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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祥】神明与勇者 第五章 燎原(下),1

小说:灯祥大战独角兽 2025-09-09 11:33 5hhhhh 5230 ℃

二月十四日,对于此间另一只乐队,还有着比情人节更多一层的含义。

尽管本人一再强调一切从简,然而在丰川家这尊庞然巨物面前,低调终究只是一种自谦。只有Ave Mujica的成员收到了祥子庆生会的邀请,然而,从清晨开始,前来通名投刺、奉礼纳币的各路人马便络绎不绝。并不是所有人物都能有幸一睹丰川少君的风采,对他们中的大多数而言,在训练有素的执事们接引下至偏厅稍坐,喝杯热茶已是礼遇,但其中仍不乏一些需要家主本人亲自相谈片刻以示重视的贵宾。

海铃和若麦也承担了部分招待和礼单整理的工作,然而祥子依旧忙得像只陀螺一般。她穿梭于客厅与偏厅之间,得体的微笑如同精心校准过的面具。无论男女老少,少女几乎能同任何人在寥寥数语间相谈甚欢。似乎所有人离开时都得到了自己满意的东西,而丰川祥子无疑是从中收获最大的那个。

三角初华坐在客厅的角落,看着祥子在陌生的人群簇拥中言笑晏晏,她的指尖无意识地绞着裙摆,紫水晶般的眼中蒙起一层阴霾。

一种微妙的、被冷落的感觉,如同细小的藤蔓,悄悄缠上心头。

明明今天是小祥的生日,这些人为了自己的欲望,一点也不顾及小祥是否乐意。

为什么不能一直看着我呢,明明我才是最想陪在小祥身边的人。

好不容易送走又一波访客,趁着短暂的间隙,祥子快步走向初华。

“小祥!”

初华站起身,颇有些受宠若惊的感觉。

“跟我来一下。”祥子不由分说地拉起初华的手腕。她的呼吸微微有些急促,脸上却挂着独属于少女的奕奕神采,与应付那些虚情假意的访客时判若两人。

初华不由心旌摇曳。

祥子将她带离沸反盈天的会客厅,一路引向自己位于宅邸深处的卧房。

房门在身后轻轻合拢,隔绝了外面的声音。祥子松开初华,快步走到精致的梳妆镜前,拉开一个抽屉,神神秘秘地取出一个包装极其精美的礼盒。

“这个,”祥子故意将声音压得很低,同时将盒子往初华怀里一塞:“给你的,情人节快乐。”

初华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几乎要跃出胸腔。她低头,只见盒子上夹着一张小小的贺卡,上面露出了祥子清秀却有力的笔迹:“送给亲爱的初华”

“情、情人节快乐,还有生日快乐,小祥…”初华的声音有些发颤,巨大的幸福感已然吞没了之前所有委屈和郁闷。原来她没有忘记!她果然明白我的心意!在这片忙碌中,她还特意为我准备了这样一份“心意”…

这份独属于自己的拥有感,像温暖的蜜糖,填满了名为悲伤的心湖,整个世界似乎都变得闪闪发光,心动不已。

“嘘——”祥子竖起食指抵在唇边,白皙的脸颊透着些许红润,“记得保密哦!外面还有客人,我先走了。”

说完,她像只轻盈的蝴蝶,又匆匆离开了房间,留下初华独自捧着那盒沉甸甸的巧克力,脸上是染透半天的红霞和甜蜜笑意。

她回到属于自己的房间,珍而重之地将巧克力藏进自己床头一个外人看来极为不显眼的暗柜中,仿佛要把这个璀璨的梦一辈子藏起来。

仍然无法抑制飘飘然的心情,初华脚步轻快地走向厨房,想找杯喝的平复一下过于高涨的心绪。刚走到门口,就看见一个安静的浅绿色身影背对着她站在料理台前。

是睦。她正专注地操作着,小小的身影在宽敞的厨房里显得有些单薄。初华此刻心情大好,虽然乐队重组后的睦一直让她有些捉摸不透,但对这位或许是自己情感道路上最大威胁的“半身”,也是放下了大半的警惕。

“小睦,在做什么呢?”初华难得主动,声音里里外外都裹满了恋爱少女的喜不自胜。

浅葱色发色的少女闻声转过头,手里还拿着一根拉丝的料理匙。

“在…做巧克力。有好多人要送。”

