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误会了。”千早爱音进了电梯，在这狭小的空间里她的气味一下子铺天盖地袭来。

长崎爽世有点眩晕，但她还能分辨出千早爱音并没有试图用阿尔法的气味压制自己，她紧靠着电梯墙望着千早爱音冷笑：“我误会什么了？你这是想着一边找个有钱有势的正室，一边把我当情人？抱歉，千早爱音，那是不可能的。”

千早爱音对长崎爽世的误解十分沮丧，她从口袋里摸出自己的手机，打开通讯录递给长崎爽世，通讯录里只有两个名字，一个是她的私人助理八幡海铃，另一个写着“未婚妻”，千早爱音微笑着按下键盘，拨通了那个电话，几秒钟后长崎爽世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起来。

“我本来以为你会自己发现的。”千早爱音有些不好意思地笑，挂断了电话。

长崎爽世摸出手机看着那个来电号码按下回拨，千早爱音的手机响了，“未婚妻”不停地在屏幕上跳动。

长崎爽世挂了电话，困惑地看着千早爱音：“你到底在搞什么鬼？”

千早爱音还没开口，电梯到了长崎爽世的楼层，两个人谁都没有下电梯的意思，电梯停了一会儿，又自动向大厅下降。

“字面上的意思，”千早爱音看起来有点懊恼，“相信我，爽世，我本来的计划比这浪漫多了。哎，我是说，我有个更好的求婚计划。”

她叹了口气，从大衣口袋里摸出一个黑丝绒盒子打开，在长崎爽世面前单膝跪下，“长崎爽世，你愿意嫁给我吗？”

长崎爽世还没来得及看清盒子里是什么，电梯“叮”地一声到了底楼，门打开了，椎名立希怀里抱着睡眼朦胧的美佳，目瞪口呆地看着她们。

长崎爽世捂住了自己的脸，千早爱音连忙站起来拍了拍膝盖，对椎名立希点头微笑。

椎名立希看了看长崎爽世，又看了看千早爱音，明智地没有说半个字。美佳趴在她肩膀上，小腿晃晃悠悠的，似乎已经睡着了。长崎爽世给了千早爱音一个警告的眼神，等电梯重新返回她的楼层，她接过美佳，抱着孩子回家把她放到小床上盖好被子。椎名立希随后就拿上自己的东西离开了，她关键时候总是很靠谱。

千早爱音还站在门边，一手拿着那个黑丝绒盒子，望着长崎爽世微笑：“你不回答吗？”

长崎爽世关上了美佳房间的门，走过来看着千早爱音和她手里的戒指，千早爱音重新打开了那个盒子，长崎爽世见过这枚戒指，千早夫人曾戴过它，这是千早家的传家宝之一。

长崎爽世觉得自己看不透千早爱音，她想不通千早爱音到底要干什么。千早爱音手里拿着的是千早夫人的戒指，她绝不会用这个来开玩笑。长崎爽世望着千早爱音诚恳无比的脸，想要在她的目光中寻找一些端倪，而长崎爽世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找什么。

“为什么？”长崎爽世垂下视线轻声问，她的脸颊潮红，腺体渐渐开始分泌美妙无比的气味，人工留下的标记痕迹一点一点消失，真正的发情期就要开始了。

“因为我爱你，”千早爱音深深地吸了口气，阔别七年，长崎爽世的气味依然如此美妙，就让她想起少年时期那些无忧无虑的时光，周日早上的煎饼，与母亲的三人下午茶，花园里新鲜的香草。长崎爽世是千早爱音的唯一，而她却错失了她七年之久，“我一直爱着你，长崎爽世，从没改变过。”

长崎爽世的眼睛变得湿润了，她抬头，在千早爱音的眼中见到了自己的倒影，她又回到了七年前，成了那个因为千早爱音变得患得患失的傻女孩。

“爱音……”长崎爽世喃喃说，她的身体在颤抖，在千早爱音的信息素影响下，一点一点走进情欲的深渊。她知道自己坚持不了多久了，理智就要离她而去。

千早爱音微微一笑，身体前倾接住长崎爽世摇摇欲坠的身体，“爽世……”她呼吸着长崎爽世身上美妙无比的味道，双手抚摸长崎爽世耳后的腺体，指尖碰触长崎爽世火热的皮肤，她亲吻长崎爽世蓬松柔软的发丝，而长崎爽世勉力抬起手，指尖勾住了千早爱音的衣领，把她拖进去，门砰的一声在她们身后紧紧关上了。

