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奥多尔摇了摇头：“我们魔族是神明的弃儿，我早就不在乎那些把世界看做他们棋盘和玩物的神了……要不是有不得随意动用神力修改世界的法则制约，那些神一定会对世界做出更多随心所欲的事情来的……神明想要战争，所以他们在人类弱势的时候赐予了勇者极大的权能。如今的世界恐怕才是他们想看到的吧……”

基里尔听不懂公主这番高深莫测的话，魔族的信仰观念极其淡薄，对诸神都没有什么了解和崇敬。达米安倒是在一旁频频点头，他已经不是第一次领教公主大人和其他魔族截然不同的思维方式了。

“我知道公主大人从不和人类一样迷信神明，只相信自己的双手。可除了复仇，公主大人还有其他一定想要见那个人类的理由吗？恕我直言，这对我们未来的方针和计划很重要，还请公主大人不吝赐教。”

提奥多尔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望着桌上用魔族语言和画技绘制的世界地图，目光在凸起的山脉和密集的河流之间游走，好半天才轻声细语地开口道：“达米安，还有基里尔……你们觉得，世界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直接的推动者是谁？”

二人交换了一下眼神，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难道要说罪魁祸首是率先入侵人类的自己吗？还是说，这又是公主大人的某种哲思，认为挑起战火和冲突的是将世间万物视作玩物，期待他们“演出”的神明？

见二人缄默不语，提奥多尔用手指指向地图上库尔兹王国的地方：“如今这场世界大战的罪魁祸首，正是那已经登上王位的库尔兹王女，维多利亚本人。”

“那个人类女王吗……”达米安自然是记得那飞扬跋扈的人类身影，人类与魔族开启战争时，她还是一名年轻的公主，就已经接过了王国的部分权力，成为了魔王军最主要的敌人之一。战后魔族依照提奥多尔的命令撤军，魔族也就没有再关注过库尔兹王国内部的消息和维多利亚公主的下落。此后只有零星的重要新闻传入魔界时，他们才会再度想起维多利亚的名字。她和斩杀魔王的勇者劳尔订婚这件事倒是没在魔界掀起什么波澜，不熟悉人类贵族制度的魔族普遍认为，劳尔这样的强者才配得上高贵的公主。反而是维多利亚的成功上位引来了不少魔族的疑惑和关注，他们认为这个手无寸铁的女人不该坐稳王位，她并没有成为女王的实力。

“人类总认为是我们嗜血想要掠夺他们这才开启入侵，可你们应该知道。我们脚下这片土地在被我们占领之前发生了什么……”提奥多尔面色严肃地说。“霍尔巴哈是库尔兹王国最大的魔族奴隶交易所，大量低阶魔族被人类捕捉充作奴工，而这条法令背后的始作俑者就是那位维多利亚……这是她摄政后颁布的首批法令之一。”

“同样身为王位的继承者，我不想去评判维多利亚如何对待她的人民。请你们想一想，主动诱惑叛逆的阿拉库奈，共同结盟侵略精灵的人是谁？引发王国的内战和混乱，逼反了曾经对王室和国家忠心耿耿的教团的人是谁？在艾萨力克的侵略行动中，对他们的人类同胞见死不救的人又是谁？”

达米安和基里尔异口同声地答道：“维多利亚……”

“没错，都是维多利亚。”提奥多尔点点头，“世界大战的导火索，正是这个我们认为依靠血统上位，娇生惯养的公主。实际上，我们都错了……她怀着即使是我们魔族也少有的膨胀野心，她亲手开启了战争，并试图自己为它画上休止符。她不仅要统治库尔兹王国，还要统治整个世界！”说到这里，提奥多尔话锋一转：“然而正是这样的女人，却和曾经同我们有深仇大恨的勇者订立了婚约。你们难道不感到离奇吗？你们不觉得，这背后有什么奇怪之处吗？一个自诩正义，怀着和平之心而战斗的勇者，真的会死心塌地爱上这个战争漩涡中心的女人？”

“可是，公主大人。就算您对此事有诸多疑问，可也万万不能为了一个人类而去冒险……”基里尔的眼中满是关切之色，他已经被提奥多尔的话说服了，但职责让他不得不阻止公主大人的危险行为。“您亲自驾临拉米娅城塞已经是危险，魔都还等待着您前去坐镇……至于您的疑问，只有我们击败了库尔兹王国才有可能得到解答。很遗憾，正如达米安所说，我们现在没有同库尔兹王国开战的底气。”

“公主大人，请您三思……”达米安再度挡在了她的面前，用恭敬却又坚定的语气说道。“如今魔王之位空悬，世界处处战火，魔族内部处在分崩离析的边缘。安兹·乌尔·恭的不死族叛乱，阿拉库奈和阿乌拉等重要干部叛乱，连带大部分蛇人族、鸟人族、蚁人族和部分魅魔族叛逃，投入阿拉库奈麾下。臣近些日子得到消息，植物系魔族拉芙拉西亚和拉凯尔蒂逃离魔都，投奔阿拉库奈。魅魔族在其女帝拉德米拉的号召下持续出走，忠诚者越来越少……我们正在丢失对王位的掌控，公主大人……”

提奥多尔的脸上罕见地掠过一抹悲哀：“这么说，我这个魔王的妹妹，如今反而是魔王争夺战中最弱势的一方，对吗？”

“不，公主大人。”达米安摇了摇头。“基里尔的正规魔王军大部分仍然忠诚，我们仍然掌控着魔都和魔王的正统继承权。阿拉库奈和艾萨力克如今一个忙于精灵战线，另一个贸然袭击了圣王国这块难啃的骨头，短时间内无法同我们开启王位继承战争。这是我们难得的机会，也是我们介入世界大战的最好机会。利用这两股反叛势力被拖住的机会，趁库尔兹王国忙于内乱，我们迅速强盛起来，根据局势随时准备介入战争。王位空悬，魔族四分五裂的时代该结束了。魔族应该重新团结在正统的魔王麾下！”

“你的意思是……”提奥多尔正色道。

达米安凑近了提奥多尔，毫不畏惧地盯着那双高贵的深红眼瞳，一字一句，无比清晰地说道：

“请公主大人登基，成为下一任魔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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