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雪融之刻，死者的回眸

水之国，终年不散的浓雾如同湿冷的裹尸布，缠绕着破败的巷弄。腐水的气味、垃圾的酸臭和绝望的气息在空气中发酵。一个瘦小的身影蜷缩在散发着恶臭的垃圾桶旁，单薄的粗麻布衣无法抵御深入骨髓的寒意。他的头发是罕见的墨黑色，衬得那张小脸愈发苍白，像一件被遗弃的精美瓷器。

他是水无月白。或者说，他曾经是。

死亡的冰冷触感——那贯穿胸膛的、狂暴的蓝色雷光（卡卡西的雷切）带来的剧痛与灼烧感——尚未完全从灵魂深处褪去。心脏被撕裂的绝望，血液急速流失的虚弱，以及……再不斩大人滚烫的泪水滴落在他脸颊上那瞬间的震撼与释然……

“……白……对不起……我……也想去……你所在的地方……”

那低沉沙哑、饱含着他从未奢望过的情感的声音，是他意识沉入无边黑暗前最后的回响。

然而此刻，刺骨的冰冷并非来自死亡，而是现实。冰冷潮湿的石板透过薄薄的衣料硌着他的身体，鼻腔充斥着令人作呕的腐烂气味。白猛地睁开眼，瞳孔因剧烈的惊悸和难以置信而剧烈收缩。映入眼帘的不是灵魂的彼岸，而是……水之国那标志性的、灰蒙蒙的、压抑的天空，以及眼前这条肮脏、熟悉得让他灵魂战栗的小巷。

他颤抖地抬起自己小小的、布满污垢和冻疮的手。这是一双属于孩童的手。

“这……不可能……” 细微的呢喃从他干裂的唇瓣溢出，带着劫后余生的虚弱和深入骨髓的茫然。死亡的感觉如此真实，再不斩大人的眼泪如此滚烫，可他现在却……回来了？回到了这个改变了他一生命运的、与死亡和绝望为邻的流浪起点？

就在这时，一个巨大的阴影笼罩了他。一股混合着铁锈（或许是血腥味）和冰冷杀意的气息扑面而来。白的心脏骤然停止跳动，随即又疯狂地擂动起来，几乎要冲破他单薄的胸膛。他僵硬地、极其缓慢地抬起头。

高大的身影逆着巷口微弱的光线矗立，宛如一座沉默的山岳。标志性的锯齿大刀——斩首大刀——那狰狞的轮廓斜倚在宽厚的肩膀上。缠裹着下半张脸的绷带，只露出一双锐利如鹰隼、冰冷如寒潭的眼睛。那眼神里没有丝毫怜悯，只有审视猎物的漠然，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对弱小存在的厌弃。

桃地再不斩。

是那个刚刚将他从垃圾堆里“捡到”，赋予他“工具”之名，最终又让他甘愿为之付出生命的男人。是那个在生命的尽头，用泪水将他灵魂灼伤的男人。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凝固了。白的身体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并非因为寒冷或恐惧，而是因为灵魂深处翻涌的滔天巨浪——无尽的悲痛、失而复得的狂喜、刻骨铭心的眷恋，以及那如磐石般坚定的、用生命换来的觉悟：这一次，绝不让悲剧重演！

再不斩大人，无论您将我视作工具还是其他什么……这一次，我必守护您到最后！

白的眼神在瞬间经历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孩童的懵懂和流浪的麻木被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取代：深沉的哀伤、燃烧的决意、近乎虔诚的守护欲，以及一种……仿佛历经沧桑、看透生死的疲惫与温柔。这眼神，绝不该出现在一个刚刚被捡到的、濒死的流浪儿眼中。

再不斩的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那双冰冷的眼睛如同最精密的仪器，瞬间捕捉到了白眼神的异常。那不是一个饿昏头的孩子该有的眼神。那里面有太多沉重的东西，沉重得让习惯了黑暗的他都感到一丝……异样。他伸出的、本打算像拎一件物品一样拎起白的手，在半空中极其细微地停顿了一瞬。

“小鬼，” 低沉沙哑的声音打破了沉寂，带着惯有的冷漠和不耐烦，“还有力气喘气吗？”

