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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云孽海】第四卷 圣莲浊 第217章-第229章,2

小说: 2025-09-09 12:07 5hhhhh 3900 ℃

  她安静地站在人群一角,并未与任何人交谈,却自有一股兰心蕙质的气质流淌出来,与周围或紧张、或急切的考生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她深吸一口气,目光望向那高悬着「天枢考」匾额的考场入口,心中默念:

  父亲,母亲……女儿今日,定要为自己挣出一个清白的前程!

  不远处的角落里,阿妍穿着一身不起眼的灰色杂役服,正低头假装擦拭着一根廊柱。

  她看似专注于手头的活计,那双收敛了光芒的红蝶瞳眸却如同无形的触手,将场内场外各色人等的表情、眼神、细微的动作尽收眼底。

  人心百态,果然比任何戏文都要精彩。

  然而,这场万众瞩目的考试,却有一个关键人物自始至终没有露面。

  那位力排众议、推动此次天枢考的客座院长陈卓,依旧「闭关」于清水别苑,未曾踏出房门一步。

  这引来了更多的猜测和议论。

  有人说他伤势复发,有人说他心灰意冷,更有人幸灾乐祸,觉得这位年轻的院长终究是「昙花一现」,扛不住压力。

  考试按部就班地进行着。

  笔试环节结束后,堆积如山的卷宗被送往评阅处。

  江鸣作为此次天枢考襄助考核的弟子之一,负责协助几位老先生对海量的策论进行初步筛选。

  他坐在偏厅一角,面前的卷宗已经堆起了小山。他揉了揉有些发酸的眼睛,耐着性子一卷卷翻阅。

  大部分文章都中规中矩,偶有佳句,却也难掩匠气。

  忽然,当他翻到一份字迹娟秀、文笔清丽、立意却异常高远、论证更是鞭辟入里、深刻犀利的策论时,他眼中猛地爆发出惊喜的光芒!

  他几乎是屏住了呼吸,将那份卷宗从头到尾仔仔细细看了三遍,越看越是心惊,越看越是赞叹!

  「好!好一个『守心济民,不以出身论高下』!此等见识,此等风骨……真乃……珠玉之才啊!」

  江鸣忍不住低声赞叹出来,激动得脸颊都有些泛红。

  他立刻将这份卷宗小心翼翼地抽了出来,起身快步走到负责最终评定的主考官,一位须发皆白、德高望重的书院大儒张先生面前,恭敬地将卷宗呈上:

  「张先生,学生方才阅卷,得此一篇,见解非凡,文采卓然,学生才疏学浅,不敢擅专,特呈请先生御览!」

  张先生闻言,捋了捋胡须,接过卷宗,目光落在上面,初时平静,渐渐地,眼中也流露出越来越亮的欣赏之色……

  而在另一处更为重要的问对考场,几位书院耆老和地位尊崇的先生正襟危坐,而上首主位,赫然便是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魏无道长老。

  当轮到苏秀上前应答时,场间出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骚动。

  苏秀却恍若未闻,她平静地行礼,然后从容不迫地回答着考官们提出的各种刁钻问题。

  无论是经义的辨析、史事的评点,还是对当前时局的看法,她都对答如流,逻辑清晰,言辞恳切,展现出与其风尘背景截然不同的学识底蕴和清醒认知。

  尤其是当一位老先生问及「何为立身之本,何为济世之道」时,她沉默片刻,缓缓开口,声音清越,带着一种历经沧桑后的通透:

  「立身之本,在守心;济世之道,在利民。纵身处污泥,亦可心向光明;纵位卑言轻,亦可尽己之力。不以出身论高下,不以境遇定人心,方为大道。」

  她的话语掷地有声,眼神清澈而真诚,竟让几位原本带着审视目光的老先生都不由得微微动容。

  魏无道自始至终面无表情,只是那双锐利的眼睛一直落在苏秀身上,似乎在审视着什么。

  当听到苏秀最后这番话时,他那古井无波的眼神中才闪过微不可查的光芒。

  天枢考的结果,毫无悬念。

  苏秀的名字,赫然出现在了录取榜单的最前列,甚至压过了不少出身名门或早已小有名气的才子。

  结果一出,哗然之声四起。

  质疑、嫉妒、不解……种种目光聚焦在那个依旧平静地站在榜下的女子身上。

  就在此时,一直未曾露面的陈卓,却终于走出了清水别苑。

  「那是……陈院长?!」

  「他出关了?!」

  「咦?他的气息……好像……」

  有眼尖的、修为较高的书院弟子或执事,瞬间察觉到了不对!

