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年的光阴，如同村口那条干涸的小河，在无声无息中悄然流逝，却也未曾带来任何真正的改变。艾尔莎依旧日复一日地躺在那间屋子里哺育着村里的孩子们，身体被那对愈发丰腴硕大的乳房牢牢地“锚”在床榻上。她的世界，依旧只有床榻周围那一方小小的空间，和头顶那片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天花板那么大。偶尔，天气晴好的时候，村民们会用特制的宽大躺椅，小心翼翼地将她抬到屋外，让她躺在树下的摇椅上晒晒太阳，看看那些在她乳汁哺育下日渐长大的孩子们嬉笑打闹。

　　不同的是，围绕在她身边的人越来越多了，多到超出了这个小小村庄所能承载的极限。那些在其他地区依旧饱受饥荒余波、或是因为各种天灾人祸而流离失所的灾民们，听闻了艾尔莎的事迹，便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拖家带口历尽艰辛，纷纷投奔到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小村庄。一时间，村子周围搭建起了密密麻麻的简陋窝棚，原本已经略显拥挤的村庄更是人满为患。

　　随之而来的，是艾尔莎身体上难以承受的负担。仿佛是为了回应这骤然增多的嗷嗷待哺的嘴，她那对不可思议的乳房，仍不停的生长与泌乳，这种持续不断的生理重压，让她感到难以言说的痛苦与疲惫。然而面对那些伸向她的、枯瘦的小手，面对那些充满了乞求与渴望的眼睛，她却始终无法，也从未想过要拒绝任何一张饥饿的小嘴。

　　艾尔莎救济灾民的事迹，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一颗巨石，激起了巨大的涟漪。甚至传到了教会的耳中，在那个神权至上、愚昧与信仰并存的年代，任何无法用常理解释的“奇迹”，都极易被赋予神圣的光环，成为统治者和神权阶层巩固自身地位的工具。

　　地方教会的红衣主教在经过一番“审慎的调查和神圣的研判”后，郑重其事地宣布：艾尔莎身体的异变而是上帝亲自降下的神迹！是仁慈的上帝不忍见其子民饱受饥荒之苦，特派艾尔莎这位“被选中的容器”，以处女之身孕育乳汁拯救世人！

　　于是，在一场盛大而庄严的仪式上（艾尔莎本人自然是无法亲临的，由村长代表接受了这份“殊荣”），地方教会的代表以神的名义，隆重地将艾尔莎册封为“圣女艾尔莎”，并下令各地虔诚的信徒们，务必前来瞻仰这位“活着的圣迹”，感受神恩的浩荡。一时间，前往这个偏僻小村的道路上，除了饥饿的灾民，又多了一批批前来“朝圣”的信徒，场面蔚为壮观。

　　对于这突如其来的荣耀和封号，每日躺在床榻之上、每日被无数饥饿的嘴唇吮吸的艾尔莎，内心却掀不起丝毫波澜。她只是有些漠然地听着村民们兴奋地转述着教会的册封令和那些堆砌辞藻的赞美之词，心中甚至觉得有些滑稽可笑。

　　她想起了很多年前，同样是这具身体，同样是这对乳房，却被视为“荡妇淫娃”、“恶魔的诅咒”。那时，她被囚禁在黑暗的阁楼，被最亲近的人唾弃，被整个世界遗忘。而如今因为饥荒的降临，她这身不由己的“天赋”恰好满足了时代的需要，那些曾经的污名便摇身一变成了“神迹”、“圣洁”的象征。这前后的巨大反差，让她觉得这个世界真是荒诞得可笑。

　　教会方面虽然给予了她一个的“圣女”封号，并派人送来了一些据说经过主教亲自祝福的“圣物”，但在实际的救灾行动上，却显得吝啬而迟缓。他们大张旗鼓地宣扬“圣女”的神迹，鼓励信徒们前来瞻仰，却很少拿出真金白银来赈济那些依旧在饥饿线上挣扎的灾民。仿佛信徒们的祈祷，能比面包和牛奶更能填饱饥民们的肚子。

　　她默默地在心里吐槽那些教会的大人物们：“又是封圣，又是宣扬神迹，倒是派些粮食和医生来啊……这帮人，嘴上说得比唱得好听，实际行动却比蜗牛还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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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某一个寻常的午后，艾尔莎有些昏昏欲睡地轻轻拍着怀里婴儿的背哺乳时，房间的门帘被猛地掀开，一对年轻的夫妇跌跌撞撞地闯了进来。他们虽然衣衫褴褛、面黄肌瘦，但从那五官的轮廓上，还是能依稀分辨出他们曾经的、优于常人的俊秀面容。男人怀里紧紧抱着一个同样瘦弱不堪、气息微弱的婴儿。