白的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他用力吞咽了一下，压下几乎要脱口而出的哽咽。他强迫自己冷静，绝不能在此时暴露异常。他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小脸上投下阴影，掩去眸中翻涌的情绪。再抬眼时，眼中只剩下属于孩童的、带着一丝怯懦和强烈求生欲的光芒——这是他在流浪中学会的伪装，此刻却成了保护重生秘密的最佳面具。

“我……我可以动……” 他的声音细若蚊蚋，带着恰到好处的虚弱和颤抖。

再不斩审视着他，目光锐利得仿佛要穿透他的皮囊，看清他灵魂深处的秘密。刚才那惊鸿一瞥的异常眼神，是错觉吗？还是这个看似脆弱的小鬼，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东西？他沉默了几秒，那短暂的沉默对白而言如同一个世纪般漫长。

最终，再不斩似乎得出了初步结论——也许只是个被吓傻了的、有点特别的小鬼罢了。在血雾之里，什么样的怪胎没有？只要他有利用价值。

“跟上。” 再不斩不再废话，转身迈步，高大的身影在雾气中显得更加模糊不清，斩首大刀的刀柄随着他的步伐轻轻晃动，发出沉闷的金属摩擦声。他没有再回头看白一眼，仿佛认定对方会像一条认命的野狗般跟上来。

白深吸了一口冰冷潮湿、夹杂着腐烂气味的空气，这真实的、带着痛感的空气提醒着他：这不是梦。他挣扎着用冻僵的小手撑起身体，双腿因虚弱和激动而发软。他踉跄了一下，但立刻稳住身形，迈开小小的步伐，用尽全身力气追向那个在浓雾中若隐若现的背影。

每一步踏在冰冷石板上的触感，都无比真实。每一步，都离那个他誓死守护的背影更近一步。

“再不斩大人……” 他在心底无声地呐喊，目光紧紧锁住前方那高大的轮廓，小小的拳头在身侧悄然紧握，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带来一丝刺痛，却远不及他心中那份沉甸甸的、混杂着希望与恐惧的决意，“这一次，我绝不会再让您孤独地走向死亡……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浓雾吞噬了一大一小的身影，只留下巷子里更深的阴冷。命运的齿轮，在死者回眸的瞬间，悄然偏离了它既定的轨道。雪融之刻，亦是新生的誓言无声凝结之时。而前方的黑暗迷雾中，等待着他们的，是未知的杀机，还是改写宿命的契机？

第二章：霜刃之下，暗涌的暖流

浓雾是水之国永恒的囚笼，也是逃亡者天然的庇护所。再不斩的临时据点藏匿在一片废弃船坞的深处，潮湿的木头散发着霉烂的气息，海风裹挟着咸腥味从破损的木板缝隙钻入。这里简陋、冰冷，却成了白重生后第一个能称之为“容身之所”的地方。

最初的几天，白像一个真正被捡回来的流浪儿，沉默、顺从，带着恰到好处的惶恐和感激。他努力扮演着一个因恐惧和营养不良而反应稍显迟钝的孩童。然而，属于“工具”的训练很快开始了。

“站起来！” 再不斩的声音在空旷的仓库里回荡，冷硬如铁。他高大的身影立在白面前，遮住了从破窗透进来的微弱天光，压迫感十足。白刚刚被他一个简单的扫腿绊倒，重重摔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震得他小小的骨架生疼。

疼痛是真实的，提醒着白这具身体的脆弱。他咬着下唇，没有发出任何呻吟，挣扎着想要爬起来。但再不斩显然没有耐心等待。

“太慢了！废物连当工具的资格都没有！” 冰冷的斥责伴随着一道凌厉的掌风袭来。白瞳孔一缩，身体的本能——或者说，是刻在灵魂里的、无数次与再不斩对练形成的肌肉记忆——先于思考做出了反应。

他并非像孩童般笨拙地格挡或闪避，而是在摔倒的姿势下，极其细微地侧了一下肩头，同时小腿以一个巧妙的角度发力蹬地。这个动作幅度极小，却精准地卸掉了再不斩掌击的大部分力道，让他的身体顺着那股力量向侧后方滑开一小段距离，避免了要害被直接击中。

“唔……” 白还是闷哼了一声，肩胛骨火辣辣地疼，但比起结结实实挨上一掌要好太多。他喘息着，迅速单膝跪地稳住身形，垂着头，心脏狂跳——糟了！

果然，仓库里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再不斩没有立刻追击。他那双锐利的眼睛眯了起来，如同发现了猎物破绽的猛兽，紧紧锁定着跪在地上的小小身影。

