着看着他，没有要帮忙的意思。

　　他叹了口气，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洛璃面前。

　　「洛璃……」

　　「别叫我！」她扭过头。

　　「洛璃，」萧草肃的声音放轻了，「约定。」

　　萧洛璃的身体僵住了。她转回头，看着他，眼眶红了。

　　「你……你用这个来逼我？萧草肃，你这个混蛋！」

　　---

　　萧草肃张开了手臂。

　　萧洛璃咬着嘴唇,眼泪在眼眶里转。她瞪着萧草肃,又看了一眼乔梦月和梦莎莎。

　　她跺了一下脚,扑进了萧草肃怀里,脸埋在他胸口,抱着他的腰。声音闷闷地从他怀里传出。

　　「……我讨厌你！周末你要是敢跟她眉来眼去,我就咬死你！」

　　她用头在他胸口撞了一下。

　　萧草肃拍着她的背。

　　乔梦月在旁边小声地「哇」了一声。梦莎莎倒了杯水,递到萧草肃手边。

　　她凑近他,用很低的声音说：「辛苦了,主人。周末的奖励,包你满意。」

　　他感觉到怀里的身体在细微地发抖。压抑的、断断续续的抽泣声从他胸前传来。萧草肃的手臂收紧了一些。

　　他的手掌一下下地拍着洛璃的背，动作有些僵硬。他能闻到她头发上洗发水的味道，是那种很淡的果香。

　　他俯下身，嘴唇靠近她的耳朵。

　　他呼出了一口气。

　　「好了好了，别哭了。下次，下次我一定单独带你出去玩，行不行？就我们俩，你想去哪儿都陪你，逛一整天，买你想要的东西。这总行了吧？别哭了啊。」

　　怀里的啜泣声停了。萧洛璃没有动，脸还埋在他的校服衬衫里。过了几秒，她才慢慢地抬起头，眼睛是红的，视线对上了萧草肃。

　　她抬手擦了擦自己的眼角，声音因为哭过而有点沙哑，带着很重的鼻音。

　　「呜……你说的啊！不许耍赖！不许带上那个女人，还有那个吃货！就我们两个！你要是敢多带一个人……我就…我就把你电脑里的游戏存档全删了！」

　　萧草肃看着她，脸上露出了一点笑意。他伸出手，用拇指的指腹蹭掉了她眼角挂着的一滴泪水。

　　「行行行，都听你的，姑奶奶。不带她们，就咱俩。我发誓。」

　　萧洛璃看着他，吸了一下鼻子。她没再说什么，又把脸埋回了他怀里。

　　「哼……这还差不多……」

　　乔梦月坐在自己的床上，手里捏着薯片袋子，看着他们俩，没有动。

　　梦莎莎站起身，走到饮水机前。水流进杯子的声音很轻。她回到自己的座位，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糖罐，倒了两颗糖出来，放在了萧草肃的桌上。

　　手机在枕头下震了一下，屏幕的光照亮了一小片布料。五点整。萧草肃睁开眼，寝室里很暗，窗外有微弱的光。他能听见身边床铺上传来均匀的呼吸，乔梦月的，洛璃的，还有莎莎的。偶尔，乔梦月会含糊地说句什么，像是梦里在吃东西。

　　他没开灯，脚踩在地板上时，能感觉到一股凉意从脚底板传上来。他拿起椅子上搭着的外套套在身上，拉链拉到一半停住了，发出很轻的摩擦声。他绕开洛璃昨晚乱扔在地上的玩偶，动作很轻地走到了门口。

　　去楼顶的门用挂锁锁着。萧草肃从口袋里拿出一根回形针，掰直了，捅进锁孔里转了两圈。「咔哒」一声，锁开了。这把锁只是个摆设。

　　门外的风比想象中要大，吹得他眼睛有点干。楼顶的水泥地是湿的，踩上去能看到浅浅的脚印。天边还没亮透，是那种深蓝色，地平线的位置有点发白。远处的城市只有几盏灯还亮着。

　　萧草肃靠着矮墙坐下，水泥的凉意透过外套传过来。他看着天边那抹白色一点点变亮，把深蓝色的天染出浅一点的颜色。整个过程很安静，只有风声。

　　*真是……安静啊。*

　　昨晚寝室里的闹剧，像是上个世纪发生的事。洛璃哭花了的脸，乔梦月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起哄，还有莎莎……

