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那天夜里，在酝酿了几乎一整日后，天公的怒意终于聚合成了咆哮的雷霆，滚动的雷音将浅眠的夜唤醒，她睁开眼，疲惫的神情中难掩忧愁。外界的动静挑动着她的神经，并不是夜排斥黑暗或者雷鸣，只是星惧怕这些。

无论过去多久，夜被监禁而生的负面情感大多都源自担忧，这种感情才是最消磨她的抵抗意志的，毕竟或许他可以用她想不通的方法骗过外人。但她的失踪绝对瞒不过星。

是她连累了星，每次想到妹妹此刻正处在和自己相同的境地里，夜就心如刀割。如果宇是传统形象的恶人，她可能早就因为妹妹向他彻底屈服。但即使他不是，一想到星遭受的无妄之灾，夜也无法对他释怀。

她彻底没了睡意，只是坐起来发呆，直到疾风骤雨中夹起一丝门扉挪动的吱呀声响，夜才稍微回过神来，她第一反应就是这人大半夜也不安生，正想训斥他时，却又突然觉得不对劲。

“……？”门被打开之后，那个人就这样站在门口不动，在漆黑的室内夜和对方都看不清彼此，即使外界电闪雷鸣，也无法照亮窗户被封死的房间。

犹豫了一会后，对方开始慢慢地走近她，脚步声很小很轻，就连搅动凝滞空气的幅度都很小，成年男人和小孩子发出的动静是截然不同的，夜当然也明白这点，她隐约察觉到了什么。但还不敢确信。

“难道说……是星吗？”她不确定地喊道，对方靠近的脚步一停，而后没有回答，继续走向她，直到幼女娇小的身躯坐下来后，她才低低喊了一声，“姐姐。”

“星…太好了，真的是你！”在听到妹妹声音的瞬间，夜就忍不住将她用力抱紧，累积的担忧一瞬全部释放，她只是刚对星说完一句不用再害怕了，眼泪就扑簌着流了下来。这样看起来，害怕的是她而不是星。

“姐姐……对不起。”幼女被紧紧抱在怀里，姐姐的狂喜和担忧毫无保留地传递给了她，星感到无所适从。她和夜所知的信息不同，每天都能在门外或者摄像头里偷看夜，让星对现状并没有产生实感。对夜来说，这是姐妹俩破天荒般的初次分离，她们从未离开过彼此这么久，即使理智告诉她宇至少不会危及妹妹的生命，但她又怎么能不心焦？而对于星，她直到此刻才意识到，自己犯了多么严重的错误。在黑暗中望着情绪崩溃零碎的姐姐，原来的打算怎么都说不出口。

夜将不安宣泄完毕之后才松开星，探起上身按亮了桌上的台灯，细细地打量妹妹的情况，良久，她又松了口气，“星，你是趁他不注意逃出来的吗？”妹妹身上没有伤痕，气色也正常，看来这段时间她没有受过虐待。

星摇头。

“还有……他是不是对你……”似乎知道她在问什么，星简单地回答“没有，店长没有侵犯我，他只是想拍照给姐姐看，拍完照他就穿好衣服了。”

最糟糕的事情没有发生，夜心底一松，“这样啊……那……”正欲继续和妹妹交换心绪，但她的话头忽然止住。因为即使没有真的发生奸淫，妹妹的表现实在太平淡了。

夜当然不希望自己的妹妹遭受不幸，但以被关起来两个月为前提，星的状态实在是太好了，好到……就像她从未被监禁过一样。

“……星。”她轻唤妹妹的名字，而后不出意外地，星避开了她的视线。狂喜落幕之后，夜留意到了自己不想留意到的事实，她在手机上得知自己外出打工的信息来自妹妹。但也只觉得是宇用着她们的手机唱双簧，这个手段虽然勉强，但也还说得过去，总比消息真的出自她的妹妹之口来得真实。

本已平息的身躯又开始颤抖，已经消失的恐惧再度卷土重来，她握住妹妹的右手，“为什么？”

