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时分·糯米（下）》

糯米NOMY

校门口的小粥铺不大，黄子昂一进门就闻到了咸香的气味。万嘉萱已经坐下，点好了菜，低头在翻菜单的时候，侧脸被暖黄的灯光映着，显得格外安静。

“你点的粥到了。”她抬头冲他笑了下，“试试？”

“好。”

他说完这句，就没再说什么，只是低头搅着粥，小心翼翼地舀了一口。她在他对面吃得很认真，不快也不慢，安静得像在听风。

锅气翻涌，碗边热气升起，他盯着她唇角的一点米粥痕迹，心里痒痒的，没敢说，也没敢看太久。

两人各自吃了一半，谁都没有主动开话题。气氛不是尴尬，而是……小心翼翼的沉默，像走在绷紧的绳索上。

黄子昂忽然看到她低头时眉头微皱，好像有点累，或者刚跳完舞没什么胃口。她的粥几乎没怎么动。

他犹豫了一下，轻轻问：“你不喜欢吃这个吗？”

“没有。”她摇头，“就是……跳完舞一停下来，人反而没那么饿了。”

黄子昂盯着她的碗看了一会儿，忽然鼓起勇气，轻轻舀了一小口粥，举起勺子，递到她面前。

“那……你试试我这个？”

话出口后，他连呼吸都停了半秒。

她抬起眼看他，没说话，只是盯着那口粥看了两秒。

然后——她俯身向前，轻轻咬住了勺子，唇碰到金属的瞬间，也轻轻碰到了他的指尖。

粥进了她嘴里，她抬头看着他。

他们的目光在那一秒，撞个正着。

安静、短暂，却像点燃了心里的某个火星。

她咬着最后一点粥，轻轻吞下，忽然笑了一下。

“你喂得好认真。”

“我、我、我就是看你不怎么吃……”他下意识要收回勺子，却手一抖，差点掉进碗里。

她偏过头抿嘴笑，一只手悄悄托住下巴，不说话。

两人谁也没再碰那个话题，连看对方都小心翼翼。

但那一勺粥，像一道轻轻划开的缝隙，让彼此心里的光偷偷漏出来。

吃完饭，回寝室的路上，他们依旧并肩走着。

和饭前不同的是，这次他们之间仿佛有点什么被打开了，空气也变得更暖了一点。

她没再开口，他也没再找话题。

只是有那么几次，两人不小心走得太近，手背差点碰在一起——

然后，一起收回去。

黄子昂低着头，轻轻叹了口气，又笑了。

他知道，那一勺粥之后，什么都不一样了。

第十六节：你走在我身边，月亮都温柔了

自从那顿粥之后，黄子昂发现自己跟万嘉萱开始变得“自然”起来了。

不是突然热络，也不是黏在一起，而是一种安静又贴心的靠近——

她开始偶尔在班群里@他：“班长，今天几点晚自习？”

他开始主动给她留座：“靠窗的，安静。”

有时候她迟到几分钟，他就低头点开手机看看时间，又假装没注意她进来。可等她坐下，他还是会推过去一瓶温水：“刚好，超市最后一瓶。”

她接过来，笑着说：“你每次都刚好，是不是在等我？”

他没答，只是低头翻开习题册。

她也没追问。只是笑着拧开水瓶，喝了一小口。

这天晚自习结束得有点晚。

自习室的灯灭掉的时候，整栋教学楼都显得静悄悄的。

万嘉萱收好书包，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回头看他：“班长，要不要陪我走一圈？”

他点头：“好。”

操场上没什么人。灯已经关了一半，星星却意外地多。风有点凉，但不是那种让人发抖的冷，而是刚刚好的夏夜晚风。

他们并肩走着，鞋底踩在跑道上，发出细碎的声音。

“黄子昂，”她忽然开口，“你是不是比以前话多了？”

“……有吗？”

“有啊。”她看他一眼，“以前你从来不主动找我讲话的。”

他顿了顿，笑了下：“那时候你刚来，谁知道你会不会觉得我烦。”

“那现在呢？”

“现在……就算你觉得烦，也已经太晚了。”

她没想到他会这么说，怔了一下，轻轻笑了：“你是不是最近看什么偶像剧了？”

“……没有。”他低头，“只是想多陪你走一会儿。”

她没再说话，脚步却慢了下来，像在等他也放慢。

走到操场最西边，树影挡住了大半月光，四下安静。

她忽然停下脚步，抬头看天。

“你看，那颗星星好亮。”

