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第三天清晨的阳光，带着一种不合时宜的明媚，透过百叶窗的缝隙，斜斜地打在陈远脸上。他皱着眉，喉咙里像是堵着一团干燥的棉絮，又痒又涩。习惯性地清了清嗓子，准备像往常一样发出低沉含混的咕哝声，驱散睡意。

“嗯……咳……”

声音冲出喉咙的瞬间，陈远猛地睁开了眼睛，睡意全无。那声音……不对劲！不再是熟悉的、带着晨起沙哑的低沉男声，而是变得……清亮了一些？甚至带着一丝难以形容的、略显尖细的尾音？他下意识地抬手摸向自己的喉结。

指尖触到的凸起，似乎……变小了？原本硬朗清晰的棱角感变得模糊，仿佛被什么东西从内部软化、磨平了一些。他用力吞咽了一下口水，喉结上下滑动的幅度明显变小了，那种顺畅的滑动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轻微的阻滞感，仿佛有什么无形的薄膜包裹着它。

恐慌像冰冷的蛇，瞬间缠紧了他的心脏。他几乎是弹坐起来，赤脚冲到浴室镜子前。镜子里映出一张胡子拉碴、眼带血丝的脸，疲惫而憔悴。他死死盯着镜中自己的脖颈，手指颤抖着反复触摸喉结的位置。没错，那个曾经让他引以为傲的男性特征，那个小小的、坚硬的凸起，真的变小了！轮廓变得柔和，高度也似乎矮了一点点！他张开嘴，尝试发出声音：“啊——”

镜子里的人嘴唇翕动，发出的声音却让他头皮发麻。那是一种介于他原本低沉嗓音和某种模糊女声之间的音调，失去了浑厚的底气，带着一种奇怪的、略显单薄的中性感，甚至……隐隐约约，有那么一丝丝林薇说话时的清亮影子？

“不……不可能……”他喃喃自语，声音在浴室里回荡，那陌生的音调让他自己都感到一阵恶寒。他用力摇头，试图甩掉这可怕的错觉。一定是没睡好，嗓子发炎了！对，一定是这样！他拧开水龙头，用冷水狠狠泼在脸上，冰凉的触感让他稍微冷静了一些，但心底那份沉甸甸的恐惧，却像水渍一样晕染开来，挥之不去。

电话铃声尖锐地响起，打破了办公室沉闷的空气。陈远烦躁地抓起手机，屏幕上显示着一个陌生的座机号码。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喉咙的异样感，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喂？哪位？”

“喂？您好，请问是林薇小姐吗？”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年轻男人礼貌的声音，“这里是‘风尚’男装售后部，关于您先生陈远先生上周购买的那件外套的尺码问题……”

林薇？陈远愣住了。对方把他当成了林薇？一股荒谬感和更深的寒意瞬间攫住了他。他下意识地想用自己最粗犷的声音吼回去：“你打错了！我是陈远！”可话到嘴边，他却发现自己竟然……发不出那种低沉有力的声音了！喉咙像是被无形的丝线勒住，强行挤出的声音带着一种他自己都陌生的、略显急促的尖细：“我……我是陈远！不是林薇！”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显然也被这声音弄糊涂了。“呃……抱歉先生，您的声音……和林薇小姐非常相似，我一时没听出来。是这样的，关于那件外套……”对方继续解释着售后事宜。

陈远一个字也听不进去了。他握着手机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无名指上的戒指紧紧箍着指根，传来一阵阵熟悉的胀痛。相似？他的声音……和林薇相似？！他猛地挂断电话，手机被他狠狠摔在办公桌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引得旁边工位的同事诧异地看了过来。

“远哥，怎么了？火气这么大？”同事小李探过头，关切地问。

陈远猛地抬头，眼神凶狠地瞪过去，想用眼神让对方闭嘴。可小李的目光却在他脸上停留了一下，随即自然地落在他桌角一个崭新的、粉色管状物体上。“哟，换护手霜了？这款杏仁味的挺好闻的，我女朋友也用这个。”小李随口说道，语气平常得像在讨论天气。