  陈卓的气息,虽然依旧内敛,但那隐隐透出的威压和真元波动的强度,分明已经突破了通玄境下品的桎梏,稳稳地踏入了通玄中品之境!

  众人一片哗然。

  却是没有想到陈卓遭受沉重打击后,非但没有境界受损,反而在短短半个月的闭关中突破了。

  这是何等的天赋?!何等的意志力?!

  那些原本等着看他笑话、或者以为他会就此消沉下去的人,此刻都如同被无形地扇了一巴掌,纷纷闭上了嘴。

  陈卓对周围的目光和议论恍若未闻。

  他只是径直走到了榜单前,目光平静地扫过,当看到苏秀的名字位列前茅时,那冰封般的眼底似乎极其微弱地融化了一丝。

  他转过身,恰好看到魏无道长老也从考场内走了出来。

  陈卓上前一步,对着魏无道拱手一礼,平静道:

  「魏院长。」

  魏无道看着眼前这少年,见他气息沉稳,眉宇间却似凝着一层化不开的霜意,目光微动,颔首道:

  「你出关了。」

  「是。」

  陈卓点头说道:「劳长老挂心。书院天枢考乃大事,卓身为客座院长,理当尽责。」

  他略一停顿,目光扫过榜单上苏秀的名字,继续说道:

  「这位苏秀姑娘,才思敏捷,见识不凡,且心性坚韧,实乃难得之才。」

  「弟子以为,可委以重任,或可担任书院女学助教,或参与整理藏书楼古籍,必能有所贡献。」

  他并未赘言苏秀过往,也未多作解释,只道出其才具,并提出建议。

  这既是履行他对苏秀的承诺,也是在向魏无道,以及所有关注此事的人表明他的态度。

  此举,既是为践当日之诺,亦是向魏无道及众人表明他的立场。

  魏无道深深看了陈卓一眼,又望向不远处正微微欠身的苏秀,沉默片刻。

  他自然明白陈卓用意。

  天玄书院重建,意在接续天玄宫香火,召回旧人亦是题中之义。

  苏秀身世特殊,其父为前朝旧臣,其母曾是天玄宫弟子,其才亦属上乘。

  最终,魏无道缓缓点头:

  「既是院长推荐,此女才学亦确实出众,便依你所言吧。具体职位,交由江鸣去安排。」

  他未加推拒,既予陈卓颜面,亦是出于书院长远之虑。

  陈卓闻言松了一口气,再次拱手道:

  「多谢长老。」

  至此,苏秀进入天玄书院之事,尘埃落定。

  不远处的苏秀,听着这番对答,看着陈卓那略显疲惫却挺直的背影,以及魏无道最终的首肯,悬着的心终于落下。

  从今往后,她的人生,将翻开全新的一页。

  她对着陈卓和魏无道的方向,再次无声地、郑重地行了一礼。

  ……

  北境八百里加急文书。

  兵部尚书面色凝重的禀报北羌边境骤然紧张的局势:

  「……尤其是在半年前,我兴武军泉关守将肖劲东,于断风山设伏,大破北羌名将白叔虞所率的三万骑军,斩敌酋首级,俘获甚众,扬我国威之后……」

  兵部尚书的语气变得更加沉重,「北羌诸部表面蛰伏,实则暗中积怨,视此为奇耻大辱。」

  「近月来,边境摩擦日益频繁,此次商队冲突,怕只是一个借口,其背后恐怕是北羌诸部酝酿已久,意图报复,欲一雪前耻!」

  他言语间,无不暗示着眼下的紧张局势,与半年前那场辉煌的「泉关大捷」有着直接的因果联系,北羌此次来势汹汹,绝非小打小闹。

  景国北境兵力在经历大战后尚未完全恢复,若北羌真的倾力来犯,形势不容乐观。

  朝堂上一片寂静,众臣们面面相觑,神色各异。

  泉关大捷固然振奋人心,但其引发的后续连锁反应,显然也让朝廷陷入了新的困境。

  龙椅上的皇帝凌云,面沉如水,看不出喜怒。

  就在这片凝重的寂静中,一直闭目养神、仿佛置身事外的左相周彦,缓缓睁开了眼睛。

  「陛下,北羌蛮夷,畏威而不怀德,其性如狼。泉关一役,肖劲东将军虽扬我国威,但也如捅了马蜂窝,引得群狼龇牙。此刻若一味示弱,必使其气焰更嚣,得寸进尺。」

  他寥寥数语,既认了肖劲东当年的功绩,也道出了今日危局的由来,只归结于北羌人的旧恨未消。

  这番话不带个人好恶,只陈述情理,显得尤为公允。

  「然则,」

  周彦话锋微微一转,目光扫过众臣,「千里边防,非一兵一卒可定。若仅以兵力强压,重蹈覆辙,劳民伤财,亦非长久之策。臣以为,此次北羌事端,既是危机,或许……也是契机。」

  「契机?」皇帝凌云抬眼看向他。

  周彦微微躬身道:

  「陛下,北羌既因战败而动,其心必怯,其势必疑。此时若能遣非常之人,行非常之事,或可一举慑服其心,化干戈为玉帛,永绝后患。」

  他顿了顿,仿佛在斟酌着人选,目光似乎不经意地扫过某个空缺的位置,才继续说道:

  「臣斗胆举荐两人。天玄书院客座院长陈卓,身负天离神剑,智勇兼备,虽年轻,然屡有除魔卫道之功,其潜力不可限量。」

  「其非常之处,在于身份超然,不属军政任何一方,或更能以奇策动之。」

  他巧妙地将陈卓的「缺点」转化为了「优点」,使得举荐更加合理。

  「永明郡主凌楚妃,」

  周彦继续道,「殿下乃皇室懿范,修为精深,智计过人,又有天策府与无忧宫为后盾。」

  「有她在侧,既可代表皇室威仪,安抚边民,亦能以其智谋,周旋于北羌诸部诡谲的内斗之间,探查此次异动背后的真正图谋。」

  「此二人联手前往北境,一则,以陈卓之锐,郡主之智,或能出其不意,瓦解北羌同仇敌忾之心。」

  「二则,亦可借此机会,让这两位被陛下寄予厚望的年轻俊杰,在处置边境实际军政事务的复杂局面中,真正地经受一番考验,看看他们除了斩妖除魔之外,是否也能肩负起安邦定国的重任。」

  周彦这番话,条理分明,利害清晰,已然将一桩棘手的军功封赏之事,化为了一场砥砺后进、为国选材的深远布局。

  他言辞恳切,句句不离江山社稷,仿佛陈卓此行北地,非但是一桩必要的磨砺,更是关乎国运兴衰的一着要棋。

  至于他内心深处,那层层叠叠的思虑之下,是否还藏着别的考量,外人无从窥测,也只有他自己心下雪亮。

  但至少在此刻,他这番为国举贤的建言,听来是何等的恳切真挚,无懈可击。

  朝堂上原本低低的议论声渐渐平息了。

  凌云深深地看了周彦一眼。

  这位与他君臣相伴多年、也相互制衡多年的左相,心思之深沉,手段之老辣,他自然清楚。

  他也明白周彦这番话背后可能隐藏的多重用意。

  但他并未点破。

  因为周彦的提议,恰恰与他心中的某些考量不谋而合。

  磨砺陈卓,考验其忠诚与能力。

  促成陈卓与凌楚妃的关系,将其彻底绑上皇家的战车。

  同时,也将这两个潜力巨大但也可能带来变数的年轻人,暂时调离天都这个漩涡中心……

  周彦的「阳谋」,正好成为了他实现自身目的的最佳台阶。

  或许,这就是他们君臣之间,一种无需言明的、心照不宣的默契。

  想到这里,凌云心中已有了决断。

  他威严的目光扫过众臣,最终落在周彦身上,缓缓点头道:

  「左相所言,深谋远虑,甚合朕心。便依卿所奏,着陈卓、凌楚妃即日启程,前往北境,查明冲突原委,安抚边民,相机行事,务必尽快平息事端。所需兵马钱粮,着兵部、户部全力配合。」