少女过于浅淡的色调,即便没有充沛光照也带着玻璃般的易碎质感。

“祥子,喵梦亲,素世…”

“哎呀呀。”

怎会如此失策?初华在内心暗骂自己的迟钝。明明是如此意义非凡的日子,自己竟然只准备了一份生日贺礼。

看着睦忙活的样子,惭愧和些许危机感涌上心头。

‘危险,差点就让小睦她…’

“我完全忘了这回事了,小睦,让我一起帮忙好吗?我也有想回礼的人。”初华重拾姿态,好整以暇地上前,语气中近乎刻意地抹上了些许炫耀。

睦眨眨眼,轻轻点了点头:“…可以。但是…这些,不够用了。”她指了指锅中翻滚的巧克力融浆。

“没关系,还有原料吗?没有的话现在打电话订也来得及。”

“原料…”睦歪头想了想,指向厨房角落一个印着某种顶级品牌Logo的提袋,“那里…应该还有备用的巧克力块。这边必须一直搅拌,不然会糊掉。”仿佛为了让自己的话更有说服力,她又搅动了几下锅里的巧克力。

“好的,好的。”初华爽快应下,脚步轻快地走向那个角落的提袋。

目光掠过宽敞的中岛料理台。就在那光洁如镜的黑色大理石台面时,一个东西像磁石般牢牢吸住了她的视线——

一盒巧克力。

包装精美绝伦,丝带系得一丝不苟,与她刚刚藏进暗格里的那一盒相比……

一模一样。

甚至连夹卡片的位置都没有区别。

初华脸上的笑容凝固了。血液仿佛在刹那间冲上头顶,又在顷刻间退去得干干净净。

她僵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眼睛却无法不去盯那块该死的刺眼的牛皮藓。

不…不可能…一定是…一定是我刚才太开心了,不小心把自己那盒带出来了放在这里了…对,一定是这样。

她疯狂地自我催眠,试图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初华…?” 睦疑惑的声音传来,似乎奇怪她怎么站着那么久不动。

初华内心惊涛骇浪,表面上却没有丝毫反应。

睦搁下手中的勺子,转过身,顺着初华的视线看去。当她的目光触及台面上那盒巧克力时,那张平日里没什么表情的小脸几不可察地微微变色。

“啊…” 少女发出一声短促的、似乎是心虚的气音。睦快步走到台边,有些手忙脚乱地抓起那盒巧克力,仿佛掩盖什么重要罪证一样将它塞进了一旁座椅上自己的包包里。

“啪”

那一声轻响,像是一豆烛火,熔断了初华心中最后一根自欺欺人的丝线。

“还给我!!!!!!!!”

无声的怒吼在初华的脑海里疯狂炸响,带着撕裂般的痛楚和空前绝后的巨大屈辱。她几乎控制不住地想要扑上去,撕开那个碍眼的小包,顺带把那个狡诈可憎的黄瓜也一并扯成两半!

你怎么敢!?那是小祥给我的!独一无二的“心意”!!!!!

猛地抬眼,对上睦那双清澈见底、近乎天真的疑惑眼睛。

然而那双眼睛却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仿佛此刻有什么别的人正透过这双眼睛目不转睛地窥视着自己。

她打了个寒噤,霎时间,所有这些冲动都被冻结。

回流的现实如同冰冷的潮水,残酷地冲溃了三角初华。

是啊…祥子她…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过那是“本命巧克力”。

“送给亲爱的初华”…“亲爱的”,对父母,对子女,对伙伴,甚至于外国人写信的时候,开篇就是这么一句。

没有任何特殊,没有分毫深意。

正如她是Ave Mujica所有人的神明大人一样,这份“心意”,大概也是一视同仁的。

初华有份,睦也有份。

那么海铃呢?若麦呢?她们是不是也收到了同样包装、同样卡片、只是署名不同的“心意”?

