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尽的黑暗，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吞噬一切的黑暗。

　　这里什么都没有。

　　昏黄的灯光乍闪，像是一道闪电劈开了这方空间，穹顶暂时将视线投向了这里。

　　“……”歼世灭尽龙缓缓睁开眼睛。他现在的动作近似跌倒，狼狈地趴在地上。

　　这里的地面平静如镜，没有丝毫波澜。

　　旁边散落着笔，滚烫的苦咖啡的痕迹，还有几张盖了公章的纸。

　　当他嗅闻到咖啡残留的香气，地面悄然变化成了木质地板的样子。

　　这里是他的办公室。

　　在他爪子朝向的尽头有一个亮着白光的手机，它发出莹白的光，将照耀的地方染上色彩。接着它不停地震动，发出恼人的声音。

　　这是怎么了？

　　他费力地爬起来，捡起那部手机，上面的字一个也看不清，也不知道是谁打来的。

　　于是，他坐到旁边会客的椅子上，将电话贴近耳边。

　　“喂？”

　　没有回应。

　　面前骤然变得漆黑一片，再亮起了一点冷冷的路灯光，他像是在公交车站的座椅上坐着，面前是马路。

　　他保持着坐姿，马路骤然拔高，变成了一扇紧闭的大门，周边刷成了白墙，还有浓重的消毒水的味道。

　　大门打开。

　　“先生？”

　　从内里飘出一双医用手套，上面还沾着血丝。

　　手套发出了又轻又低的声音。

　　“请问您是…的家属是吗……您是她的丈夫？”

　　“对不起…我们已经……只保住了……”

　　暴雨。

　　带着怒火的雨骤然从天幕中倾泻而下，宛如无数的拳头，将一切打成碎片，漂洗颜色，摧毁一切事物的形状。

　　歼世灭尽龙看着那双薄如蝉翼的手套，大雨淋湿了他的全身，而他只是坐在原地，一言不发。

　　“请您节哀。”

　　“……”

　　歼世灭尽龙睁开眼。

　　原来是梦，果然是梦。

　　他从床上坐起来，房间里安静得不像话，只能听见蝉轻轻地叫。

　　儿子正在他旁边睡觉，于是他给对方掖了一下被角，穿好拖鞋，轻车熟路地走向客厅，为自己点了一根烟。

　　烦躁。

　　烟丝开始燃烧，在歼世灭尽龙的爪子里崩解成各种扭曲的形状，于火焰中变得软弱，佝偻脊背，最后化成淡白的飞灰。

　　烟一根接着一根，层叠罗列，在烟灰缸内堆积出了温热的黄色尸骨。

　　他没有在愤怒，这并不代表他当时没有愤怒。他的怒火已经被时间冲刷，在反复的过滤中冷却，只剩下了一点飞絮般的印象。

　　“什么是死？”儿子曾问过他这样一个问题。彼时的歼灭实在没有时间照顾他，只能把他带到办公室里，单独划了一个小角落，摆了一堆玩具供儿子取用。

　　“生命消失了就算是死。”他这么说。

　　幼小的灭尽龙仰望着父亲，他的手上拿着一个小小的玩具车。

　　“那我上一个小车死掉了吗？”

　　“没有，因为你又有了一个长得一样的小车。”

　　歼灭无奈又温柔地望着他。这个孩子算是早产儿，即使古龙的基因让他的体魄迅速变得强壮了起来，但他的发育仍然比其他孩子慢，甚至和普通的人类一样脆弱。

　　灭尽龙的刺到现在也很柔软，头上的角也很柔软，即使是普通的跌倒也会让他的膝盖红肿，吹一晚上的风甚至会让他感冒。

　　这些都是歼灭不曾遇到过的事情，尽管不止一次抱怨过孩子的娇弱，但他也默默照顾着孩子的起居。

　　“那我昨天没吃完的肉夹馍也死掉了吗？”

　　“嗯，它死掉了。”歼灭说，“没有被吃掉的东西也会死掉。”

　　“那为什么不把妈妈吃掉呢？”灭尽龙问。

　　“这样的话，妈妈当初就不会死掉了吧。”

　　“……”

　　灭尽龙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父亲，他把小车放到一边，感到有些奇怪。明明外面还是艳阳天，却感觉父亲的身边下起了一阵小雨。

