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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章—33章,齐天阙,1

小说:齐天阙 2025-09-10 15:55 5hhhhh 4560 ℃

第二十八章龙门宴 

  桂州,临江府。

  雨水淅淅沥沥,敲打着知府衙门青灰色的屋瓦,汇成细流沿着雕花的檐角滴落。新任府衙主簿兼巡检陈默,正站在回廊下,望着这连绵的雨幕,心中五味杂陈。他刚拜会完知府赵寒衣——他昔日的同窗挚友,如今的顶头上司。

  书房内的暖意和茶香似乎还在鼻尖萦绕。赵寒衣一身绯色官袍,气度俨然,见到陈默时那份热络却是真切的。

  他屏退左右,亲手为陈默斟茶,感慨道:“默之啊,想当年书院寒窗,你我才学不相上下。龙门宴上你虽未入宗门,却也展露锋芒。科举之路,你我又同场竞技,只是…唉,世事难料。如今你能来帮我,我心中甚慰。这主簿之位虽非显赫,兼着巡检之责,却也能为一方百姓做些实事。”

  陈默捧着温热的茶杯,指节微微泛白。赵寒衣的话像细针,轻轻挑开了他心底尘封的失落。

  五年前的龙门宴,他拼尽全力,剑意纵横,却终究只得了第十一名,无缘那些高高在上的仙门大宗。心灰意冷之下,他转而投身科举,寒窗苦读,却再次名落孙山。而赵寒衣,当年龙门宴成绩平平,科举却一举高中,如今已是这临江府的一方父母官。命运,有时便是如此戏谑。

  “寒衣兄提携之恩,默之铭记。”陈默压下心绪,声音平静。他接受了这个安排,主簿掌管文书刑名,巡检负责巡查治安,虽非青云之路,却也给了他一个安身立命之所,一个观察这世间百态的窗口。

  离开衙门,雨势稍歇。陈默心中有些烦闷,并未直接回下处,而是拐进了府城有名的“听雨轩”酒楼,寻了个临窗的僻静位置,要了壶薄酒,几碟小菜,想独自梳理心绪。

  酒楼的喧嚣渐渐将他包围。邻桌几个身着劲装、明显是修士打扮的汉子,嗓门颇大,谈论着江湖轶事、秘境传闻。陈默本无心细听,但其中一个名字,却像冰锥般刺入他的耳中。

  “……听说了吗?奔雷宗的赵铁山死了!啧,真是可惜了,当年也是响当当的人物,练功岔了气,经脉尽断,救都没救回来!”一个络腮胡汉子灌了口酒,语气唏嘘。

  赵铁山?

  陈默执杯的手微微一滞。这个名字他记得!五年前那场汇聚了桂州南宁府青年才俊的龙门宴上,此人正是他那一届的第三名!力大无穷,拳法刚猛,给他留下了深刻印象。那时风光无限的少年英杰,如今竟也落得个“练功岔气”的下场?

  一丝世事无常的感慨涌上心头。他下意识地想起了自己那届最为耀眼的双子星------如骄阳般炽烈的第一名李沧,和如冷月般清隽的第二名周子陵。尤其是周子陵,那个在龙门宴放榜后,拍着他肩膀,声音温和真诚,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惋惜说:“阿默,别灰心,你的剑意纯粹,只是时运未至。” 的挚友。

  “天才又如何?终究难逃天命,难敌岁月。”陈默心中默叹,将杯中残酒饮尽。赵铁山的死讯,像一层淡淡的阴影,悄然覆盖了初任新职的些许微光。

  数日后,陈默接到了他作为巡检的第一桩差事:前往玄剑宗所在的“青峰县”,处理一桩涉及宗门外围产业的纠纷。这差事不算棘手,却让陈默心中一动——青峰县,不正是周子陵所在的玄剑宗山门所在吗?正好可以借机探望这位多年未见的老友。

  一路快马加鞭,陈默心中带着一丝久别重逢的期待。然而,当他风尘仆仆抵达青峰县,办完公务,满怀期待地递上拜帖求见周子陵时,得到的回应却如同晴天霹雳!

