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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舟侧畔】(203-208),3

小说: 2025-09-08 22:39 5hhhhh 3330 ℃

  大殿门外,一个年长道人负手而立,看着玄真微微拈须颔首,面上露出嘉许之意。

  玄真遥遥拱手,「师兄多年不见,修为竟是精进如斯,小妹不及也!」

  道人淡淡摇头,拂尘一摆,随即转身入内。

  明华看得啧啧称奇,却不敢出言,只是随着玄真走进大殿。

  玄真一振袍袖,随意在道人面前蒲团坐下,淡然吩咐道:「明华,过来见过方成子师伯。」

  「晚辈见过师伯。」

  方成子轻轻点头,早有方才那位年长道童过来领着明华下去歇息。

  等两人去远,玄真才微笑说道:「十余年未见,师兄风采更胜往昔,着实让人心怀大慰。」

  方成子笑着摆手,「愚兄忙于俗务,道法毫无寸进,却不如师妹这般圆融自在,浑然天成。」

  玄真摇头笑道:「小妹远来师兄便已算到,这份修为,已是让人望尘莫及,师兄何必过谦?」

  方成子也摇头道:「只是忽然心生感应,猜到有贵客临门罢了,哪里是什么修为精进、揣测天机?倒是我观师妹道法圆融,修为着实精进不少,比之当年已是天差地别,莫非这些年又有奇遇?」

  道童端来茶水,等他退下,方成子取了一杯递与玄真,自己端起一杯缓缓喝下,这才继续说道:「莫不是……师妹已有了双修道侣?」

  玄真微笑点头,「倒是不瞒师兄,小妹与爱徒结成鸳侣,破了红丸泥胎,几次双修之后,如今已是脱胎换骨,再世为人。」

  方成子面上现出一抹微不可察失望神色,良久后才叹气说道:「昔年师叔便曾说过,你是玄媚之身,若能遇到合适之人破去红丸,辅以双修秘法,而后修为有成,便是超脱生死亦未可知,如今看来,只怕此事真的成了……」

  「师妹这位爱徒,修为可够与你旗鼓相当?若是阴盛阳衰,只怕难以调和……」

  玄真淡笑摇头,「怜儿六岁筑基,八年修为虽说比常人快些,终究还是力有不逮,所幸小妹使了些手段,助他得了玄阴师叔的一身修为,如此一来,虽精纯不足,厚重却是有余了。」

  方成子悚然一惊,「玄阴师叔……出关了?」

  玄真淡淡说起当日经过,只言片语之间,便有无数波诡云谲浮现眼前,最后方才缓缓说道:「不是去了这心腹之患,小妹也不敢这般下山游历,阅览这世间繁华。」

  方成子轻轻点头,感慨说道:「玄阴师叔天纵奇才,如此为他人做嫁衣裳,倒也咎由自取……」

  他看向玄真,探询问道:「师妹此行,是出山还是归乡?」

  玄真笑道:「既是出山,也是归乡,小妹离观时定下三年之期,如今已然过去近半,到京师一游,了却一些旧日因果,而后便要还乡,此后深山旷野、桃源之外避世隐居,倒也不在话下。」

  方成子一愣,随即默然片刻,这才轻声说道:「如此倒也甚好,师妹且多盘桓几日,你我切磋一二,不可荒废了这大好机缘。」

  「但凭师兄吩咐。」

  玄真起身告退,方成子唤来道童带玄真到客房休息。

  听见门响,明华迎了出来,等道童去远,才对玄真说道:「师父,这天星观可比咱家道观兴盛多了,这廊檐屋舍、一应用度之物,无不富贵奢华,便说这客房里,床上都是丝绸锦被,炉里都是地道的龙涎香!这也太奢侈了!」

  「京师重地,本就繁盛云集,些许豪奢之物算得什么?」玄真不以为然,当先步入厅中,等明华奉了茶水,这才笑道:「好歹方成子师兄也是如今国师,这般排场还是要讲的,否则岂不寒碜了帝室颜面?」