千早爱音躺在长崎爽世的床上，抱着身上长崎爽世的身体，一下一下抚摸长崎爽世的头发。长崎爽世已经开始发情了，脑子里有些糊涂，全凭本能驱使把千早爱音拉进了自己的房间。两个人滚到床上，长崎爽世想要扯掉千早爱音身上碍事的衣服，千早爱音却忽然按住她的脖子：“抱歉……”她说，张嘴咬了长崎爽世的腺体。

千早爱音没有用力，伤口不深，不足以形成标记，只是为长崎爽世的身体提供一点阿尔法的信息素，好让她能从发情状态中清醒。她知道长崎爽世用了皮下植入式长效抑制，也知道这东西到期后，欧米伽会陷入短暂的发情紊乱。

现在长崎爽世正经受着这种折磨，荷尔蒙烧糊了她的脑子，她趴在千早爱音的身上，身体蜷缩着，在千早爱音的气味中发热颤抖。

千早爱音爱惜地抚摸长崎爽世的头发、后颈，小声地安抚她，直到她在信息素作用下一点一点平静下来，沉沉睡去。她放下长崎爽世的身体，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替她脱掉了外衣，再解开了领口。手下的肌肤光滑柔软，带着发情期特有的热度，千早爱音的指尖沿着长崎爽世的脖颈流连忘返，又拂过长崎爽世皱在一起的眉毛和汗湿的额角。

她需要赶紧去洗个澡，冷静一下。

等千早爱音从浴室里出来时，看到睡眼朦胧的美佳托着一只巨大的毛绒狗狗，站在她的儿童房门口打量千早爱音。千早爱音心虚地对小女孩笑：“怎么了？美佳？”

美佳揉着眼睛，似乎努力想要清醒过来：“你是妈妈的女朋友吗？”她问，声音里带着浓浓的睡意。

“可能算是吧？”千早爱音也不太确定她和长崎爽世之间的关系，“怎么了，我吵醒你了吗？”

美佳摇摇头，拖着那个毛绒玩具又爬回自己的床上，她的背影让千早爱音想起刚搬进家里的长崎爽世，有些睡不着的夜晚会悄悄溜进自己的房间。而她们的房间隔了整整一条黑漆漆的走廊。千早爱音现在想想，忽然明白是长崎爽世对自己的信任帮她战胜了对黑暗的恐惧。

千早爱音走进美佳的房间，小女孩已经再次睡熟了，她替美佳掖好被子，这才回到长崎爽世的卧室。她坐在长崎爽世床边，眼睛已经逐渐适应了黑暗，她看着长崎爽世的睡脸，想念两人彼此毫无保留的年少时光，失去了至亲内心无依无靠的长崎爽世只有在千早爱音的面前才愿意彻底放下那份外人眼中的温柔、体贴、乖巧、懂事。

她是什么时候失去了长崎爽世的信任？是年少气盛时一次次的口无遮拦？还是她不停出席各类社交活动，流连舞会派对引人注目，忽视了身边的人？

千早爱音不知道曾经的长崎爽世下了多大的决心才能够舍弃一切，但她知道如果那时候长崎爽世告诉自己她怀孕了，千早爱音愿意为她付出一切。

她愿意的，她什么都愿意，如果长崎爽世能再给她一次机会。

千早爱音叹了一口气，从衣柜里拿了一条多余的毛毯走到客厅里，躺在沙发上，看着天花板，房间里还残留着一点长崎爽世的气味，若有若无，甜蜜地诱惑着千早爱音。她闭上眼睛，听着长崎爽世轻微的呼吸声，终于睡着了。

千早爱音醒来时觉得很暖和，她张开眼睛，发现身上又多了一条毯子，她坐起来揉揉眼睛，看到美佳坐在她的儿童餐椅边，晃着两条小腿，捧着一杯鲜榨橙汁，长崎爽世则站在餐台边，慢条斯理地往一片白面包上涂抹黄油，再放到平底锅里烘烤。

厨房里弥漫着诱人的香气，千早爱音听到自己的胃不合时宜地咕咕作响，不好意思地笑笑，举了举手里的毯子：“谢谢？”

长崎爽世在烤吐司上撒芝士，头都没抬：“浴室里有新牙刷和毛巾，你可以去洗漱。”