  接待他的玄剑宗外门执事,是个面相沉稳的中年人,看过拜帖后,脸上露出深深的惋惜和一丝尴尬。

  “陈主簿…您来晚了。”执事的声音低沉,“周子陵师兄…已于七日前陨落了。”

  “什么?!”陈默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身体晃了晃,几乎站立不稳,脸色瞬间惨白如纸,“陨落?怎么可能!子陵他…他修为精湛,正值盛年!”

  执事叹了口气,语气沉重:“此事…唉,宗门上下无不痛心。周师兄与…与李沧师兄,为了争夺‘云梦泽’秘境的唯一资格,在论剑峰上起了争执。两人都是性情刚烈,修为又高,言语不合竟动起手来,最后…最后竟同归于尽!”

  陈默如遭五雷轰顶,耳朵里嗡嗡作响... 一股巨大的悲恸攥紧了陈默的心脏,让他几乎窒息。那个清冷卓然、在他最低谷时给予真诚鼓励的身影,就这样没了?死于...和同门争夺秘境资格?还是和李沧?

  执事后面的话仿佛隔着一层水幕传来:“…事发突然,掌门震怒…已发讣告…两人遗体皆已收殓,按门规,横死弟子需尽快火化安葬,周师兄的骨灰…已送入剑冢安奉…”

  那个龙门宴上锋芒毕露、压了周子陵一头的魁首?

  巨大的悲伤之后,是更强烈的、冰锥般的疑窦!

  周子陵为人清冷,但绝非冲动好斗之辈!李沧虽傲气,却也是磊落之人。两人作为同届最耀眼的天才,宗门未来的栋梁,前途无量!区区一个“云梦泽”秘境的资格,固然珍贵,但怎至于让这两位心高气傲却又理智的天才,拼到同归于尽的地步?!

  这太不合理!太荒谬了!

  就在这疑云密布、心神剧震的瞬间,几天前在“听雨轩”酒楼里听到的那个名字,如同鬼魅般再次浮现在陈默脑海——赵铁山!同样是龙门宴的天才,第三名,也死了!时间如此接近!死因是…“练功岔气”?

  一股冰冷的寒意,顺着陈默的脊椎急速攀升,瞬间蔓延至四肢百骸。一个模糊却令人毛骨悚然的念头,不受控制地在他心底疯狂滋生:

  龙门宴…天才…接连死亡…这背后,难道隐藏着什么?

  他猛地抬头,望向玄剑宗那云雾缭绕、气势恢宏的山门深处,眼神中充满了悲痛、震惊,以及一丝决绝的探求欲。他要去剑冢!他要去看看周子陵最后留下的痕迹!

  玄剑宗剑冢,并非寻常意义上的坟茔,而是一处肃穆幽深的山谷。谷中插满了历代玄剑宗弟子遗留的断剑残兵,风雨侵蚀,锈迹斑斑,沉默地诉说着过往的峥嵘与寂灭。空气中弥漫着铁锈与泥土混合的独特气息,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苍凉。

  冰冷的雨水不知何时又淅淅沥沥地落下,打湿了他的衣襟,寒意透骨,却远不及他心中的冰冷。风声呜咽着穿过谷中林立的断剑残兵,发出鬼哭般的低吟,带着一股深入骨髓的阴冷湿气,仿佛亡魂的叹息缠绕不去。

  在一位执事弟子沉默的引领下,陈默步履沉重地踏入这片埋骨之地。

  周子陵的骨灰坛,被安置在一处新辟的石龛中,位置不算显赫,却也干净整洁。坛前,静静摆放着两样遗物:一柄从中断折、剑身犹带暗红血渍的长剑——那是周子陵的佩剑“寒溪”;还有一套折叠整齐、同样沾染着大片深褐色干涸血迹的玄剑宗内门弟子白袍。