　　“哎！干什么的！排队去！没看到大家都在外面等着吗？懂不懂规矩！”一旁正在帮忙照料艾尔莎的玛莎大婶立刻上前叉着腰喝止了他们。

　　“对不起，对不起大婶！”那对年轻夫妇被吓了一跳，男人连忙点头哈腰地道歉，脸上露出了卑微而急切的神情，“我们……我们实在是……孩子他快不行了，我们太心急了，求求您……”

　　玛莎大婶皱着眉头，仔细打量了他们几眼，突然“咦”了一声，脸上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我当是谁呢，这不是……老约翰家的那个小子，还有……铁匠铺家的那个闺女吗？”她认出了这对曾经是村里人人羡慕的金童玉女，在很多年前，他们因为觉得小村子没有前途，便一起私奔到外面的城镇里去谋生了。

　　那对年轻夫妇的脸上瞬间涨得通红，显得窘迫而不知所措，支支吾吾地连话都说不完整了。看到他们这副落魄的模样，玛莎大婶脸上的严厉瞬间烟消云散，或许是出于同乡的情谊，她一反刚才维持秩序的严肃面孔，大手一挥说道：“哎呀，原来是自家人！早说嘛！来来来，快把孩子给我，我抱去给艾尔莎姑娘瞧瞧，咱们村里出去的人，总得优先照顾不是？”说着，便热情地从男人怀里接过了那个奄奄一息的婴儿，快步走到了艾尔莎的床边。

　　艾尔莎因为身体的原因，没法看到那对夫妇的面容。然而，当她听到玛莎大婶口中那两个熟悉的、早已被她埋藏在记忆最深处的名字时，她的身体在那块宽大的粗布之下，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

　　那些被尘封的、如同噩梦般不愿想起的回忆，再一次清晰地浮现在她的脑海中。那是她刚刚开始发育，身体出现异样，第一次被同龄人孤立和霸凌就是那名叫约翰的英俊少年牵头，带着一群狐朋狗友，用最肮脏、下流的语言侮辱她，给她起各种不堪入耳的绰号。而那个铁匠铺家的、如同孔雀般骄傲漂亮的女儿莉莉安总是站在一旁，轻蔑而幸灾乐祸的笑着。

　　艾尔莎永远也忘不了，就是这个约翰，曾带着几个男孩将她堵在村外泥泞的田埂上，粗暴地撕开了她本就单薄的衣衫。将她那对因为不受控制地溢出奶水而显得格外羞耻的乳房暴露在众人面前，引来了一阵阵刺耳的哄笑和污言秽语。而莉莉安就站在不远处，笑得花枝乱颤。

　　没想到……这两个狼狈为奸的东西，竟然真的走到了一起，还生了孩子。

　　当玛莎大婶将那个婴儿抱到她面前时，约翰和莉莉安的脸上只有对“圣女”的敬畏和对孩子即将得救的狂喜。他们根本没有认出眼前这个躺在床榻上、被尊为“圣迹”、身形因那对巨大乳房而显得有些“臃肿”的女人，就是当年那个被他们肆意欺凌、瘦弱不堪的“奶牛女”。在他们的记忆里，那个女孩就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因为自身“不检点”而自取其辱的可怜虫，或许早就不知道死到哪里去了。

　　“来，艾尔莎姑娘，这是老约翰家的孙子，快给喂口奶吧。”玛莎大婶完全没有察觉到艾尔莎的异样，热情地将孩子放到了艾尔莎另一侧胸旁。那孩子的眉眼，确实是那对男女的结合体，小小的脸上已经能看出未来那副可憎的面容，一股难以抑制的恶心感涌上艾尔莎的喉咙。

　　那孩子或许是饿得太久，一接触到艾尔莎那温暖柔软、散发着浓郁奶香的乳房，便张开嘴用他那刚刚冒出头的、尖锐的乳牙，狠狠地一口咬在了艾尔莎的乳头上！

　　“嘶——！”一股尖锐的剧痛传来，艾尔莎倒吸一口凉气。鲜红的血液立刻从被咬破的地方渗了出来，与乳白色的奶水混合在一起，被那孩子毫不在意地、大口大口地吞咽下去。

　　真不亏是那俩人生的孩子！那一刻，她真想一把将这个正在啃噬她血肉的小杂种抓起来，狠狠地摔在地上！让他和他那对同样恶毒的父母，一起下地狱去！

　　然而，就在这股恨意即将吞噬她理智时，艾尔莎突然想到了什么。

　　是啊，她现在可是“圣女艾尔莎”，是教会册封的“活着的圣迹”，是这个村庄乃至周边地区所有人心目中神圣不可侵犯的存在。那个曾经被她视作笑话的、毫无实际用处的称号，在此刻，却忽然展露出了它那森然的、几乎是绝对的权力。别说是惩罚一对落魄的、曾经的同乡，就算她现在真的开口，让村民们将这对夫妇拖出去乱石砸死，恐怕都不会有人提出半分质疑。