  「国师?方成子师伯是当朝国师?」明华一愣,显然有些难以置信。

  「咱们进门时他刚从宫里回来,今夜天官赐福,该是刚为皇帝陛下祈福去了,」玄真喝了一口茶水便即放下,「他们师徒这一支连续三代都担任王朝国师,香火绵延不绝,已是道门翘楚,若非如此,为师也不会来打他的秋风。」

  「徒儿看您和他说话并不生分,你们当年便熟悉吗?」

  「你师祖与他师父算是同门师兄弟,当年为师随你师祖游历天下,在京师盘桓半年,算是颇为熟悉,」玄真淡然笑道:「当年你师祖便有意撮合我与他结为道侣,只是为师当时年少,眼界颇高,觉得他过于铜臭了些,这才作罢……」

  明华嫣然一笑,瞬间明媚动人起来,她掩着嘴笑道:「我就说他看着师父您的眼神有些古怪,原来这里还有这么一桩往事,如今看着您这般风华绝代,只怕肠子都要悔青了吧?」

  「休要胡言乱语!」玄真笑骂爱徒一句,随即淡淡摇头说道:「姿容美貌,不过是红粉骷髅,道侣双修,首重情投意合、心意相通,真有这般人物,便是丑过无盐,修道之人也会趋之若鹜……」

  「再说当年不成道侣又不取决于他,又有什么好悔的?」

  明华有些不解,「师父的意思,道侣不是男女情爱那么简单?」

  玄真摇头道:「当然不是!道侣同修道法,彼此参研,虽也有男女云雨双修之事,为的只是彼此心意相通、事半功倍,绝非贪恋一晌之欢!沉湎色欲,怕是便要堕入魔道,素为我辈不齿也!」

  「嘻嘻!」明华娇憨一笑,随即悄声说道:「徒儿看您与师弟欢好,还以为师父只是好色呢!原来这里还有这许多学问呐!」

  玄真眼中闪过一抹思念之色,心神一动,身上那股超然之意瞬间烟消云散,取而代之一股泼天媚意绽放而出,直将明华神采遮掩殆尽,却见美妇嫣然一笑,照得道观客舍蓬荜生辉,这才嫣然一笑说道:「为师好色自然还是好的,好色之外,双修功法却也从没断过……」

  美妇玉手一伸,轻轻勾住爱徒下颌,低声笑道:「快去宽衣澡牝,一会儿让为师尝尝你的水蜜桃儿!」

  「师父!」

            第两百零七章 如此妇人

  正月十六一早,彭宅管家蔡安便即早早起床,昨夜院中燃了不少华灯,夜里燃放烟火,不小心点燃了后园枯草,他领着下人们忙到后半夜这才处置妥当,早晨天不亮便起来了,吆喝众人抓紧收拾妥当。

  「老爷今日在家,你们可都上着心些,若是有了纰漏,小心夫人扒了你们的皮!」

  他口中所言「夫人」,自然不是宽宏大度、笑容和煦的主母洛行云,而是那位惯穿红衣、名字却叫「白雪」的应夫人。

  当日众人都见过应白雪迁怒家奴,险些便要当场杖毙,不是潭烟主母劝阻,当时便要弄出人命来,自那以后,下人们对这位风风火火、雷厉风行的应白雪无比惧怕,反倒对主母洛行云尊敬居多。

  众位家丁将院中灯笼残骸收拾妥当,仔细拆检分类处置,正忙碌间,却听后门吱呀一响,闪出一道火红身影来。

  那妇人穿着一件大红披风,眉目如画,英姿勃发,虽小腹微隆,却难掩身上浓郁风情,任谁见了,都要心神荡漾、想入非非。

  众人却是有这贼心没这贼胆,无不吓得心里一突,心说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这应白雪怎的也起的如此之早。

  「蔡安!」应白雪双手拢在胸前,合拢披风抵挡晨间寒气,免得冲撞胎儿,她轻声唤过蔡安,吩咐说道:「老爷今日在家,吩咐厨下,饭菜多用些心思,一会儿早餐按常例准备两份交予翠竹,一份送夫人房里,一份送到荣妹妹房里,随老爷在哪里用餐都好。」