  看到那熟悉的剑,那染血的衣袍,陈默强压的悲痛再也抑制不住,眼眶瞬间通红。他踉跄一步,扑跪在石龛前,手指颤抖着,轻轻抚过冰冷的骨灰坛壁,喉头哽咽,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五年前的意气风发,放榜时的真挚慰藉,仿佛就在昨日,如今却只剩一捧寒灰。

  “子陵……”他低哑地唤了一声,泪水终于混着雨水滑落。

  悲恸过后,那个冰冷的疑团再次攥紧了他的心。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目光落在染血的衣袍上。执事弟子说过,这是周子陵殒命时所穿。

  一个主簿兼巡检的职业本能,压过了纯粹的悲伤。陈默伸出手,小心翼翼地翻检起那叠衣物。布料入手冰凉僵硬,浓重的血腥味混合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类似铁锈却又更阴冷的腥气钻入鼻腔。他仔细检查着破损处,回忆着执事描述的“同归于尽”的惨烈场面。

  袖口、前襟、后背……翻到内侧袖袋时,他的指尖触碰到一个硬物。

  陈默动作一顿,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探入袖袋深处。指尖传来冰凉滑腻的触感,他慢慢将其掏了出来。

  是一枚青玉雕琢而成的纽扣。

  玉质温润细腻,雕工精巧,中心镂空着繁复的云纹。这正是五年前,龙门宴放榜后,由当时的南宁知府亲手为前二十名天才佩戴的“朝廷赏赐”!知府当时笑容可掬,言此玉扣蕴含一丝皇朝气运,长期佩戴有助感悟天地,精进修为,勉励众人不负皇恩,勤修报国。

  这枚玉扣,周子陵一直贴身佩戴。陈默自己那枚,因落榜后的失意与对仙途的失望,早已不知丢在哪个角落。

  此刻,这枚本该"助益修行"的青玉扣入手,却透着一股异样的阴寒。那寒意并非单纯的温度低,更像是一种能渗入骨髓、缠绕神魂的冰冷死气,让陈默体内那点微薄的、几乎被遗忘的灵力本能地产生排斥,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 更诡异的是,玉扣内部...仿佛活物在玉中沉睡。

  陈默的心猛地一沉。周子陵死了,死于所谓的同门争斗,但这枚象征荣耀与恩赐的青玉扣,却完好无损地藏在他的染血袖袋深处?这感觉……不对劲!非常不对劲!

  他紧紧攥住这枚冰凉刺骨的玉扣,指节因用力而发白。赵铁山“练功岔气”的死讯,周子陵与李沧“同归于尽”的诡异……还有这枚透着邪气的青玉扣……几件事如同散落的珠子,被一根无形的、令人不寒而栗的线隐隐串联起来。

  他必须弄清楚!

  陈默对着周子陵的骨灰坛深深一揖,将那枚青玉扣慎重地收入怀中。寒意透过衣料传来,如同一个无声的警兆。他最后看了一眼那冰冷的石龛和断剑,决然转身,大步离开了阴雨笼罩的剑冢。他需要信息,需要更多的线索!而作为临江府衙的主簿兼巡检,他恰好拥有接触某些官方记录的权限。

  回到临江府衙,陈默表面如常地处理着积压的文书和巡检事务,内心却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他利用职务之便,以“核查过往修士伤亡记录,完善府衙户籍案卷”为由,调阅了近十年南宁府上报的、关于修士意外身亡的官方讣告存档副本。这些副本通常由驿站传递汇总,最终归档府库。

  夜深人静,府衙的文书房内只余一盏孤灯。陈默埋首于堆积如山的卷宗中,一页一页,仔细翻阅。油灯昏黄的光线在他疲惫而专注的脸上跳跃。他摒弃了所有杂念,如同最精密的筛子,过滤着每一份讣告,目光只锁定在那些名字——那些曾经在龙门宴上光芒万丈的名字。