她把烤好的吐司片递给美佳，看了一眼千早爱音，一头乱糟糟的头发看起来有点滑稽，长崎爽世笑了笑，又低下头往另一片吐司上抹上更多柔软的黄油。

千早爱音飞快到浴室里刷牙洗脸梳头，然后回到餐桌旁乖乖坐好，看着长崎爽世把另一份烤好的芝士三明治装盘。

千早爱音敏锐地观察到，除了发情期后的疲惫，长崎爽世看上去意外地平和，那种针锋相对的抵触消失了。长崎爽世低头专注摆弄食物的样子，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情热后的甜蜜气息以及她放松的肢体语言，都让千早爱音觉得温暖舒适，就像她们回到了那些美好的周末早餐时光。

千早爱音真想念那些日子，世上没什么东西胜过家的温暖。长崎爽世离开不久妈妈也病逝了，爸爸本就忙于工作聚少离多，千早爱音几乎没再回过那栋别墅，只觉得它空荡荡冷冰冰的，再也不像一个家了。

长崎爽世注意到千早爱音盯着她发呆，她把吐司装盘端给千早爱音：“快吃吧。”

千早爱音简直受宠若惊，盘子里的吐司涂了足够的黄油，烤得金黄酥脆，配上半融化的芝士，看起来非常美味。长崎爽世也坐了下来，优雅地享用自己的吐司，看到美佳吃得脸上满是面包屑，好笑地用餐巾替她擦脸。

美佳喝着橙汁，看看千早爱音又看看长崎爽世：“妈妈，千早姐姐是你的女朋友吧。”她笃定地说，显然已经在心中下了结论。

“为什么你会那么说？”长崎爽世不紧不慢地喝了一口红茶，没有马上反驳，这让千早爱音有些得意。

美佳装作一副什么都知道的模样，“我闻得出来，千早姐姐身上有妈妈的香味！”她又望向千早爱音，“千早姐姐，你可以给我买最新款手机吗？”

千早爱音一愣，忙讨好地点点头：“买！我现在就带你去买。”

美佳开心地笑起来，转头看长崎爽世：“好耶！妈妈，我同意你交女朋友了！”

长崎爽世在内心翻了个白眼，没有想到一手带大的小女孩只为了一部手机就决定出卖自己，她温和地摸了摸美佳地发顶：“快准备好，你要迟到了。”

千早爱音咬了一口吐司，用黄油慢慢煎烤出来的吐司和自己用面包机烤出来的实在不能同日而语，她又咬了一口，乐观地说：“我可以送她去学校吗？”

千早爱音以为长崎爽世会拒绝她，出乎意料地，长崎爽世点了头。

她们两个人牵着美佳走出公寓，三个人上了车，一路上美佳滔滔不绝地给千早爱音描述她在学校里负责养护的一棵树，千早爱音听得津津有味。等到了学校，美佳熟门熟路地跑进校门，回头对两个人挥了挥手，开心地跑进了校门。

千早爱音再次发动汽车：“送你上班？”

长崎爽世不置可否，千早爱音便直接开往LaGloire。一路上，长崎爽世一直望着窗外，脸上看不出有什么情绪，只是一言不发。

离LaGloire还有四条街，千早爱音把车停在了路边：“我知道，你不想被别人看到和我在一起吧，”语气一转，“我们能不能找时间谈谈昨天的事？”

长崎爽世考虑了片刻，出于彼此的尊重，她决定认真考虑这件事，哪怕是为了美佳，她对千早爱音点点头：“我会联系你的。”

千早爱音笑了，在长崎爽世下车前撒娇说：“给我个早安吻吧。”

再一次出乎千早爱音意料之外，长崎爽世真的吻了她，虽然是在面颊上，就像朋友间的亲吻，但这对千早爱音来说已经足够。她乐呵呵地目送长崎爽世走进人群中，发动汽车一路开回了自己的酒店。

傍晚时分，长崎爽世特意提前下班去接美佳，小家伙十分高兴，缠着她不停地问关于千早爱音的事情。长崎爽世不想对她的小女孩儿撒谎，她没有承认千早爱音是“女朋友”，更没办法告诉美佳其实千早爱音是她的另一个母亲，不过她想将来自己应该可以带着美佳拜访曾经两人一同生活长大的庄园。