  「臣,遵旨!」

  周彦再次躬身,脸上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恭敬神色,仿佛刚才那个左右了两位天之骄子命运、甚至可能影响了整个天下格局的建议,只是他日常处理的无数政务中,微不足道的一件而已。

  朝堂之上,气氛似乎重新恢复了平静。

  但所有人都知道,随着这个决定的做出,一股新的暗流,已经开始朝着遥远的北境汹涌而去。

  而那位将自己冰封在书院深处的年轻院长,他的命运,也将在他尚未察觉之时,再次被推向一个全新的、充满了未知凶险的十字路口。

  ……

  天枢考虽已落幕,但其声势却未停歇。

  苏秀这位背景特殊却才惊四座的新晋学子,无疑成为了众人议论的焦点。

  而那位在经历重创后不仅没有沉沦、反而逆势突破至通玄境中品的陈卓院长,更是让整个书院都笼罩在一层敬畏与好奇的复杂氛围之中。

  在这片涌动的暗流之下,阿妍依旧如同最不起眼的尘埃,默默扮演着她的角色。

  她仍是外院那名洒扫、侍墨的杂役,平日里低眉顺眼,不多言语,瞧不出半点出奇之处。

  唯有那双偶尔抬起的红蝶瞳眸,在无人察觉的瞬间,会流露出一丝与其身份毫不相称的冷静,悄然打量着周遭的人与事。

  她在等待一个可以让她这道影子,悄然渗入局中缝隙的契机。

  这一日,机会来了。

  掌管外院杂役的林老执事,巡视至藏书楼一角,目光落在了正埋头擦拭书架的阿妍身上。

  他瞧着这小丫头专注而细致的模样,浑浊的老眼中闪过一丝怜悯,随即又化为了赞许。

  这丫头来历虽不明,身世也瞧着孤苦,但手脚却着实勤快利落。

  交代下去的活计,从无半点疏漏,比院里那些毛躁的小子们,倒是强得多了。

  而且似乎还识得不少字?

  真是个可塑之才,就这么一直当个没名没分的临时杂役,未免太可惜了。

  林老执事心中这丝惜才的念头刚一升起,不远处那个正在擦拭书架的纤弱身影,便似有所感般,恰好回过头来。

  那名叫阿妍的少女见他望来,目光中先是闪过一丝慌乱,随即又像是鼓足了勇气,对着他露出了一个浅浅的、带着几分感激的微笑。

  那笑容转瞬即逝,她便又飞快地低下头去,继续专注地擦拭着书卷上的尘埃,仿佛方才的一切都未曾发生。

  林老执事只觉心头微微一热。

  他并未察觉,就在那少女回眸的刹那,一丝若有若无的奇异甜香,已随着她轻微的呼吸,悄然弥散于这书阁的空气之中。

  此物并非什么强横霸道的毒蛊,而是妙音教中一种隐秘的引子,名曰「善缘引」。

  它本身并无操控心神之能,却能如春雨润物,悄然渗入人的七情六脉,将宿主心中本已萌生的一缕善念、一丝好感,如星火遇微风,不着痕迹地催使其渐渐壮大。

  林老执事对此自然毫无所觉,只当是自己年岁大了,心肠愈发柔软。

  他望着那少女勤勉的身影,只觉越看越是顺眼,先前那份惜才之念,竟在心底盘根错节,愈发坚固起来,让他觉得若不为此女做些什么,便是自己的一桩憾事。

  他暗下决心,定要为这孩子寻个妥当的前程,总好过在这藏书阁中,被卷册与尘埃埋没了岁月。

  于是,当天下午,林老执事便揣着这份已然根深蒂固的念头,径直寻到了正在偏厅处置天枢考后续琐事的江鸣。

  「江公子,」

  林老执事搓着手,脸上带着热切的笑容,「说起来,那个叫阿妍的小丫头,老朽越看越觉得是个好苗子!」

  「手脚麻利,心思缜密,还识文断字,就这么在外院当个临时杂役实在屈才!」

  「您看,书院外院洒扫处正好缺个洒扫兼侍墨的正式杂役,不如就让她……」

  江鸣正被一堆繁杂的文书搞得有些头大,虽然看到陈兄这几日状态有所恢复,但他内心深处的那份担忧并未完全散去,反而因为陈兄那份过于冰冷的平静而感到不安。

  听到林老执事又提起那个阿妍,他眉头立刻就皱了起来。

  他放下笔,看向一脸热切的林老执事:

  「林老执事,关于这个阿妍……我记得陈兄之前提醒过要多加留意,而且……魏院长那边也特别交代过,要严加盯防!」

  「书院新立,正是要谨小慎微的时候,她的来历尚未查明,又被魏院长特别关注,怎能轻易给她安排正式差事?此事不妥,我看还是从长计议吧。」

  江鸣直接表达了反对意见,语气比之前更坚决。

  若是往常,林老执事听到江鸣搬出魏院长和陈院长,又如此态度,多半也就知难而退了。

  但此刻,他心中那份被「善缘蛊」放大了的惜才和怜悯之情却异常执着。

  他只觉得江公子太过谨慎,也太不近人情了……

  这么个好苗子,怎么能因为一点来历不明就耽误了呢?

  他不死心地劝说道:「江公子,话不能这么说啊!那孩子看着多可怜,又那么懂事能干!」

  「咱们书院讲究『有教无类』,天枢考更是『唯才是举』,怎么能因为人家出身不明就拒之门外呢?再说了,一个外院的洒扫杂役而已,能出什么乱子?」

  「魏院长那边……或许只是随口一提,咱们也不能因此就因噎废食啊!您看……」

  江鸣看着林老执事那一反常态、异常坚持的样子,心中疑窦更甚,甚至闪过一丝「这老家伙是不是被人利用了?」的念头。

  他更加坚定了不能轻易答应的念头,沉下脸道:「林老执事!此事绝无可能由我做主!魏院长的吩咐就是铁律!」

  「你若真觉得她有天大的才华,就按规矩,将你的详陈、她的言行记录,一并呈报给刘执事!让刘执事去请示魏院长!我这里,绝不会越俎代庖!」

  林老执事被训斥得脸上通红,但心中那股执念依旧难消。

  他咬了咬牙,暗道:「呈报就呈报!是金子总会发光的!」

  他最终还是悻悻地应了一声,离开了偏厅,竟然真的回去开始认真准备起材料来。

  江鸣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眉头皱得死紧,总觉得这事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邪门。

  但他这边事务实在繁忙,也只能将这份不安暂时压下,想着回头定要再提醒一下陈兄留意此女。

  出乎林老执事的意料是,当他将那份写得情真意切、极力美言阿妍的详陈和一份记录着阿妍每日「勤恳工作、安分守己」的言行录,忐忑不安地呈交给魏院长的亲信刘执事时。

  那位向来以严苛、不苟言笑著称的刘执事,在仔细翻阅之后,竟然只是沉吟了片刻。

  刘执事并未立刻做出决定,而是拿着材料亲自去向魏无道做了汇报。

  无人知道魏无道在听完汇报后,与刘执事具体说了些什么。

  只知道,最终从刘执事那里传达下来的意思是——

  「知道了。一个外院杂役,无关紧要,按规矩办即可。但,监视不可放松。」

  这默许的态度,或许是因为魏院长真的觉得一个低阶杂役翻不起浪花。

  或许是他认为将童妍纳入正式体系、置于更严密的监控下,比让她在外游荡更安全。

  又或许这位心思深沉、同样在布局着什么的老人,有着更深远的、不为人知的考量,想要看看这颗被陈卓带回来的、眼瞳奇异的「棋子」,最终会走向何方?

  无论如何,林老执事得到了他想要的结果,对江鸣的不近人情也就不再计较。

  就这样,童妍顺理成章地获得了她在天玄书院的第一个正式身份。

  外院洒扫兼侍墨杂役。

  有了这个身份,她的行动范围似乎并未扩大多少,但可以名正言顺地出现在书院各处、获取信息的便利性却大大增加了。

  她那双红蝶瞳眸,可以更加「自然」地观察着这里的一切。

  很快,一个重要的消息在她心底激起了新的涟漪。

  客座院长陈卓与永明郡主凌楚妃,奉陛下旨意,即将启程前往北境,处理边境冲突事宜!

  北境?

  远离天都这个权力中心,远离魏无道那个老狐狸的直接视线……

  更重要的是,能看到陈卓和凌楚妃这对天作之合,在患难与共的旅途中,会上演怎样有趣的戏码?