  蔡安一一记下,神态恭谨至极。

  「备好车马,老爷今日怕要出门去舅姥爷家探亲,真个要去的话,安排两个精干的小厮随着……」

  应白雪边走边说,言语极有条理,竟是丝毫不乱,「后园子规划设计,今日也要请了画师过来,正好趁着这几日老爷在家,将园子设计定下来,天气渐暖,也要抓紧开工才是。」

  「家里如今没有田产,这般每日采买,虽也过得下去,终究不是长久之计,之前我与几家房牙问过,城北有三百亩地在售,城南还有一百五十亩水田也有意转手,今日你便差人出去打探清楚,除了这些田产,左右田地都是城中谁家的,若是价格合适便于买卖,咱们便一起下手……」

  应白雪抬眼看了东边一眼,随即说道:「这田产最好是能连成一片,若是不然,经管起来倒要费一番周章,此事你放在心上,倒是不必急于一时。」

  她又叮嘱蔡安一番,这才进了后院角门,沿着夹道,来到原本为柳芙蓉所留、如今住着岑氏母女的跨院。

  彭宅一妻十一妾,正妻洛潭烟所居为四间跨院西边正房,而后十一位小妾,按照入门时间早晚排序,依次便是应白雪、岳凝香、许冰澜、陈泉灵、陆生莲、岳池莲、柳芙蓉、练倾城、洛行云、栾秋水、岳溪菱。

  众女之中,应白雪入门最早,岳凝香、许冰澜、陈泉灵则是官府登记在册的彭宅小妾,彭宅房舍排布便也由此而来。

  应白雪母女婆媳三人住在西首头间院落,泉灵住在正房,应白雪住西厢房,洛行云住东厢房。

  往东便是洛潭烟所居院落,她是彭家主母,自然自己住着正房,母亲栾秋水住在东边厢房,西边厢房则与应白雪院落东厢房打通,彭怜当时全家淫乱便是在此。

  再往东一间院落,便是岳溪菱所居,她是彭家小妾,却也是众女婆母,因着这双重身份,便由她取代了岳凝香位置住了正房,东边厢房住着练倾城,西边厢房则留给柳芙蓉,如今空着,正好安置岑氏母女,还有那位香艳女尼

  最东边一间院落,则是岳池莲母女婆媳三人所居,五间正房一分为二,岳凝香、许冰澜分居左右,岳池莲住着西厢房,陆生莲则住着东边厢房。

  家中姐妹有增无减,房舍虽大,却已是捉襟见肘,应白雪心里暗自筹划,日后如何扩建,房舍如何分配,不觉来到岳溪菱院子门前,这才推门而入,进了院子。

  岳溪菱房里丫鬟早已起了,此时屋中亮灯,进进出出正自忙碌,见她进来连忙请安。

  应白雪笑笑摆手,在院中轻轻跺了跺脚,片刻过后,便见西边厢房房门开了,彭怜披衣出来,笑着问道:「雪儿起的倒早,这般跺脚呼唤为夫,不怕惊了腹中胎儿么?」

  应白雪嫣然一笑,「奴扰了相公美梦,还请相公恕罪!不知相公昨夜一番忙碌,冷家两位妹妹可侍奉得宜么?」

  彭怜过去将美妇揽在怀里搓揉一番,笑着骂道:「偏你个骚蹄子惯会拈酸呷醋!说吧,这么早过来找我何事?」

  应白雪款款偎入丈夫怀里,毫不在意远处窗棂人影一闪而过,她轻声笑道:「奴来不过几桩事体,一来相公在哪用早餐,是在此处与婆母一道,还是去与潭烟姐姐一起?」

  「去请潭烟过来,与母亲一起吃吧!」

  应白雪所言,全无与岑氏母女共进早餐一项,彭怜自然心知肚明妇人心意,如此立威于他而言可有可无,却也知道,众女自有相处之道,自己却不能随意掺杂其中。

  无论是正妻潭烟还是应白雪,众女俱都极有分寸,彭怜心中有数,家中女子众多,若是各个恃宠生娇、争风吃醋,只怕家宅不宁、后院失火,因此对此事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全不放在心上。