　　他想起了莎莎。

　　*……那个女人。*

　　脑海里浮现出视频通话里她那双带着笑意的黄绿色眼睛。他本以为自己掌握着绝对的王牌，一张可以让她屈服的照片，一个可以让他夺回主导权的筹码。结果呢？

　　他感觉自己的脸颊又有点发烫。

　　那感觉糟透了，就像他信心满满地冲上战场，结果发现敌人不仅没带武器，还笑眯眯地问他要不要一起喝杯茶。他所有的准备，所有的算计，都成了一个笑话。他像个在大人面前耍脾气结果被轻易看穿了所有心思的小鬼。

　　他拿出手机，屏幕上还停留在和莎莎的聊天界面。那张他精心挑选的照片，和他最后发出去的那句别扭的话，摆在一起，看起来格外讽刺。

　　「地址发我 周末我自己过去 不许笑我 也不许乱讲」

　　*……我当时到底在想什么啊。*

　　他懊恼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这简直就是主动缴械投降。

　　一道金光从云层后面射了出来，有点刺眼，打断了他的思绪。然后是第二道，第三道。太阳的一角露了出来，橙红色的，把云的边缘照得发亮。整个城市好像一下子就醒了过来。

　　光线驱散了清晨的寒意，也驱散了他心里的那点烦躁。

　　他眯着眼，看着那轮新生的太阳。

　　*算了。*

　　他想。

　　*反正也躲不掉。*

　　输给那个女人，好像……也不是第一次了。

　　他咂了下嘴，把手机收起来，从地上站起身。阳光照在身上很暖和。他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尘，朝着楼梯口走去。

　　回去睡个回笼觉吧。

　　周末那场注定鸡飞狗跳的「约会」，还需要养足精神去应付呢。

　　萧草肃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寝室里很亮。阳光越过了窗台，在地板上画出了一块暖黄色的方形。他不知道现在几点了，也不想知道。他侧躺着，伸手从床头柜上摸到了他的无线耳机，有些费力地戴了上去。

　　一阵轻柔的电子音乐开场后，一个经过处理的、甜美的女声在他耳边响了起来，是校园AI「悦悦」。她开始用平稳的语调播报昨日校园论坛的精选内容。这是他昨天睡觉前设定好的功能。

　　「早上好呀，主人~今天是摸鱼的好日子呢!悦悦为您带来了昨日论坛的吃瓜精选哦~」

　　他打了个哈欠，眼角被挤出了一点湿润。今天没有课程，周末的检查也还没到。他闭上眼睛，调整了一下枕头的位置，准备就这么在床上躺到天黑。

　　「首先是【谈天说地】板块，有个匿名的正义小天使快被室友的脚气熏晕过去啦!三百多个人在下面支招，有人说直接打一架，也有人建议送她一箱足光散，太有爱了!」

　　*……脚气？这话题可真够劲爆的。说起来，我们寝室……嗯，洛璃是青苹果味，莎莎是花香味，乔梦月……好像是薯片味？反正都挺好闻的，万幸万幸。*

　　「然后是【社团活动】这边，戏剧社那个超帅的北条学姐又在招人了!演朱丽叶，但最后要被吃掉哦!嘿，你猜怎么着?才半天就有一百多个人报名抢着被吃!太疯狂啦!」

　　*北条星奈啊……那个演剧部的魔王社长。高三的学姐吧？听说长得跟模特似的，就是性格有点恶劣。演朱丽叶要被吃掉？这什么秀色版的罗密欧与朱丽叶啊，而且罗密欧是女的……那罗密欧找谁演？不会是她自己吧？啧，真会玩。*

　　「最后!【视频专区】有个叫K醬的中等部学妹火了!她挑战一口气吃完章鱼小-丸子，结果吃到一半就宣布投降，还说那家店的丸子太好吃了，她要以身相许，一辈子当食材!真是个有志气的好孩子呢!」

　　*K醬？这名字怎么有点耳熟……等等，昨天在操场看到的那个双马尾，好像就是叫这个？一口气吃完章鱼小丸子？就她那小身板？这不是胡闹嘛……不过，周末去检查的时候，倒是可以顺便去看看那家章鱼小丸子店，看看是不是真的有那么好吃，能让一个初中生都下定决心献身了。*