  这简直是天赐良机!

  她几乎立刻就做出了决定——她要跟去!

  她需要继续观察陈卓,评估他这次逆境突破后的真实状态和心境变化。

  她也需要更近距离地观察凌楚妃,完善她那尚未完美的模仿。

  而且北羌之地,龙蛇混杂,或许正是她施展某些手段、加速这场游戏进程的绝佳舞台?

  但是,如何才能神不知鬼不觉地跟上他们?

  直接追踪风险太大……

  童妍的目光,很快就锁定在了书院和天策府正在联合组织的、那支为陈卓和凌楚妃先行探路并提供后续支持的「北境宣慰使团后勤辎重队」之上。

  这支队伍人员构成复杂,有书院负责文书、药材的执事弟子,有天策府负责护卫、斥候的低阶军士,还有大量负责运送粮草、搭建营帐、烧火做饭的杂役和民夫。

  人多眼杂,管理相对松散,正是她混入的最佳掩护!

  接下来的几日,童妍利用自己杂役的身份,看似无意地接触到了负责招募和登记辎重队杂役的那位书院后勤执事。

  她并未直接要求加入,而是巧妙地利用各种机会,在那位后勤执事面前展现出一个既感恩图报、渴望为即将远行的陈院长效力,又深知自身卑微、不敢主动请缨的、懂事又可怜的小丫头形象。

  这位后勤执事,念及阿妍身世伶仃,平日又颇显胆小怯懦,心下本就存了一丝怜惜。

  事也凑巧,本已安排去清洗药材的一名外门弟子,前夜忽染腹泻恶疾,竟致无法成行。

  诸多情状汇聚一处,执事也未作深究,径自取笔,便将阿妍这个「手脚勤快、识字不多,却也老实本分」的低等杂役名字,添补进了辎重队随行打理杂差的冗长名单之中。

  整个过程过于顺畅自然,仿佛本该如此,不曾引得旁人半分疑窦。

  便是魏无道那些在暗处审视的耳目,多半亦不过将此看作一个惶恐无依的孤女,恰巧寻着了机会,想要暂且远离这处令她不安之地罢了。

  ……

  数日后,一队精简却不失皇家仪仗的车驾,在数十名天策府精锐甲士的护卫下,缓缓驶出了厚重的天都北城门。

  车轮碾过青石板路,发出单调而沉闷的声响,并未惊扰官道两旁随风摇曳的初夏绿柳。

  马车之内,气氛却不似窗外那般平和,依旧带着一种若有若无的压抑。

  陈卓一身简单的青衫,靠坐在车厢一角,双目微阖,似在闭目养神。他的面色虽仍残留着几分苍白,却不再是前些时日那种如同死灰般的绝望。

  那夜的重创如同最猛烈的炉火,几乎将他焚烧殆尽,却也意外地淬炼出了某种更加坚硬、更加冰冷的东西。

  他整个人的气息变得极其内敛,如同藏锋于鞘的利剑,那份生人勿近的疏离感依旧存在,但底层却多了一股凝练如冰的锐气。

  这几日,除了处理完苏秀入书院的后续事宜,他几乎将所有时间都投入到了对自身力量的梳理和巩固之中——

  通玄境中期的壁垒,已在那场精神的破而后立中悄然贯通,只是这份突破带来的并非喜悦,而是更深沉的平静,以及对力量更迫切的渴望。

  凌楚妃坐在他的对面,一身素雅的月白衣裙,气质比之半月前更加清冷出尘,周身隐隐流淌着一层更加圆融浩瀚的圣洁光晕。

  她同样在陈卓「闭关」期间,成功突破到了通玄境中期。

  此刻,她那双清澈如琉璃的凤眸正静静地看着对面的陈卓。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身上的变化。

  那股绝望戾气虽已淡去不少,但取而代之的,并非昔日那份温润,反而是一种带着沉冷锋芒的寒意。

  他仿佛硬生生将那无边痛楚压至心髓最底,整个人的气息变得冰冷锋利。

  更令她深感诧异的是,陈卓体内真元的脉动,竟也冲破了瓶颈,悄然踏入了中品之境!

