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没有开灯，只有角落那盏小夜灯亮着。暖黄的光落在两人脸上，把彼此的影子拉长。

汐汐穿着白色的宽大T恤，坐在沙发一角，抱着膝盖，望着茶几上的手机。

凌雪倚在窗边，一只手拎着杯水，低头喝了一口。

两人都没说话。

安静得连冰箱运作的嗡鸣声都特别清晰。

良久，凌雪轻声问：

“她……今天有联系你吗？”

“有，发了个‘晚安’。”汐汐的声音软软的，“跟我说不要担心，她还好。”

凌雪轻嗯一声。

又是沉默。

汐汐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趾，忽然轻声开口：

“凌雪，你说……如果她回不来了，会怎么样？”

凌雪没回答。

汐汐转头看他，眼里有点暗淡的光：

“我不是说她消失了那种‘回不来’，我是说……她可能，真的放弃了我们。”

“……”凌雪沉默半晌，嗓音低哑：“那就分开吧。”

汐汐一愣。

“你是说……三人关系就结束？”

凌雪没有正面回答，只是看着窗外，轻轻说：

“如果那天真的来了……你要不要留下来？”

“我？”

“对。你留在她身边，我退出。”

汐汐睁大眼：“你为什么这么说？”

“你比我会照顾人，也比我可爱。你……你比我更像她真正的恋人。”

“……你才是那个让她安心的人。”汐汐咬着下唇，“你明明比我成熟、可靠，还每天给我们拍照、剪视频……我哪里比得上你。”

“但你……”凌雪转过头，看他，“你愿意为了她收起裙子，换上男装，堂堂正正站在她身边吗？”

汐汐愣住了，没回答。

“我想过。”凌雪低声说，“如果她父母不能接受我们三个，那就……变成‘她和一个‘男朋友‘。另一个人退出。你比较适合男朋友那个角色。”

“……我穿男装也不一定像你那么有男子气概。”汐汐苦笑。

凌雪移开视线，轻轻说：“你就不怕，我真穿回男装，成了她正式的男朋友，你……就再也没位置了？”

汐汐看着他，语气忽然倔强起来：“那我就抢回来。”

凌雪愣住，转头看他。

汐汐眼睛湿润，却露出个可爱的笑：

“我会用我自己的方式把她抢回来。她不是我们两个的奖品，她是我们都深爱的小雨。哪怕只有一丝机会，我也不放弃。”

凌雪望着汐汐，沉默良久，忽然走过来，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

“笨蛋。”

“你才是。”

他们坐在沙发上，靠在一起。没有拥抱，但肩膀挨着肩膀。

他们都在等那扇门再一次打开的那一刻。

小雨回来了，是第二天晚上九点半。

门锁轻响时，客厅的灯关着，屋内一片静默。她推门进来，行李箱轮子咔哒咔哒地响，声音在空荡的空间里显得刺耳。

汐汐第一个从卧室探出头来，灰色长发披在肩上，眼睛里闪着一瞬间的惊喜。但他没说话，只是小声叫了句：“小雨……”

小雨勉强笑笑：“我回来了。”

然后，凌雪也从书房走了出来，他什么都没说，只是看着她，手上的平板还亮着。

那一瞬间，三人之间有一种诡异的安静。

不是尴尬——而是太多东西堵在喉咙里，一句“欢迎回来”都显得轻浮。

小雨轻轻把鞋踢掉，坐在沙发上，忽然像是泄了气一样说：

“家里已经知道了。”

没人应声。

她抬起头，嘴角带着一点疲惫又倔强的弧度：“我和他们吵了一架，摔门、摔杯子……你们想不到我发多大的火。我妈都哭了。但我还是说服他们了，至少……他们不会再干涉了。”

汐汐咬着嘴唇，脸色比刚才更苍白。

凌雪看着她，眼神复杂。他缓缓坐到她身边，手抬起却又放下，像是不知道该不该抱她。

小雨看着两人，好半天才轻声问：

“……你们是不是觉得，我不该回来？”

汐汐抬起头，眼圈有点红：“不是的，是我们……我们其实在想，是不是……根本不该把你卷进来……”