无论自己和千早爱音之间如何发展，美佳总可以看看她母亲长大的地方。她们手拉手进了公寓，晚饭后美佳乖乖地洗澡睡觉，长崎爽世在自己的床头柜上发现了千早爱音留下来的戒指。

昨夜过得太混乱了，今天一整天又忙于工作，长崎爽世到现在才有时间坐下来，好好思考昨晚发生了什么。她发情了，拜千早爱音所赐平安到了家，她以为千早爱音会像其他任何一个阿尔法那样，不管不顾地遵从本能与她交合，但千早爱音没有。

当长崎爽世清晨醒来，在沙发上找到毛毯裹得紧紧的千早爱音时，心里的感受是难以言喻的。她站在沙发边，低头端详千早爱音的睡脸，她睡得显然不舒服，清晨的阳光照亮了那一头毛躁的粉色长发，皱着眉毛，可怜兮兮地蜷缩在毯子里，那模样不由得让长崎爽世心软了。

长崎爽世感叹自己总会对千早爱音心软，她从卧室里找出一条厚实的毛毯来盖在千早爱音身上，然后去浴室把自己清洗干净，擦拭身体的时候她注意到了颈边腺体上浅浅的咬痕，就是这个帮她撑过了发情期。她抚摸着那块已经开始愈合的痕迹，心中五味杂陈，说不清到底是什么感觉。

千早爱音本可以选择另一种方法放纵自己，但她没有，长崎爽世对此心存感激。她们之间实在不需要变得更加复杂了，倘若之前长崎爽世还对千早爱音的各种花边绯闻深信不疑，昨夜则彻底打消了她的顾虑。

她把珠宝盒打开，重新端详这枚宝石戒指。这戒指毫无疑问价值连城，然而对长崎爽世来说，重要的不是戒指的价值，而是它本身含有的意义。这是千早夫人的东西，将现在的她们和过去链接在一起，这戒指对她和千早爱音来说都意味着同一样东西：回忆与家。

对于此刻的长崎爽世来说，不会有比这个更有诚意的求婚礼物了。

但她不认为自己已经准备好让千早爱音重新回到自己的生活中。现在的她变了太多，千早爱音也一样。

她们不再是两个为了一时的热情可以不顾一切的少女，她不能因为千早爱音的示好而重蹈覆辙，长崎爽世相信千早爱音也明白这一点。

老实说，长崎爽世对目前的状况挺满意。美佳喜欢千早爱音，千早爱音显然也并不想将她从长崎爽世身边抢走。既然如此，长崎爽世不介意回报千早爱音的耐心，拿出一点善意来，毕竟她认为双方都已经成熟了不少，而在某种程度上来说，成熟就意味着妥协。

长崎爽世放下了戒指，给千早爱音打了电话，托昨晚那场求婚闹剧的福，现在长崎爽世有了千早爱音的私人号码。电话铃刚响千早爱音就接起了电话，长崎爽世想象她坐在手机边等着自己联系的模样，不觉有些好笑——风水轮流转，不是吗？

千早爱音期待的声音从话筒中传来：“爽世？”

“明天是周六，我和美佳通常会去公园玩，你来吗？”

“好啊！我是说，如果你不介意的话。需要我去接你们吗？”

“早上七点半到我家楼下，那就明天见了。”

“明天见！”

千早爱音听起来真的很高兴，长崎爽世发现自己的心情居然也不错，挂断电话之后没多久就陷入了梦乡。

第二天早上千早爱音准时按响了长崎爽世的门铃，长崎爽世带着美佳走下楼。美佳裹着厚厚的围巾和羽绒大衣，看起来简直像个圆球。

千早爱音愉快地替她们拉开车门，周六的清晨，路况不算太糟糕，太阳完全升起时她们已经到了公园。三人沿着小路走到池塘边，美佳看着那些鸭子和鸽子，长崎爽世则在一张长椅上坐下，看着她的小女孩跑来跑去，鼻尖有些发红。

千早爱音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壶热茶，长崎爽世看着她和美佳一样冻得有点红的鼻子，忍不住笑出了声，“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

千早爱音茫然地看着她，长崎爽世指了指她的鼻子，千早爱音也笑了：“我以前就这样，你知道的。”

“是啊……”长崎爽世接过倒给自己的热乎乎伯爵红茶，现在可真好，就这么一刻，四周寂静无人，她的小女孩在公园里愉快地奔跑，千早爱音在她身边，她们就好像一个真正的家庭。