  如此惊变之下,未陷沉沦,反作突破……

  凌楚妃心底掠过复杂的惊异,但旋即被更深沉的忧虑取代。

  这般以极端苦痛为薪柴换取的突破,其根基,只怕隐患深藏。

  她数次欲言,想问一句「是否还好」,或提及自身破境之际所得的片羽感悟。

  然而,当目光触及他那平静漠然的面庞,感受到无形的疏离感时,所有言语终究只化作心底一声无声的喟叹。

  她唯有默运《圣莲濯》心法,以其平和清正的气韵,悄然维系着车厢内那一丝不易察觉的安定氛围。

  车驾行进得不疾不徐,官道两旁,杨柳依依,夏风裹着暖意拂过青苗遍野,一派盎然生机。

  这舒缓的旅程,与车厢内沉寂几近凝固的压抑,构成无声的相悖。

       就在车驾行将穿过前方一片疏朗的小树林时——

  周遭的一切,陡然凝滞。

  那原本带着暖意的风,似乎瞬间变得阴冷刺骨。

  周围原本清晰可闻的蝉鸣、鸟叫、甚至远处隐约的喧嚣,忽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令人毛骨悚然的寂静,如同潮水般蔓延开来。

  陈卓猛地睁开了眼睛。

  通玄境中期的气势不受控制地勃发而出,在车厢内卷起一股无形的劲风!

  他几乎是本能地将凌楚妃护在了身后,同时厉声喝道:「谁?!」

  凌楚妃的反应几乎与他同步!秋鸿剑早已「噌」地一声出鞘半寸,剑意森然!

  她同样将自身的通玄境中期修为提升至顶点,周身圣洁的光晕大盛,将那股侵袭而来的阴冷气息牢牢抵挡在外!

  两人目光同时锐利如电,透过车窗望向那片诡异寂静的小树林!

  只见树林边缘的阴影下,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出现了一队骑士。

  大约有十几人,皆身着没有任何反光的纯黑色飞鱼服。

  腰间悬挂着制式统一、刀鞘黝黑的绣春刀。

  他们如同融入黑暗的幽灵般立马于树下,一动不动,连胯下的黑色骏马都仿佛失去了生命的气息,没有发出一丝嘶鸣或响鼻。

  这些骑士的面容大多笼罩在帽盔的阴影下,只能看到一个个冷硬的下巴和紧抿的嘴唇,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铁血、冷酷、如同杀戮机器般的气息。

  而在这队令人心悸的缇骑之前,为首一人,更加引人注目,更加令人不安。

  那人也骑着一匹通体乌黑、毫无杂毛的高头大马,但他并未如手下般穿着飞鱼服,而是一身没有任何纹饰和品阶标识的暗紫色官服。

  他的身形并不魁梧,甚至可以说有些瘦削,背脊微微佝偻,像是常年伏案的文书,面色苍白得近乎透明,仿佛久不见阳光。

  他没有戴帽子,露出了整张脸。

  一张极其普通的脸,普通到丢在人堆里绝对不会引起任何注意。

  但就是这张普通的脸,却散发着一种深入骨髓的阴冷气息。

  他的眼睛!

  陈卓和凌楚妃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被他的眼睛所吸引!

  那是一双极其诡异的眼睛。

  瞳孔是极深的墨色,小得如同针尖,几乎看不到任何属于人类的感情波动,只有一片死寂和空洞。

  但在那死寂的深处,又仿佛有两点幽绿色的磷光在微微闪烁,如同暗夜中捕食的猫瞳。

  他端坐马背,姿态闲适,一手控缰,另一只手掌中摩挲着腰间一枚色泽古旧、质地沉郁的狴犴令牌。

  他的动作十分优雅,甚至带着一种病态的美感,但看在陈卓和凌楚妃眼中,心底却无端生起一股寒意,如细小的虫豸爬行,悄然蚀骨。

  这人绝非善类!实力更是深不可测!

  倏忽间,他那缓慢摩挲令牌的手势停了下来。

  旋即,头颅以一种极其滞重的速度,抬了起来。

  一双空洞而幽冷的眸子,穿过了数十步的距离与挡风的车帘,落在了马车内的陈卓身上。

  这目光甫一及身,陈卓浑身骤然一僵!

  一股难以言喻的阴冷寒意,并非来自外界,却似从骨髓深处猛然渗出,瞬间逆冲而上,几乎令他顶心发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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