　　歼灭放下那支昂贵的钢笔，走到儿子身边，蹲下身将他抱了起来。

　　父亲的怀抱是如此坚实、温暖，灭尽龙不自觉露出笑容，就像他真的被全世界接纳了一样。

　　“不，妈妈没有消失。”

　　歼灭的声音很低沉，金色的眼睛像是一汪琥珀。

　　“我们所爱的人，倘若因为不可抗力离开了我们。直到我们忘记她们的时候，她们才会真正死去。”

　　“所以，不要忘记妈妈。”

　　“那么妈妈去哪了呢？”灭尽龙问。

　　“在这里。”歼灭握住儿子的爪子，轻轻在自己的胸口上划了个圈，“她一直都在。”

　　……

　　烟忽然又抽完了一根，食指传来一点炙热的灼烧感，但这对于歼灭来说没什么大不了的。他把烟蒂再次摁进烟灰缸里，摸向烟盒，里面只剩下最后一支烟。

　　心情微妙的有点不爽。

　　歼灭再次点起一支烟，强效的尼古丁顺着他的呼吸进入身体，再迅速对庞大的龙躯予以麻醉。白雾从吻部中逸散出来，房间内只剩下一阵缓慢的呼吸声。

　　后来儿子说了什么？

　　歼灭支着脸，视线随着烟雾飘远。

　　“坏妈妈！”灭尽龙捏紧拳头，用力捶了两下父亲的胸口，让歼灭都有些诧异起来。

　　“为什么这么说你妈妈。”歼灭伸出食指戳向他的额头，灭尽龙的眼睛也由此眯了起来，“妈妈听到会不高兴的哦。”

　　“可是爸爸每次提到她都会很难过。”灭尽龙睁开眼睛，里面倒映着窗后面一片灿烂的晚霞，大片大片的云朵在幼小的古龙眼中浮动，一轮烈日光芒尽褪，只剩下了温暖的金色，“我不想看到你难过。”

　　歼灭瞳孔乍然缩小了一些，接着便笑起来：“说哪里话，爸爸看到你就会很高兴的！”

　　“爸爸骗人！”

　　“没有骗你。”他托住儿子的腋下，将他高高举起，转了一圈，两个人看起来都很高兴。

　　“不然我们俩拉勾勾好不好？”

　　“好！”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

　　最后一支烟也结束了它的寿命，歼灭烦躁地啧了一声，把它摁灭后随手丢进了垃圾桶里。

　　他已经是常驻烟民了，虽然现在儿子会很不礼貌地直接叫他老烟鬼，最近还以“抽太多怕你抽死了”为由命令他上缴香烟。无奈之下，老父亲也只能乖乖交出了私藏的存货。

　　在外是作威作福的校长，在家只能挨儿子训，何苦来哉。

　　在第十遍摩挲指尖的指纹后，歼灭偷瞄了一眼身后掩上的房间，再暗戳戳地将桌下的抽屉拉开。

　　取走印章和印泥，再拿走上面盖住的落灰老账簿，下面就会发现一盒他藏起来的烟……烟呢？

　　歼灭疑惑地推了一下眼镜，发现底下压着一张便利贴。

　　借着昏暗的壁灯，歼灭眯着眼打量上面的内容。

　　【死老头，还敢藏私。被我发现了，之后再找你算账。】

　　“……”

　　歼灭的脸难得苦了一下。

　　古龙的鼻子真灵啊，真是一点淡淡的烟草味都不放过。

　　哼，讲话没大没小的……还挺怀念。

　　臭小子上次给他写便利贴还是在初中呢。

　　初中时的灭尽龙已经长高了，即使是校服也能看出他初具轮廓的体格，面容看上去还是比较温顺，和他的母亲有三分相像。

　　会打篮球，成绩很好，老师天天对他夸个不停，光是奖状家里都贴不下了。

　　不仅会买菜，还会自己做饭，不用他特别照顾，实在不想做饭的时候灭尽还会去吃员工食堂。歼灭看到儿子在家煎鸡蛋的时候都有些惊诧，他已经不记得家里有多久没生过火了。

　　有时候中午回家，歼灭还有可能在桌上发现一个有些凉掉的保温饭盒，上面贴着一张便利贴：

　　【爸爸记得吃饭哦，热一下味道会比较好。】

　　唉，那个会给他做饭的儿子到哪去了？

　　歼世灭尽龙叹了口气，摩挲了一下上面的字迹，再把东西原样放了回去。

　　初中时的儿子还是球队里的明星球员，家里还保存了一些他们获胜夺冠的合照，歼灭有空闲时就会把它们拿起来一一擦拭。

　　最近他变得更忙了，疏于去照顾那些照片上露出的明媚笑脸，只是在照片上盖了一层防尘布，做一层聊胜于无的掩饰。

　　可能是和自己过意不去。

　　毕业那年，儿子骑着单车高高兴兴地回家，试图把奖状拿给他看，却刚好撞破他正在手淫的画面。

　　“爸爸！”