陈远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瞳孔骤然收缩。一支粉色的、印着可爱花朵图案的护手霜，正堂而皇之地立在他的马克杯旁边！他根本不记得自己买过这东西！什么时候出现在这里的？！

“我……我没换！”陈远的声音因为激动和恐惧而更加尖细，他一把抓起那支陌生的护手霜，“这不是我的！”

小李被他激烈的反应弄得一愣，随即露出一个“我懂”的促狭笑容：“哎呀远哥，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现在精致点怎么了？你看你最近皮肤是好了不少嘛，滑溜溜的。”他甚至还伸手想拍拍陈远的肩膀。

陈远像被毒蛇咬到一样猛地躲开，脸色煞白。他看着小李那张理所当然、毫无异样的脸，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头顶。小李的眼神告诉他，在这个同事的认知里，他陈远，一直都用着这支粉色的护手霜！现实……被悄无声息地篡改了！而他，是唯一记得“真相”的囚徒！他攥紧了那支冰冷的护手霜，指关节咯咯作响，无名指上的戒指仿佛烙铁般滚烫。

高级日料店的包厢里，灯光幽暗暧昧。精致的刺身拼盘、冒着热气的铁板烧、清冽的獭祭清酒摆满了桌面。林薇坐在主位，脸上带着一种她自己都觉得陌生的、近乎亢奋的笑容。她端起小巧的酒杯，对着围坐一圈的同事们朗声道：“来，大家别客气！今天这顿我请，庆祝我们组拿下那个大单子！辛苦各位了！”

“哇！薇姐大气！”

“谢谢薇姐！”

“这地方可不便宜啊！薇姐破费了！”

同事们惊喜的欢呼和恭维声此起彼伏。林薇听着这些声音，感受着他们投射过来的、带着羡慕和些许惊讶的目光，一股强烈的、近乎眩晕的快感从心底升腾起来。这种被簇拥、被仰望、被称赞“大方”的感觉……是如此陌生，却又如此令人沉醉。她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脸颊在发烫，心脏在胸腔里有力地跳动，每一次搏动都伴随着一种挥霍带来的、施虐般的畅快。

她拿起菜单，手指划过那些昂贵的菜品名称，声音带着一种刻意的、不容置疑的轻快：“服务员！再加一份蓝鳍金枪鱼大腹！还有这个……这个……都上！”她点菜的动作流畅而果断，仿佛那些三位数、四位数的价格标签只是无关紧要的数字。看着服务员恭敬地记录，看着同事们更加惊喜的表情，那股快感如同烈酒，烧灼着她的神经，让她几乎要飘起来。

然而，当服务员拿着POS机和账单再次出现时，那股灼热的快感如同退潮般迅速消失，冰冷的现实感瞬间回笼。账单上那个触目惊心的数字像一盆冰水，兜头浇下。她脸上的笑容僵住了，手指下意识地蜷缩了一下，无名指上的戒指硌着指根，带来一阵熟悉的刺痛。

“林小姐，一共是八千六百三十七元。”服务员的声音礼貌而清晰。

包厢里瞬间安静下来，同事们的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林薇感到一阵窒息般的窘迫和自我厌恶。八千多……这足够她以前精打细算生活两个月了！她在干什么？为了这点虚无缥缈的虚荣和快感？她甚至能感觉到自己后背渗出了冷汗。

就在这时，无名指上的戒指猛地传来一阵强烈的灼热感！那热度仿佛有生命般，顺着手指的血管瞬间蔓延至心脏，驱散了那冰冷的懊悔和恐惧。一股更加强横的、带着命令意味的冲动瞬间主宰了她的思维——付钱！立刻！享受这掌控一切的感觉！