他看过去。

其实天上星星不少，但他确实也只看到了她说的那一颗——最亮，也最孤独。

“像你。”他说。

“像我？”

“就……你走进教室的时候，我第一眼就看到了你。”

她低头笑了笑，轻轻踢了下地上的小石子：“班长，你今天话真的好多。”

他没否认，只是看着她笑了一下。

风一阵一阵地吹过来，她肩上的头发有些乱了，他抬起手，想帮她拨一下，又停住。

她却忽然转过头看他。

四目相对。

没有人说话。

但空气里好像有什么东西轻轻地晃了一下——像心跳，也像某种忍着不说的喜欢。

她轻轻偏过头，说：“下次还陪我散步吗？”

他点头：“随时。”

她笑了。

他也笑了。

这一刻，他们都没有说出“我喜欢你”。

但月亮知道，风知道，连跑道上沉默的夜色都知道——

他们已经，越来越靠近了。

她看着他，忽然没动。

黄子昂还没反应过来，便觉得有什么轻轻落在唇角。

——是她。

万嘉萱踮起脚，亲了他一下。

很快，像风掠过水面，不留痕迹，却惊起了千层波澜。

她没说话，只是轻轻低头，像做了件很平常的事，又像已经心跳如鼓。

黄子昂怔在那里，耳朵一下烧红。

她转身走了两步，忽然又回头，嘴角微扬：

“刚才那下，是答应你。”

“下次散步的时候，记得牵我的手。”

他站在原地，手紧紧握住书包带，心跳几乎要冲出嗓子。

这个夏夜，就在她那个轻轻的吻里，彻底亮了起来。

黄子昂回到宿舍时，已经快晚上十点半。

寝室的灯还亮着，几个室友窝在床上刷手机打游戏，见他推门进来，齐刷刷抬头。

“哟，这么晚才回来。”

“你这脸色……怎么跟晚自习去谈恋爱了一样？”

黄子昂一顿，试图若无其事地走去书桌放书包，但背影早就出卖了他——肩膀僵硬，动作小心，耳朵……红得发亮。

“哎哎哎，不对不对。”李墨坐起身来，“你是不是跟嘉萱去了操场？”

“……”

“我早就说你俩有戏！你看看你这笑得都合不拢嘴了！”

“不是……”黄子昂刚想解释，结果又被另一个室友一拍背：“你该不会……被亲了吧？”

他猛地站住。

所有人顿时安静了一秒。

“卧槽，是不是说中了？！”

“天啊，你居然让女神主动先出击！”

“我们班长也太会藏了吧！”

“……你们别瞎说。”他小声嘟囔，脸都要烧起来了。

“别解释了，这脸红得，已经说明一切了。”

宿舍顿时陷入一片混乱的起哄声中。

等好不容易熄灯了，室友们还在床上压低声音说笑。

“子昂，老实说，你啥时候追的？”

“我……其实也不知道。”他盯着床板，声音轻得像梦话，“就……慢慢走着，就靠近了。”

没人再说话了。

黑暗里，谁都能听见他翻身的动作，轻轻碰响了床边的护栏。

他闭上眼，那一吻的感觉还留在唇边——

带着一点清凉，一点甜，还有一点她身上的花香味。

他笑了。

第二天上午，班群弹出一条新消息：

【学生会通知】

“本周末将组织一场春季短途实践活动，由学生自由组队报名。地点：郊外湖区生态林，每班限报八人，先报先得。”

黄子昂刚看到这条通知，微信界面就跳出一条熟悉的消息。

【万嘉萱】：

“我报了 :)”

他回得比平时快很多：

【黄子昂】：

“等我。”

点开链接，报名成功，他又发了一条：

“你说你想吃什么，我带。”

对面停了几秒，发来两个字：

“带我。”

黄子昂盯着那条消息，笑得控制不住，连耳朵根都跟着发烫。

床上的李墨突然探头看他：“你是不是……又在看她的消息？”

黄子昂没吭声，低头锁了屏。

他不知道那次旅行会发生什么。

但他知道——他不会再错过每一次靠近她的机会。

湖边的风很轻，月光浅浅地洒在水面上，像有人用手指搅动着夜的温柔。

黄子昂和万嘉萱并肩走着，走到一块略高的草地上时，她忽然停了下来。

“这里没人。”她轻声说。

黄子昂点点头，心跳突然加快了几拍。

“你在紧张？”她偏头看他，眼神带着光。

“……没有。”他试图装镇定，却发现自己的手一直在攥衣角。

她却忽然转过身，背对着他，拉起他的手，缓缓牵住。

“我不想绕弯子了。”

