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第二胎顺利出生，几乎已经虚脱的佐娅无力地瘫倒在了产床上。汗水早已浸透了她的后背，冰冷地贴在肌肤上。她感觉身体仿佛已不再属于自己，四肢麻木、指尖僵冷，连知觉也在一点一点远离。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那令她生不如死的痛楚终于如潮水般褪去，只余一片昏沉的轻飘。

正当她喘息之际，一丝疑惑猛然涌上了心头——怎么没听见婴儿的哭声？

于是她费力地抬起了头望向了自己的双脚间，只见医生正倒提着婴儿的小腿，将他悬于空中，用力地拍打着他的臀部。然而许久过去，那湿漉漉的婴儿依旧一声不吭。

见此情景，医生眉头紧蹙，赶紧将婴儿放置到一旁的床边，俯身将口贴近婴儿的嘴唇，嘴对嘴吸出了他喉咙深处残留的羊水。

不久后，那柔软的小胸膛终于微微起伏，婴儿挥舞着小手，发出了断断续续的啼哭声：“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

听见这一刻，在场的众人这才松了一口气。尤其是身为母亲的佐娅，更是几乎落下泪来——她真的很害怕，怕自己哪一步不够努力，因而导致孩子早夭。

好在，一切都没事了。

眼见婴儿脱离了险情，医生小心翼翼地将他抱起，送到了政委的面前，恭敬地报告道：“国家母亲又生下了一名男婴，请政委过目...”。

政委闻言扫了一眼婴儿双脚间的生殖器官，然后微微点头，严肃地说道：“好好照顾这孩子，后续体征须持续观察”。

说罢，他便拿起了辅产官递来的红柄剪刀，而诺拉也熟练地夹紧了婴儿脐带的两端，将那略微发紫的脐带高举至空中。

随后，政委便以同样的说辞祝福了刚刚出生的小栋梁，然后“咔嚓”一声，剪断了连接着他与母亲的桥梁。鲜红的血珠随之滴落而下，宣告着他就此投入了祖国的怀抱。

紧接着二胎便被交给了一旁的诺拉，带去清洗与检查，而医生则转身回到了佐娅的双脚间——完成那未曾跨越的最后关口。

就在婴儿交接之际，一旁的伊娃也默契地行动了起来，将辅产官事先调配好的催产素缓缓注入了佐娅的手臂，以控制子宫出血。

随着药液进入体内，佐娅很快便再次感受到了那熟悉而残酷的收缩感。她轻颤着握紧了把手，发出了一声声虚弱的喘息：“喝哈...喝哈哈...喝哈...喝哈哈...喝哈哈...”！

好在，医生已回到了她的身边，并且将掌心敷在她干瘪的孕肚上，语气温柔却坚定地指示道：“来～妈妈，缓缓使劲...把胎盘娩出”。

话音刚落，医生便用右手一边持续按压她的子宫，一边一娴熟的手法牵引那仍留在她产道中的脐带，协助胎盘顺利脱出。

不多时，随着一股滑落感从腹腔深处传来，佐娅顿时明白——那团沉甸甸的生命残余终于脱离了她的身体。

她的双脚间随即滑出一团暗红色的肉膜，而医生立即拿起托盘，小心接住了那血淋淋的胎盘。

而后，他便认真地翻看了胎盘的每一面、每一层，指尖小心拨弄膜层，确认其结构是否完整，有没有残留在子宫内的碎片。

片刻后，他终于点头，向所有人正式宣布道：“胎盘完整，妈妈的分娩已圆满结束”。

听到这如同圣谕般的宣告，佐娅如释重负般松开了把手，仰头长叹了一口气：“呃呃哈哈哈哈哈哈～”！

而一旁的监护人也马上取来温热的毛巾，替她细心擦去额上的汗水，低声说道：“恭喜妈妈！顺利完成使命——为祖国诞下两名男婴”。

虽然已几近虚脱，佐娅仍缓缓对他露出一个微笑，轻轻点了点头。

至此，佐娅的这场艰难分娩，终于落下帷幕。

——

在分娩结束一段时间后，两名被清洗干净的婴儿终于重新回到了众人眼前，他们身穿统一编号的新生儿服，脸蛋白嘟嘟的，手脚蜷缩着躺在各自的移动式婴儿床中，呼吸平稳。

见到自己费劲千辛万苦生下来的孩子安然无恙，佐娅心中泛起一丝迟来的安慰。此时的她已经被从产床解放了出来，仰卧在病床上休息，双腿仍略感发麻，胯下则被细致地清理包扎，穿上了厚厚的成人纸尿裤。但为了应对任何突发状况，她至今仍被要求全身赤裸，不被允许着装。