她几乎是粗暴地从包里抽出信用卡，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声音却强行维持着刚才的轻快，甚至带上了一丝刻意的傲慢：“刷卡。”她将卡重重地拍在账单夹上。

“嘀”的一声轻响，像是某种宣判。签购单递到她面前，她拿起笔，指尖冰凉。看着自己签下的名字，看着同事们重新洋溢起的、带着感激和羡慕的笑容，刚才那股被强行压下去的、伴随着挥霍而来的强烈快感，如同被压抑的火山，以更加汹涌的姿态轰然爆发！那快感尖锐而纯粹，瞬间淹没了所有残余的理智和自我谴责，让她身体内部都兴奋得微微战栗起来。她甚至能感觉到腿间传来一阵隐秘的、湿润的悸动。

陈远站在穿衣镜前，手里拎着一条他曾经最常穿的深蓝色牛仔裤。这条裤子陪伴了他好几年，裤型硬朗，包裹着他结实的大腿和臀部，是他男性气概的一部分象征。然而此刻，他看着镜中的自己，一种强烈的违和感挥之不去。

他迟疑地抬起一条腿，试图套进裤管。大腿的肌肉线条似乎……没什么变化？但当裤腰提到臀部时，一种前所未有的紧绷感猛地勒住了他！布料紧紧包裹着他的髋部，尤其是臀侧和大腿根部连接的地方，仿佛被无形的力量向外撑开，勒得他几乎喘不过气。他用力向上提，裤腰却死死卡在胯骨上方，怎么也提不上去。

“操！”他低骂一声，额角渗出细汗。他低头看着自己的腰胯部位。镜子里的影像有些模糊，但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髋骨的轮廓似乎……变宽了？原本平坦紧实的腰侧线条，现在似乎向外扩展了一些弧度，使得臀部的形状也显得……更加浑圆饱满？他试着扭动了一下腰胯，一种陌生的滞涩感传来，髋关节活动时甚至发出轻微的“咔哒”声，仿佛骨骼结构正在发生微妙的改变。原本流畅有力的男性步态，此刻变得有些别扭和不协调。

一股巨大的恐慌和羞耻感瞬间淹没了他。他猛地扯下那条再也穿不上的旧牛仔裤，狠狠摔在地上。他需要新的裤子！能包裹住这具正在变得陌生的身体的裤子！他烦躁地抓起手机，手指因为慌乱而有些笨拙，点开了购物APP。

搜索框里，他下意识想输入“男式 宽松 工装裤”，可手指悬停在屏幕上，一个更加诡异、更加难以启齿的念头却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那种包裹感……那种被柔软布料托住的感觉……他需要……需要……

他的指尖颤抖着，仿佛被无形的力量牵引，在搜索框里输入了三个字：哺乳内衣。

按下搜索键的瞬间，屏幕上瞬间弹出了琳琅满目的商品图片——柔和的粉色、浅蓝色、米白色，蕾丝花边，宽宽的肩带，柔软透气的罩杯……全是女式内衣！陈远像是被烫到一样，差点把手机扔出去。一股强烈的恶心感和自我厌恶涌上心头。他在干什么？！他疯了吗？！

可就在这时，胸口那两处异常敏感的地方，乳头的位置，毫无征兆地传来一阵强烈的、熟悉的胀痛感！那疼痛混合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麻痒和空虚感，瞬间击溃了他刚刚升起的理智。仿佛身体内部有一个饥渴的声音在尖叫：就是它！穿上它！包裹住！托住！

他的呼吸变得粗重，手指不受控制地滑动着屏幕。那些柔软的内衣图片，此刻仿佛带着一种致命的诱惑力。他鬼使神差地点开了一款浅米色、无钢圈、罩杯看起来异常柔软舒适的哺乳内衣。商品详情页上写着“超强承托”、“缓解涨奶不适”、“亲肤透气”……这些字眼像魔咒一样钻进他的脑子。他甚至没有看尺码，只是凭着一种诡异的直觉选中了一个，然后颤抖着点击了“立即购买”。