她说，语气柔和但坚定。

“黄子昂，我喜欢你。”

夜风刮过湖面，一瞬间仿佛时间静止了。

黄子昂瞪大眼睛，大脑空白。

她回过头，直视他的眼睛，嘴角带笑，但眼神是认真到发亮的那种认真：

“你不用再藏着了，我都知道。”

他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万嘉萱往前一步，手掌贴上他心口，感受到那颗跳得乱七八糟的心。

然后，她忽然一个发力，把他轻轻扑倒在草地上。

“诶——！”黄子昂被摔得一愣，下一秒她就骑坐在他身上，笑得像一只得逞的小猫。

他结结巴巴：“你、你干嘛……”

“表白啊。”她低头看他，笑容温柔得不像话，“顺便摸一下你这个大木头的反应。”

“顺便……”

“我还顺便——”她的手指划过他侧脸，然后慢慢滑到他胸口，再滑到他侧腰。

“你总是偷看我小腹和肚脐，不承认吧？”

他脸一下烧得通红：“我、我……”

“现在可以光明正大看了。”

她说着，缓缓拉起自己的T恤一点点，露出熟悉的那截小腹，还有那个被他偷偷记住无数次的肚脐。

她低下头，轻轻把那地方靠近他，声音带笑又带热：“想摸吗？”

黄子昂几乎要炸了，整个人僵硬地躺在草地上，手指紧紧抓着草叶，像抓着理智的边缘。

“我、我不能……”

“那就别动。”她又贴近一点，呼吸轻浅，唇几乎碰到他耳廓，“我喜欢你，所以我可以。”

然后她低头，在他唇上轻轻亲了一下。

不是试探，不是意外，而是确认。

黄子昂终于伸手，紧紧抱住了她。

“我也是。”他声音哑得不像自己，“一直都喜欢你。”

草地上的两个人，就这样抱在一起，身上是彼此的温度，心里是一直没说出来的热烈。

他们没有越界，但那种“非你不可”的亲密，已经在这个夜晚，落了地。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营地就陆陆续续传来洗漱、收拾东西的声音。

黄子昂睁开眼时，帐篷外头的空气还带着湿意。他坐起来时不小心碰到了一旁的保温杯，杯盖滚落，发出一声轻响。

“醒了？”万嘉萱的声音从隔壁帐篷传来。

他顿了顿，笑了一下：“你怎么知道是我？”

“你动作那么小心，一听就是你。”

他拉开帐篷，看到她也刚站起来，头发还带着一点睡痕，穿着那件他昨晚见过的小白外套，下面一条运动短裤，腰线刚好被风掀起一点。

她朝他走过来，轻声问：“昨晚有没有做梦？”

“……梦见你了。”

她低头笑了，嘴角像藏着糖：“那是好梦。”

他没说话，伸出手替她把头发理了理。

动作自然得像已经做过无数次。

返程大巴上，他们坐在一起。

刚坐下，万嘉萱就偏头看他：“靠一下？”

“……啊？”

“困，靠一下。”

她没等他答应就靠了过来，头靠在他肩膀上，小腹轻轻抵着他侧腰。

他一下子不敢动。

她在他耳边轻声问：“你是不是又在想我肚脐？”

黄子昂险些被呛住，别开头咳了一声：“……没有。”

“骗人。”她闭上眼，“我感受到你那目光了。”

“……”

“不过你可以看，谁让我喜欢你。”

车开了没多久，几个女生在后排起哄：“欸欸欸，你们快看，前面那个谁——是不是嘉萱靠黄子昂肩上？”

“我去！你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好配啊，天呐！”

有人偷偷拍了张照片发到班群里。

万嘉萱睁开眼，看了一眼黄子昂的手机通知弹窗，嘴角一翘。

她往他那边挪了挪，轻声说：“既然都知道了……要不要亲一下？”

“现在？这……全车人都在——”

“那就亲我手。”