  「二来相公今日可要出门?奴已吩咐备下马车,若是去岳府省亲,奴好知会凝香妹子一声,免得到时仓促。」

  「就你像是为夫腹中蛔虫一般!」彭怜捏捏美妇脸颊,笑着说道:「先去岳府一趟拜会舅父舅母,下午若有闲暇,还要往城西一趟,故人托付妻儿,总要过去拜会一番才是。」

  应白雪掩嘴娇笑,「这位故人倒是个心大的,也敢把娇妻托付给相公,岂不是送羊入虎口么?」

  彭怜佯怒说道:「在你眼中,为夫便是如此不堪么!别仗着你在孕中,便当为夫舍不得打你!」

  应白雪娇滴滴笑道:「相公要打便打,奴可从没仗着怀了身孕就以为不会挨打……」

  说着她翘起臀儿,光天化日之下回头媚视彭怜,「好相公,你舍得便打,奴忍得……」

  彭怜抬手轻拍一记,笑骂道:「快收起你那淫贱样子!让下人们看到成什么体统!」

  应白雪嫣然站起,吩咐翠竹去请潭烟,与彭怜窃窃私语几句,等洛潭烟到了,才一起进岳溪菱房里落座。

  美妇一边吃着早饭,一边与三人说及花园设计与买卖田产一事,只是彭怜从不关心,洛潭烟也不在意,岳溪菱更是不当回事,应白雪一番俏眉眼,做给了三个瞎子看。

  岳溪菱喝了碗甜粥,这才牵过应白雪玉手笑道:「这一大家子上上下下百十来口,倒是多亏了雪儿忙前忙后,潭烟就在这里,我这做娘又做小妾的说句做主的话,这家中大事小情,潭烟信的过你,怜儿忙着外面,以后你临机决断便是,不必事事如此小心谨慎……」

  洛潭烟也笑道:「谁说不是!整天大事小事都来烦我,说了几次让她便宜处置总是不听,倒显得我这做主母的不肯放权了……」

  应白雪嫣然一笑,点头说道:「奴都省得这些,只是终究一人计短、两人计长,潭烟姐姐又是饱读诗书的,与奴正好取长补短……」

  彭怜笑道:「倒也有些道理,烟儿善文,你善武,文武相佐,刚柔并济,才是治世之道……」

  应白雪投来动情一瞥,彭怜微微点头,笑着说道:「不过烟儿是闲散惯了的性子,你要多费心些,不必大事小情都去请示,有难决之事,你们姐妹不妨再一同商议定夺。」

  他定了调子,应白雪连忙说道:「奴知道了。」

  吃过早饭,彭怜来见凝香,说起探亲之事,她却不肯回去,只说自己身怀六甲不良于行,不想折腾,若是彭怜惦记母亲柳芙蓉,不妨将她接来暂住。

  爱妾所言倒也不是推拖之语,彭怜并不勉强,干脆吩咐下去不用马车,自己一人随意步行出门,他也不去岳府,竟直接往城西而来。

  他边走边看,倒也并不着急,只看街上人来人往,一派生机盎然景象,很是悠闲自在。

  云州南北东西两道长街彼此交汇,将城分为不等四块,西南一隅地形略高,不如东南繁华,却胜在一抹清幽,坊间林木颇多,此时初春时节,枝头有绿有黄,别有一番闲适气象。

  长街之上行人寥寥,清晨刚过,仍有少数店家未曾开业,彭怜负手而行,引来街头几个妇人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他也不以为然,直将一手负在身后,走得更加淡定从容、仪态万方,惹来无数火热目光。

  他如今年岁渐长,青涩之意褪去,又因饱读诗书、身负功名、出仕为官,举手投足间更加从容自信,加之久在花丛、身边美人如云,身上一抹淡淡疏离之意,让他宛如远山薄雾,让人倾心却又自惭形秽。