　　灭尽龙推开大门，健壮的父亲正仰卧在沙发上，舒展着自己的身躯。他浑身赤裸，展示出健美而强有力的紫红胸腹。漆黑的鳞片像是焚烧恶魔的余烬所铸，化为根根竖立的倒刺，额头一对大角直指着天花板，彰显着恐怖而迷人的雄性魅力。

　　歼灭下腹的肌肉非常结实，在私处的鳞片看上去更加柔软，从生殖腔中挤出了一根尺寸堪称可怖的肉棒，巨量的润滑把沙发垫子都打湿了。而巨龙的爪子仍然在一上一下地撸动着，让那根极具观赏性的巨根抖索着喷吐着大颗的淫水。

　　两人面面相觑了一会儿，歼灭僵住了手爪。他看着儿子那惊讶又瞪圆了的眼睛，忍不住老脸通红，一时间不知道是该让对方出去，还是在这个时候做一个会性知识启蒙的好父亲。

　　鸡巴在他手里不断搏动着，大门敞开，羞耻终究还是战胜了育人之心。

　　“……呃，儿子，爸现在……哈啊，暂时不方便，你能先出去等我一会儿吗？”

　　“…我，我可以看吗？”灭尽龙握着门把手，半晌还是没从那里离开。

　　“呃？”

　　“那我就先进来了。”灭尽龙说完以后迅速拉上了门，再很快脱下了书包坐到自家老爸的旁边，双手放在膝盖上，两眼盯着完全没打开的电视机。

　　“天气预报说外面会下雨，我毕业了也没有作业，爸爸应该不会想赶我出去吧？”

　　“……爸倒不是那个意思。”歼灭尴尬地握住胯下的肉棒，他正在兴头上，现在难受死了。撸也不是，遮也不是，不知道作何反应。

　　“爸爸是在撸管吗？”

　　“可以这么说……不对。”歼灭伸出另一只爪子，这才完全把肉棒捂住……好吧，也不全是，还是能从爪子的缝隙里看到一点肉红色的茎身。

　　“谁教你说这个词的？？”

　　“书上是这么说的。”

　　“哪本书？”

　　“我同学的家长说，小孩到了青春期以后，床下就会自动刷新一些小黄书和桃色插图。我问他什么是小黄书，那个大叔就给了我一本。我觉得他说得很对。”灭尽龙仍然在看那个没打开的电视，虽然还小，但讲话已经初具了老头喋喋不休的雏形，“能看黄书真是太好了。”

　　“是很好……咳，告诉爸爸是哪个大叔告诉你的，爸爸之后和他亲切会谈一下。”

　　“爸爸是要灭口吧，为了保护大叔的安全，我是不会说的哦。”

　　“…翅膀硬了是不是！”

　　“好吧其实是我同桌木越新一的爸爸藏起来的小黄书被我看到了，我绝对没有强拉着他给我欣赏，而且我也一页都没有看，也没有因此回家翻到爸爸珍藏起来的黄片，我什么都不知道，求爸爸不杀之恩。”

　　“……”歼灭深吸了一口气，感觉自己的性欲也被这不孝子弄得消退了一点，“那爸爸的电脑上有几部片呢？”

　　“37部。”

　　“不过里面雄性和雌性都有诶，爸爸的口味真是广泛，而且里面还有2部是爸爸对着自己的下面这样这样的视频，最后弄得家里都是白色的液体诶怪不得家里有段时间都臭臭的……所以这样撸管真的会很爽吗？”

　　“…………”歼灭对着沙发上装乖的儿子飞起一脚，“滚回房间去。”

　　灭尽龙趴在地上“呜哇”地叫了一声，但是少年的好奇心实在是太过旺盛，他顺势盘坐在地，又自顾自地说了起来。

　　“可是据我的了解，爸爸每个星期都会在这个时间坐在沙发上撸管，想必应该是很爽了。那么这种事情为什么爸爸没有教我呢？还是说爸爸只是一个喜欢自己爽的坏蛋？”