“……我只是。”姐姐的手凉得可怕，被她握住，星也忍不住抖了一下，仿佛寒意透入心底，但她们都已经没有回头路可走，最终星还是鼓起勇气回答了她。空着的小手覆在夜的紧握的双手上，幼女继续说道，“姐姐，我希望你不要告发店长，然后……我想和他一直在一起。”

“……”夜不知该说什么，她呆愣了一会，最后发出了半是嘲讽半是悲怆的怪笑。

“星，一定是他骗了你对吧，不要相信他的话……”她还尽着最后一丝努力，只可惜星不打算配合她回答。

“……店长不希望我这么做，这是我自己的想法。”如果异位而处，姐姐绝对不会像她一样，看着因自己的决定而不仅被监禁又为了她饱受惊吓的姐姐，星满怀愧疚。

“这怎么可能！你是想说这些都是出于你自己的意愿吗？！”自己妹妹才是她被长久监禁的主犯，不仅如此，在自己为了她担惊受怕的时候，她不但没有任何动摇，反而帮他捏造虚假的情报，让她能被关得更久。错乱的事实几乎让夜快要发疯了，她忽的松开了星，转而紧紧地抓住了自己，指甲嵌入皮肉，身上纤薄的布料发出了即将断裂的撕扯声响。

“姐姐…………”那天他们谈过后，星录制了视频，试图用这种方式向夜说明原委，但这样的行为毫无疑问也说明了她依然在心底逃避现实，也因此被宇严词拒绝。只是这样的话，要让星彻底下定决心就要更长的时间了，比如说到现在。

只是实际见面之后，她才发现自己的勇气还不够，迎着姐姐沉痛的目光，幼女摸出了手机，点开了相册。在妹妹的声音响起时，正歇斯底里的夜也不禁把目光转向那小小的屏幕。

“姐姐，好久不见。”屏幕的里面，不久前的星表情紧张地对着手机打招呼，她坐在沙发上，肩膀上还背着书包，把脖子上挂着的学生卡抓在手里，印着六年四班/星的字样，人像的部分被她抓得变了形。

“是我……星，我刚放学。”即使已经知道了现状，即使只是屏幕里的声音，而妹妹此刻就在自己面前，她亲口说出的事实依然让夜心里再凉了一分。

“是的，我没有被店长关起来……姐姐被店长关起来那天，他让我去报警，但是我没有去……对不起！”屏幕里的星对着画面低下头，而现实的她同样如此，“我知道这样做不好，我也不想让姐姐担心！不管怎么样，请姐姐你听完我的话……”

屏幕里的她抬起头，“我不知道为什么店长忽然做出了这种事情，因为他什么都不告诉我。我也试着让店长放了你，但是他也不同意……”

“已经超出姐姐的容忍范围了……所以我没有办法了。”

听完了视频里星的理由之后，夜稍微平复了一下心情，而星也点下了暂停，“姐姐。”

“什么时候？”“诶？”“我问你，是什么时候产生这种想法的，你还是个小孩子，你怎么能确认自己真的喜欢他？”

“一年多以前吧，理由的话……”夜看似恢复了平静，但星仿佛在她的眼里看见了深渊，见妹妹不回答，夜眼神一凝，从她手里夺过手机，点开播放。

现在没有勇气说的话，在不需要面对本人时可以说出来，星的声音继续响起，“我只能帮店长隐瞒绑架姐姐的事情，我想等到姐姐放弃告发，但店长说不可能有那样的一天……”

“我知道店长说的是对的，但我不想把责任都推给他然后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因为店长已经很可怜了。”画面里的她摇头，“不是这样的，我只是想和他在一起。”

看着自己的妹妹被那个禽兽迷得神魂颠倒，夜的眼神越来越冷，契机究竟是什么？如果只是因陪伴而生的恋情，她不觉得自己的妹妹会为了他做到这个地步。是他用那些示弱的表现欺骗了星？还是说他对星说了什么？

“让姐姐被关了这么久都是我不好，即使是这样，我也还是想求姐姐一件事，我希望你能够不追究店长，然后，让我跟他一起走。”