  离了西门大街,彭怜拐入一道里弄,只见两旁青石高墙参差不齐,几株杏树长得枝枝蔓蔓探出墙来不少树枝,上面几点嫩绿春芽绽放,透出丝丝缕缕春日气息。

  彭怜边走便赏,只觉云州风物果然不同凡响,亭台楼阁俱都各具神韵,一枝一叶也都别样芳华,他看得入神,一时竟忘了继续前行。

  窄巷尽头一扇黑漆木门吱呀一声开启,一个年轻妇人款款走了出来,她抬头看见彭怜立在当中,连忙低下头去贴着墙根绕着离去。

  彭怜细看那妇人,只觉唇红齿白腰如细柳,虽是布裙荆钗,却也别有一番风味,心中忽有所感,不由轻声道:「墙里秋千墙外道,红杏枝头春意闹啊……」

  他心中暗自思想,那话本中才子佳人大概便是如此偶然相逢杏花树下,于是私定终身,一世坎坷之后,或修成正果,或终生遗憾,终成闲人口中一段如烟往事,口口相传,并不湮灭。

  他闭目细思,当年与师姐同读话本,初尝男女之情,而今斯人不在左近,彼此天各一方,再见时不知何年何月。

  又念起恩师风采,想玄真床上风流无俦世间罕见,床下云淡风轻却又高人一等,如是反差,实在让人回味无穷,心中泛起阵阵孺慕思念之情,不觉竟是痴了。

  不知过去多久,彭怜终于回过神来,继续向前行去。

  窄巷尽头,那扇黑漆木门关的严实,彭怜想起方才那个女子就是从这门里出来,不由暗暗好笑,自己若是早来一步,怕就将那年轻妇人堵在门里了,到时不知会有怎样一番因缘?

  他收敛心思整束衣冠,随即抬手叩门,几声过后,听见门里有人应答,随即木门轻启,一个老嬷嬷半开着门,轻声问道:「公子找谁?」

  彭怜拱手一礼,笑着问道:「老人家请了,此处可是严济严公子府上?」

  老夫一愣,随即轻轻摇头,「这家却不是姓严,公子找错了,去别处问问看吧!」

  彭怜自信一笑,又拱手道:「烦请通报你家顾夫人一声,便说严公子旧识来访,还请她拨冗一见才是。」

  那老妇疑惑说道:「我家夫人倒是姓顾,烦请公子稍待,老身进去通禀一声再来回复公子。」

  彭怜笑着答应,看着院门合拢,时辰不大,那老妇又开了木门,满脸堆笑说道:「公子请进,我家夫人有请!」

  彭怜微笑点头致意,随即迈步进门,他左右打量,只觉着这小院极是别致,三间正房左右各两间厢房,庭院中一株桂树栽在西南角上,其下石桌石凳,东西耳房处两扇月亮门通向后院,竟也颇有些悠扬婉转之意。

  老妇当前引路,彭怜进了厅堂,只见陈设雅致,虽不富贵奢华,却也别有一番情致,他随意落座,等老妇奉上香茶,这才端坐静等,丝毫不现急色。

  盏中茶凉,才听脚步声响,彭怜抬眼望去,却见一位年轻妇人淡妆素衣款款而来。

  妇人一身青布衣衫并不如何华贵,一根桃木发簪挽住秀发,两粒白嫩耳垂上挂着两颗翡翠吊坠,除此外便别无他物,更衬得面目清纯似水,晶莹剔透。

  妇人面容姣好,便是比起彭宅众女,也是毫不逊色,大概只是略逊岳溪菱洛行云练倾城等女半筹,尤其清纯之外,又有一缕楚楚堪怜清韵,更是惹人疼惜。

  彭怜目不斜视,起身端方一礼,恭谨说道:「嫂夫人请了!在下彭怜,与严兄乃是一榜同年,现任溪槐教谕。」

  顾氏俏脸微红,连忙虚扶一记,赧然说道:「大人请起!」

  彭怜微笑起身,与顾氏分宾主落座,这才笑着说道:「当日严兄临行赴京时,与在下于溪槐偶遇,临别之际,托付彭某过来探望嫂嫂。」

  顾氏神情微动,良久才轻声问道:「他……他还好吧?」

  彭怜见微知著,摇头说道:「严兄与我畅饮竟日,而后翩然而去,其中忧郁愁苦,倒是不可言说。」

  妇人幽幽一叹,轻声说道:「他是有大志向的,如此……倒也不是一件坏事。」

  彭怜想及当日严济托付之言,情知两人之间必有别样隐秘,他不想打探过多,只是笑着说道:「严兄此次赴京,以他才华,只怕那状元之位便是唾手可得,到时他鲜衣怒马回来迎接嫂嫂,自然又是一段佳话!」

