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花树下，凌云盯着掌心被指甲掐出的月牙形血痕发呆。午休时分的校园安静得可怕，远处教学楼传来的讲课声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他机械地数着飘落的花瓣，一片、两片、三片……直到数到五十八片时，胃部突然传来一阵痉挛。

五十八。这个数字像诅咒般刻在他的视网膜上——月考数学58分，随堂测验68分，年级排名倒数第五。而现在，他又多了一个耻辱的烙印：B级Beta。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起来。凌云掏出来看了一眼，是二姐发来的消息：「小云去哪啦？姐姐给你带了便当哦~」后面跟着三个爱心emoji。他盯着屏幕看了几秒，突然觉得那些跳动的爱心像极了嘲笑他的嘴巴。

手指悬在键盘上方，凌云却不知道该回复什么。撒谎说去厕所？二姐只要问一句同学就能拆穿。实话实说自己逃课了？那等待他的将是苏琉璃的"特别补习"和夜清歌的"爱心看护"。

最终他什么也没回，只是把手机调成静音塞回口袋。樱花树的阴影里，凌云第一次认真思考起自己的处境——一个B级Beta，成绩吊车尾，靠着养父的捐款才能留在A班的废物。大姐和二姐对他的"保护"更像是一种圈养，而高考在即，他甚至连天海大学的门槛都摸不到。

"必须谈谈了……"凌云喃喃自语，攥紧了拳头。这是他最后的希望——直接和养父母开诚布公地谈一次，关于他的未来，关于大姐二姐越来越过分的控制，关于……

"凌云同学？"

一个温和的女声打断了他的思绪。凌云抬头，看见夜落秋正站在几步开外，手里拿着教案和保温杯。养母今天穿着天海大学教授惯常的藏青色套装，SS级Omega的信息素收敛得恰到好处，只有走近才能闻到那若有若无的檀香味。

"夜、夜阿姨……"凌云慌忙站起来，拍了拍沾上草屑的校服裤子，"您怎么在这里？"

"下午有节选修课。"夜落秋走近几步，目光在他红肿的眼眶上停留了片刻，"你呢？现在是上课时间吧？"

凌云低下头，喉咙发紧。夜落秋虽然是养母，但给他的压迫感远不如两个姐姐——这位心理学教授总是带着温和的笑容，说话轻声细语，是天海大学出了名的好脾气教授。但此刻，被她那双洞察人心的眼睛注视着，凌云还是感到一阵心虚。

"我……"他的声音细如蚊呐，"有点不舒服……"

夜落秋没有拆穿这个拙劣的谎言。她轻轻叹了口气，从公文包里掏出一包纸巾递过来："擦擦脸吧。"等凌云接过纸巾，她又补充道，"九宣今天在家，要不要一起回去喝杯茶？"

这个提议来得太突然，凌云猛地抬头，对上养母平静的目光。夜落秋的眼睛颜色比夜清歌浅一些，更像是融化的琥珀，此刻正倒映着他狼狈的样子。

"可、可是学校……"

"我已经给李老师发消息了。"夜落秋晃了晃手机，"就说带你去参加一个心理学讲座。"她顿了顿，"当然，如果你更想回教室的话……"

"不！"凌云脱口而出，随即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度，赶紧压低声音，"我是说……谢谢夜阿姨。"

苏家的黑色轿车安静地停在校门口。上车后，夜落秋没有急着发动车子，而是从后座拿出一个保温杯递给凌云："喝点蜂蜜水，你看起来状态很差。"

温热的甜水滑过喉咙，凌云这才意识到自己有多渴。他一口气喝了大半杯，蜂蜜的甜味在舌尖蔓延，让他想起小时候外婆给他泡的糖水。这个回忆让鼻子一酸，他赶紧低下头，假装被热气熏到了眼睛。

车子驶离校园时，凌云透过车窗看见夜清歌正站在教学楼前四处张望，手里果然拎着一个便当盒。二姐今天扎着标志性的丸子头，阳光下琥珀色的眼睛闪闪发亮，像只寻找猎物的猫科动物。有那么一瞬间，凌云几乎要摇下车窗喊她——但最终他只是缩进座椅，看着那个身影在后视镜里越来越小。

"清歌很担心你。"夜落秋突然开口，声音里听不出情绪，"她给你发了十七条消息。"

凌云浑身一僵，下意识去摸口袋里的手机。

"不用紧张。"养母的嘴角微微上扬，"我年轻时也逃过课。"她转动方向盘，车子平稳地驶入主路，"不过那时候可没有手机让父母追踪。"