“……你觉得我可能会答应吗？”听着视频里的妹妹说出和刚才一样的请求，夜冷笑了一声，星低下头，“我希望姐姐能同意，如果你不愿意，我……会想办法去他在的地方的。”

“你疯了？！”夜当然不可能真的恢复平静，听到妹妹说出这样不可救药的回答，她几乎一瞬间就在破口大骂，“他给你灌了什么药？那个人渣败类？！他有什么地方值得你为了他这么做？”

“……姐姐你不也是一样。”“我没有！你不要转移话题！你这样做对得起我吗！对得起爸妈的期待吗！”

星猛然抬起头，“我知道我对不起姐姐，但是爸爸妈妈的事情根本就不重要……”话音未落，星的脸就偏向了一边，火烧般的痛楚瞬间席卷了半边脸颊，将她的话打断。

迎着星难以置信的眼神，夜也同样难以相信自己在盛怒之下失去了控制，竟然打了妹妹，掌心残余的反震力度提醒她这并非幻觉，但看着眼眶已经晕起水雾的妹妹，夜最终还是硬下心，“这是替爸妈管教你。”

“我根本就没有见过他们！”话音未落，她的手被夜拉住，姐妹白嫩的手掌相碰，发出一声脆响，星咬紧牙关，努力地瞪大眼睛，不让眼泪掉下来。

不管怎么说，夜也不可能再往妹妹脸上招呼，打掌心算是教育儿童的常见手段，只是夜没有想过会有对捧在手心的妹妹这么做的一天，星痛苦，她也不好受。

“星，即使他们不在了也是爱着你的，不要说父母不重要这种话。”

她不想姐姐伤心，如果条件允许，星是愿意接受姐姐的道理的，但前提是夜没有说多余的话。就像夜理解不了星为什么会说出这样对父母大不敬的话一样，星也同样理解不了，为什么到了这个时候，姐姐还是要把一切的都怪在他的身上？

“爸爸妈妈怎么样都无所谓吧，他们真的爱我的话，就不会把我们遗弃了。”

夜勃然大怒，“是不是他和你说的？！那个该死的混蛋！他自己得不到，所以就对你灌输……！”

在被再抽手心之前，星先用另一只手拍了一下姐姐的脸，力度远不如夜，只是发出了一声轻响，但用来打断已经足够了，她同样无法接受姐姐这样说他，所以她先动了手。

“那是我自己的想法，如果姐姐你不想听，你可以打到满意为止。”星抽回了被夜握住的手，小手揉搓缓解疼痛，而后她主动将脸凑到了夜的前方，姐妹两人相对无言。

良久，夜才主动打破沉默，“星，我真的是为了你好才……”似乎意识到了刚刚的偏激，语气里带上了一丝虚弱，认识短短几年就足够让星为了他铤而走险，那她们姐妹这么多年的陪伴又算什么。

刚才剑拔弩张的气氛好像不存在，但也只是暂时。在察觉到夜因为刚才的失手而悔恨后，星的眸光也暗了暗，“姐姐，我接下来说的事情会很过分，但是我希望你可以认真听完。”

听星的语气，她似乎还有很多事没有告诉自己，无关现在，大概是更久远的以前。夜犹豫了许久，但最终还是点头。

“我想一下……首先，我喜欢店长，和姐姐一样。”星先说出了夜已经推断得出的结论，她想反驳最后一句，最后只发出无力的吐息。

“我也知道姐姐和店长做爱了，每次你半夜起来，就是去他那边。”星坦诚地看着夜，说着她们在这个年龄不该讨论的话题，“我喜欢店长，但是店长却只喜欢姐姐。”星不相信宇的话，在她看来，宇对她说的喜欢并非是对她本人，而是对夜的妹妹。她只是姐姐的替代品，他对她做的事情，一定都是他想对姐姐做的吧。

“彻底没戏了呢，毕竟姐姐那么厉害，我肯定比不过你。”聊到男女之情，就连幼女的脸上都浮现出为情所伤的悲凉。

“星……”夜不知该用什么话语安慰她，但星一转话头，“我知道的，姐姐是考虑我的事情所以才不愿意原谅店长，那现在呢？”