甚至于是…她赶紧打消了自己最最不愿意面对的联想。

…甚至于自己很可能都不是第一个收到的。祥子只是在繁忙的应酬间隙,像处理公务一样,将这份标准化产出的“心意”,在“保密”的约定下,一份份送到她每位亲爱的乐队成员手中罢了。

一切都只是彻头彻尾的自作多情。

喉咙发紧,眼眶酸涩,却连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刚才还轻飘飘的身体,此刻沉重得像灌满了铅。

“…巧克力块…在这儿。”初华的声音干涩得如同生锈的锁芯,她机械地将手里的巧克力块递向睦,视线却低垂着,不敢再看对方一眼。她害怕,即便知道对方不会,但也还是害怕在对方眼中读到对她此刻狼狈的嘲笑。

“谢谢。”

初华还是站在原地,看着睦重新拿起模具,继续制作她那“有好几个人要送”的巧克力。厨房里弥漫着可可脂的甜香,这曾经让她觉得温暖幸福的味道,此刻却只让她感到一阵阵窒息般的反胃。

她精心藏起的、以为独一无二的珍宝,在别人眼中不过是随手可放,甚至需要藏起来避免撞款…

而那个赐下恩典,她比世最敬爱的神明大人…此刻大概还在外面,戴着完美的面具,流连于宾客之间,又或许趁着又一轮空档,将另一盒一模一样的“心意”送到谁的手中。

“初华,还要做吗?”

睦的声音再度响起,初华默默走到料理台另一边,拿起一个空模具。融化的巧克力浆散发着诱人的光泽,映着她眼中破碎的光。

她机械地搅拌,碾碎。动作僵硬,仿佛心已沉入了冰冷黑暗的海底。

“…灯…”

“…高松灯…”

初阳并非第一次不得不像这样强行将面具从灯的脸上撕掉,她隐隐有种感觉,如果自己不这么做,感觉以这孩子的投入,能一直讴歌至时光的尽头。

…不,那真的还能称之为投入吗?

失去面具的灯像是突然被带出水体的鱼一般,似乎仍然试图维持某种运动模式,然而人类脆弱的声带、结构单一的气道、狭窄的胸腔,在物理层面上杜绝了再现其运动的可能,这种努力的唯一成就只能成为空气中抛出的一串喘鸣。

感知中的世界飞速跌落解构,如同打乱的拼图以另一种未曾设想的方式重组,摸索,识别,嵌合成属于“高松灯”的意识。

“呜…” 终于,一声细微如小动物般的呜咽从灯的喉间溢出,她像只彻底泄了气的河豚般软软地朝着初阳身上压过来。

初阳想闪开,但身体比大脑更快一步,出于本能的敞开胸怀,稳稳接住了那具瘫软无力但所幸小巧轻盈的身体。

看着双目紧闭,仍在抽噎的灯,她的表情有些凝重。

自从引入“拉腊米迪亚”的概念,灯的演唱水平确实在以一种超常识的速度攀升。不仅仅是基础功底的增幅,更是一种…大概可以称为“适配性”的特殊能力。

在面具之下的她似乎成了一个无所不容的器皿,可以毫无滞涩地盛入各种风格迥异的歌曲。即便是那些充满了华丽变音、大跨度音域跳跃和炫技的高难度乐曲,也能达到不逊原唱,乃至于在某些微妙处理上更胜一筹的水准。

这远超她预期的效果,却让她在惊喜之余感到一丝忧虑。

太…缺乏人味了。面具下的东西好像吞掉了原唱本身的特征,在复刻的纯粹无机质波形上赋值。

“简直就和AI声模的音色覆盖一样…”

初阳心里嘀咕,却是又想起之前练习的空档,从灯口中偶然漏出的所谓“拉腊米迪亚”的只鳞片爪。

高耸入云的巨树,永无宁止的悬空海洋,吞噬却又承载一切的雾气…以及那个难以名状的,在浓雾中游弋,以歌为食的“自己”。

是否是过度沉浸的中二幻想,或者高压训练下的臆症。然而,听着听着,一种荒谬绝伦却又挥之不去的念头却逐渐滋生。灯的描述似乎带着一种诡异的份量,仿佛那个光怪陆离的世界并非幻觉与虚构,而是确切拥有某种依托的质地和实体。

而真正无法解释的,是每当歌曲情感抵达最饱满、最激烈的高潮部分时,DAW和频谱分析仪上总能捕捉到一些无法溯源归类,也无法被人耳分辨的奇怪数值。它们突兀地排列在干净的波频记录里,旋即又消失无踪。专业的音频工程师可能会将其归结为设备干扰,但初阳目睹了太多次这样的巧合,她对此已经很难再以一种完全唯物的心态看待了。