她静静地望着诺拉推着两个婴儿床走向政委，而后在伊娃的协助下，开始进行登记流程。她们先将一名婴儿的手掌与脚掌涂上墨汁，再将其掌印一一按在了一张长长的粉色文件上。那便是——『新生儿分娩登记证』。

掌印完成后，文件便被递交给了医生，而后者逐条审阅完登记信息，迅速签下了自己的名字。紧接着，这份文件被带至病床上的佐娅面前。

这时她才知晓，刚刚那就是自己生下的第6个孩子。

————

新生儿分娩登记证

母亲编号 ：P-217

接生编号 ：CKV-19651023-12-01

破水时间 ：1965年10月23日 09:30 AM

出生时间 ：1965年10月23日 17:08 PM

接生地点 ：红城第七分娩中心·产房12

新生儿编号 ：P-217-6

性别 ：男

体重 ：3.20 公斤

身长 ：51.0 厘米

头围 ：35.0 厘米

｜　评分　｜　１分钟　｜　５分钟　｜

＝＝＝＝＝＝＝＝＝＝＝＝＝＝＝＝＝＝

｜体色　　｜　　１　　｜　　１　　｜

｜心率　　｜　　２　　｜　　２　　｜

｜反应　　｜　　２　　｜　　２　　｜

｜肌张力　｜　　２　　｜　　２　　｜

｜呼吸　　｜　　１　　｜　　２　　｜

＝＝＝＝＝＝＝＝＝＝＝＝＝＝＝＝＝＝

｜　总分　｜　　８　　｜　　９　　｜

备注：头位先露，娩出顺利，初哭有力。

————

看完这简要的分娩登记证，佐娅露出了安心的神色，她毫不迟疑地伸出右手，在文件下方盖下了自己的手印，郑重承认了其准确性。

文件随即被转交给了政委，由其进行终审并盖上红色的国家生育委员会专章。这一印章，象征着婴儿自此拥有了国家认可的身份。

随后，助产士们以相同的流程，为第二名婴儿记录下手脚印。医生再度签字，文件再次送至佐娅手中。

但这次，她的表情明显多了几分凝重。她低头仔细阅读文件上的内容：

————

新生儿分娩登记证

母亲编号 ：P-217

接生编号 ：CKV-19651023-12-02

破水时间 ：1965年10月23日 17:05 PM

出生时间 ：1965年10月23日 17:41 PM

接生地点 ：红城第七分娩中心·产房12

新生儿编号 ：P-217-7

性别 ：男

体重 ：2.80 公斤

身长 ：49.5 厘米

头围 ：34.0 厘米

｜　评分　｜　１分钟　｜　５分钟　｜

＝＝＝＝＝＝＝＝＝＝＝＝＝＝＝＝＝＝

｜体色　　｜　　１　　｜　　１　　｜

｜心率　　｜　　１　　｜　　２　　｜

｜反应　　｜　　１　　｜　　１　　｜

｜肌张力　｜　　２　　｜　　２　　｜

｜呼吸　　｜　　１　　｜　　２　　｜

＝＝＝＝＝＝＝＝＝＝＝＝＝＝＝＝＝＝

｜　总分　｜　　６　　｜　　８　　｜

备注：臀位先露，肩部旋转及头部娩出稍用力，吸痰后哭声恢复。

————

果不其然，这孩子的状况远不如他的双胞胎哥哥那般乐观。也许是分娩拖延过久、也可能是臀位先露带来的压力，使他出生后长时间未哭，反应迟缓。虽然现阶段生命体征平稳，但佐娅依然能察觉到一丝不安。

看着这张登记证，她的心中泛起一阵愧意——如果她当时能再用力一些，再坚持一下，是不是就能让他少吃点苦…

她怔怔地盯着那张纸，迟迟没有动作。见状，站在一旁的监护人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语气温和地安慰道：“不要想太多了...妈妈，您已经尽力完成了您的使命，剩余的就交给生育院吧”。