为了妹妹妥协，夜明白星想让她做的事情，就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继续生活。即使夜真的无法对他这段时间做的畜生行径释怀，星也恳求她不予追究，然后让她留在宇的身边。

要么三个人一起生活，要么选择他，夜的心里悲怒交加，“星，你的意思是，他比我还重要吗？”

“不是的。”妹妹下意识的反驳让她心安，但之后的话却又将夜沉入谷底，“但是我不在的话，姐姐会更开心的。”

夜下意识又开始想是他在挑拨离间，但星就像知道她的思维方式一样，继续说道，“店长说我这种想法是错的，姐姐才是最爱我的人。”幼女拿回手机，翻开她和宇的聊天记录，可以看出他在刻意和星保持距离，虽然字里行间满是纠结，在妹妹面前的他，似乎和在她面前也没有太大区别。

但有些用词明显超出界限，翻到最上面，那日期甚至在她之前，要知道之前夜可是删除了星和他的账户好友。

夜先按下了心里不妙的猜测，“你们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但纵使她有了心理准备，也依然被星的答复骇得半天回不过神。

“三年前，姐姐，在你要上初中的那个暑假。”

这个时间实在是太早了，夜怒极反笑，“你在和我玩文字游戏？”趁星不注意，她一把抓住了妹妹，在她的挣扎中扒下裤子， 即使是姐妹也不可能在洗澡时盯着对方的隐私部位仔细打量，拜此所赐，她之前一直没有发现这件事。

幼女的私处依然透露着美丽的鲜红色泽，但是那明显有过被使用过的痕迹。联想到近几年的种种细节，两人窝在楼上时的动静，打扫时在床单上闻到的异味，还有那两个人独处的无数个日日夜夜……她已经不是未经人事的少女，只是早前实在无法往那方面联想。

监禁时没有被他侵犯≠之前没有，但是星想掩盖这个事实，夜忽然大笑起来，笑着笑着，她又开始捂住嘴干呕。

“呕……”不止是干呕，这次她是真的吐了出来，掌心满是难闻的湿润物体。

星担心地看着她，“姐姐，你没事吧……”

“别碰我！”夜一把挥开妹妹的手，“那个混蛋在哪？让他过来见我！我要杀了他！”她再度咆哮起来，就像一只受伤的母狮，想要向伤害自己孩子的仇敌复仇，天公的震怒都被她盖过。

在另一间屋子里，烂醉如泥的他翻了个身，不知道自己才刚和死神擦肩而过。

星之前的努力全都白费了，不是所有的过去都是好的，即使是，也不是对每个人都美好。幼女确实想把这件事瞒过去，毕竟这不是可以让姐姐同意的筹码。但她没想到姐姐的思维这么灵敏，验证的方法简单直接，即使被困了这么些天，她当然也不可能在角力中赢过姐姐，更何况反抗本身就是承认。

“姐姐。”她抱住发狂的夜，木已成舟，她只能在现在既有的情况下继续尝试，“那不是店长的错，是我主动让他这么做的。”

“你当我是傻子？！你那时候才八岁！你懂什么？！一定是那混蛋骗了你！让他来见我！”

姐姐当然不相信，那时的星确实对男欢女爱没有了解，但是她也没有说谎，因为确实是她主动的，星把脸贴在夜的胸前，白嫩的脸颊黏上了液体，她更用力地抱紧了夜。

“我知道的，但是姐姐，请听我说。”即使夜不愿意，她也必须听下去，因为她不可能把星推开，要保护自己的妹妹，就更不可能伤害她了。

“那个时候，店长知道了我们是爸爸的孩子，他把这件事告诉了我，让我转告你不要再来上班了。我不同意，就一直缠着他，我想让姐姐继续上学。”

那不还是他在欺骗星？夜对他的恨意更上一层，她们这个年龄段本来就可以义务上学，只是夜因为妹妹没有那份精力。但星旋即解释，“店长和我说过没有他姐姐也可以去学校的，我知道这件事，但是我……不想再这样下去了，所以就继续缠着他。”