  时间一点点流逝,窗外的梆子声敲过了三更。

  陈默翻动纸张的手指,突然停住了。他的瞳孔骤然收缩,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他猛地坐直身体,将前后几份卷宗迅速摊开在灯下,指尖在几个名字和死亡日期上快速划过、比对。

  冷汗,瞬间浸透了他的后背。

  一个清晰到令人毛骨悚然的规律,如同黑暗中狞笑的鬼脸,呈现在他眼前:

  过去连续三届(每五年一届)的龙门宴中,南宁府选拔出的前二十名天才修士,在随后五年内,必定会有四到五人“意外”身亡!

  死因五花八门:练功走火入魔、探索秘境遇险、遭遇仇家截杀、同门比武失手……看似合情合理,分散各地,毫无关联。

  但死亡的时间点,却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精准操控着——全部集中在农历每月的“朔月”(初一)前后! 误差不超过三天!

  赵铁山死于朔月后第二天!周子陵和李沧的讣告日期,也赫然在朔月之后!

  “不…这不是巧合!”陈默喃喃自语,声音带着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一股冰冷的恐惧感如同毒蛇般缠绕上他的心脏,几乎让他窒息。他猛地想起怀中的那枚青玉扣,那刺骨的阴寒和其中游动的血丝。

  猎杀!一场针对龙门宴天才的、持续了至少十五年的、有组织有预谋的猎杀!利用“朔月”这个特殊的时间点……而那枚由知府衙门发放的“青玉扣”,很可能就是标记猎物、甚至……执行猎杀的关键道具!

  “知府衙门的人…发放玉扣…”陈默的指尖深深掐进掌心,留下几道血痕。他想起了赵寒衣那枚同样的玉扣,就佩戴在他绯色的官袍上。巨大的阴谋阴影笼罩下来,让他遍体生寒,连窗外的雨声都仿佛变成了索命的低语。

  他必须找到更直接的证据!他需要一具尸体!一具尚未被宗门火化、拥有青玉扣、并且死于近期朔月前后的龙门宴天才的尸体!

  陈默的目光在卷宗上飞速扫视,最终停留在一个名字上:王猛。五年前龙门宴第七名,天生神力,拜入桂州另一个大宗“铁臂门”。讣告显示,他于七天前,在押运一批宗门矿石途中,遭遇山匪劫杀身亡。死亡日期——正是朔月当天!尸体因案情未明,暂存于其遇害地所属的“平阳县”义庄,尚未发还宗门!

  平阳县,距离临江府不过一日路程!

  陈默猛地合上卷宗,眼中燃烧起混杂着恐惧、愤怒与决绝的火焰。他抓起桌上的巡检制式腰刀,吹熄油灯,身影迅速没入府衙外的沉沉雨夜之中。

第二十九章青玉扣 

  冰冷的夜雨敲打着平阳县破败的屋檐,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土腥味和一种若有若无的、令人不安的腐败气息。陈默裹紧了身上的蓑衣,如同融入阴影的狸猫,悄无声息地潜行至城西那座孤零零的建筑——平阳县义庄。

  时间已近子时,义庄门口悬挂的两盏白纸灯笼在风雨中摇曳不定,投下扭曲晃动的光影,如同鬼魅起舞。守夜人的小屋透出微弱昏黄的光,里面传来断断续续的鼾声。

  陈默的心跳得又快又重,几乎要撞出胸膛。恐惧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着他,但另一种更强烈的情绪——揭开挚友和无数天才陨落真相的执念,如同燃烧的火焰,驱散了部分寒意。他深吸一口带着浓重湿腐味的空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脑海中回想着驿卒张老三酒后无意间透露的义庄格局和守夜人换班的模糊时辰。