支付成功的提示音响起，像一声冰冷的宣判。陈远颓然跌坐在床边，手机从无力的手中滑落。他看着自己依旧平坦但线条已悄然改变的胸廓，看着无名指上那枚冰冷箍紧的戒指，一股巨大的、无法逃脱的绝望感如同冰冷的潮水，将他彻底淹没。他变成了什么？他正在变成什么？！

快递纸盒被粗暴地撕开，露出里面折叠整齐的浅米色内衣。陈远站在浴室镜子前，手里拿着那件柔软得不可思议的布料，指尖能清晰地感受到那种细腻的、带着微弹的触感。他盯着镜子里那个胡子拉碴、眼神惊恐的男人，又低头看看手里这件纯粹女性的衣物，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耻辱感像鞭子一样抽打着他。他应该立刻把它扔进垃圾桶，或者干脆烧掉！可胸口那两处持续不断的、越来越强烈的胀痛和麻痒感，像无数只蚂蚁在啃噬他的神经，不断地提醒着他身体内部正在发生的、不可逆转的异变。那件内衣柔软的布料，此刻仿佛散发着一种诡异的吸引力，诱惑着他去缓解那难以忍受的折磨。

“妈的……就……就试试……”他像是说服自己，又像是彻底放弃抵抗，声音嘶哑而颤抖。他粗暴地扯掉身上皱巴巴的T恤，赤裸的上身暴露在冰冷的空气中。镜子里，他的胸肌轮廓依旧清晰，但乳头却异常红肿挺立，颜色也似乎比以往更深了些，像两颗熟透的、饱受蹂躏的莓果。他笨拙地拿起那件内衣，试图理解那些复杂的搭扣和肩带。

手指颤抖着，笨拙地将肩带套过肩膀。当那柔软、带着轻微弹性的罩杯终于覆盖住他异常敏感的乳头时，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强烈羞耻和极致解脱的复杂感觉瞬间席卷了他！

“呃……”一声压抑的呻吟不受控制地从喉咙深处溢出。

太……太舒服了！那柔软的布料像最温柔的抚慰，恰到好处地包裹、承托着那两处饱受折磨的凸起。布料摩擦着红肿敏感的乳头，带来一阵阵强烈的、带着轻微痛楚的酥麻快感，瞬间冲垮了他所有的抵抗意志。那感觉是如此陌生，却又如此契合身体深处那饥渴的需求。紧绷的神经仿佛瞬间松弛下来，一种奇异的、带着强烈依赖感的安心感油然而生。

他呆呆地站在镜子前，看着镜中的影像：一个胡子拉碴、眼神迷乱的男人，赤裸着上身，却穿着一件浅米色的、属于女性的哺乳内衣。柔软的罩杯包裹着他男性的胸膛，勾勒出一种极其诡异、极其不协调的轮廓。强烈的羞耻感再次涌上，但这一次，却被身体深处那汹涌的、被满足的快感死死压住。

就在这时，无名指上的戒指猛地传来一阵剧烈的灼热！那热度仿佛有生命般，瞬间流遍全身，与他胸口被包裹的舒适感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前所未有的、令人战栗的兴奋感！一股强烈的冲动驱使着他——他想看！他想看看自己现在这副鬼样子！

他颤抖着拿起手机，打开了前置摄像头。冰冷的屏幕映出他此刻的模样：凌乱的头发，惊恐的眼神，下巴的胡茬，还有那件刺眼的浅米色内衣。他手指颤抖着，对准镜头，按下了快门。

“咔嚓。”

轻微的电子音在寂静的浴室里响起。闪光灯亮起的瞬间，他清晰地看到，无名指上那枚铂金戒指，正随着他心脏狂乱的跳动，散发出一种极其微弱、却真实存在的、诡异的红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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