　　他想着这些有的没的，意识渐渐又模糊了起来。耳机里悦悦的声音变成了单调的背景音。寝室里很安静，只有另外三个人均匀的呼吸声，和窗外偶尔传来的鸟叫。他决定再睡一会儿，反正，时间多的是。

　　躺了没几分钟，睡意就像退潮一样溜走了。萧草肃睁着眼睛看了一会儿天花板，最后还是叹了口气，从床上坐了起来。

　　阳光从窗帘没拉严的缝隙里挤进来，在地上投下一道明亮的光斑，细小的尘埃在光柱里上下翻飞。

　　他打了个长长的哈欠，揉了揉眼睛。

　　对面床铺的被子动了一下。

　　乔梦月从被子里钻了出来，她抓了抓自己乱糟糟的头发，眯着眼睛看向正穿鞋的萧草肃，声音含混不清。

　　「唔……萧肃，你要出门啊？」

　　萧草肃穿鞋的动作顿了顿，回头看了她一眼。

　　「嗯，去食堂。」

　　「正好……帮我带早饭呗……我不想动了……」

　　乔梦月嘟囔着，又把脸埋回了枕头里，只剩下一个毛茸茸的后脑勺对着他。

　　萧草肃直起身，没好气地开口。

　　「大小姐，您想吃点什么？」

　　枕头里传来一阵模糊的笑声。

　　「嘿嘿……就那个，老三样，豆浆，包子，要菜的。卡！桌上！谢啦！」

　　她翻了个身，从枕头下摸出饭卡，随手扔在桌上，卡片在桌面上滑行了一小段距离才停下。

　　周六早晨的食堂，人影稀疏。巨大的落地窗外，天光大亮，但室内只开了几排灯，显得有些昏暗和空旷。打菜窗口前几乎没人排队。

　　萧草肃穿过一排排空着的桌椅，径直走向最里面的那个窗口。他的拖鞋踩在微湿的地面上，发出轻微的「啪嗒」声。

　　他把乔梦月的饭卡放在感应区上。窗口后面的阿姨抬眼看了他一下，点了点头，转身从保温柜里拿出了一杯豆浆和两个菜包，放进一个纸袋里递给他。

　　萧草肃接过纸袋，又把自己的饭卡贴了上去。他指了指价目牌上的一行字。

　　食堂阿姨从蒸笼里夹出两笼烧卖，放进他的餐盘。那烧卖的褶皱很细，顶端收口的地方能看到一点粉色的肉馅。

　　她又从旁边的保温锅里舀了两个鸡蛋，最后从一个标着「特供」字样的冷藏柜里取出了一杯用玻璃瓶装的人乳。

　　瓶身上没有标签，只有一行用红色字体打印的生产日期，是今天。

　　---

　　萧草肃端着餐盘，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他把装着豆浆和包子的纸袋放在旁边的座位上，然后将自己的餐盘摆在面前。

　　两笼烧卖，还冒着热气。皮很薄，有点透明，能看到里面肉馅的粉色。这东西得趁热吃，凉了，皮就不好吃了。

　　萧草肃没动筷子。他拿起桌上的醋瓶，往小碟里倒了点。他吃烧卖不爱蘸别的，就一点醋，提提味儿。他用筷子头轻轻地在其中一个烧卖的侧面戳了一下。薄皮破了，一股汤水立刻流了出来，很快就在碟子里积了一小滩。

　　他端起碟子，凑到嘴边，把汤喝了。汤很热，有点烫嘴。味道很鲜，带着股肉香和油香，还有一点说不出的甜味。喝下去，胃里挺舒服。

　　他夹起那个被他戳破的烧卖，整个放进嘴里。面皮是软的，但不烂。牙齿一碰，里面的肉馅就散了，很嫩，混着剩下的一点汤汁。肉馅里好像还加了别的什么，吃起来不是单纯的肉味，后味有点像奶。他嚼了两下，就都咽了下去。