　　“再说话老子就大义灭亲。”

　　灭尽龙伸爪比了个【OK】的手势，乖巧地闭上了嘴。

　　歼灭放空了一下，自己这个年纪在干嘛来着？总之绝对不是看着自己老头撸鸡巴……妈的，糟心。

　　他本来打算回房间，又觉得儿子迟早要学到这一点的，半晌后干脆破罐子破摔，性欲上脑的人也考虑不到那么多了，他丢给儿子一句“看够了就回你房间”，又慢慢给自己撸了起来。

　　歼灭的爪子很大，握住胯下露出腔外的肉棒缓慢地撸动着，古龙一族一向在性爱方面狂放不羁，即使是在儿子面前，歼灭也压抑不住自己喉间的呻吟。低沉的呻吟宛如古井中荡起的繁复涟漪，引得观井的人不禁深思，这其中蕴藏的井水又是何种滋味。

　　“爸爸你真的会大义灭亲吗？”

　　“……哈…嗯。”

　　“爸？”

　　“……”

　　“爸爸你真的会对我大义灭亲吗？喂喂？在吗，我这里是满格信号哦。”

　　“……说！说完赶紧滚。”

　　“我记得爸爸对我说过，兽人在一生中所爱的性向是流动的，我们没办法阻止自己爱上哪一个灵魂，即使对方的性别可能与我们不同又或相似。”

　　“嗯嗯。”歼灭随口应付了两句，他现在正在兴头上，已经懒得分出精力来应付自家儿子了。平时还要上那个b班，现在还要过来贴心育儿，妈的，连撸个管都不消停！

　　“既然爸爸也会喜欢雄性，我也是雄性，那爸爸会喜欢我吗？”

　　歼灭悚然一惊，看向那边的优秀三好学生。

　　“……爸爸对你的喜欢不是那种喜欢。”

　　“那爸爸会喜欢我吗？”

　　“不会。”歼灭近乎斩钉截铁地说打断了他。

　　“好的，我很伤心，爸爸加油撸管，爸爸再见。”

　　歼灭头一次觉得撸管是这样索然无味，甚至射完的余韵都让他变得毫无兴致。

　　他系上围裙，把桌上和被弄脏的地板都擦拭了一遍，一连拖了好几道，直到地面几乎都亮得反光以后，他坐下来，又点了根烟来抽。

　　烟在他的指节上抖了两下，掉在地上，他不耐烦地一脚踩熄，又再次摸出一根烟。

　　……儿子怎么会爱上父亲呢？

　　不，应该只是他想多了。

　　没时间给他想太多，毕竟歼灭总是很忙，而他的儿子在高中后也开始住校了。

　　两人的见面时间变得很少，在周末歼灭的例会也很多，他们见面的时间几乎全部错开了。

　　……在忙到脚不沾地的时间终于结束之后，歼灭终于参加到了他儿子的第三次家长会，

　　这段时间的儿子几乎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开朗健气的笑容在高中后迅速变得阴沉下来，那个乖乖的三好学生不再穿衬衫，更加沉默，见面总是一副不耐烦的样子。仰仗于古龙近乎妖孽的基因，灭尽龙的身形很快窜了高个，体魄变得魁梧强壮，怀里的篮球也很快变成了滑板。

　　儿子的脸上开始贴绷带，身上有时候会多出莫名其妙的伤口。他穿健身背心，去和那些机车佬骑着摩托炸街。歼灭也曾劝过，还让儿子跪下来挨家训，但灭尽龙的脸上还是那种无所谓的表情，一双眼睛倔得像狗似的。不管怎么用皮带打都还是那个死样子，还说“有本事就把我抽死”。

　　歼灭也想管，但儿子对他这个做父亲的话早就变得爱答不理，说得最多的话就是“我没说过”和“干我屁事”。

　　“哟。”灭尽龙坐在座位上，表情看起来怪惊讶的，他没动，也没有要给这个做父亲的让位置的意思，“稀客来了。”