这个意外的坦白让凌云放松了些许。他小心地观察着夜落秋的侧脸——养母今年应该四十出头，但看起来只有二十岁左右，眼角完全没有皱纹的痕迹。据说SS级Omega的老化速度只有普通人的十分之一，而SSS级更是能保持青春长达数十年。

"夜阿姨……"凌云鼓起勇气开口，"苏叔叔真的在家吗？"

"在书房开视频会议。"夜落秋瞥了他一眼，"怎么，你找他有事？"

凌云绞着手指，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确实需要和养父母谈谈，但没想到机会来得这么突然。原本计划好的说辞此刻全堵在喉咙里，一个字也挤不出来。

"我……"

"到了再说吧。"夜落秋轻轻打断他，车子驶入九宣山庄的大门，"你看起来需要先休息一下。"

整个山庄安静得可怕。管家和佣人们似乎都刻意保持着低存在感，整个一楼只有厨房传来隐约的水声。夜落秋带着凌云直接上了三楼，却不是去他熟悉的卧室或书房，而是一个他很少进入的房间——养母的私人工作室。

"坐。"夜落秋指了指房间中央的躺椅，自己则走向角落的小冰箱，"要喝什么？果汁还是牛奶？"

"随、随便……"凌云拘谨地坐在躺椅边缘，双手放在膝盖上。这个房间他来过不超过五次，每次都是因为夜落秋要给他做"心理疏导"。房间布置得很舒适，米色墙壁上挂着几幅抽象画，角落里摆着一台老式唱片机，空气中飘着淡淡的檀香味。

夜落秋递给他一杯橙汁，然后拉过一把椅子坐在对面："现在，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她的声音依然温和，却带着不容回避的坚定，"从分化那天开始。"

橙汁的酸味在舌尖炸开，凌云突然感到一阵委屈。分化以来的种种画面在脑海中闪回——大姐咬住他毫无用处的腺体，二姐塞进他嘴里的橘子糖，同学们或怜悯或嘲讽的目光，老师那句"连分化的优势都没有了"……

"我……"他的声音开始发抖，"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那就从头说起。"夜落秋不知何时拿出一个笔记本，"比如，琉璃和清歌对你做了什么？"

这个直接的问题像一把刀，精准地挑开了凌云努力维持的伪装。他的手指紧紧攥住玻璃杯，指节发白："她们……她们把我当成……"话到嘴边却变成了，"我成绩太差了，配不上她们……"

夜落秋的笔尖在纸上停顿了一下："配不上？"

"大姐是SSS级Alpha，二姐是SSS级Enigma，而我……"凌云的声音越来越小，"只是个B级Beta……"

"所以你认为，"夜落秋慢慢地说，"她们对你的'特殊关注'是因为你的第二性别？"

凌云猛地抬头，养母的用词让他感到一丝不安："'特殊关注'？"

"比如，"夜落秋翻开笔记本的某一页，"在你睡着时进入你的房间，或者，"她又翻了一页，"要求你随时报告行踪，再或者——"她的目光落在凌云的后颈上，"一些身体接触？"

每一个例子都像锤子砸在凌云心上。他这才意识到，养母对两个女儿的行为一清二楚。玻璃杯在他手中发出轻微的咔哒声，橙汁表面泛起细小的波纹。

"您……都知道？"

"我是心理学家，也是她们的母亲。"夜落秋合上笔记本，"不过我更想听你说说，这些行为让你感觉如何？"

这个问题像打开了某个闸门。凌云的语速突然快了起来："我很害怕！大姐每次靠近我都像在检查货物，二姐总说要'照顾'我，她们在校门口那样对我……"他的声音哽咽了，"我连呼吸的空间都没有了！"

夜落秋静静地听着，直到凌云发泄完才开口："我明白了。"她站起身，从架子上取下一个金属摆件，"现在，让我们先解决最紧迫的问题——你的情绪。"

那个摆件在灯光下闪着冷光，形状像是一个缓慢旋转的陀螺。凌云盯着它看了一会儿，突然感到一阵困意。

"这是……"

"简单的催眠疗法。"夜落秋的声音变得飘忽，"只是帮你放松一下。看着它，对，就是这样……"

陀螺旋转的速度似乎越来越慢，却又好像越来越快。凌云的眼皮变得沉重，夜落秋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深呼吸……感受你的手指……它们很沉，很放松……"

房间的边界开始模糊，养母的身影在视野中分裂又重合。凌云感觉自己正在下沉，沉入一片温暖的黑暗。最后一丝清醒的意识里，他听见夜落秋说：

"现在，让我们谈谈你真正的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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