　　吃了一个烧卖，嘴里有点油。萧草肃拿起那瓶玻璃瓶装的人乳。他拧开盖子，瓶口贴着嘴唇，能闻到一股奶味，和外面卖的牛奶味道不太一样，更浓一些。

　　他喝了一口。奶是温的，很顺滑，从舌头上一过就下去了。味道是甜的，但不是很齁，正好解了嘴里的油腻。

　　他放下瓶子，呼了口气，白色的雾气在微凉的空气里散开。他拿起第二个烧卖，重复了一遍刚才的动作。

　　---

　　一个餐盘放在了他对面的桌上，发出「啪」的一声。

　　萧草肃抬起头。

　　北条星奈站在桌子对面。她穿着学校的制服，但款式和高中部的不太一样，颜色更深，裙子也更长。她的黑发在脑后盘成一个发髻，脖子显得很长。她的视线正落在萧草肃的脸上。

　　「哟，这不是萧草肃君吗？一个人在这儿吃早饭？真难得啊。」

　　她拉开椅子坐了下来，餐盘里是一杯咖啡和一块吐司。

　　「怎么，我坐这儿，打扰到你了？还是说……你对面这个位子，是给哪个小可爱留着的呀？」

　　萧草肃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拿起瓶子喝了一口奶。他没有说话。

　　他站起身，端起自己的餐盘和那个装着乔梦月早餐的纸袋，准备离开。

　　「学姐想多了。我吃完了，准备走了。您慢用。」

　　「哎，等等。别走那么快嘛。我话还没说完呢。」

　　「我赶时间。」

　　北条星奈伸出手，按住了他餐盘的边沿。

　　「一分钟。怎么样？就耽误你一分钟。」

　　「说。」

　　萧草肃看着她的手，没再动。

　　「昨天下午，操场，中等部。我看见你了。」

　　「跟你有什么关系？」

　　北条星奈收回了手，向后靠在椅背上。

　　「关系可大了。我觉得你啊，特别适合来我们戏剧社，当个……嗯，艺术指导。尤其是指导那些……马上就要‘谢幕’的演员。怎么样？要不要来玩玩？报酬很丰厚的哦。」

　　萧草肃的视线从北条星奈按着他餐盘的手指，移到了她的脸上。他看着她，过了两秒，才点了点头。

　　北条星奈松开了手，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她拿起桌上的咖啡喝了一口，没有再说话。他没再停留，端着餐盘和纸袋，穿过空旷的食堂，推门走了出去。

　　---

　　他回到寝室时，乔梦月还保持着他离开时的姿势，睡得很沉。他把纸袋和饭卡放在她的桌子上，转身又走了出去，轻轻带上了门。旧教学楼里很安静。他顺着楼梯一直走到顶层，走廊尽头的门虚掩着，有说话的声音从里面断断续续地传出来。

　　*就是这里了。*

　　他走到门前，推开了门。门轴发出一声很轻的「吱呀」声。他没有走进去，手还搭在门把手上，靠着门框往里看。视线越过几排空着的折叠椅，落在了房间最里面的那个小舞台上。

　　舞台上很简陋。背景是几块画着树的木板，有几个穿着同样校服的女孩被绳子捆着，或坐或站地靠在木板上。她们的手腕被绑在一起，看起来像是一群被俘虏的旅行团学生。在她们对面，站着另外几个女生。她们脸上涂着五颜六色的油彩，身上披着人造的兽皮，手里拿着木棍和石矛。她们正围在一起，大声地说着什么，动作很夸张。

　　*……这演的是什么？食人族内讧？*

　　萧草肃看着舞台，没出声。

　　那几个「食人族」争论得越来越大声，几乎要打起来。就在这时，一个被绑着的女孩开口了。她是那群「学生」里唯一站着的，看起来像是她们的班长。她的声音不大，但很清楚。

　　「……我说，你们有完没完？」

　　舞台上瞬间安静了下来。那几个「食人族」都转过头，看着她。那个「班长」女孩抬起下巴，看着她们。

　　「烤？蒸？生吃？你们是不是傻？每个人都不一样的好吧！」她顿了顿，抬起自己被绑着的手，用下巴指了指自己，「我，运动社团的，大腿肌多，烤着吃才有嚼劲。」然后她又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旁边一个坐着的女孩，「她，文艺社的，天天坐着，一身的膘，不清蒸把油逼出去能吃吗？还有那个，」她的目光落在一个看起来年龄最小的女孩身上，「小不点一个，肉都还没长开，除了熬汤你们还想干嘛？」

　　她最后扫视了一圈那些发愣的「食人族」，叹了口气。

　　「真是的，一点常识都没有。想知道怎么好吃，直接问我们不就行了吗？真是笨死了。」

　　*我靠……*

　　萧草肃靠在门框上，看着舞台。他觉得有些口干。他看到那个「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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