这种持续的第三类接触,是否会让她产生依赖,亦或是与现实相混淆,最终彻底迷失在另一个世界中…

这些是初阳想不通也不愿想的,但她知道自己的急功近利可能无意间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将一切导向了某种不可控的后果。

“灯,你在做梦吗?…”

滴滴滴的计时器提示声打破了由呼吸和迷思织就的无言。

感觉少女的气息已接近平稳,初阳清了清嗓子,声音难得和缓:“再呆就要追加计费了。”

街道上人流涌动,周末叠加情人节的威力,给城中心注满了活力。

几乎随处可见的成双成对的身影,空气中弥漫着玫瑰、巧克力和暧昧的味道。

值得注意的是,除了最正常的男女组合外,还有不少手挽着手的女女,乃至于三人行,四人行。这也是大少女乐队芝士的一个侧面。

偶然间,灯抬起头,目光被街对面一座巨型商场外墙上的LED大屏幕吸引。

流光溢彩的钻石在丝绒上缓缓旋转,折射出冰冷而璀璨的光芒中,无声滑过一行标语。

【永远的陪伴】

永远啊…

灯向来对MyGO!!!!!的誓约深信不疑,但那个最初约定“命运共同体”、“一起成为人类”的人,却已从自己的生命中缺席。

触景生情,思维向来直来直往的小企鹅几乎是本能地转向身旁的初阳,开口问道。

“初阳小姐…还会像这样陪在我身边多久呢?”

突如其来的直球发问,让正在思考着拉腊米迪亚和与之相关的灵异现象的初阳有一刻的僵住。

‘有姛啊’初阳自然也看到了那存在感拉满的广告,于是,尴尬的气氛像无形的藤蔓缠绕上来。看着灯那双清澈而湿润,带着迷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希冀的琥珀色眼睛,从来快人快嘴的少女一时语塞。

“等你能真正唱出像样的歌吧。”最后只能如此敷衍。

灯正待追问,初阳突然神色一变,鹰隼般的目光瞬间锁定了身边咫尺的一丛茂密绿化灌木。她一手直插枝叶深处,如夜鹭捕鱼般精准钳中其中藏匿的身形,并将她揪了出来。

“什么人,你有什么企图!?”初阳像拎一只小猫般将她拎到面前,如某种猎食者般死死盯住对方那双受惊失措的异色眼睛。

“小…乐奈?…”

“给我放开她!!”随着一声怒喝,从斜刺里杀出的黑发少女像激怒的雌狮般扑了上来,就在她狠狠一掌切中对方腕关节的同时,紧随其后的两位少女迅速上前将灯护在身后。

“!?”

肢体碰撞的一刻,立希只感到自己的手刀好像劈在了钢铁上一般,震得自己手臂发麻,而对方却好像没有丝毫动摇的样子。

她暗叫不妙:“你们两个,把灯带到安全的地方,这里我来!”

“好,好啊。”初阳的脸色沉下来。她先是怒视了一眼被爱素两人护在后方不知所措的灯,眼神似乎在谴责对方的背信弃义。下一秒,趁着立希没来得及反应,身高一米七四的巨型少女便将手里的乐奈往黑发鼓手怀里狠狠一搡。

即便已经察觉到不对,对方的力量仍远比立希预计的更恐怖,以至于不得不抱着乐奈一连踉跄着向后数步跌坐在地才勉强卸下力道。

“Rikki!”“小立希!”

“都别过来,这家伙很危险——!”立希的警告刚刚发出,有着矫健身姿的少女便趁这电光石火的混乱间钻进了凑热闹的人群,仿佛泥鳅扎入河床般消失不见。

“Rikki!小乐奈!没事吧!?”爱音和素世急忙上前搀扶,确认两人只是摔了一下并无大碍,这才松了口气。

素世蹙眉,正想询问灯这是怎么回事,一回头——

“孩子呢?!”