“我是千金小姐，是不是？”小雨自嘲地笑了下，“不该和两个伪娘纠缠不清？两个男生跟一个女生谈恋爱，还让人知道了，多丢人啊。”

她的语气很淡，但两人却低下了头。

凌雪低声说：“我们不是觉得丢人……我们是觉得，我们不值得你这么做。”

小雨看了他们一眼。

然后，她伸出手，轻轻地抱住了汐汐，又把凌雪也拉了过来。

她说：“那你们就让我确认一下吧，确认我做得没错。”

夜深了，空调的轻响均匀地响着，客厅的灯没有关全，半明半暗的光线里，三人静静地靠在沙发上。

小雨在中间，裸露的肩膀微微凉，她刚刚洗完澡，皮肤还透着湿润的余温。她原本只是想靠一会儿，却被两位少年从左右贴了上来。

汐汐在左，凌雪在右。两人一言不发，动作却出奇地默契，一左一右，像是两只狼看到小羊一样把小雨围在中间。

她一开始还以为是两人攒了几天，下意识调侃一句：“喂，你们两个小色狼要干嘛啊，这架势……”

但她一转头，看见汐汐的眼睛，就笑不出来了。

那双眼睛湿润，灰色的瞳孔在夜灯下泛着水光，像是随时会落下泪来。他并没有像平时那样娇羞或撒娇，也没有急切地贴上来，而是用一种深情得近乎脆弱的神情，看着她。

然后，汐汐俯下身，在她裸露的肩头留下一串细密的轻吻。

温热的唇一下一下落在她肩上，柔软、缓慢、虔诚，仿佛在吻什么极为珍贵的东西。

那些吻不是激情炽热的，而是温柔得让人心酸，像是把所有的“对不起”、“谢谢你回来了”都变成了唇印，一点点刻进她的肌肤里。

小雨不禁颤了下，轻声说：“好痒……”

她正要把汐汐推开，却突然感到脖子一侧有温热的气息——

凌雪，把头埋进了她的颈窝。

凌雪没有说话，没有亲吻，也没有动。他只是紧紧抱着她——比平时紧太多了，紧得让她几乎感到一丝钝钝的痛。凌雪的呼吸贴着她的耳根，略微粗重，比平时快一些，却没有一丝情欲的气息。

小雨看不见他的脸，只能听见他的呼吸和心跳。那鼓动像夜晚的海，深不可测，却满是情绪。

凌雪的一只手绕过她的腰，搂得很紧。

那种力道，不是平时的温柔，而是一种几乎用尽力气的紧抱，像是害怕她会消失。

小雨忽然明白了。

他们谁也没说“我爱你”。他们只是紧紧抱住她，用全部的体温与触感，在告诉她：

“别离开我们。”

“你不是一个人做这个决定的。”

“我们也会拼命，去配得上你。”

小雨闭上眼睛，感觉到自己眼眶发热。

她轻轻说：

“我就是为了你们两个小色狼，才和家里吵翻的。”

她的语气还是半带笑意的，却说不下去了。

小雨忽然明白了。

不是他们性欲上头，也不是她魅力太强。

是因为……他们两个都不安了。

他们三个彼此依恋得太深，以至于在这个安静的夜里，所有的伪装都悄然褪去——只剩下用力靠近彼此的身体，用力抓住爱的重量。

小雨闭上眼睛，伸出手，分别摸了摸两人的后脑勺。

她轻轻地、像哄小动物一样说：

“……我在呢。”

没人说话。

但她感受到——凌雪抱得更紧了，汐汐吻得更投入了。

三人的身体紧密相贴，热度交融，呼吸交缠。他们在这个夜晚，不为欲望、不为占有，而是为了那份：

“别放开我，拜托你。”