刚才那个卸力的动作……太快了，太精准了！那绝不是靠运气或者本能就能做到的。那是一个经验丰富的忍者，在无数次生死搏杀中锤炼出的、近乎本能的战斗智慧！一个昨天还在垃圾堆里等死的流浪儿，怎么可能？

“你……” 再不斩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和更深的寒意，“刚才那一下，谁教你的？”

白的心沉到了谷底。他太了解再不斩了。怀疑一旦产生，就如同毒藤般会迅速蔓延缠绕。他强迫自己抬起头，脸上露出混杂着疼痛、恐惧和一丝茫然的孩童表情，声音带着委屈的颤抖：“没……没人教……我、我只是怕疼……想躲开……”

他不敢直视再不斩的眼睛，那目光太具穿透力。他只能赌，赌再不斩暂时无法理解“重生”这种荒谬之事，只能将他的“异常”归结为某种天赋或者……更深的心机。

再不斩沉默地俯视着他，绷带下的脸看不清表情，但那双眼睛里的审视和疑虑如同实质的冰锥，刺得白浑身发冷。时间仿佛凝固了。白能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的声音，以及船坞外海浪单调的拍打声。

最终，再不斩冷哼一声，似乎暂时接受了“天赋异禀”这个解释，或者更准确地说，是选择了观察而非立刻撕破脸皮。毕竟，一个有天赋的“工具”，价值更高。

“废物，起来！” 他转过身，语气依旧冰冷，“下次再这么慢，就不是一掌的事了。”

训练继续。白变得更加小心谨慎。他刻意放慢了自己结印的速度——尽管前世单手结印的流畅感几乎刻入骨髓。他在施展最基础的“水分身之术”时，故意让分身显得模糊不稳定，甚至在维持了几秒后就自行溃散，显得查克拉控制力“平平”。在体术对练中，他努力模仿着初学者应有的笨拙和破绽，只在生死攸关的瞬间，才让前世的本能救自己一命。

然而，经验是无法完全隐藏的。尤其是在面对真正的危险时。

几天后，一次例行的物资搜寻。浓雾是天然的掩护，却也潜藏着杀机。就在他们穿过一片废弃的码头区时，数道冰冷的杀气毫无征兆地从雾中爆发！

“嗖嗖嗖——！” 淬毒的苦无撕裂雾气，带着致命的呼啸射向再不斩的后心！是雾隐的追杀部队！他们像阴影一样潜伏在血雾之中，永不放弃对叛忍的追猎。

“哼，阴魂不散的杂鱼！” 再不斩反应极快，斩首大刀瞬间回旋，格飞了大部分暗器，刀刃与金属碰撞出刺耳的火花。然而，一支角度刁钻的苦无，却诡异地绕过了大刀的防御范围，直刺他因挥刀而露出的肋下空档！

“再不斩大人——！” 白的惊呼几乎是脱口而出，带着前世目睹他重伤时撕心裂肺的恐惧。他的身体比声音更快！

小小的身影如同离弦之箭，爆发出远超这具身体应有极限的速度！没有思考，没有权衡利弊，只有烙印在灵魂深处的守护本能。他猛地扑向再不斩的身侧，手中下意识凝聚出尚未完全成型的冰晶，不是攻击，而是格挡！

“叮！” 一声脆响。仓促凝结的薄冰堪堪挡偏了那支致命的苦无，冰晶碎裂四溅。苦无的锋刃擦着白的胳膊划过，带出一道深深的血痕，鲜血瞬间染红了他单薄的衣袖。巨大的冲击力也让他小小的身体狠狠撞在再不斩坚实的腿上，痛得他眼前发黑。

“碍事的小鬼！” 再不斩的怒吼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怒？他没有低头看白，斩首大刀带着狂暴的杀意横扫而出，浓雾被搅动，瞬间传来几声凄厉的惨叫和重物倒地的声音。战斗在几个呼吸间结束，雾隐的追兵被尽数斩杀，血腥味迅速弥漫开来。