  他绕到义庄后方,目光锁定在一扇低矮、布满蛛网和厚厚灰尘的通风木窗上。窗棂早已腐朽变形,缝隙很大。他屏住呼吸,用腰刀刀鞘小心翼翼地撬动,“嘎吱——”一声轻响,在风雨声中微不可闻。一股浓烈到令人作呕的混合着尸臭、霉味和消毒石灰的阴冷气息扑面而来。

  陈默咬紧牙关,侧身,艰难地从狭窄的窗口挤了进去。

  义庄内,死寂与阴寒是主宰。月光吝啬地从高窗缝隙漏下几缕惨白的光线,勉强勾勒出厅堂内十几口棺材的轮廓。有的棺木陈旧,积满灰尘;有的则崭新得刺眼,散发着新木和死亡混合的怪异气味。

  他掏出火折子,吹亮一点微弱的火光。豆大的光芒在黑暗中摇曳,勉强照亮棺材前简陋的铭牌。他强忍着对死亡本能的抗拒和空气中无处不在的压迫感,屏息凝神,快速搜寻。

  “王猛……王猛……”他心中默念。

  终于,在靠墙角落一口黑漆薄棺前,他停下了脚步。铭牌上赫然写着:“王猛,铁臂门外门弟子,庚辰年卒于匪祸。”

  找到了!

  陈默的手心全是冷汗,火折子的光芒在他颤抖的手中微微晃动。他对着棺木低声道:“王兄,得罪了,只为查明真相,还你们一个公道。” 声音在空旷寂静的停尸房里显得格外干涩。

  他放下火折子,双手抵住沉重的棺盖,猛地发力!

  “咯吱——吱呀——”

  棺盖摩擦着棺身,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在这死寂之地如同惊雷。陈默的心脏几乎骤停,侧耳倾听守夜人小屋的动静,好在鼾声依旧。他不敢完全推开,只掀开一道足够探入的缝隙,浓烈的尸臭瞬间加倍涌出。

  借着火折子微弱的光,他看清了棺内的景象...

  王猛魁梧的身躯僵硬地躺在里面,脸上带着临死前的痛苦与惊愕。他身上穿着铁臂门的劲装,胸前、腹部有几道深可见骨的刀伤,皮肉翻卷,正是讣告中所说的“遭遇山匪劫杀”的痕迹。尸身显然被简单地清理过,但血迹和泥土仍浸染着衣物。

  陈默的目光,如同鹰隼般越过那些明显的致命伤,死死盯向尸体的丹田位置!那是修士灵根所在,性命交修的根本!

  他强忍着生理上的不适,伸出手,颤抖着,一层层掀开王猛腹部的衣物。冰冷的、僵硬的皮肤暴露在阴冷的空气中。当最后一层衣物被掀开时,陈默的呼吸瞬间停滞!

  在王猛本该是丹田气海的位置,没有脏腑破损的伤口,却赫然呈现着一个拇指大小的、深不见底的黑洞!

  那黑洞边缘的皮肉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晶化状态,像是被某种难以想象的高温瞬间灼烧碳化,形成了一圈暗红色的、琉璃般的焦痕,与周围被匪徒砍伤的皮肉创口截然不同!

  “灵根……被挖空了!” 陈默脑海中瞬间闪过古籍上的记载,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这绝非寻常厮杀能造成的伤口!

  他猛地想起怀中那枚冰冷的青玉扣。他迅速掏出玉扣,凑近王猛丹田处的黑洞。就在玉扣靠近的刹那,异变陡生!

  那玉扣内部原本缓慢游动的丝丝血线,突然像被惊动的毒蛇,疯狂地扭动、汇聚,朝着黑洞的方向延伸,仿佛受到了某种强烈的吸引!同时,一股更加阴冷刺骨的寒意从玉扣中散发出来,几乎要将陈默的手指冻僵!玉扣本身也微微震颤,发出极其细微、却令人牙酸的嗡鸣!

  这玉扣……这黑洞……它们之间有联系!