但她们不是，至少现在不是，长崎爽世喝了一口茶，用杯子温暖自己麻木的手指，早上出来得有点急，她只顾着催美佳戴上手套，却忘了戴上自己的。千早爱音注意到她不自然活动的手指，把一只手套脱下来递给她，接着把长崎爽世没戴手套的那只手抓进自己手里。

她的手暖和极了，简直比那杯茶还烫手，长崎爽世瞪了她一眼，有些舍不得她的热度。

千早爱音一句话也没说，只是安静地坐在长崎爽世身边，陪她一起看美佳兴奋地跑来跑去。她似乎和长崎爽世一样享受这分外平静的一刻。这瞬间长崎爽世觉得她们似乎心意相通，忽然开始想念她在别墅里和千早爱音度过的每一个节日。

“我想带美佳回那栋老房子，”长崎爽世轻轻说，“圣诞节和新年都在那儿过，你觉得怎么样？”

千早爱音有点惊讶，似乎没想到长崎爽世会突然提到这个，她不知道长崎爽世是如何打算的，但与长崎爽世和美佳一起过节这个想法让她非常开心：“好啊，不过你有那么长的假期吗？”

长崎爽世瞪了她一眼：“如果你肯取消那个莫须有的订婚宴，我就有假期了。”

“那个订婚宴你可是主角，怎么能算是莫须有！”千早爱音抗议。

长崎爽世平静地说：“关于这个，我要好好想想，我并没有答应你，相信你也能理解为什么。”

千早爱音的肩膀垂了下来，手上却把长崎爽世抓得更紧了：“......我本来也没指望你能马上答应。”显然长崎爽世的决定让她沮丧，但能和长崎爽世还有美佳一起过圣诞节和新年，这样也挺好，她又振作了起来。

“我会推迟订婚宴的日程，不过，”千早爱音把长崎爽世的手拿起来放到唇边轻轻一吻，“如果你拒绝我，订婚宴取消，你就拿不到提成了。”

长崎爽世微笑着给了她一个白眼，却没有抽回自己的手。

千早家的庄园比长崎爽世记忆中还要大一些。

将近傍晚，她们终于从市区的公寓抵达了庄园正门，千早爱音探出车外输入密码，长崎爽世则看着大门上挂着的牌子，原木做的，上面工工整整地写着“千早爱音的家”，那下面又加了一行花体小字“还有长崎爽世”。长崎爽世笑了，没想到这牌子还在这里，这粗糙的手工自然是千早爱音和她从前的杰作。

“千早爱音的家”是长崎爽世写的。千早爱音不太满意，又加上了“还有长崎爽世”，当时千早夫人觉得这挺好看的，就把它挂在了门外。

长崎爽世很少离开庄园，这还是她多年来第一次看到这个牌子，许多往事猛然涌入脑海。

大门在她眼前敞开，这里变了很多。石子路重新翻修过，外墙重新粉刷了，门前的花圃似乎也经历了不少修整。美佳还没醒，长崎爽世把她抱在怀里，千早爱音则拿来了她们全部的行李。别墅门敞开，走出了几名员工，帮着千早爱音拿东西、停车，这些人都是生面孔，长崎爽世一个也不认识。

仿佛看穿了她的疑惑，千早爱音吩咐把行李拿到二楼客房：“妈妈去世以后，我和爸爸去了欧洲，不常来这儿，当时工作的人都离开了。现在这些是我看了她的遗嘱以后重新雇佣的，”她看了看长崎爽世，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发，“我想如果你决定接手这里，应该会住得舒服一些。”

长崎爽世一笑，心想只有千早爱音会在得知母亲要将这宅子赠与外人后还会为对方修缮，一般人肯定是忙着质疑遗嘱真实性，准备雇用律师打官司了。

千早爱音带她们上了二楼，把她们带到了一间宽敞的卧室：“这里没怎么变，妈妈的房间空着，我在隔壁的客房。”

长崎爽世把美佳放到床上，给她盖好毯子：“能不能找人来陪陪她？”

千早爱音点点头，她知道长崎爽世想去哪儿。

一位中年女士很快过来，她看着熟睡的美佳，目光中仿佛在说“多么可爱的小家伙”。通常长崎爽世不会放任美佳和陌生人相处，但她相信千早爱音雇佣的人一定经历了严格的背景调查，因此她对那位女士点点头，跟着千早爱音离开了房间。