仓库里。摇曳的油灯投下昏黄的光晕。

白坐在角落里，忍着胳膊上火辣辣的疼痛，笨拙地试图用撕下的布条包扎伤口。伤口很深，血还在渗出，他的小手因为疼痛和虚弱而微微颤抖，动作显得格外笨拙。

突然，一个巨大的阴影笼罩了他。白惊愕地抬头，看到再不斩不知何时站在了他面前，手里拿着干净的绷带和一小罐气味刺鼻的伤药——那是他们仅有的医疗物资。

“……” 再不斩没有说话，只是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复杂。那里面没有了平日的纯粹冷漠，翻滚着审视、探究，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烦躁？是因为工具差点损坏？还是因为别的？

白的心脏几乎停跳。再不斩大人……要亲自给他包扎？这在前世是绝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工具受伤了，要么自己挺过去，要么被丢弃。

再不斩似乎也对自己的行为感到一丝莫名的烦躁。他粗鲁地蹲下来，一把抓过白受伤的胳膊。动作谈不上轻柔，甚至有些粗暴，白痛得倒吸一口冷气，却死死咬住嘴唇不敢出声。

冰凉的药膏涂抹在伤口上，带来一阵剧烈的刺痛，随即是麻木。白低着头，能清晰地感受到再不斩粗糙的手指按压在皮肤上的触感，以及那透过绷带传来的、属于成年男性的、带着硝烟和血腥味的体温。

再不斩包扎的手法熟练却毫无温情，像是在处理一件需要修复的武器。他的动作很用力，绷带缠得很紧，仿佛想用这种方式驱散心中那份异样感。整个过程中，两人都沉默着。仓库里只剩下油灯燃烧的噼啪声，以及彼此压抑的呼吸声。

白偷偷抬起眼帘，从睫毛的缝隙中窥视着近在咫尺的再不斩。绷带遮住了他的下半张脸，只能看到紧蹙的眉头和那双低垂的、专注（或者说，是带着某种烦闷的专注）于伤口的眼睛。灯光在他深邃的眼窝里投下阴影，让那眼神显得更加晦暗不明。

他在想什么？ 白的心跳如鼓。是怀疑自己舍身相救的动机？还是仅仅因为工具受损而感到不快？亦或是……那冰冷的内心深处，是否也因为这小小的、不顾一切的飞扑，而裂开了一道微不可查的缝隙？

包扎完毕。再不斩猛地松开手，仿佛那截小小的胳膊烫手一般。他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再次带来压迫感。他低头看着白，眼神恢复了惯有的冰冷，但白敏锐地捕捉到，那冰冷之下似乎多了一丝……审视之外的东西？一丝连再不斩自己都未定义的混乱。

“记住你的身份，工具。” 再不斩的声音依旧沙哑冰冷，像是在警告，又像是在提醒自己，“下次再敢擅自行动，干扰战斗，我就亲手折断你另一条胳膊。”

他转身走向仓库深处，脚步声沉重。留下白一个人坐在昏暗的光线下，看着胳膊上那包扎得有些歪斜却异常牢固的绷带。

伤口还在隐隐作痛，但白的嘴角却抑制不住地，极其轻微地向上弯了一下，如同冰封湖面下悄然涌动的一缕暖流。

再不斩大人……您刚才的眼神，和前世看我时，不一样了。

虽然您用冷漠包裹着它……但我感觉到了。

哪怕只有一丝，哪怕您自己都没发觉……

这就是我重生的意义。我会等，等到坚冰融化的那一天。

他轻轻抚摸着粗糙的绷带，感受着那下面残留的、属于再不斩的微弱温度，小小的身体里，守护的火焰燃烧得更加炽烈而坚定。浓雾依旧笼罩着船坞，但在这个昏暗的角落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无声地、缓慢地发生着改变。

第三章：雾中低语，无声的守护者

胳膊上的伤口在隐隐作痛，每一次动作都牵扯着神经，提醒着白那场惊心动魄的突袭和随后发生的、意义非凡的包扎。但这份疼痛，在白看来，却像一枚隐秘的勋章，一个连接着他与再不斩大人之间、超越了冰冷“工具论”的纽带。他小心地活动着受伤的手臂，不让动作显得过于笨拙，以免引起不必要的“关心”或更糟的——怀疑。

废弃船坞的生活艰苦而单调。搜寻食物、水源，警惕无处不在的追兵，以及……日复一日的训练。白变得更加“乖巧”，更加“努力”。他完美地扮演着一个天赋尚可、学习刻苦、对主人绝对服从的“工具”。但在再不斩那双鹰隼般锐利的眼睛看不到的地方，白小心翼翼地引导着他们的轨迹，如同一个无声的守护者，拨动着命运的琴弦。