　　她看着怀里那个依旧在贪婪地、混合着她血液吮吸着乳汁的婴儿，诚然，他继承了父母的血脉，但以他这般不识人事的年纪，以他的年龄并无任何善恶可言。

　　她又想起了这些年来，无数个依偎在她怀里、同样嗷嗷待哺的孩子。他们的吮吸也曾让她感到疼痛，但从未像此刻这般，让她心中充满杀意。自己之所以会认为这个婴儿面目可憎，不过是她将积压了十余年的、对那对男女的仇恨，投射到了他们所生的婴儿身上。

　　艾尔莎深吸了一口气，将那股几乎要沸腾的恨意强行压了下去。她轻轻地开口说道：“玛莎大婶，把他抱开。

　　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的威严，让原本因为婴儿哭闹和妇人低语而显得有些嘈杂的房间瞬间安静了下来。玛莎大婶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命令吓了一跳，但还是立刻手脚麻利地从艾尔莎的胸前，将那个依旧不肯松口的小婴儿强行掰了下来。

　　“艾尔莎姑娘，你这是……”玛莎大婶不解地问。

　　艾尔莎没有理会她，只是用那双平静得可怕的眼睛，直直地望向门口那对早已因为房间里气氛的变化而变得不知所措、满脸惶恐的年轻夫妇。

　　“约翰，莉莉安，”她清晰地念出了他们的名字，“你们过来。”

　　那对夫妇先是愣了一下，随即脸上堆起了谄媚的笑容，以为是“圣女”在对他们表示特殊的关怀。男人连忙点头哈腰道：“哎，圣女大人，您……您认识我们？”

　　艾尔莎没有立刻说话，只是默默地、当着房间里所有人的面，将那块覆盖在胸前的粗布缓缓掀开了一角。她那只被咬破的、依旧在向外渗着混合了乳汁的鲜血的乳头，就这样赤裸裸地暴露在众人的视线之中。

　　“很多年前，也是在差不多这个季节，天上下着冷雨。有一个叫约翰的少年，带着一群人，把一个女孩堵在田埂上。他像撕一块破布一样撕开了那个女孩的衣服，嘲笑她那对因为生病而变得奇怪的、会流奶水的乳房，让所有人都来看她的笑话，把她的尊严踩在泥里。”

　　她的声音顿了顿，视线如同一把冰冷的刻刀，转向那个已经笑不出来、脸色开始发白的年轻女人。

　　“还有一个叫莉莉安的漂亮姑娘，就站在不远处，看着那一切，笑得很高兴。她觉得那个女孩是个怪物，是个不知羞耻的荡妇。”

　　“那个被你们嘲笑、被你们羞辱、被你们早就忘到九霄云外的女孩，就是我。”

　　约翰和莉莉安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然后转为惊骇、难以置信。他们终于将眼前这个被奉若神明的“圣女”，与记忆深处那个被他们肆意欺凌的、模糊不清的瘦弱身影重叠在了一起。巨大的恐惧如同潮水般将他们淹没，“扑通”一声就跪倒在地，语无伦次地磕头求饶：“圣女大人饶命！我们……我们不是故意的！我们错了！我们该死！”

　　艾尔莎看着他们那副丑态百出的可怜模样，心中却再也生不出一丝波澜。她轻轻地叹了口气。

　　“把你们的孩子放下。”

　　“然后，滚出这个村子。”

　　“至于这个孩子，”艾尔莎的目光落在那个已经被玛莎大婶抱在怀里、兀自哭闹的婴儿身上，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村里会养着他。等他长大，到了能自己照顾自己的年纪，我同样会让他离开这里。我不想在这个村子里，再看到任何与你们有关的血脉。”

　　“这是我，‘圣女艾尔莎’，对你们最后的仁慈，也是对你们应有的惩罚。”

　　“现在，滚吧。”

　　约翰和莉莉安面如死灰，他们张了张嘴，似乎还想求饶，但在艾尔莎那冰冷彻骨的眼神逼视下，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最终，他们只是绝望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孩子，便失魂落魄地、连滚带爬地逃离了这间屋子，逃离了这个他们再也无法回来的村庄。

　　艾尔莎静静地看着他们狼狈的背影消失在门外，然后缓缓地将那块粗布重新盖好，遮住了那道仍在隐隐作痛的伤口。她闭上眼睛，长长地、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仿佛要将心中积压了十余年的那口浊气，也一并吐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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