  顾氏苦笑摇头,随即寂然不语。

  彭怜无奈,沉吟片刻才道:「严兄回返之前,彭某必定全心全意照顾嫂嫂,家中大事小情,嫂嫂但请吩咐便是。」

  顾氏面上闪过凄苦神情,随即轻声说道:「小妇人家中一切都好,感谢大人不辞辛苦前来,倒是不敢麻烦大人。」

  「严兄赴京赶考,留下嫂夫人一人在此,若是日后有用得着小弟之处,嫂夫人不妨明言,彭某与严兄相交莫逆,定是义不容辞。」

  「谢过大人盛情,小妇人过得平常日子,倒是没什么事体要劳烦大人。」

  妇人油盐不进,推拒之意明显,彭怜也不好强求,只是说道:「彭某溪槐为官,家却在云州城里,嫂夫人若有疑难,不妨捎信过去,在下若不在家,家人也当为嫂夫人出谋划策、献计出力。」

  他取出一个信封,将其摆到身旁桌上,笑着说道:「区区银钱,还请嫂夫人笑纳,日常柴米油盐,总要宽裕些才好,信封背面,有在下家中住址。」

  彭怜站起身来就要告辞,顾氏连忙起身说道:「大人能来探望,小妇人已然感激不尽,这银钱却断断不能留下,还请大人收回去罢!」

  彭怜自然不肯,后退一步拱手作揖笑道:「嫂夫人不必客气,些许银钱小小心意,在下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还请嫂嫂莫要推辞!」

  顾氏手足无措,她与彭怜初次见面,自然不能与他过于亲近,只是急切说道:「大人盛情,妾身心领了!只是……只是妾身小门小户,倒是不缺开支用度……」

  见彭怜仍是坚持不肯收回银票,她不由情急说道:「当日蒙他恩情,妾身手中银钱倒是丰厚,他人都已去了,大人便留下再多银钱又有何用?难道还能为妾身买个丈夫回来不成?」

  彭怜闻言一愣,随即苦笑说道:「严兄当日托付之语,倒是有些匪夷所思,只是彭某虽非端方君子,却也不能做那趁人之危之事,除了奉上银钱,实在不知如何是好!」

  顾氏面色一红,随即颓然坐下,手捏衣角良久,这才轻声说道:「他早说过,让我趁早另寻良木,我虽心志坚定,终究不过一介妇人……」

  她抬头看了眼门外,不由轻声说道:「如今倒有一桩事体,要烦请大人为妾身做主……」

            第两百零八章 色厉内荏

  彭怜离开顾氏居所,信步上了西门大街。

  他边走便想顾氏所言,心中不由感慨万千。

  初时顾氏与他处处提防,等他留下一张五千两银票,妇人知道彭怜不是贪财好色之辈,才终于放下心防,说起眼前一桩事来。

  原来严济年前便已告辞离去,他与顾氏一番缱绻恩情,虽是心中不舍,终究挥剑斩断情丝,只是留下昔日所得财富尽数赠予妇人,自己一人一驴孤身离去。

  可怜顾氏一往情深,却被他弃如敝履,每日里黯然神伤,连年都没有过好。

  她一介妇人,手无缚鸡之力,严济一去,这家中诸事便难以支撑,于是便安排丫鬟请了两个仆妇回来,其中一个便是应门那个老妇。

  老妇人丈夫一起搬了进来,日常做些体力活计,日子倒也过得顺顺当当。

  只是好景不长,那老妇丈夫眼见顾氏美色过人,又是孤儿寡母无依无靠,便动了非分之心,每日里风言风语撩拨主母,那老妇看在眼里却是敢怒不敢言。

  那老妇人丈夫本就是个惫懒之辈,如今不过是年纪长些,仍旧不脱旧日习惯,只是他虽贼心不小,却并非无智之人,若是一门心思惦记顾氏也就罢了,这般好色之徒,顾氏早就见惯不怪,应付起来倒也不难。

