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门打开的瞬间，雪松信息素如潮水般涌来。凌云下意识后退半步，喉结滚动了一下。苏琉璃的房间一如既往地整洁，黑白色调的家具摆放得一丝不苟，书桌上的文件按颜色分类码放，连笔筒里的钢笔都按长短排列。

"进来。"大姐的声音比平时低沉，黑曜石般的眼睛在台灯下泛着冷光。

凌云迈步时差点被自己的脚绊倒。他机械地走到书桌前的扶手椅边，双手放在膝盖上，像个等待审判的犯人。苏琉璃没有立即开口，而是从抽屉里取出一个金属盒子，推到他面前。

"抑制剂。"她简短地说，"每天一粒。"

凌云困惑地打开盒子，里面整齐排列着十二颗白色药片。药片没有任何标记，只在盒底贴着一张打印纸条："L.Y.专用，剂量0.5mg/d"。

"这是......"

"防止信息素过敏的。"苏琉璃靠在书桌边缘，修长的双腿交叠，"你腺体虽然没用，但神经末梢对高等级信息素过于敏感。"她的指尖轻轻敲击桌面，"父亲的决定我接受，但你的健康是我的责任。"

凌云的手指摩挲着药盒边缘。大姐的语气依然冷静自持，但"责任"二字却像针一样刺进他心里。他想起凌影说的话——他在这个家从来都只是一个"责任"。

"谢谢大姐..."他小声说道，把药盒塞进口袋。

苏琉璃突然俯身，冰凉的手指捏住他的下巴，强迫他抬头。这个动作让凌云浑身一僵，雪松信息素强势地侵入他的感官，后颈的神经末梢开始隐隐发烫。

"看着我。"大姐的声音罕见地带着一丝波动，"你真的认为我和清歌只是把你当玩物?"

凌云的眼眶突然发热。苏琉璃的眼睛近在咫尺，那里面不是平日的冷静自持，而是一种他从未见过的...焦灼？这个发现让他心跳加速，喉咙发紧。

"我......"

"废物。"一个陌生的声音突然在房间里响起。

苏琉璃猛地松开手，警觉地环顾四周。凌云也愣住了——那不是他的声音，却从他喉咙里发出来。更可怕的是，他感觉有什么东西正从他体内分离出来，像影子般在身旁凝聚。

"谁在那里?"苏琉璃的信息素骤然爆发，SSS级Alpha的压迫感让房间里的空气都变得沉重。

凌云的影子在地板上扭曲变形，渐渐立起，最终形成一个与他轮廓相似的人形。这个人形越来越清晰，最后完全实体化——除了略显透明外，简直像是凌云的翻版，只是眼神锐利得吓人。

"初次见面，苏大小姐。"凌影——现在应该称他为实体了——优雅地行了个礼，嘴角勾起讥诮的弧度，"我是你亲爱的'弟弟'不敢承认的那部分。"

苏琉璃的瞳孔微微收缩。作为SSS级Alpha，她的信息素感知能力远超常人，但眼前这个半透明的存在却没有任何信息素波动，仿佛真的只是一道影子有了生命。

"分离性身份障碍?"她迅速恢复了冷静，声音里带着专业的判断，"应激反应形成的第二人格?"

凌影发出一声刺耳的大笑："不愧是SSS级Alpha，反应就是快。"他踱步到书桌前，随手翻动苏琉璃的文件，"不过你猜错了，我不是什么'人格'，而是他内心最深处的声音——那个你和你妹妹一直试图扼杀的声音。"

苏琉璃的目光在凌影和凌云之间来回扫视。凌云此刻正蜷缩在扶手椅里，脸色苍白如纸，眼睛却死死盯着凌影，里面混杂着恐惧和...依赖？

"凌云。"大姐的声音恢复了命令式的冷静，"解释。"

"我......"凌云的声音细如蚊呐，"他是凌影...他...保护我..."

"保护?"苏琉璃冷笑一声，"从什么手里保护你?我和清歌?"

凌影突然闪到苏琉璃面前，速度快得不像实体。虽然比大姐矮了半个头，但他的气势丝毫不减："从你们虚伪的'爱'里保护他。"他的声音低沉危险，"从你们把他当成私有物的占有欲里保护他。最重要的是——"他凑到大姐耳边，轻声道，"从他内心深处对被抛弃的恐惧里保护他。"

苏琉璃的表情第一次出现了裂痕。她的信息素有一瞬间的紊乱，雪松的气息变得锐利如刀。

"你胡说——"

"我胡说?"凌影夸张地摊手，"那这份文件是什么?"他不知从哪里掏出一份标有"收养协议"字样的复印件，最后一页的日期和期限栏被红笔重重圈出，"今天就是他18岁生日，法律上你们已经完成承诺了。接下来是出于'责任'还是'爱'，嗯?"

苏琉璃的手指掐进了掌心。那份文件她当然知道——九年前父亲签署时她就在场。当时她只觉得是多了一个需要照顾的弟弟，却没想到九年后...

"父亲今天宣布的决定已经说明了一切。"她的声音罕见地带着一丝不确定，"我们尊重凌云的选择——"

"尊重?"凌影打断她，声音突然拔高，"你们所谓的'尊重'就是在他书包里装定位器?就是半夜潜入他房间'检查'?就是咬他毫无用处的腺体?"他的每一声质问都像刀子，精准地刺向苏琉璃最脆弱的地方，"你知道他为什么会产生我吗?因为他内心深处相信你们终将抛弃他——就像他失去所有亲人一样!"