顿了一下，他又低声提醒道：“政委还在等着...妈妈还是尽快盖上自己的手印吧”。

佐娅这才回过神，连忙在文件上印下了自己的指纹，动作略显慌乱地将它交给诺拉。

诺拉接过后，走向了站在一旁的政委。佐娅不自觉地望着他，手指紧握着床单，似乎在担心他会不会忽然发难。

然而，政委只是低头审阅文件，眼神扫过备注、签名与指纹后，语气平静却不失权威道：“这孩子的状况需要继续观察，后续情况请按程序向生育委员会报备”。

说罢，他便在孩子的分娩登记证上郑重地盖上了红色的官方印章，将其归入了随身携带的国家档案袋中。

宣告这一对新生命，正式归属祖国。

完成所有登记后，一直默默坐在产房角落、手不释笔的记录员也终于站起身，将另一份文件递交至政委手中，——那是一份根据生育院内部审核系统所评估的正式报表。

————

生育评分表

母亲编号 ：P-217

接生编号 ：CKV-19651023-12-02

姓名 ：佐娅·科尔涅娃

年龄 ：24岁

胎数 ：双胞胎

胎位 ：第一胎 - 头位 ；第二胎 - 臀位

妊娠周数 ：40周0日

体重 / 身高 ：76公斤 / 164公分

并发症 ：无

｜　　临产评分　　｜　得分　｜　满分　｜

＝＝＝＝＝＝＝＝＝＝＝＝＝＝＝＝＝＝＝＝

｜子宫颈扩张速度　｜　　７　｜　１０　｜

｜宫缩频率与强度　｜　　８　｜　１０　｜

｜疼痛耐性　　　　｜　　２　｜　　５　｜

｜母体配合　　　　｜　　３　｜　　５　｜

＝＝＝＝＝＝＝＝＝＝＝＝＝＝＝＝＝＝＝＝

｜小计　　　　　　｜　２０　｜　３０　｜

｜　　分娩评分　　｜　得分　｜　满分　｜

＝＝＝＝＝＝＝＝＝＝＝＝＝＝＝＝＝＝＝＝

｜产道完整性　　　｜　　８　｜　１０　｜

｜出血量控制　　　｜　　７　｜　１０　｜

｜第一胎娩出时间　｜　　４　｜　　５　｜

｜第二胎娩出时间　｜　　３　｜　　５　｜

｜母体配合　　　　｜　　２　｜　　５　｜

＝＝＝＝＝＝＝＝＝＝＝＝＝＝＝＝＝＝＝＝

｜小计　　　　　　｜　２４　｜　３５　｜

｜　　产后评分　　｜　得分　｜　满分　｜

＝＝＝＝＝＝＝＝＝＝＝＝＝＝＝＝＝＝＝＝

｜胎盘完整性　　　｜　　９　｜　１０　｜

｜止血速度　　　　｜　　８　｜　１０　｜

｜意识清醒　　　　｜　　３　｜　　５　｜

｜精神表现　　　　｜　　４　｜　　５　｜

｜母体配合　　　　｜　　４　｜　　５　｜

＝＝＝＝＝＝＝＝＝＝＝＝＝＝＝＝＝＝＝＝

｜小计　　　　　　｜　２８　｜　３５　｜

＝＝＝＝＝＝＝＝＝＝＝＝＝＝＝＝＝＝＝＝

｜　　总分＆评级　｜　７２　｜　Ｃ级　｜

＝＝＝＝＝＝＝＝＝＝＝＝＝＝＝＝＝＝＝＝

备注：国家母亲P-217，分娩耐受性较差，双胎分娩对其身心造成显著负荷，表现中等偏下。临产与分娩期间多次延迟回应、抗拒操作，配合度不足，须加强未来协训并纳入长期观察对象。

————

政委翻阅完毕，目光短暂停留在“Ｃ级”与“配合度不足”上，眼神略显凝滞。但他并未发声，只是机械地从口袋中取出红色印章，准确无误地在表格左下角印上鲜红的方章——“生育评分已审核”。

随后，他走向病床，垂眸俯视着尚未完全恢复的佐娅，声音一如既往地冷峻中带着威严道：“辛苦了...国家母亲，你这次的使命就此结束。恢复期结束后，你将享有为期1个月的『产休假』，并且于12月中旬重新回到生育院报道”。

佐娅闻言用尽全身力气点头回应，声音几不可闻地说道：“谢谢政委...”