　　“嗯。”歼灭没说什么，只是顺手搬了个板凳，坐在他的旁边。

　　两人就这样尴尬地沉默着，桌上放着灭尽龙的成绩单，歼灭伸手拿起来看，灭尽龙也没有阻止。这科是数学，考了71分。

　　“高一正是下苦工的时候，也是打基础的好时候！为了之后要考上好学校，孩子必须从现在开始抓起……”班主任仍然在上面喋喋不休地说话。

　　歼灭的余光瞄向儿子身上的鳞片，在灭尽龙身上的那些倒刺已经竖立了起来，根根漆黑的骨刺有些扎手，就像是拒绝了一切的刺。

　　“接下来我要就一些同学的情况进行批评，这些同学聚众打架斗殴，对我们班级的风貌造成了不良影响。请被我念到名字的同学起立，站上讲台。”

　　“永井直斗。”

　　“水星秀树。”

　　“……以及内鲁基伽特。”

　　三位同学站上讲台，其中两位同学看上去畏畏缩缩的，以灭尽龙吊儿郎当的样子最为突出，他看上去就是个混混样子，一下让其他家长不由得露出了嫌恶的目光，那种犹疑的视线也好似芒刺一般扎在歼灭的身上。

　　“这三位同学在上个星期与其他班的同学发生了斗殴行为，其中以灭尽龙同学下手最重，将17名学生打至昏迷不醒，造成了校园恐慌。”

　　“我相信他们已经深刻反思了自己的错误，接下来有请他们来说几句。”

　　“我……呃，我意识到了斗殴是不对的，在这里我对那些同学说声对不起。”

　　“……我也是，希望他们可以接受我们的歉意。”

　　众人的视线逐渐转向灭尽龙这边，灭尽龙既不说话，也不笑，就这样和台下的学生家长干耗着。

　　“内鲁基伽特同学，现在请道歉吧。”班主任再次催促道。

　　“我拒绝。”出乎意料地，灭尽龙居然拒绝了。

　　台下一片哗然，灭尽龙看着这些人脸上变幻的色彩，像是吸饱了无数色彩的油墨，油脂在墨水中绽出万花筒般凌乱丑恶的颜色。他定了定神，又看向自己面沉如水的父亲，露出了一点微笑。

　　“老师可以直接骂我，或者要我退学，不至于拉些路过的同学来当替死鬼，又或者是在这装好好先生。”

　　“我不过只是阻止了你那个怂逼儿子对其他同学收保护费而已，连得了白血病的小姑娘都要收，怎么不他妈直接去抢呢？”

　　“你，你说什么？！”班主任脸上露出明显的慌乱，就像遮羞布被拉去后露出了丑恶的一角。

　　“没想到连我都打不过，只好把同伙都叫过来，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是废物。他妈的就这么一个猪猡样的东西还能当班长，笑死人了。除了天天仗势欺人还会干什么。别再被我看到，被我不小心打死那就可惜了。”

　　他又转头看向班主任：“你指着我干什么？”

　　“刚刚是哪只手指的我，下班路上小心点，不然我给你折了。”

　　“……灭尽龙家长！快来管管你的儿子！”

　　众目睽睽之下，视线又转到歼世灭尽龙身上。

　　即使面目已经褪去了部分青涩，嘴里嚼的词也开始伤人，但仍然能看到一些温柔的旧影。歼灭转头看向那位女同学，她呜咽着埋在自己妈妈的臂弯里，嘴里的话全都变成了大滴大滴的眼泪。

　　“你说的内容属实吗？”歼灭定定地看着儿子。

　　“当然了，臭老头！”灭尽龙露出了骄傲又自信的笑容，他背靠着漆着粉笔字的黑板，宛若倚靠着墨绿色的天幕，他的双眼像要喷火，一轮雄雄的烈日自讲台中间焚烧起来，让黑暗的物什露出惊慌失措的表情。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啧，臭小子，在外面的时候嘴这么硬。

　　“我知道了。”歼灭点了点头，又看向那位班主任，平静地说，“我无条件支持我的儿子。”

　　“在半日后，我的桌上需要所有关于当日事项的具体录像文件。过程中如有缺漏，请你等待法院的传票。”

　　“不…不是这样，一切都好商量，您听我……听我解释。”