“再不斩大人，” 在一次难得的、雾气稍薄的黄昏，白捧着刚刚从溪边打来的、还算干净的清水，走到正在擦拭斩首大刀的再不斩身边。他的声音很轻，带着孩童特有的、不易引起戒备的柔软，“我……我刚才打水时，好像看到下游有反光……像……像忍具的光泽？” 他努力让自己的表情显得困惑又带着一丝后怕。

这是前世记忆中的一个节点。一支三人组成的雾隐精锐追踪小队，会在明天清晨，利用下游一处隐蔽的浅滩试图包抄他们。前世，他们付出了不小的代价才击退对方，再不斩也受了些轻伤。

再不斩擦拭刀刃的动作顿住了。他没有立刻斥责白的“多嘴”或“疑神疑鬼”，只是抬起冰冷的眸子，审视着白脸上那恰到好处的紧张。下游？他确实没有特意去侦查那个方向。这个小鬼的观察力……或者说，运气？

“哼，” 再不斩冷哼一声，将斩首大刀重新背好，“废物，连水都打不安生。” 他嘴上斥责着，身体却已经站了起来，高大的身影无声地融入渐浓的暮色中，“在这里待着，别碍事。”

白顺从地点头，看着再不斩的身影消失在雾霭里，心中稍定。他赌对了。再不斩虽然多疑，但更谨慎。任何可能的威胁，他都不会轻易放过。

半个时辰后，再不斩回来了。身上带着一丝极淡的、被刻意压制过的血腥味，以及一种更加冷冽的杀意。他的眼神扫过安静坐在角落里的白，带着一丝更深沉的探究。下游确实有埋伏的痕迹，而且是训练有素的追踪者。如果不是这个小鬼“偶然”看到……后果难料。

“收拾东西，” 再不斩的声音依旧冷硬，但白敏锐地捕捉到其中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这地方不能待了。”

白立刻行动起来，动作麻利而安静。他知道，自己的“提醒”奏效了。他们提前避开了那场不必要的战斗，也避免了再不斩大人受伤的可能。这是小小的胜利，是改变的第一步。

转移的过程充满了艰辛。新的藏身处是一处更加荒凉的海边岩洞，寒风呼啸，潮湿阴冷。食物匮乏成了最大的问题。连续几天的干粮和难以捕捉的海鱼，让白本就瘦弱的身体更加虚弱，脸色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近乎透明。但他从未抱怨，只是默默地忍受着饥饿带来的眩晕感，努力完成每一次训练和警戒任务。

一天深夜，守夜的白蜷缩在洞口避风的角落，小小的身体在寒风中微微发抖。腹中的饥饿感如同钝刀切割，让他难以集中精神。就在这时，一阵沉闷的脚步声靠近。

是再不斩。他似乎刚结束一轮警戒巡视。他没有看白，只是将一个冰冷、坚硬的东西随手丢在白面前的岩石上，发出“咚”的一声轻响。

白低头看去——是一块比他的拳头还大、风干得如同石头的熏肉干。这是他们仅存不多的、能提供高热量和体力的应急口粮。

“……” 白愣住了，抬头看向再不斩。后者背对着他，面朝着洞外汹涌的漆黑大海，宽厚的背影在黑暗中如同沉默的礁石。

“工具，别饿死了。” 再不斩的声音从前方传来，低沉沙哑，听不出任何情绪，只有一贯的命令口吻，“明天有任务，需要体力。”

理由冠冕堂皇——工具需要保持性能。但白的心脏却像被什么东西猛地撞了一下，一股酸涩又滚烫的热流瞬间涌上眼眶。前世，在波之国任务之前那些艰苦的日子里，他从未得到过这样的……“额外补给”。再不斩大人只会冷眼看着他在饥饿中训练，认为这是对意志的磨练。

白伸出微微颤抖的小手，小心地捧起那块硬邦邦的肉干。它很粗糙，带着浓重的咸腥味，此刻却重若千钧。他低下头，用细小的牙齿艰难地啃咬着，咸涩的味道混合着心中翻涌的暖意，让他几乎要落下泪来。