  陈默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他立刻将玉扣拿开,那异象才缓缓平息。他强压住心中的惊涛骇浪,继续检查尸体。借着火光,他仔细查看王猛的脖颈、耳后、腋下等隐蔽处。

  突然,在尸体的右颈侧,一个极其细微、几乎难以察觉的针孔,映入他的眼帘!针孔周围的皮肤,呈现出一种极不自然的、如同浸染了铜锈般的诡异青色!

  “噬灵蛊……是噬灵蛊!” 陈默失声低呼,心脏狂跳!他终于想起了那本在赵寒衣府衙库藏中偶然翻到的、记载着域外邪术的残破古籍!

  “噬灵蛊,邪法所炼,细若牛毫,需以灵玉为巢。入体寄于丹田,朔月为引,噬灵根精华,尽夺其根。宿主亡时,丹田洞开,焦若晶焚。注蛊之痕,常在颈侧,色青……”

  古籍上的文字如同烙印般清晰地浮现在脑海,与眼前王猛尸体上的黑洞、晶化焦痕、颈侧青色的针孔,以及怀中那枚对丹田黑洞产生诡异反应的青玉扣,完美地契合在了一起!

  一个完整而恐怖的链条在他脑中瞬间贯通:

  青玉扣是巢!颈侧针孔是注入噬灵蛊的通道!朔月是发动噬灵、抽干灵根的引子!丹田黑洞和晶化焦痕就是蛊虫完成掠夺后留下的致命印记!

  所谓的“练功岔气”、“同门争斗”、“遭遇匪祸”……全都是精心编织的谎言!是掩盖这血腥猎杀的幌子!

  发放这玉扣的是谁?是知府衙门!是每一届主持龙门宴的南宁知府!

  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冷愤怒和彻骨的悲凉瞬间淹没了陈默。他猛地攥紧了那枚冰冷的青玉扣,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知府衙门…张远…” 这几个字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在他的心头。发放“恩赐”的知府,竟是索命的阎罗!

  就在陈默心神剧震、沉浸在巨大发现带来的冲击中时,义庄紧闭的前门处,突然传来钥匙插入锁孔的清晰声响!

  “咔哒!”

  守夜人醒了!他要进来了!

  陈默头皮瞬间炸开!他手忙脚乱地想要将王猛的衣服拉回去,合上棺盖。

  “谁?!谁在里面?!” 守夜人沙哑而带着惊恐的喝问声从门外传来,紧接着是门闩被粗暴拉开的摩擦声!

  来不及了!

  陈默猛地吹熄火折子,仓促间只将王猛腹部的衣物草草掩上,甚至没完全盖住那黑洞,便以最快的速度将棺盖往回一推,发出一声闷响。他根本顾不上看是否盖严,就地一滚,狼狈不堪地躲进了旁边一口空棺的阴影里,屏住呼吸,心脏狂跳得如同擂鼓。

  “吱呀——” 沉重的木门被推开,守夜人提着一盏昏黄的灯笼,警惕地探进头来。昏黄的光线在停尸房内扫视,光影摇曳,将棺材的轮廓拉得如同狰狞的巨兽。

  “出来!老子看见你了!” 守夜人壮着胆子吼了一声,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他一步步走进来,灯笼的光圈在冰冷的地面和棺材上移动。

  陈默蜷缩在阴影里,大气不敢出,冰冷的汗水浸透了内衫。他能清晰地听到守夜人粗重的呼吸和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突然,脚步声在王猛的棺材前停下了。

  守夜人疑惑地“咦”了一声,提着灯笼凑近:“这棺盖……怎么像是动过?没盖严实?”

  陈墨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他看到灯笼的光线聚焦在那条被他仓促推合留下的缝隙上!守夜人犹豫了一下,伸出枯瘦的手,就要去推动棺盖!

  一旦推开,王猛那诡异的丹田黑洞暴露在灯光下,他陈默就彻底暴露了!