最后一句话像重锤砸在苏琉璃心上。她的背脊依然挺直，但凌云——真正的凌云——注意到大姐的指尖在微微颤抖。这个发现让他心里一揪，某种奇怪的情绪在胸腔蔓延。

"影...别说了..."他小声恳求道。

凌影转头看他，眼中的锋芒稍稍收敛："为什么?心疼你的'大姐'了?"他讥诮地说，但还是退后了一步，"行吧，看在你的份上。"

房间陷入诡异的沉默。苏琉璃站在书桌前，雪松信息素不再强势，而是变得...复杂。凌云从未见过这样的大姐——不再是那个完美无缺的SSS级Alpha，而像是一个被戳中了痛处的普通人。

"凌云。"良久，苏琉璃终于开口，声音低沉了许多，"你真的...相信我们会抛弃你?"

这个问题来得太直接，凌云一时语塞。他看向凌影，后者给了他一个"你自己回答"的眼神。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他想起九年来在这个家的点点滴滴——苏叔叔虽然严肃但从未苛责过他，夜阿姨总是温柔地开导他，大姐严格要求他的学习，二姐...

"我...我不知道..."他最终小声说道，"但影说的对...我害怕..."

苏琉璃深吸一口气，走到凌云面前蹲下。这个动作让两人第一次真正平视，大姐的眼睛不再是居高临下的冷漠，而是带着某种凌云从未见过的情绪。

"听着。"她的声音罕见地柔和，"父亲的决定不是要疏远你，而是给你应有的空间。"她的指尖轻轻碰了碰凌云的手背，又迅速收回，"至于那份协议...法律文件而已。九宣家的人从不半途而废。"

凌影在旁边发出一声嗤笑，但没再插话。凌云看着大姐近在咫尺的脸——那上面没有惯常的冷漠，反而带着一丝他从未见过的...脆弱？这个发现让他心跳漏了一拍。

"大姐..."他鼓起勇气，声音依然很小，"我能...问个问题吗?"

苏琉璃微微点头。

"你和二姐...为什么对我..."他的声音越来越小，"那么...特别?"

这个问题让苏琉璃的表情微妙地变化了一下。她的目光在凌云脸上停留了几秒，似乎在斟酌用词。

"因为..."她的声音罕见地犹豫了，"你不一样。"

这个模糊的回答显然不能让凌影满意。半透明的身影突然插到两人之间："说清楚，苏大小姐。什么不一样?因为他是个好控制的B级Beta?因为他——"

"因为他从来不会用看'SSS级Alpha'的眼神看我!"苏琉璃突然提高了声音，信息素不受控制地爆发了一瞬，"全校人都只看到我的等级和家世，只有你——"她的声音戛然而止，仿佛意识到自己说了太多。

这个意外的坦白让凌云瞪大了眼睛。在他印象中，大姐从未如此失态过。凌影也愣住了，半透明的脸上闪过一丝诧异。

房间再次陷入沉默。苏琉璃迅速调整好表情，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领，又恢复了那副冷静自持的样子。但凌云已经看到了面具下的裂缝——那个和他一样会不安、会脆弱的真实的大姐。

"时间不早了。"大姐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冷淡，"明天父亲要和你谈高考志愿，早点休息。"

这是明显的逐客令。凌云乖乖站起来，凌影撇了撇嘴，但也没再说什么。走到门口时，凌云突然转身：

"大姐..."

"嗯?"

"谢谢你的...药。"他小声说，然后迅速补充，"还有...一切。"

苏琉璃的表情有一瞬间的软化，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嗯。"

房门关上的瞬间，凌云长舒一口气。走廊的壁灯将他和凌影的影子拉得很长，两个影子在墙面上交织，几乎分不清彼此。

"看到了吗?"凌影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她也有弱点。"

凌云没有回答。他的心跳依然很快，但不再只是因为恐惧——现在，那里面还混杂着一丝难以名状的...希望？

回到房间后，凌云机械地洗漱完毕，换上睡衣。床头柜上的电子钟显示23:17，但他毫无睡意。凌影靠在窗台上，半透明的身影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清晰。

"影..."凌云小声唤道。

"嗯?"

"谢谢你...今天。"

凌影的表情微妙地变化了一下："谢我什么?差点把你大姐说哭?"

"不..."凌云摇摇头，"谢谢你...保护我。"

这个回答让凌影沉默了。良久，他才开口，声音罕见地柔和："睡吧，云。明天还有场硬仗要打。"

凌云点点头，钻进被窝。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进来，在地板上画出一道银线。他盯着那道光线发呆，脑海中回放着今晚的一切——大姐罕见的失态，凌影尖锐的质问，还有...那个隐藏在完美面具下的，真实的大姐。

手指无意识地摸向口袋里的药盒，金属的冰凉触感让他稍微清醒了些。无论未来如何，至少此刻，他不再是独自面对一切了。

"影..."临睡前，他又小声唤道。

"我在。"

这个简单的回答让凌云的眼眶微微发热。他闭上眼睛，第一次在没有恐惧的情况下沉入梦乡。窗外，夜风轻拂过樱花树，花瓣无声地飘落，像是某个旧篇章的终结，又像是一个新故事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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