身后,刚刚灯站立的位置,已然空无一物。

凭借强悍的体魄和凌厉的气势,初阳像一艘战列舰般在摩肩接踵的人潮中硬生生劈开一条通道。

对于这种一眼不良的参天恶党,即便有心在心上人面前表现表现,也得掂量下有没有那个本事,因而一路下来居然无人敢上前阻拦。

但这最大的优势同时也是她最大的弱点——那高大的身形如同海面上灯塔矗立的岛礁般显眼。

但是,这不能让追击战更轻松。

“对不起”“非常抱歉”“请让一让”“失礼了”如同被卷入湍流的水母,灯在人群中被撞出无数句道歉。细弱的声音转瞬便被人流的喧嚣吞没。

——那个同样消失在人海中的,天蓝色的背影。

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难道又要因为误会,失去一个好不容易走近的人吗?

“为什么,你总是什么都做不到。”

这样的质问像烧红的烙铁压在心上。不久前才在歌声中初次品尝,名为“愤怒”的心情,又一次在她胸腔里猛烈喷发。

如果说那时的自己确实没有解决祥子所负命运的能力,那么这一次呢?仅仅是解释,也做不到吗?

我不要…

我不要!

我不要再退回到原处,不要继续做一只只能团在石缝中躲避阳光的西瓜虫。不管是爱音也好,素世也好,还有初阳和祥子…

一个也不愿放过,一刻也不想放手,不甘心就这么失散于天海之间啊!

然而,就是这么一恍神间,前方那个高挑的身影便倏然隐没在无数人类形成的斑斓漩涡中。

“…”

灯停下脚步,茫然四顾。一张张陌生的面孔汇成模糊不清的河流,背对自己的每个人,脚下都拖着不属于自己的影子。

巨大的迷茫和挫败将小企鹅拍入潮峰。

她到底在追什么?刚刚消失的初阳,还是那个早已远去的、名为祥子的幻影?

她不想去质问。她只想要答案。

脚步滞拙而粘稠,是习惯了海洋的生命在陆地上的拖行。

这时,前方的一束光照在了她的身上。

橙色的夕阳低垂于城市的天际,在一整天的黯愀过后,却在这将近结束之时选择了放晴吗。

斑驳的树影,略微熟悉的长椅,起伏的沙坑。

…似乎是来过的地方。一种模糊的,带着陈旧气息的既视感萦绕心头。

还要往哪里去呢?虽然有着翅膀,但在透明的空气中却迈着比任何同类都蹒跚的步伐。无法渴望天空,连在岩盘上都只能蛄蛹前进,这就是难看的,自己啊。

一阵充满活力的音乐,伴随着隐约的欢呼,从公园中心的小广场方向传来。

那边似乎有一场街演。

鼓点铿锵,吉他扫弦明丽,主唱热情洋溢的歌声在空气中跳跃。这本该是让人心情愉悦的声音,却像一柄长矛,猝不及防地捅穿了守卫某处秘道的窍门。

轻微的絮语从创口流下。

对啊。

‘这样的我确实做不到…’

‘但是…’

‘另一个‘我’的话…一定可以…’

意识的深处迸发出无人听闻的呼唤。

呐喊

咆哮!

灯将嘴唇轻轻印在不知何时出现在右手的面具上。

“帮帮‘我’吧,另一个‘我’!”

声音穿过浓稠如墨的雾霭,断断续续汇入到拉腊米迪亚宏大而混沌的声之海洋。生存于这片大陆的,饕餮吞食着由声音和波动所构成禋享的“她”感知到了这呼唤。

在“梦”中的世界,那些微不足道的小小生灵以声音传达思维,但在这里,思维只是流过上皮纤毛的生理性副产物。理所应当的,其含义无法得以传达。

既不构成威胁,亦不足以作为能量源摄入。于是,“她”不予理会,回归于神圣而原始的本能。

‘帮帮我’

杂音依然在重复。“她”不耐的摆动了一下扁扁的尾巴。

‘帮忙…’

不胜其扰的“她”试着模仿这种传达,排出数个音节。

传达出的意思有两个,拒绝,以及进食。

那个声音果然停下了。

然而正在“她”重新专注回进食上时,与方才不同的声音响起。

‘♬…’

‘もしこの雨が上がっても

忘れずに歩いてくよ

最初のひとしずくに 

顔上げた今日の僕を

…’