黄子昂犹豫了一下，低下头，轻轻在她手背上亲了一下。

她的手柔软微热，像早晨第一缕阳光。

她看着他笑了笑，十指悄悄扣住他。

车外树影飞逝，车内时光缓慢。

没人宣布他们在一起。

但所有人都看得出，他们早已不再是“朋友”。

他们是情侣。

是那种眼神里藏着月光，手心握着心跳的情侣。

关系公开那天，黄子昂手机几乎被消息刷爆。

有人发来：“兄弟！你终于抱得美人归啊！”

有人调侃：“嘉萱真的拯救了你的木讷人生哈哈哈。”

但更多的是羡慕——

“她真的很喜欢你吧？”

“你笑得像个第一次恋爱的傻子。”

那天晚上，万嘉萱靠在他肩上，看他一条条地回复，最后悄悄按住他手机。

“别回了，陪我。”

他点头，关掉手机，温柔地替她理好一缕头发。

她笑着眯起眼，靠近一点：“我现在，是你的女朋友了对吧？”

“是。”他轻声说。

恋爱之后的一切，仿佛都按理想模板进行：

早八前他会买她喜欢的牛奶，晚自习后她等他一起回宿舍，午饭时间两人蹲在图书馆楼下台阶上分吃一份草莓蛋糕。

照片里，他搂着她的肩；朋友圈评论下，她故意留言“谁家的男朋友这么好看”。

全世界都知道他们在一起了。

一切都很好。

好得让人开始问：会不会一直这样下去？

直到有一天。

黄子昂照常起床，照常给她发了句【今天早课加油】，然后坐在窗边发呆。

阳光很好，手机里还有她发来的自拍，可他的心，却像被一阵风吹开了一道缝。

他盯着照片看了很久，突然意识到一件事：

他的心跳，已经不像当初那样失控了。

她的露腰不再让他眼神游移，她的调情也不再让他脸红如烧。

不是不喜欢了，只是那种曾经的“小心翼翼”和“热烈追逐”，好像随着她成为“女朋友”而慢慢冷却了。

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太快得到了幸福，于是忘了该怎么继续投入。

那天黄子昂一个人去了便利店。

他站在冷柜前挑饮料，思绪飘忽。

这时，一个女生站到他身旁。

“同学，可以借我一下后排的酸奶吗？我够不着。”

他抬头，一眼看见她清秀的侧脸，干净的马尾，穿着基础白T，眉眼淡淡的，看起来没什么情绪。

他伸手拿了两盒递过去。

“谢谢。”她说完就走了。

他本不该在意，但走出便利店那一刻，他回头看了一眼玻璃门——那个女孩刚好也回头。

四目相接的瞬间，黄子昂忽然有些恍惚。

不是心动，不是喜欢。

只是一种，莫名的新鲜感。

他没告诉万嘉萱这件事。

那天晚上她靠在他怀里，和他说着某个喜欢的综艺，他却第一次没听清她在讲什么。

他的心，突然飘到了便利店玻璃外的那个瞬间。

那是一个新的名字，他还不知道。

但他知道，有什么东西，正在他心里悄悄发生偏移。

他们的故事，也许从此要面对一场考验。

午后的图书馆三楼，阳光从玻璃窗斜斜洒落在木地板上，空气中带着淡淡纸墨的味道。

黄子昂刚还完书，正准备走，楼梯拐角突然传来轻快的脚步声。

他下意识抬头。

一个熟悉的身影停在楼梯口，微微喘气，低头掏着借书证。黑发高束，身形纤细，穿着浅蓝色衬衫和卡其长裤，干净得像是风吹来的一段轻响。

那一刻，彼此都愣住了。

是她。

是便利店拿水时，不经意碰到同一瓶矿泉水的那个女生。

她也看到了他，眼神像是闪过一丝羞涩，但嘴角却慢慢扬起。

“又见面了。”她先开口。

黄子昂微微点头：“你是……那天……”

“是我。”她轻轻笑了笑，声音带着点喘息后的微颤，“我还记得你当时说‘你先拿吧’，特别绅士。”

“……你也记得。”

“嗯，当然记得。”

图书馆楼梯口的风有些温柔，把她衬衫下摆吹起一点弧度，也把他们之间的气氛轻轻晃动。

“我叫顾知棠。”她像是鼓起勇气，“你呢？”

“黄子昂。”

“好听。”她低下头，咬了咬唇，“我们能不能……加个微信？”

她的眼睛有些不安地飘动，却还是把手机递了过来。

黄子昂愣了一下，没有拒绝。

他没有说他已经有女朋友。

顾知棠看着他扫完二维码，轻轻地说：“我……不太擅长认识新朋友，但你给我一种……很舒服的感觉。”