星告知了夜不知道的事实，那也解答了她长久的疑惑。那就是知道她们的身份后他为何依然选择帮助她们。

“那他就当面和我说啊！通过你算什么？你又是为什么不告诉我？！”夜直到不久前才知道在三年前的夏天他就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份，而自己的妹妹却早就知道，不仅如此，他们合伙瞒了自己这么久。

星做的事情是多余的，即使那个时候她还不明白，这些年也早就想清楚了，宇连开除夜都要通过星转告的理由其实很简单。假如本人当面，为了让妹妹能够接受治疗，她一定会求店长。为了星夜可以做任何事情，再怎么厚颜无耻都无所谓，即使她教育自己的妹妹正确的价值观，但假如能够换取妹妹的健康，即使是犯罪夜也不会犹豫，更别说只是利用一个软弱的人了。

而只要她哀求，店长就肯定会屈服。

假如本人当面，他一定抵抗不住少女的攻势，即使星什么都不做，他也一定会继续帮助她们。可星并不后悔当时的决定。

“那样对他太不公平了，当时的我们不值得被店长这样照顾。”“说什么不公平，你明明知道我对他……”如果不是宇本人作妖，夜当然会偿还他的恩情。

“我知道……但姐姐，你还记得那时候的自己是什么样子吗？”

“……”

“姐姐，你做得太过分了。”星从她的怀里抬起脸，幽幽地看着她。

宇本人是不介意的，至少正常状态是这样。他总能体谅别人的苦衷，不管是夜还是星，亦或者回不去的家里，轮到自己时就连怨念都不正当。也不知是他太喜欢那些人，还是太看轻自己，总之他正常时就不怎么拟人。

他当然也压抑着自己哄骗着星，但无奈那时候他们的距离太近，即使拼尽全力装作无谓也盖不完全。星当然知道每次姐姐对他说了那些话之后他就会做噩梦，所以从那个时候开始她心里的天平就开始向他倾斜。

毕竟就算他说无所谓，但受过的伤是不会愈合的，只是他连自己受伤这件事都忽视了。

可星在意。

“我……不是……我没有……”夜发出了微弱的辩解，星知道姐姐不是故意的，但那可能更可恨。尤其是在她能理解姐姐的时候，因为她也做了同样的事情。

姐姐当然不是坏人，在不知彼此身份的情况下，她一边依靠他一边捅刀子确实情有可原。在得知真相时，第一反应不是正视现实，而是逃避也可以理解。就像作为妹妹的她最先想的是帮助他让姐姐屈服，而不是和夜开诚布公。

因为她们知道自己犯了错，因为她们不想面对曾经亲近之人的责罚。

“那是因为……星你没有看到过那时候的他……”夜试图合理化自己当时的反应，随后她愣住了。星用理解的眼神看她，“我知道的，姐姐那时候很害怕，但是……”星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姐姐你为什么之后和店长在一起，但我更不明白你为什么把那些事情当做没发生过。”

“……”

正常人想要理解他的思维比较困难，但拿捏他是很简单的，揭开那副故作冷漠的假面之后，只能看到一个孤独软弱的灵魂。话虽如此，正常人谁会往那方面想，他那闷葫芦的性格配苦大仇深的外表，自己都不搭理人，也没人愿意花那个功夫搭理他。

即使是星也不敢保证自己真的了解店长，她在和他一同外出就医时看到别人对他以貌取人不知道多少次，但星不能接受连姐姐也不相信他。如果不是姐姐对他的态度三番五次反转，那他现在也不会是这个样子。即使她同样赞同那些理由，例如姐姐刚被惊吓，是他刻意隐瞒彼此关联在先，人之常情不能苛责。就算店长本人也这么说，星还是不能接受。

因为那样不就像是在说只有他被这样对待都是活该吗？

“……”