现在是傍晚，天阴沉沉的，长崎爽世踩着熟悉又陌生的石子路，跟着千早爱音来到庄园后的小树林。小路延伸到树林深处的空地，那儿埋葬着一些庄园的前主人，大都是千早爱音的先祖。长崎爽世来到最新的那座墓碑前，千早夫妇葬在一起，墓碑上是两人的雕像。

长崎爽世蹲下来，伸手抚摸雕像上柔和的脸庞：“对不起，我应该带花来的……”

千早爱音退后了几步，她知道妈妈与长崎爽世之间一直共享着一份独有的亲密。

长崎爽世在墓前待了好一会儿才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冻得发麻的身体，两个人沿原路返回，谁都没说什么，快到庄园正门时长崎爽世看了一眼身后暮色沉沉的天空，轻声说：“明天要下雪了。”

“这儿有足够多的吃的，一直到新年都不用出门，下雪就更好了，我可以带美佳玩雪！”

长崎爽世笑了笑，率先走进屋子。大厅里灯火通明，空气中弥漫着食物的香气，千早爱音把她带到餐厅：“虽然我觉得你的手艺更好，但假期让你下厨好像不太合适。”

长崎爽世在餐桌边坐下：“我不介意。”她本以为这次旅行会更私密一些，但千早爱音这样安排也不错。

那位中年女士已经带美佳下了楼，小女孩儿张大着嘴扑进长崎爽世怀里：“妈妈，这儿可真大，比我们家大多了！”

长崎爽世亲亲她的小脸：“坐下吧，我们要吃晚饭了。”

对于三口人来说，晚饭有些过于郑重和丰盛了。美佳因为坐了大半天的车有些犯困，吃过晚饭后长崎爽世就带她回了客房，督促她洗漱干净，压根不用哄便乖乖睡去。

赶了一天的路，长崎爽世也有点累，来这里是个好主意，她觉得自己身心都放松多了，美佳也会喜欢这儿的。正准备梳洗睡觉时，千早爱音敲了敲她的房门。长崎爽世笑了，千早爱音的敲门声和过去一样，两短一长，这是只属于她们两个人之间的小秘密。

长崎爽世打开门，似笑非笑看着千早爱音。“什么事？”

“明天是平安夜，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准备给所有员工放假，一直到新年结束。”千早爱音说，似乎在征求长崎爽世的同意。

她们之间的一切还有待修补，重新定义，但长崎爽世觉得这是个不错的开始，如果庄园中只有她们三个，说不定会少一些尴尬，“这里虽然留给了我，不过你才是雇主。”长崎爽世说着，又开口自嘲，“再说了，爱音，我怕连遗产继承税都负担不起，更别提定期维护修缮这么大的地方。”

“我们以后再说这些，”千早爱音笑了，她看着长崎爽世的样子满怀希望，“那就晚安，明天早上见？”

“晚安，”长崎爽世当然没错过千早爱音眼中那点闪光，她现在心情不错，于是拉住千早爱音的领子，在她脸颊上轻轻一吻，“做个好梦。”

千早爱音回吻了她，温暖的嘴唇印在长崎爽世的额头上：“你也是。”

长崎爽世送走了千早爱音，飞快地洗了个澡回到床上，在熟睡的美佳身边躺下，没多久就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长崎爽世是被美佳闹醒的，眼尖的小女孩昨天就发现了别墅后侧有个小马厩，吵着要去骑马，长崎爽世不得不爬起床带她下楼。马厩里站着一匹漂亮的栗色母马，她身边则跟着一只花斑小马驹。美佳兴奋得搓着手，那样子和千早爱音小时候真是像极了。

“要喂它吗？”千早爱音的声音从身后响起，长崎爽世回头，看到她拎着一篮子胡萝卜走了进来。

美佳开心地接过萝卜递给小马驹，千早爱音则脱下了外套，把干草妥善地放进马棚，小心铺匀，一面念叨着“一会儿可能真会下雪”。等她忙活完了，小马驹也吃光了美佳手里的胡萝卜，她可怜巴巴地看着千早爱音，显然还想着骑马的事，千早爱音点了点她的鼻子：“来吧，带你骑两圈。”

小马驹还很年轻，没有被人骑过，千早爱音花了点时间戴上辔头和鞍子，再把美佳抱上去，小心翼翼地牵着小马驹围着花圃走了几圈。美佳一点都不害怕，高兴地指挥着千早爱音去这去那。