　　班主任一个踉跄摔倒在地，他捂住胸口不断喘息着，在台下端坐的那个肥胖的班长也是面色惨白一片，像是临行前一头待死的牲畜。

　　一片混乱之中，灭尽龙仍然站在台上，对自家老头比了个耶。

　　骄傲的太阳，不落的太阳。

　　怦。

　　奇怪。

　　怦怦！

　　歼世灭尽龙按住自己的胸口，那里正传来血液的鼓噪感，宛若擂鼓，阵阵不息。

　　……

　　在这件事之后，父子二人的关系似乎缓和了一些。灭尽龙偶尔也会和自家爹发几句消息，不过也只是寥寥，就算是正常寒暄的电话灭尽龙完全不会接，在十秒后就会挂断……好像也没好到哪去。

　　“为什么不回家吃饭？”

　　“呃，我可不想撞见你在沙发上压着其他的雄性做爱。”

　　好长的一句话，已经是这个月说过最长的内容了，不过内容为什么这么让人生气……

　　“…你老子也是一个有正常生理需求的雄性！”

　　三，二，一……十秒过去了，灭尽龙还没有要挂电话的意思，看来今天还能多聊一会儿。歼灭捧着电话，忽然觉得自己庆幸的样子有点好笑。

　　“我倒是不会让你一直记着咱妈啦……毕竟斯者已逝，让老头你抱着那块贞洁牌坊活一辈子也太残忍了。这么多年来你也释怀了，我也挺替你高兴的。”

　　“额，嗯？”

　　“但是最近都是雄性诶，你不会要肛我吧。”

　　“……”话从这臭小子嘴里说出来怎么就这么欠揍呢。

　　“哈哈，应该也不会的！毕竟臭老头说自己绝对不会喜欢上儿子的，对吧。”

　　……歼灭忽然觉得自己脸上火辣辣地疼。

　　“老子现在反悔也来得及。”

　　“哈哈……哈，嗯？”

　　歼灭迅速摁下了电话，他仰靠在沙发上，脑子里也宛如电击一样乱麻一片。他的脑中还充斥着刚才自己说过的话。乱七八糟，热血上头，意气之争，看，连理由他都给自己想好了，但这种又疼又痒的感觉是什么呢？

　　每句话、每一个字甚至每一次张口的读音都如此清晰地浮现在他的脑中，像是一节一节的锁链，又像是盘根错节的老树，把他紧紧捆扎在正中间。

　　灭尽龙的电话很快又打了回来，歼灭也按下了接听键。

　　开玩笑，装矜持做欲擒故纵那是年轻人才做的。他现在已经快四十的人了，看到别人给他发奶子鸡巴只会情不自禁露出笑容。

　　“喂，臭老头，你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老头不能喜欢一下你吗？”

　　“……哪种喜欢？”

　　“不知道。”这话倒是真的，他已经试图劝过自己那是他儿子了，但是鸡巴不听他的，会翘。

　　“死老头你到底是什么意思！”灭尽龙咬牙切齿地问他，听得出他那边还在刮风，歼灭忍不住生出一种古怪的得意感。

　　“我记得今天是周四吧。”歼世灭尽龙说，“我的好儿子请假了？”

　　“废话，你到底在不在家？”

　　“爸爸不在哦。”

　　“……语气好恶心。”

　　“可是我发现这样的话你会和我打更久的电话，所以我打算保持。”

　　电话那边诡异地沉默了一下，灭尽龙也不说话，父亲也不说话，只能听见二人安静的呼吸声。

　　“我没带钥匙，给我开门。”

　　“好。”

　　歼灭拧开大门把手，正要推门，另一边的门把手就被外边的龙兽人紧紧抓住了。

　　“……”对方没有说话。

　　门被很不礼貌地猛地拉开，站在门口的灭尽龙还穿着一身时下流行的棒球衫外套，他面上喘气，亮着白屏的电话被他握在右爪，汗液从他的面颊不停地落下来，而他无暇关心这些，只是对自家父亲瞪眼。

　　“你不是不在家吗？”

　　手机正贴着歼世灭尽龙的脸，于是歼灭同时听到了两道来自儿子的声音。嗯，这真是双倍的享受，于是他奇异地眯了眯眼。

　　“可是刚才有人需要我，我的出现显得多么理所当然。”

　　灭尽龙风尘仆仆地冲进客厅，拿起壶，很没形象地往嘴里灌了两口。父亲没说什么，只是体贴地为他把大门关上。

　　待到灭尽龙终于缓解了口中的焦渴，这才抹了一把嘴。

　　“呼，活过来了。”他叹了口气，“你刚才发什么神经？”

　　“想你了。”