“星，那是我和他之间的问题……但是，他对你做的事不能就这样算了。”夜的神态不复之前的歇斯底里，但她没有忘记重点。

“我说了，那是我主动的。”“你觉得是八岁的你主动诱惑他可能性大，还是他兽性大发可能性更大？”姐妹和他的关系不能分开讨论，假如在宇主动诱奸她的妹妹的同时对夜怀着那种心思，那星刚才的话也只会变成为开脱的说辞，只会让他更不值得被原谅。

“……”姐妹的目光交汇，没有一人躲闪，“姐姐，我有一件事想告诉你。”

“你还和他做了什么？”在夜看来，星隐藏的事情无非就是和他做的事。

星摇了摇头，“不是的。”有些事情是不能告诉亲近的人的，出于不增添负担的‘懂事’心理，虽然免不了导向坏结局引人走上极端，但是人总避免不了这种想法。

“那个时候，我……不想活下去了。”

“什……？”夜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看着面色平静的妹妹，她忍不住又问了一句，“你说……什么？”

“太难受了，姐姐。”

好痛啊，星总是这么想，她的身上总是很痛，医生说她身上缺少了什么，似乎是妈妈遗传给她的。所以她总是生病，也总是治不好。天气冷的时候疼，天气热的时候也疼，下雨的时候会疼得下不了床。星不害怕打雷，但是雷霆总是伴随着风雨，每到那时候她就会疼得哭爹喊娘，这时候身旁的姐姐就会抱着她哭，姐姐果然很厉害，就好像能停下打雷一样，被她抱着，星就会觉得自己好受了很多。

但果然还是很疼。

星受过很多锻炼，她一般不会叫出来，除非忍不住。姐姐虽然很强大，但是她又不可能真的让星的痛觉消失。所以她习惯了忍耐，毕竟姐姐已经为了她付出很多了。她不能上学时，姐姐也不会去，一直在为了她忙碌，帮助她们的叔叔阿姨都说姐姐很辛苦，所以她也不想给姐姐增添负担。

不睡觉的时候，姐姐就会拿着书念给她听，毕竟她们的家庭环境也很难有其他的娱乐，偶尔她会拿着合照，指着上面的父母说过去的事情，每当这个时候星就会觉得没有实感，因为她的记忆里完全没有这两个人的存在。即使姐姐说父母因为事故离开了她们，星也无法产生更多的感触。

她的家人只有姐姐，真要说，她觉得姐姐更像她的妈妈。

星以比同龄人的要缓慢的速度慢慢长大，但是不管过多久她的情况都没有好转，身体总是时好时坏。大四岁的姐姐已经进入发育期，一下子窜高了很多，看起来就像小大人一样，看着这样的姐姐，星除了害怕自己哪天彻底醒不过来外还有愧疚。

星感觉自己很对不起姐姐，如果她不在的话，姐姐一定就不用吃这么多苦了。‘而且我也不需要继续被折磨了。’这样的想法总是时不时冒出来。

有一天，姐姐带着一脸喜色回来，对她说自己找到了工作，有收入之后日子会过得更好一些。星的心里警铃大作，她们平时没少被社区教育小心诈骗。哪里会有这样的工作，刚入职就有手机，工资还高内容又轻松，根本就像骗局。

在突发肺炎后，星第一次见到了姐姐的上司，虽然一开始在照片上见过，但真在医院见到本人时，她更担心了，那个人古里古怪的，不知道为什么缠着姐姐不放。第一次在店里正式见面时，她全程躲在姐姐的背后，连正眼都不敢看他。

后来不知怎么地，就变成他带自己去看病了，星一开始不愿意，但想着这样姐姐就可以上学了，她还是答应了下来。星很关注他，毕竟她很担心姐姐的工作内容是否正经，她和店长一起出门时总是打起注意，并决定一旦发现他是坏人就立刻报警。但过了很多天她都没有发现，倒不是说他很正常，那个人身上总是一股酸臭，就好像几天没洗过澡，整个人邋里邋遢的，穿得也破破烂烂，不过这些星都能忍受，毕竟她习惯忍耐了。这些应该不能说明他是坏人，等她稍微习惯了一些之后，星就开始奇怪，为什么他总是不开心。