政委没有再多言，只是看了她身旁的监护人一眼，便转身离开了产房。而记录员与辅产官随后推着编号清晰的婴儿床，静静地沿着政委的脚步，踏出了那扇厚重的产房门。

看着那逐渐远去的两个小小身影，佐娅的心口忽然被一种说不清的空荡填满。她清楚自己没有权利拥有他们，但她还是忍不住在心里悄声呼唤着——那两个，她亲自从血肉中带到这世上的孩子。

她静静地望着他们消失在走廊尽头，眼眶酸胀，却始终没有流下泪水。

——

在政委一行人离开后，佐娅被重新披上了洁白的病号服。两名助产士的动作一如既往地标准、娴熟，当布料贴合在她汗湿的后背时，她不由自主地轻颤了一下——不知是因寒意，还是那突如其来的空虚感。

换好病服后，佐娅便被搀扶着躺回了病床上，在离开产房前，医生语气前所未见地温和，对她说道：“妈妈...辛苦了。虽然你今天的表现还有进步空间，但我知道你已经尽力了。希望下次相见时，你能更沉得住气。愿你一切顺利”。

佐娅听闻，轻轻点头，由衷地道谢：“谢谢你...医生”。

随即，她便由伊娃与诺拉推着病床缓缓驶出了产房，前往那间标示着「产后恢复室」的温暖空间——就此离开了这个寒冷、肃杀的房间。

抵达恢复室后，佐娅被小心安置在柔软的特制病床上。紧接着，伊娃再度为她检查了会阴与出血状况，确认无大出血后，才贴心地为她盖上厚厚的棉被。

直到此时，佐娅紧绷大半天的神经才终于渐渐松懈了下来。回想这一天的过程，她仿佛经历了一场浩劫——几次几乎疼到昏厥，却终究顽强地熬了过来。

她抚摸着自己干瘪的肚子，依旧感到一丝不真实感。十个月来朝夕相处的两个小生命，就这么突然地、永远地离开了她，投向了另一个世界。她不知道，未来是否还有机会再次相见。

虽然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经历分娩——但每当骨肉分离时，那股伤感仍会悄然袭来。但最终，她都只能把这些情绪藏进心底，将余下的爱默默储存，好去迎接下一胎的到来——一次又一次，无休无止，不知何时才是尽头。

正当她沉浸在思绪之中时，完成所有安置工作的伊娃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将她从回忆中唤醒。她温柔地叮嘱道：“妈妈，请暂时不要随意下床，如果需要什么，请及时呼叫。如若有任何不适，记得要第一时间告诉我们，知道了吗”?

佐娅点了点头，轻声回应道：”麻烦你们了...谢谢“。

随后，伊娃与诺拉一同离开了恢复室，只留下佐娅与她的监护人，静静地待在这间柔暖却安静得令人难以安睡的房间里。

两人四目相对，陷入了短暂的沉默，直到片刻后，监护人率先打破了寂静：”妈妈...辛苦了，你今天真的很勇敢“。

”嗯...“

佐娅低声应了一句，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随即，一切又归于沉静。

过了好一会儿，监护人才缓缓开口：”好了...时间也差不多了，我也该走了。妈妈，好好休息。我们...后会有期“。

说罢，他转身欲离开，而佐娅却突然伸手，轻轻地抓住了他的手腕。她的声音仿佛从梦中传来，带着迟疑与渴望：”我...我们真的还能再相见吗...“？

监护人闻言停下了脚步，转头望向那张略显苍白却满怀不安的脸。他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回答道：”我相信...我们一定有机会再相见的“。

说着，他轻轻抽出了自己的手，温柔地俯下身，在她的手背上落下一吻，低声道：”保重佐娅...“。

随后，他终究转身离开了。脚步轻缓，却没有回头。

门被轻轻合上，世界仿佛在一瞬间安静了下来。

佐娅望着那扇关闭的门，眼泪终于夺眶而出。她将脸埋入枕头，极力压抑自己的情绪，不让自己发出一丝悲鸣。

整个房间只剩下她一个人。十个月来的回忆，像潮水般淹没了她的意识——那些胎动的瞬间，那些夜晚的独语，那些即将到来的永别......都让她陷入了一片无法名状的空虚与孤独中。

——

大家好啊，我又回来啦！首先还是先谢谢各位看完这长达4.6万字的故事，真的是辛苦你们了！（没想到又破记录了呢

小说相关章节：国家生育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