再不斩大人……您在担心我吗？

即使您用“工具需要体力”来掩饰……

这份食物，是您无声的认可吗？

他小口小口地啃着，努力不让咀嚼的声音太大。岩洞里只剩下呼啸的风声、海浪的咆哮，以及白细微的、带着珍惜意味的进食声。再不斩始终没有回头，但白能感觉到，那沉默的背影似乎……比平时少了几分拒人千里的冰冷。

几天后，一次针对某个小贵族府邸的“物资筹措”任务（实质上是劫掠）。这是前世也发生过的事情，目标是贵族府邸的库房。白记得很清楚，库房看似守卫松懈，实则内部布置了精巧的触发式陷阱，其中一种会释放麻痹性毒烟。前世，他们虽然成功，但白吸入了少量毒烟，昏沉了好几天，让再不斩颇为恼火。

这一次，当再不斩准备如法炮制，从库房后墙破入时，白“不小心”踢翻了旁边一个空置的陶罐。

“哐当！” 清脆的碎裂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蠢货！” 再不斩猛地回头，眼中怒火升腾，几乎要立刻拧断白的脖子。暴露行踪是忍者大忌！

然而，就在这瞬间，库房内部似乎传来几声极其轻微的、机括转动的“咔哒”声，随即是微不可闻的“嗤”声，仿佛气体泄漏。

再不斩的怒火瞬间被冰冷的警觉取代。陷阱！他立刻屏住呼吸，同时一把抓住白的后领，如同拎起一只小猫般迅速将他带离原地，退到上风口的阴影中。果然，一股淡得几乎看不见的、带着甜腥味的烟雾，从库房墙壁的缝隙中缓缓渗出。

白的“失误”，歪打正着地提前触发了陷阱，让他们得以规避！

“……” 再不斩松开白的衣领，眼神复杂地低头看着这个小鬼。是巧合？还是……？一次是运气，两次是巧合，三次呢？这个小鬼身上笼罩的迷雾越来越浓。他那看似笨拙、依赖自己的外表下，似乎藏着某种……连他都无法理解的、趋利避害的本能？或者说，是某种难以言喻的“预感”？

白低着头，假装惊魂未定地拍着胸口，小脸煞白（这次倒有几分是真的被再不斩的杀气吓到），心中却长长舒了口气。避免了中毒，任务还能继续。

“跟紧点，废物。” 再不斩的声音依旧冰冷，但白却从中听出了一丝不同以往的……或许是，一丝难以察觉的、对他“运气”的……默认？甚至是一点点……微乎其微的信任？

任务最终顺利完成。回程的路上，浓雾弥漫。白安静地跟在再不斩高大的背影后，小小的身影几乎要被雾气吞没。他抬头，看着前方那个在雾中若隐若现、仿佛能劈开一切阻碍的轮廓。

胳膊上的伤口已经结痂，留下了一道浅浅的疤痕。

怀中还残留着那块硬肉干的咸涩滋味。

而心中，那份沉甸甸的、混杂着悲痛、守护、以及此刻悄然滋生的、近乎雀跃的希望，却越来越清晰。

再不斩大人，您感觉到了吗？

我在雾中低语，用笨拙的方式守护着您。

而您，虽然沉默如冰，坚冷如铁……

但您的背影，似乎不再像前世那样，遥远得让我绝望了。

冰层之下，暖流已在奔涌。我能听见那细微的、冰裂的声音。

他加快了一点脚步，努力缩短那几步的距离，仿佛这样，就能离那份正在缓慢融化的温暖更近一些。前方的浓雾依旧深重，但白知道，只要跟着这个背影，无论去往何方，都将是他的归途。这一次的旅途，他誓要改写终点。

第四章：暗潮与抉择，无声的博弈

时间在逃亡、训练和偶尔的“物资筹措”任务中悄然流逝。白能感觉到身体在缓慢成长，查克拉的流动比前世同期更加凝练顺畅——那是灵魂带来的经验和意志对肉体的雕琢。他与再不斩之间形成了一种微妙而危险的平衡。

再不斩的怀疑从未消散，如同潜伏在浓雾深处的毒蛇。他观察着白，试探着白。训练时，他会突然改变攻击节奏或角度，试图捕捉白那超越年龄的经验；休息时，他会抛出一些关于雾隐秘闻或忍界局势的问题，眼神锐利如刀，审视着白最细微的反应。白如同在刀尖上跳舞，用孩童的天真、恰到好处的无知以及偶尔被逼出来的“急智”来应对，将那份源于死亡的先知，小心翼翼地伪装成一种对危险近乎野兽般的直觉和对再不斩大人“强大意志”的依赖。