星觉得这样不好，如果她能像他一样有钱又不生病的话，才不会和他一样，星见着他和她走在一起总是被人误解又不解释，问他也只说麻烦，她更奇怪了。

星想要让他不要那么憋闷，让他去整理外表。姐姐好像很怕他所以不敢提，但星才不管这些，麻烦和麻烦之间亦有差距，她利用了这点。那天星见到了意料中疲惫的脸，但是又出乎意料外的年轻，和斑白的头发十分不搭，见到那张脸的瞬间，星感觉心里有些怪。

星觉得她们又熟悉了一点。然后她开始提更多要求，例如想让他带自己去各种地方玩。毕竟她既不能跑又不能跳，走远一点就会动不了，必须要人抱着，所以星是不可能和姐姐提这种要求的。毕竟无论她发育得再缓慢，也不是能被夜抱着移动的身形比例。他很不乐意，但星求多了还是会照做。虽然那个人的脸色总是很不耐烦，但是星觉得他也没有那么不愿意。他抱着看起来一点不像八岁的星四处游荡，那样的两人看起来像一对父女。

星喜欢现在的生活，姐姐开心她就开心，所以她也开始喜欢上和那个人在一起。但等到她彻底习惯现在的生活方式之后，那天从医院回来的路上，他对星说了一些听不懂的话。虽然听不懂，但是星又听懂了，那就是姐姐又要回到之前的生活里。那种因为她而疲惫不堪，只能围着她转的日子，星不要这样。

她开始缠着店长，希望他打消念头，虽然他拒绝了。星不觉得有问题，之前他也是这样，只要继续请求，他一定会同意的。她不知道自己在做贪得无厌的事情，她只想达成自己的目的。

‘你想死吗？’被磨得受不了之后，星听到了他这么说，他试图用报复来威胁星知难而退。但那一瞬间，星想起了自己心底的愿望。

“那店长，你就对我做坏事吧，过分一点也没有关系。”星带着期待对他说道，如果他能泄愤，姐姐可以继续上学，她能从病痛中脱离，这样三个人都会满足。

那个时候星真的是这么想的，她以为他听到了她心底的声音。

‘蠢死了。’他听完星的想法之后只是这么说。星很困惑，她以为他能理解她。

他说，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才蠢，哪有人会主动找死的。星很不服气，觉得他一点都不理解她，他根本不知道她身上疼的时候有多难受，于是她生气地把没有告诉姐姐的事情告诉了他。说她为了姐姐有多努力忍耐，只要自己不在了姐姐就会轻松。她想要回报姐姐的付出，这有什么不对？

‘所以我就是讨厌你这种想法啊。’店长痛恨地看着她，就像透过她看着另一个人。

之后没有按照星预期的那样发展，他没有按照星的话去做，也还是不开心，他们维持着不健康的关系，直到她变得健康。

“就是这样，姐姐。”星停下叙述，静静地看着夜，她从一开始就对父母没有执念，知道过去之后只把这当成普通的小事。不仅如此，当时未成熟的她没有明白事情的严重性。无论是自己那错误的思考，还是把这些念头强加给他的举动，她在实施的时候一无所觉。

大概她做的事情和姐姐一样，从不同的角度折磨着他，这是星最近被他逼迫着去思考之后隐约才得出的结论。

“……我没有发现。”“那不是姐姐的错。”

夜的身体很健康，虽然劳累，但是她很少生病，她无法和星感同身受，更不知道妹妹竟然想要经由他的手来结束生命。她反而应该感谢宇，如果他真的对她们抱有复仇心态，夜甚至不敢去想那个可能。

“对我来说，姐姐就像妈妈一样，店长就是……”星顿了顿，似乎是担心那个词汇会让夜伤心，“我想要我们三个人一直在一起，但是如果姐姐你不愿意的话，我想留在他身边。”

夜和宇对星来说同样重要，但现状毫无疑问是店长更需要她，这是一个不难做答的选择题，但最终的决定权还是在夜那边。

迎着妹妹殷切盼望的视线，夜迟迟给不出答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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