大陆之上,以歌为食的庞大存在蓦然扬起了自己那如艺术品般无面无目的头部,“看”向半空中兀自出现的通道。

前所未有的音色正从此处洒落,那是不属于拉腊米迪亚,经由有机体的嗓音、记忆、金属与碳水分子共振调理,精心奉上的声音。

对“她”而言,那无异于习惯茹毛饮血的原始人初次嗅见烤肉的香气。

于是,毫无意外的,似悲鸣,又似欢呼,“她”扭动修长的身形,发出踏碎一切声学原理的啸鸣,紧跟着“食物”的声纹,迎头撞入。

“不是,姐们儿你要淦神魔?”

某路人少女乐队的主唱张了张嘴,愕然看着挡在自己身前的人。

来人有一头不起眼的鼠灰色短发,覆盖上半张脸的面具没有预留眼洞,却仍给她一种正在被注视的感觉。

她伸着一只手,那意思再明显不过。

“唉唉唉,踢场子的来了?”

“嚯嚯嚯,街演都有对邦看的哦。”

“那个面具是怎样啦,Ave Mujica不管管自己的狂热粉嘛。”

“让她唱,让她唱。”

搅局者的乱入似乎吸引来了更多的围观,一时也让乐队的几人不知如何是好。

而且,好强的灵压。

仿佛某种更高阶的生命形式降临于此,宣示着自身在大少女乐队世界观下毋庸置疑的超格。对于刚刚开始作为乐队活动的少女们而言,在这无形的精神压力场下,顺服地地就要将话筒支架调整到对方所需的高度似乎是一种无法违抗的本能。

她依旧没有言语,只是微微调整了一下站位,仿佛在适应这个低重力世界下的直立身躯。

然后,面具下的嘴张开了。

“Just give me a reason

To keep my heart beating

Don't worry

It's safe right here in my arms

As the world falls apart around us

All we can do is hold on

Hold on!”

没有伴奏,没有任何多余动作,比本能更古老,比初心更单纯,《the beginning》的旋律,闻所未闻的音色骤然撕裂薄暮,如滚滚洪雷般砸落在人群之间。

“I''ll take this chance and I''ll make it mine

ただ隠せないもの 飾ったように見せかけてる

So stand up stand up

Just gonna keep it

I wanna wake up wake up

Just tell me how I can

Never give up 悲しみと切なさの艶麗

……

原本还有些稀稀拉拉的人群瞬间像被通电的磁场归拢。散步的老人停下了脚步,嬉戏的孩童瞪大了双眼,路过的情侣争先恐后。人们从四面八方赶来,将小小的表演场地围得水泄不通。

“她是怎么做到,明明只是一个人,为什么在原唱之外还会有另一个和声!?”在海啸般的歌声中,有人不可思议的大喊,他的疑问也立刻得到了解答。

“我明白了,是腹语!”

“腹语还可以用来唱歌的吗?!”

但所有质疑都不重要了,在极致的嗓音调和下,歌词的每一个音节都成了精准轰击多巴胺受体的灼流,在给皮层带来极致享受的同时,利用环境的共鸣和背景声,竟是直接在听众脑内补完了缺失的伴奏部分。

高大的身影终于自人群的深处浮现。突破层层阻拦,来到听众最前方的三角初阳,抬头看向歌唱着的少女。

“这就是,你的觉悟吗?”

大步走过早已呆若木鸡的吉他手身侧。“借一下。”她的语气满不在乎,手上则近乎掠夺般地从对方的怀中拽过吉他。

“还有高手?”不是没人注意到这边的异变,但也就仅仅是一瞬,便又再度被裹挟进音乐的洪流中。

她已经很久没碰过吉他了,准确的说,自从吉他让给更需要它的人之后,自己就再没有弹过。指尖按压琴弦时,都能感受到它们在抗拒着自己的接触。

但那又如何?她在狞笑,此刻,沉寂多年的本能正在身体内复苏。脸上没有了之前的冷峻和暴戾,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彻底点燃、近乎野性的狂热。

——她要演奏,就算手里只剩石头和木棍,也想狠狠地砸出旋律!就算用脑袋叩击大地,也要让声音掀翻天宫!