他点头，只说了一句：“你也挺特别的。”

她咬唇笑了一下：“那我走啦，不打扰你。”

说完，她抱着几本书转身离开，背影被阳光包围，像水波一样柔。

下午，黄子昂陪万嘉萱去了猫咖。

她今天穿着一件奶黄色的短款上衣和牛仔裙，猫咪刚靠近，她就盘腿坐下，笑着把猫咪搂进怀里。

“今天的猫也太粘人了吧！”她一边逗猫，一边回头笑，“还是说它喜欢我小腹这块？”

黄子昂低头看过去——

她坐姿随意，衣摆自然卷起，细腰弯弯，小腹柔白平滑，肚脐微微凹陷，在灯光下泛着细腻光泽。

他心跳漏了一拍。

“喂，看傻了？”她扬起眉，“是不是特别想戳一下？”

“你……你少说两句。”他耳根红了。

“那你过来，让我靠靠。”

她说着凑近他，靠在他肩上，不多时竟然真的睡着了。

猫咪跳上沙发，又趴到了她裸露的腰上，像是要守着这一段柔软风景。

黄子昂看着这一幕，心里涌上一种难以言说的情绪。

——她是他喜欢了那么久的女孩。

她的信任，她的安心，她的柔软都在他怀里。

可就在这一刻，他忽然想起了顾知棠的笑。

想到她问他名字时那种不确定的勇敢。

想到她把二维码递过来时眼里的微光。

他轻轻拿出手机。

屏幕顶端，微信跳出一条新消息。

【顾知棠】：

“谢谢你刚刚没有拒绝我。”

他盯着那行字好久。

手指轻轻落下。

【黄子昂】：

“你也挺勇敢的。”

她很快回了一句。

【顾知棠】：

“因为……不想错过。”

他没有再回，但手却紧紧握住了手机。

怀里的人仍在睡，她的呼吸平稳，肚脐微微起伏。

那是他曾无比渴望触碰的地方。

可现在，越是靠近，她在他心里的温度反而越模糊了。

那一刻，他意识到自己可能真的出了问题。

他开始动摇。开始摇摆。开始分心。

最要命的是——

他没有制止。

那天上午，阳光穿过教室的窗，落在投影幕布上，教授讲完课程最后一部分，清清嗓子，宣布：“这门课的期末小组项目，现在开始选组，二到三人为一组，主题自定，下周开始准备答辩。”

教室顿时响起一阵轻微的骚动。

黄子昂正打算转身和身旁认识的同学对上眼，结果下一秒，一个人轻轻拍了拍他的肩。

“我们一组吧？”

他回头，是顾知棠。

她今天穿着一件薄荷绿的针织衫，长发披肩，声音不大，但语气笃定。

黄子昂有些怔住。

她没有再说别的，只是站在那，轻轻咬了一下下唇，眼神里有一丝难以掩饰的紧张。

黄子昂原本想开口说“我这边已经有——”但话没说完，就看到她眼中那种期待。

像是害怕，又像是努力在靠近。

他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好。”

当天下午四点，他们约在图书馆三楼的资料室碰头。

顾知棠比他早到了。

她已经查好了资料，写了不少笔记，甚至还手绘了一张思维导图。

“我们可以从这里入手，这样分工会比较平均一点。”她把纸张推过去的时候，手指不小心碰到了他的指节，轻轻一触，随即慌忙缩回去。

“……不好意思。”

黄子昂摇头：“没事。”

顾知棠咬了咬笔帽，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其实我不是那种主动的人。”

他“嗯”了一声。

“但遇到你的时候……就有点例外。”

黄子昂抬头看她。

她正垂下眼，纤细的睫毛遮住眼神。

“你很安静，但让我想靠近。”

这一句话，说得太直白，也太轻柔。

气氛忽然静了下来。

他本应拒绝，但却不知该如何回绝，只得低下头，假装继续翻资料。

顾知棠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安安静静地坐在对面，偶尔轻轻扫过他的侧脸，然后很快别开。

两个小时过去，他们几乎完成了一半内容。

“你效率好高。”他轻声说。

“是你让我紧张。”她轻轻一笑。

图书馆的风轻轻拂过，她的发丝被吹起一点点，阳光落在她侧脸，淡淡的光让她的眼神显得干净又认真。

那一刻，黄子昂忽然觉得心口闷闷的。

不是怦然心动，也不是失控的爱意。

而是那种被人温柔仰望的错觉，让他不知所措。

晚上，他回到寝室，微信上多了顾知棠发来的两条消息。

【顾知棠】：

“今天谢谢你配合我那么多。”