  千钧一发之际!

  “喵嗷——!!!”

  一声凄厉尖锐到极点的猫嚎,如同鬼哭,猛地从义庄屋顶炸响!紧接着是瓦片被踩踏碎裂的哗啦声!

  “哎哟我的娘!”老吴头吓得浑身一哆嗦,手里的风灯差点脱手摔在地上。他惊魂未定地抬头望向屋顶,破口大骂:“该死的畜生!看老子不扒了你的皮!”愤怒和惊吓暂时压过了疑惑,他提着灯,骂骂咧咧地快步朝大门走去,显然是去查看屋顶的“罪魁祸首”。

  听着脚步声远去,大门“哐当”一声关上,落锁的声音传来。陈墨才敢从空棺后缓缓探出身,浑身已被冷汗浸透,如同刚从水里捞出来。他靠在冰冷的棺材上,大口喘息着,心脏狂跳不止。刚才那一声猫叫……真是天不绝他!

  他不敢再停留,最后深深看了一眼王猛的棺材,将王猛惨死的模样和那丹田黑洞、颈后针孔牢牢刻在心底。然后,他如同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原路退出了这令人窒息的人间炼狱。

  雨势渐歇,天色将明未明。陈默在泥泞官道上疾行,怀中的青玉扣与义庄所见如同两块寒冰,不断侵蚀着他的心神。他必须立刻赶回临江府,将这一切告知赵寒衣!作为知府,作为同窗挚友,他必须知道这滔天阴谋!这已非一宗一门之事,而是席卷整个南宁府乃至桂州修行界的黑暗毒瘤!

  然而,刚出平阳县界,进入一片荒僻林地,一股冰冷的杀机骤然锁定了陈默!

  破空声尖啸!数道淬毒的弩箭从林间阴影激射而出,直取陈默后心要害!

  陈默虽非顶尖修士,但多年习武的警觉与巡检的实战经验救了他一命。他近乎本能地一个狼狈翻滚,弩箭“夺夺夺”钉入身旁树干,箭尾剧颤,泛着幽蓝光泽。

  “什么人?!”陈默拔出腰刀,背靠大树,厉声喝问。冷汗瞬间布满额头,他意识到,自己的调查终究还是惊动了幕后黑手!义庄之行并非全无破绽!

  林中阴影晃动,五名身着黑色劲装、脸覆恶鬼面具的杀手无声现身。他们步伐沉稳,气息阴冷,眼神漠然如视死人,显然都是训练有素的死士,修为皆在陈默之上!为首一人手中短刃,寒光流转。

  “交出玉扣,留你全尸。”为首杀手声音沙哑,毫无情感。

  陈默心沉谷底,握刀的手青筋暴起。交出是死,不交也是死!他猛地将一块碎银砸向侧面草丛,同时反身向另一方向疾冲,试图制造混乱突围!

  “找死!”杀手头领冷哼一声。五人如鬼魅般散开,瞬间封死陈默所有去路。刀光剑影交织成网,凌厉的劲气割裂雨后的潮湿空气。陈默奋力挥刀格挡,巡检腰刀虽利,却难敌对方修为与配合。嗤啦一声,他肩头被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血口,剧痛钻心!

  眼看下一刀就要斩断他的脖颈!

  “哼,好大的狗胆!”

  一声清朗冷喝如惊雷炸响!一道凌厉无匹的青色剑气自林外破空而至,后发先至,“铛”的一声脆响,精准无比地将劈向陈默的致命一刀荡开!剑气余势不衰,将持刀杀手震得连退数步,虎口崩裂!

  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如同融入晨光的青松,倏然出现在陈默身前。来人约莫舞象之年,面容普通,眼神清澈却隐含锋锐,一袭青衫磊落,背负一柄样式古朴的长剑。他随意一站,渊渟岳峙,无形的剑意弥漫开来,竟让五名杀手如临大敌,攻势为之一滞。

  “以多欺少,背后偷袭,还蒙着脸,真是下作至极。”青衣青年目光扫过众杀手,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

  杀手头领眼神一厉:“阁下何人?莫要多管闲事!”