长崎爽世对着拍了几张照片，跟着她们走了一会，马厩后的一间仓库让她停下了脚步。这间仓库是她和千早爱音曾经密会的地方，也就是在这里她和千早爱音第一次有了深入而亲密的接触。她没想到这间仓库原样保留到现在，她把门推开，灰尘扬起，长崎爽世摆了摆，借着晨光打亮这地方：仓库里堆着各种工具箱，堆满灰尘的架子，一切都是过去的样子。

千早爱音已经牵着美佳走了过来，她看着长崎爽世的眼神让她明白两人在想同一件事：那个夏夜的傍晚。

当时千早爱音在大学放假的空隙回来，她们两个溜进这间仓库，偷偷喝从厨房里顺来的葡萄酒。到了午夜，整个庄园静悄悄的，长崎爽世醉了，晕乎乎地抱着千早爱音笑。千早爱音也喝得醉醺醺的，不过比长崎爽世还好一点，她们原本像往常一样说笑打闹着，不知怎的千早爱音火热的唇贴上了长崎爽世的，她第一次意识到面前的人已经分化成漂亮柔软的欧米伽。

一切就那么自然而然地发生了。

千早爱音当然问过长崎爽世愿不愿意，她知道自己不会做长崎爽世不愿意的事。喝醉了的长崎爽世只会定定地看着千早爱音，被她亲吻抚摸也不躲闪，两只手搂着千早爱音的肩膀，笑得有点傻气，一脸的泪水混着汗珠。

“我那时候……”千早爱音低声说，“我是不是不该……”

“你吻我的时候我就清醒了，”长崎爽世微笑着摇摇头，看千早爱音还只穿着那件毛衣，“你该穿上外套，别冻感冒了。”

千早爱音一笑，抱起美佳往回走，长崎爽世则关上了仓库的门。她们一起走回别墅内，早餐已经准备好了，热气腾腾地摆在桌子上。

千早爱音把美佳放下，让她去洗手，有些歉意地对长崎爽世说：“午饭我们要自己动手，大家都放假回家了。”

长崎爽世很乐意给自己找点事儿做，忙活起来她就没时间留恋这里发生过的一切。阳光照进了餐厅，千早爱音正往自己的煎蛋里撒欧芹，美佳有样学样，她们相对一笑，仿佛建立起了一个只属于她们的小秘密。

长崎爽世看着她们沐浴在阳光下的侧影，第一次真切地意识到，她心底深处那个满是千早爱音的角落早已再次开启，阳光洒入，把那个角落填得满满当当，她再次陷落在这片粉色中，再也逃不开了。

吃过早饭，千早爱音说要把客厅里的壁炉收拾出来，这样她们就可以摆上圣诞树和袜子。工作人员早已按照千早爱音的嘱咐准备好了圣诞树，美佳兴致勃勃地跟着千早爱音一起忙活。

长崎爽世觉得自己的女儿是个十足的叛徒，才认识千早爱音没多长时间就完全叛变投敌了。她看了一会儿，决定去做点牛角包，这样明天早上美佳就可以吃上新鲜的面包，而且牛角包的制作很花时间，她可以好好地放空一下。

她找出了黄油、面粉和糖，挽起袖子，找到挂在橱柜里的一条旧围裙系上开始忙活。等她第三次把面团折叠成方形放进冰箱时，美佳跑进了厨房，兴奋地看着她：“明天可以吃牛角包了吗？能不能做巧克力馅的？”

“当然，你准备好圣诞树了吗？”长崎爽世在围裙上擦擦手，抚摸着美佳的头发，美佳拉着她往客厅走，迫不及待想要给长崎爽世看她和千早爱音一起装饰的圣诞树。

千早爱音靠在门边微笑着看着长崎爽世：“你这样真的好像妈妈。”

长崎爽世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旧围裙，“我希望你不是字面上的意思。”

千早爱音哈哈一笑：“当然不，只是……自从她走后就没人用这里了。”

长崎爽世这才意识到自己习惯成自然，难怪所有的用具都如此熟悉。她转头看烤箱上手写的食谱：“要做圣诞曲奇吗？”

“我永远复制不出妈妈的味道。”千早爱音感慨，几乎不记得自己有多少年没有享受过热乎乎的、新出炉的圣诞曲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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