【顾知棠】：

“我真的很开心。”

他没有立刻回。

盯着屏幕的那一刻，脑海里忽然浮现出午后她递纸条过来时指尖轻轻碰到他的那一瞬——

微凉的、克制的、却也不容忽视的碰触。

他脑海忽然闪过万嘉萱的脸，闪过她在他怀里熟睡、衣摆卷起、肚脐轻轻起伏的模样。

然后，他低头，敲出一句话：

【黄子昂】：

“我也挺开心的。”

手指颤了颤。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回。

明明已经不该。

但他终究没能拒绝她伸来的手。

夜深了。

宿舍的灯关着，只剩手机屏幕发出一点点微弱的光。黄子昂侧躺在床上，盯着屏幕里微信对话框——

【顾知棠】：

“今天在你身边，我真的很安心。”

“你是不是也觉得，我们挺合拍的？”

他没有回复。

不是不想，而是越看越慌。

脑海里，是两张重叠的脸。

一个是顾知棠，柔软，胆怯，满眼是他的影子。

一个是万嘉萱，明亮，自信，眼中从来只装得下他一个人。

可他现在，却像个偷偷打开平行世界门缝的人，心虚得快要藏不住了。

他想过结束。

删掉微信，彻底断掉，假装那种悸动从没发生。

但他指尖落在“删除联系人”的按钮上，却迟迟没有点下去。

“我是不是……太贪心了。”他低声自问，嗓音哑哑的，像深夜里吹进来的风。

就在这时，手机突然震动。

他吓了一跳。

【来电显示：万嘉萱】

他几乎是立刻接起：“喂？”

电话那头没有声音，只有细微的吸鼻声。

他心里突然“咯噔”一下。

“嘉萱？”

沉默三秒后，耳边传来她带着哭腔的声音：

“子昂……”

声音软软的，却像裂开的瓷片，在他耳膜上刮出细密的裂纹。

“你能……你能来接我吗……”

她好像在极力控制自己情绪，但语调已经开始颤抖。

“你在哪？”他立刻坐起，嗓音猛地提起。

她没有直接回答，只是又低低地喊了一声他的名字：

“子昂……我……我真的好难受……”

黄子昂整个人僵住了。

“别哭，嘉萱，别哭——你告诉我你在哪，我马上来。”

电话那头只剩下她急促的喘息和断断续续的啜泣。

像是刚刚经历了什么难以承受的事情。

他的心仿佛被什么重物砸中，原本所有关于顾知棠的挣扎、心虚、矛盾，在那一瞬间被压成碎片。

他甚至来不及思考她为什么会哭，来不及质问自己是不是做错了——

他只知道，他必须找到她。

必须马上见到她。

深夜的风灌进窗户，手机还亮着，微信页面停留在顾知棠发来的最后一句：

【你是不是也觉得，我们挺合拍的？】

黄子昂没再看一眼，穿上外套就冲出宿舍。

他的心在颤，脚步在慌。

可他还不知道——这通电话，不只是一个哭泣的夜晚，而是他与万嘉萱之间，命运悄悄拐弯的起点。

那夜的教学楼后面，风特别凉。

黄子昂找到她的时候，她靠在一棵树下，双手紧紧抱着膝盖，身子发着抖。校服外套胡乱披在肩上，长发散开，遮住了半边脸。

她听见脚步声，猛地抬头。

眼睛红得像泡在水里，唇角颤着，一开口便是：“子昂，我……真的快撑不住了。”

他冲过去，蹲下身，想要摸她额头，却被她轻轻避开。

“你哪里不舒服？”他声音急促。

“肚子……”她声音细得快要听不见，“肚脐那一块，深里面……特别痛，像有人在里面拧我，绞我，一阵一阵的……”

她脸色苍白，额角全是冷汗。

“要不要去医院？我们现在就走。”

“不用。”她摇了摇头，“已经不那么痛了，我就是……想见你。”

她眼里闪着泪光，不等他说话，喃喃地补了一句：

“也可能，是心里更疼。”