“再不斩大人，您懂得真多！” 白会在再不斩讲述雾隐血腥往事时，适时地流露出崇拜（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恐惧）的眼神。

“我……我只是觉得那里好像有不好的东西……” 他会在再不斩犹豫是否探查某条路径时，用带着不确定的怯懦语气暗示危险的方向。

他的“直觉”成功率越来越高，高到再不斩无法再将其完全归功于运气。那份“异常感”在积累，在发酵，变成一种沉甸甸的、让再不斩烦躁又无法摆脱的存在。这个小鬼……到底是什么？

而白，则在沉默中，用行动强势地引导着再不斩，不仅仅是在规避危险。

一次劫掠任务后，目标府邸的护卫几乎被全歼。庭院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再不斩提着滴血的斩首大刀，眼神冰冷地扫过角落。那里蜷缩着一个瑟瑟发抖的、看起来只有五六岁的小女孩，穿着仆役的衣服，吓得连哭都忘了。

“碍眼的虫子。” 再不斩的声音毫无波澜，刀刃微抬。对血雾里出身的他而言，斩草除根是刻入骨髓的信条。

就在刀刃即将挥下的瞬间，一个小小的身影挡在了小女孩面前。是白。

他没有说话，只是仰着头，静静地看着再不斩。那双清澈如水的眼眸里，没有祈求，没有恐惧，只有一种近乎悲悯的、洞悉一切的平静。那眼神仿佛穿透了再不斩冰冷的杀意，直视着他灵魂深处被血污覆盖的某个角落——那里或许也曾有过对无辜者的不忍？只是早已被残酷的现实彻底掩埋。

再不斩大人，您真的需要杀死她吗？

您的刀刃，除了杀戮，还能不能……停下来一次？

让我看看，那冰层之下，是否真的只剩下黑暗。

白没有说话，但他的眼神传递着比言语更强烈的意志。那是一种基于深刻理解（理解再不斩的过去和内心的矛盾）而产生的、近乎强势的引导。他不是在乞求怜悯，而是在挑战再不斩内心那套根深蒂固的信条。

再不斩的动作僵住了。斩首大刀的刀锋距离白纤细的脖颈只有寸许。他低头看着白，那双清澈的眼睛像一面镜子，映照出他自己沾满血污的倒影，也映照出那个小女孩惊恐到极致的空洞眼神。一股无名火猛地窜上心头，混合着被看穿的恼怒和一种……连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烦躁。

“滚开！” 再不斩猛地收回刀，声音低沉沙哑，带着压抑的暴怒。他不再看角落里的女孩，粗暴地一把推开白，“废物！谁允许你擅自决定？！” 他大步离开，背影带着一种近乎狼狈的决绝。

白踉跄了一下站稳，看着再不斩离去的方向，又回头看了一眼那个吓晕过去的小女孩，轻轻松了口气。他知道，这一刀没有落下，并非因为他的求情，而是因为他的眼神，触动了再不斩内心某个连其本人都极力否认的角落。这就是引导。 用无声的行动，用洞悉灵魂的目光，去撬动那看似坚不可摧的冰山一角。他比再不斩更懂得，真正的力量并非只有杀戮，而守护，也不仅仅是牺牲。

几天后，命运的潮水终于裹挟着熟悉的恶臭涌来。一个穿着华贵丝绸、却掩盖不住一身市侩和贪婪气息的矮胖男人，在几名保镖的簇拥下，找到了他们在新据点附近留下的隐秘联络点。

卡多。那个将再不斩和他引向波之国、引向死亡深渊的黑心商人。

白远远地躲在岩石的阴影后，看着卡多那副令人作呕的嘴脸，听着他唾沫横飞地描绘着镇压波之国“刁民”、阻止大桥修建的“大生意”，以及许诺的丰厚佣金。前世记忆的碎片伴随着冰冷的死亡预感汹涌而至——达兹纳的委托、第七班的出现、终结一切的雷切、再不斩大人滚烫的泪……

来了……命运的岔路口。

再不斩大人……您会如何选择？

白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几乎要窒息。他紧紧攥着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是像前世一样，顺从地接受这份雇佣，走向那已知的、充满痛苦却也最终获得救赎的结局？还是……不惜一切代价，阻止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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