　　灭尽龙满脸问号，他先是指着对方那张三棍子打不出半个屁的、永远处变不惊的脸，再指向自己。

　　“……你傻逼吧，为什么你会对我调情？”

　　“请你注意用词。”

　　“那傻屌？”

　　“内鲁基伽特。”歼灭不冷不热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袖扣，“我平时是不是对你太宽容了。”

　　“……对不起，老爸。”被点大名的感觉非常恐怖，灭尽龙嚣张的气焰瞬间消散得一干二净。他缩了缩肩膀，连之后说话的声音不自觉小了三个度，“你不要生气。”

　　“我们坐下说。”

　　“行。”

　　灭尽龙往后一倒，把沙发都坐得凹了进去。比起素来从容的父亲，灭尽龙简直像是一头毛躁的狗熊。

　　“坐过来点。”歼灭说。

　　“……唉，烦不烦。”灭尽龙小声嘟囔着，极不情愿地朝父亲那边挪了挪，保持了两拳的极限距离。

　　可能这也是保持贞操的距离。

　　两人又不说话了，这种感觉真是令人不舒服。

　　沉默，二人一直在沉默。

　　这好像是他们父子许久未有的一次近距离交流了，以往他们总是没时间。

　　灭尽龙憋了一会儿，终究还是道行不够，先一步打破了沉默。

　　“……所以你电话里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哦，就是想和自家儿子谈一下。”

　　“……放屁。”灭尽龙没忍住翻了个白眼，“你要是鸡巴……呃，你要是那里痒的话可以去点小姐。”

　　“没硬。”对于自家儿子的再次出言不逊，歼灭校长表示了宽容，“不信可以扒我裤子看。”

　　“？”

　　灭尽龙向来是行动派，他立刻把自家老汉的裤子往下拽，速度之快，连一直很好面子的老父亲都没反应过来。

　　皮带瞬间被扯断了，在歼灭猛然睁大的眼睛中，作死的儿子目不转睛地观察着：没想到父亲人到中年了仍然还有几块腹肌，扯开的西裤下，连内裤也顺手被灭尽拽了下来——谁知道这老东西竟然穿的是轻薄款。

　　坚硬的鳞片下是雄性柔软的泄殖腔，躯体最开始摸上去有点凉，随后是指腹传来的温热感。一股成熟的中年雄龙的体味伴随着汗悄然钻入鼻翼，略微带咸。洗衣凝珠的香气，衣料下传来父亲常用的古龙水的味道……这些都被一根皮带和紧身的西裤牢牢地包裹起来，宛如甜蜜的果实外面那层涩口的皮。

　　“我让你扒你就扒了？”父亲低沉的声音带着隐怒，“你是什么听话的狗吗？”

　　灭尽龙的躯体顿时僵硬，他立刻把对方的裤子往上提了两下，然而于事无补。父辈常年累积的威压是那样沉重，他下意识想说对不起，但在对方的眼神下又硬生生止住了。

　　他迅速低下头，老实地保持着规矩的坐姿，像是这具身体已经被对方驯化了似的。

　　……驯化了？

　　意识到这点后，灭尽龙的后背不自觉流下了一点冷汗。

　　“内鲁基伽特。”

　　“是……”灭尽龙咽了一下口水。

　　“跪过去。”

　　灭尽龙熟练地在客厅的瓷砖上跪着，分开两腿，双手背在身后。父亲将腰间已不具有穿戴价值的皮带抽了出来，握在手上看了几眼，便随手丢到了他的面前。

　　“你已经长大了，我不想打你。”

　　“但你要记得，我是你的父亲，不是你拿来取笑的那种货色。”

　　“……”

　　灭尽龙低头看着那根断裂的皮带，心里的感觉愈发怪异。他早就到了皮糙肉厚的年纪，不夸张的说，就算是拿十根这样的玩意来抽他，他都不会哼一声。

　　反而是这样的沉默，让他浑身感到一阵……痒。

　　还不如抽他来得干脆一点。

　　“不过我倒是希望我们之间的谈话不会那么严肃。”歼灭校长也没有去拉自己松垮的裤子，像是变相承认了自己儿子的罪行。

　　“毕竟平时你对我发脾气，我都会选择宽容你。”

　　“这不是在看你妈的面子，是因为我一直把你当作同等地位的雄性来看待。你是一位有思考，有血有肉的兽人。很快你也会进入高等学府，找到工作，还会组建自己的家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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