黄子昂一怔。

她的手机突然震了一下。

她像被电了一下般，猛地打开锁屏。

屏幕上，是一张微信群截图。

【“你们看她这个肚子，是故意露出来的吗？”】

【“我靠，这张是真空的？谁拍的？”】

【“都穿成那样跳舞，不就是想红？”】

【“我有一张比这个清楚的，你们要看吗？”】

她手一抖，手机“啪”地掉在地上。

黄子昂看清最后那张照片。

——像是在她宿舍拍的，角度极其隐蔽，几乎只露出了腰部和肚脐，但模糊得像是故意截了半张裸照的模样。

他脸色瞬间冷了。

“是谁干的？”他低声问。

万嘉萱摇头，抱着自己：“我不知道……根本不知道。”

她的声音像是压到了极限，几乎快要崩溃。

“我只是喜欢漂亮衣服，喜欢穿得舒服一点……可是他们说我下贱，说我在勾人，说我那张照片是在跟人睡觉……我连自己宿舍都不敢回了，子昂……”

黄子昂忽然说不出话。

他看着她眼泪一颗颗掉下来，肩膀细细颤着，嘴唇一张一合，像是想把什么全数吐出来——

可最后她只是捂着肚子，小声重复了一句：

“我真的……好疼啊。”

这一刻，黄子昂心像被刀割。

他想抱住她，可她却后退了半步。

“你也看到了吧……我不是你想象里的那样吧？”她自嘲地笑，泪还挂在睫毛上，“我现在就像被扒光了一样，被人盯着看，还不配说疼。”

“不，不是这样的。”他终于拉住她的手，“我相信你，嘉萱，真的，我从来没有怀疑你。”

她终于崩溃地扑进他怀里，紧紧抱住他，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风吹过来，她身上的温度慢慢传进他掌心。

可他心里却有一个更深的声音，在默默质问：

她的肚子为什么会这样疼？

那种绞痛——会不会，不只是情绪崩溃这么简单？

可他没敢问出口。

他怕，一旦问了，他们之间就再也回不到现在这一刻。

从那天晚上起，万嘉萱的照片像被撕碎又反复拼贴的纸片，丢进了整个校园的风口浪尖。

最开始只是匿名论坛，后来转到QQ群、微信群，再后来，连朋友圈和公共课讨论区都开始出现那些含沙射影的玩笑话。

“那转专业的女生，就是那个天天露腰露肚脐的吧？”

“她不是和班长谈恋爱了吗？难怪活动和评优都能轮上她。”

“漂亮是真的漂亮，就是太主动了。不清纯。”

就连她跳啦啦队时的训练片段都被翻出来反复截图，特写她的腰、她的肚脐、她在台上跳舞时汗湿衣裳的背影。

黄子昂看见那张截图的瞬间，整个人几乎僵住了。

画面里，万嘉萱正在转身，那件白色短上衣卷起，肚脐刚好被阳光照亮。她笑着，毫无防备。

而评论里，却写着——

“她自己不就是靠这个吃饭的吗。”

—

班委例会结束后，几位平时与他关系不错的朋友并没有急着走。

“子昂。”有个男生皱眉看他，“这事闹大了，你要考虑清楚。”

“什么？”

“我们知道你和她在一起了，也能理解你想保护她。但你是班长，不是恋爱脑。”

“再这样下去，你不但评优保不了，还可能影响奖学金。你未来保研不是还得靠这边的吗？”

黄子昂沉默地收着手边的文件，没搭话。

另一个人语气更直白：

“你要真喜欢她，也得为她想想。现在这样不是保护，是拖着她一起沉下去。”

“要是我，我会分手。断得干脆点，总比拖得满身是伤强。”

分手。

这个词像一根细针，扎进他胸口。

他不是没想过舆论的分量。但一想到她的眼睛、她那晚在他怀里颤抖着说“好疼”的声音，他就说不出一个“分”字。

傍晚，万嘉萱来上课了。

她坐在靠窗的第二排，穿了件宽松的卫衣，把腰线都藏得严严实实，头发也散下来盖住耳朵。她一句话没说，但脸色苍白得过分。

下课铃响时，她收拾东西有些慢，仿佛是在等他。

黄子昂果然走了过去。

她看他一眼，低声道：“我们出去说说话。”

两人一前一后地绕到教学楼侧面的空平台。

风吹得她发丝扬起来，她下意识拉紧衣服下摆，像在保护自己，又像在抵挡某种无形的目光。

“是不是很丢脸？”她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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