这就是音乐。蛮横无理,所向无敌,会因最微不足道的懈怠而止步,也能瞬间点燃灵魂的生物脉冲。

“纯粹地唱吧,向这个沟槽的世界,发出决一死战的怒吼吧!!!!!!!!!!!!!”

吉他的加入,给整场演出注入跳跃的张力,二人相对,人体与金属白刃相接,如水泼在通红的钢锭上,瞬间引爆。

如果说刚刚还只是大河滔滔洋洋,那么现在,河水已经吞天沃日,自银河九霄肆意崩溢。

追击每一次逃避,鞭挞每一刻空虚,唤醒每一缕因伤痕累累而不再前行的魂灵,许诺每一个被遗忘在过去的梦,异世界的伟大存在逼迫他们加入到这场狂欢!

“握りしめた 失わぬようにと…

手を広げればこぼれ落ちそうで

失うものなどなかった日々の惰性を捨てて 君を…”

浩荡无极的V.在顺势让位于稍显弱势的Gtr.,在如斑羚飞渡般的承转完成的一霎,无论之前是否听过这首歌,所有人都情不自禁的张开嘴,空气中喷发着在场每一个人的声音。

仿佛,此时他们才是生活真正的主人。

“Just tell me why baby

They might call me crazy

for saying I''ll fight until there is no more

愁いを含んだ閃光眼光は感覚的衝動

Blinded I can''t see the end

Look how far we''ve made it

The pain I can''t escape it

このままじゃまだ終わらせる事は出来ないでしょ

何度くたばりそうでも朽ち果てようとも 終わりはないさ

“——It finally begins”

呐,你能听到吗。

我要来了哦,小祥。

初阳将吉他轻轻送还给尚在重启中的原主人。她走到“她”身边。“她”似乎感知到了她的接近,微微仰头。

这一次,在她采取往常一样的行动前,少女半透明的指尖自己触碰到面具边缘,咔哒一声。

从面具的缝隙中露出属于人类少女的湿润眼眸,依旧带着红润和未褪尽羞怯的面孔。汗水濡湿了她额前的碎发,让她看起来甚至比平时更加柔软易碎。

这样柔弱纤细,仿佛晚风都能吹跑的孩子…怎么可能发出刚刚那种撕扯星辰的悍然之声?

所以,一定有什么根本性的东西,已经悄然发生了改变。

初阳当下放下心来,将面具轻轻安回灯的脸上。

默无声息,两人一同向着被她们彻底征服的听众,还有那支提供了舞台的路人乐队众人,微微躬身致谢。

然后,她们转身,在人群尚未完全从震撼中恢复的寂静与随后爆发的欢呼声中,悄然退入渐浓的暮色。

日暮熔金,公园的僻静角落,运行一整天的太阳半没于树梢间,预备向即将成为昨天的今天道别。

摘下帽子和假发,乱糟糟堆积的金色发顶升起一小丛蒸汽,初阳仰望着那片似乎被打泼的葡萄酒浸透的云层。

她忽然开口,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深水:“一个摇滚乐手,如果活着度过了他的28岁生日,那么即便他之后还在继续演奏,也已经失去了一切曾支持她坦然面对死亡的才华。”

“我最崇拜的那位,他承受了家庭的撕裂,品尝过桥洞下摸鱼露宿的流浪生活,经历了乐队的分裂与重组,然后用一颗子弹将自己的生命永远留在了27岁那年。”

灯微微蹙眉,因初阳语气中对死亡隐隐抱有的憧憬感到本能的不适。

对此,初阳罕见的没有像往常一样冷嘲热讽,只是将手指插入濡湿的金发,把它们胡乱捋开。

“人活着就是要死的。或早或晚。但反过来想,正因为存在一个终点,生命才有了意义。”

“把每口气都当作最后一息,把每件事都当作死前必须完成的遗愿。这样的话,生活的意义自然就会呈现。”

“但是结束之后,是无人知晓的永眠,好不容易找到生活的意义,也会就此忘却。”

灯微微摇了摇头。她不能认同这种看待死亡的方式。

“所以说啊,你这家伙一点也不摇滚。”

初阳抬手,看她的动作似乎是想把灯鼠灰色的小脑袋弄得和自己一样乱糟糟的,不过立刻像是想起了什么,将手和视线一并收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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