  “路见不平的路人。”青衣青年嘴角微扬,手已按上剑柄,“现在滚,还来得及。”

  “杀!”杀手头领不再废话,一声令下,五人同时暴起,刀光剑影再次笼罩而来,这次连那青衣青年也一并纳入攻击范围!

  青衣青年眼神一凝:“冥顽不灵!”长剑铿然出鞘,剑光如青色匹练,瞬间在身前交织出一片密不透风的剑网。叮叮当当的金铁交鸣声密如骤雨!他剑法精妙绝伦,身法更是飘逸如风,竟以一己之力,将五名杀手的狠辣攻势尽数接下,还游刃有余,甚至不时反击,逼得对方手忙脚乱。

  陈默看得心神剧震,此等剑术修为,远超他想象!他强忍伤痛,觑准一个空档,腰刀奋力劈向一名围攻者的下盘,试图分担压力。有了这神秘青衣青年的援手,陈默压力大减,两人虽无言语,却在生死搏杀间形成微妙配合。

  青衣青年剑势愈发凌厉,抓住对方一个配合间隙,剑光如毒龙出洞,瞬间刺穿一名杀手咽喉!紧接着剑势回旋,又荡开两柄袭来的兵刃,反手一掌印在另一名杀手胸口,将其打得吐血倒飞!

  眼看同伴瞬间折损两人,杀手头领心知今日事不可为,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与不甘,猛地掷出一颗黑色弹丸!

  “闭气!”青衣青年厉喝,一把拉住陈默疾退!

  “噗!”黑烟弥漫,带着刺鼻腥臭,迅速笼罩四周,遮蔽视线。

  待烟雾稍散,剩余三名杀手已不见踪影,只余地上两具尸体。

  青衣青年收剑入鞘,皱眉看了眼烟雾消散的方向,随即转向脸色苍白、肩头血流如注的陈默:“你怎么样?”

  陈默喘息着,捂住伤口,感激道:“多谢…多谢少侠救命之恩!在下临江府主簿兼巡检,陈默。”

  “主簿?”青衣青年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拱手,“在下林青江(姜青麟),一介游侠。陈大人,你怎会惹上这等死士?”

  陈默看着地上尸体,又想起剑冢的骨灰、义庄的黑洞,心中悲愤与急迫交织:“林少侠,此事说来话长,关乎一桩惊天阴谋!在下必须立刻赶回临江府衙,面见知府大人!”

  姜青麟见他神色凝重,伤势虽重却目光坚定,沉吟片刻道:“此地不宜久留,杀手可能去而复返或有援兵。我护送你回城。”

  陈默感激不尽:“如此,有劳林少侠了!”

第三十章夺天造化丹 

  有姜青麟护送陈默一路疾行,午后抵达临江府城。陈默不顾肩伤与满身血污,直奔知府衙门后宅。

  “赵大人一早出府,尚未归来。”门卫回道。

  陈默心焦如焚:“赵大人一回来,立刻通知我!有要命的大事!”他强压急切,转向姜青麟:“林少侠,辛苦你了。先去我住处稍歇,我处理下伤口,再议。”他这模样,实在不便招摇。

  姜青麟点头:“好。”他也需要理清这惊天秘闻。

  回到陈默住处,仆人备好了热水衣物。姜青麟被引入内房。他脱下染血外袍,露出贴身青色内衬。他习惯性地摸了摸内衬暗袋——护心符和储物匣安稳地贴肉藏着,这是他保命的根本,从不离身。此刻,他犹豫了一瞬:这是官衙内宅,相对安全,也确实需要清洗。他小心取出两样物品,放在待换的干净衣物最上面,确保伸手就能拿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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