小雨入睡之后，汐汐看着面前的两人，微微出神。

小雨睡着了。

她的呼吸很安稳，脸贴着我胸口，睡得像个孩子。

凌雪在那一边，还紧紧的抱着她呢，像只沉默的黑猫。

我知道，这一切都不合理。

一个女孩，爱上了两个“装成女孩”的男孩子。

而这两个男孩子，也彼此爱着这个女孩，还……爱着彼此。

如果是以前的我，大概只敢在网上说说“要是现实也有这样的人就好了”。

但现在，现实就躺在我怀里。她的头发有点乱，她的肩膀还残留着我吻过的微红痕迹。

我觉得自己应该笑，可我却想哭。

我真的配得上她吗？

她为我们和家里吵架，为了我们一个人在父母面前撑了好几天。

而我……只会哭，只会嫉妒，只会在她不在的日子里，一遍遍去幻想她是不是后悔了。

我知道我很贪心。

我不想只做她的男朋友，也不想让凌雪独占她。

我想她一直这样待在我们中间，像今天晚上这样，被我们拥在怀里，被我们一起保护。

可如果她要离开呢？

如果有一天，她的家人、社会、未来，都让她无法再坚持呢？

……我没有答案。

但今晚她回来了。

她还在我们中间，微热的体温，就在我胸前。

所以我想让她知道：

“你选我们的这个决定，没有错。”

小雨入睡许久后，凌雪深夜独自坐起。

我知道她睡着了。

我听得出她的呼吸慢下来，也感觉到她的身体彻底放松。

她刚回来的时候，说得很轻松，好像跟家里吵一架没什么大不了。

但我知道她家是什么背景，也知道她有多在意家庭。

她表面上笑着，可我能看到她眼底的疲惫。

“我们不值得”这句话，我其实很早就想说了。

她是千金小姐，是天生在阳光下长大的那种人。

而汐汐和我——一个是把自己藏在妆容和裙子背后的灰姑娘，一个是用冷酷外表和相机做武装的独狼摄影师。

我们两个，一开始就不属于她的世界。

但她还是选择了我们。

不只是选择。她捍卫了这段感情。

而我呢？我甚至连一句“谢谢你”都说不出口。

我只是抱紧她，紧到她小小哼了一声，我却还是不肯松手。

因为我怕——

怕她会后悔，怕她会不再回来，怕我一松手，就再也抓不住她了。

我曾经以为，作为三人中的最冷静的那个，我要承担起让这段关系稳固的责任。

但现在我才明白，我其实是最害怕失去的人。

我怕小雨，也怕汐汐。

怕他们会走，只留下我一个人。

我不想再一个人了。

所以，就算别人都说我们这样不正常，就算别人说她是做了错误的选择……

我也要紧紧抱住她，哪怕不说话。

哪怕我说不出“我爱你”——

我的呼吸，我的拥抱，我的沉默，都在说着这三个字。

第二天的清晨，小雨缓缓睁开眼睛。

……好像是被热醒的。

我睁开眼，天才蒙蒙亮。外面静悄悄的，这时候应该是一天最凉快的时候吧。

但身上热得不行，因为——

汐汐贴在我左边，脸埋在我的胸口。凌雪在右边，整只胳膊从我腰上环过去，紧得像要把我捆住。

……这两个小色狼。

我刚回来就这样，真是黏得一塌糊涂。

一开始我还以为他们几天看不到我发情了，差点忍不住想调戏一下。

但后来，看到汐汐那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看见凌雪埋在我颈边一言不发、呼吸那么急……我突然就明白了。

他们怕我走。

他们一定在我不在的这几天，胡思乱想了很多吧。

肯定一个在角落偷偷哭，另一个假装不在意，却在深夜里偷偷盯着门口发呆。

我说服家里的时候，骂得凶得要命。

可我当时真的气坏了。不是因为被反对，而是……我不能忍别人说他们“不正常”。

他们哪里不正常了？

汐汐那么温柔，凌雪那么可靠。他们又不偷不抢，只是爱了我而已。

难道我就不能爱回去吗？

就因为我是女生？就因为他们是男生打扮成女生？

就因为我一个人爱了两个？

……才不管呢。

我就是喜欢他们。我喜欢他们两个。

我喜欢汐汐穿上蕾丝裙子时羞羞答答地征求我意见的样子，也喜欢凌雪皱着眉给我拧瓶盖，被我从背后抱住时耳朵发红的样子。

我不是圣人，我也会嫉妒，会软弱，会害怕别人不祝福我们。 但如果这个世界不打算给我们祝福，那我就亲手替我们撑起伞。

我不是一定要反抗世界。

我只是想——保护我爱的人。

现在，他们两个都靠着我睡着了，呼吸还贴在我耳边。

汐汐的睫毛有点长，偶尔扫过我身上会痒痒的；凌雪抱得太紧了，我都快喘不过气，但我也不想推开。

因为我也怕啊。

我怕有一天，我的任性会伤到他们，怕哪天他们真的觉得自己“配不上我”，然后悄悄离开。

所以我才拼了命吵架，才摔杯子摔门，就是为了回到这里，告诉他们：

“我不是被你们拖下水的，我是自己跳进来的。”

谁也别想把我拉走。

你们两个啊，就继续像现在这样，紧紧抱着我。哪怕热，哪怕乱，哪怕这个世界说我们疯了——

我都不走。

清晨六点半，天刚泛白。

小雨轻手轻脚地从床上爬起，汐汐和凌雪还睡得沉。她披了件薄外套，拿着手机走到阳台，轻轻关上玻璃门。

她在通讯录里点了一个名字，犹豫了三秒，按下了通话键。

电话响了三声，那头接起了，是她妈妈。

“……小雨？”

“嗯，是我。”

两人沉默了一下。电话那头传来窗帘被拉开的声音，还有妈妈轻轻叹气的声音。

“你终于肯打来了……”

小雨靠在阳台栏杆上，低头看着城市未醒的街道：“你们这几天应该骂了我很多吧。”

“你爸……生气是一定的。但我没有。”

“嗯。”

她本想笑一下，但发现嗓子干涩，笑不出来。

“你现在在哪里？”

“家里。他们还在睡觉。”

“……他们？那两个男孩子？”

小雨没有否认，也没有解释，只是淡淡地说：“我回来了，回到我选择的家。”

电话那头安静了一下，妈妈的声音低了下来：

“小雨，你真的……喜欢他们吗？”

“不是喜欢，是爱。”她顿了顿，声音有点哽：“是我离不开他们了。”

“可是……你还年轻啊，未来的路还很长。”

“妈，你是怕我吃苦对吧？”

那头没有说话。

“怕我以后后悔，怕我没法面对别人指指点点，怕我跟你们断了关系——”

“你不要说了。”妈妈轻声打断她，“我不是怕这些，我是……我只是希望你幸福。”

“我也是啊。”小雨的声音忽然温柔下来，“所以我才选了他们。”

“可这条路……太辛苦了。你爸不会认的。他连‘那俩人’几个字都不肯说出来，他说你是被他们骗了，说他们靠你吃软饭，说你被带坏了。”

“妈。”小雨咬住嘴唇，忍了忍，终于轻声开口：

“那你呢？你也这么想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

然后，妈妈的声音带着一点哽咽：

“……我不懂你们，但我知道你小时候上学从来不说烦，但一发烧就忍不住哭。”

“我知道你在意别人说的话，但从来不肯示弱。”

小雨低下头，眼眶有点热。

“如果你现在这样说这些，是想让我后悔的话——”

“不是。”妈妈温柔地打断，“妈是想告诉你——我了解你。”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叹息。

“所以你要是决定了，就去走你的路吧。”

小雨睁大眼：“……你这是答应我了？”

“我现在不会说服你爸，但我也不会再拦你。”

妈妈顿了顿，轻声说：

“只是……你要是真的累了，受伤了，回来看看妈，好不好？”

小雨咬着牙，鼻子一酸：“……嗯。”

电话那头没再多说，只是最后问：

“他们……那两个孩子，对你好吗？”

“嗯。”她低声笑，“他们都很好。真的很好。”

那头传来妈妈轻轻的鼻音，还有一句极低的话：

“那就行了。”

通话结束，小雨站在阳台上，手机紧紧握在手心。

她没有流泪。但她的心，轻了一些。

回头望一眼卧室，现在是凌雪抱着汐汐，两人纠缠着缩成一团，睡得像两只卷成一团的小动物。

她轻轻叹气，笑着回去躺回他们身边。

“妈，我会幸福的。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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