  孰料那老妇丈夫竟是虎狼心性,挑动北街一位财主前来说媒,要纳顾氏为妾。

  顾氏看出老妇丈夫别有用心,情知他定然与那财主合谋,一人图色一人图财,如此一来,顾氏懊悔引狼入室,一时便有些难以应对。

  那财主财雄势大手眼通天,顾氏一介妇人,哪里抵得过他这般惦记?初时还只是派些媒婆前来说项,待到被顾氏骂了几次后,如今竟托到了左邻右舍身上,彭怜巷中所见那位女子,便是顾氏邻居,两人时常来往,如今也成了那财主马前卒前来劝她另嫁。

  她家中孤儿寡母独木难支,如今内外勾连,已是板上鱼肉任人宰割,不是彭怜亲至,哪有机会逃出生天?

  初时她不肯信任彭怜也是由此而来,严济舍她而去,所托之人若也是一般贪财好色,她岂不更加无力回天?待彭怜举止端方不假辞色,又轻飘飘舍了张五千两银票出来,如此神仙一般人物,自然让妇人心生亲近,心中暗下决心,再信严济一回,这才将此事和盘托出,请彭怜为她做主。

  彭怜沉吟良久,深知此事其实不难解决,只要自己一顶小轿将顾氏接进府中,那老妇丈夫也好,张姓财主也罢,只能干瞪眼无可奈何。

  只是他家中妻妾成群,无缘无故再接个女子进府,只怕后院失火、家中不合,无奈之下,只说回去从长计议,且请顾氏放心便是。

  究竟如何处置,他心中实在毫无头绪,一路边走边想细细琢磨,信步而行便到了岳家,敲门而入来到后院,岳元祐不在,柳芙蓉亦是外出未归。

  彭怜如今是岳家贤婿,出入后院便如入无人之境一般,他心下了无趣味,便四处闲逛,正走到后花园门口,却见拐角处一道倩影一闪而过,他心中一动尾随过去,一直追到一处竹轩,才见轩中摆了一张书案,上面摆着茶果书卷,却是芳踪渺渺,不见佳人踪迹。

  彭怜对岳家早已熟悉至极,心中有些托大,才未曾快步追赶,如今见佳人不在此间,不由暗暗好笑,自己终日打雁,今日却被雁啄了眼睛。

  他到书案边上坐下,自斟一杯茶水,轻轻品鉴起来。

  壶中茶水仍温,书上淡淡脂粉香气,他端坐椅上,看着轩外池塘风光,不由神游天外。

  「怜儿几时来的?」不知过去多久,一道清丽声音将他唤醒,彭怜转过头去,却见柳芙蓉远处款步而来。

  妇人仍是浓妆艳抹、锦衣华服,身后丫鬟仆妇跟了十余人,浩浩荡荡阵势不小,柳芙蓉行走其中,便如皓月繁星一般。

  彭怜连忙起身,恭谨行礼道:「甥儿见过舅母!」

  柳芙蓉一撇嘴,娇笑说道:「如今都是一家人了,叫我一声『娘亲』又何妨?『舅母』『舅母』叫着,忒也生分了些。」

  彭怜心中好笑,只是无奈笑道:「孩儿见过母亲!」

  「这才对嘛!」柳芙蓉在他所坐位置坐下,臀尖触碰椅面仍有微温,想及情郎火热身躯,不由芳心一荡,指着远处池水笑道:「怜儿倒是会享受的,这般临窗赏景看书,实在心旷神怡。」

  彭怜笑而不语,只是轻轻摇头。

  柳芙蓉也不理他,只是吩咐说道:「将酒菜送到这里来,怜儿与我一同用饭吧!」

  彭怜笑着答应,正说着话,门外进来一人,一身粉黄襦裙,肩头一件白色直帔,头上金丝狄髻,端庄秀美,举止大方,正是岳树廷之妻、柳芙蓉儿媳叶青霓。

  「媳妇见过婆母,叔叔也在呢!」叶青霓温婉端方,哪有那夜淫媚风流模样?

  彭怜起身见礼,等叶青霓坐下,这才坐下笑道:「方才园中偶见嫂嫂,却不知后来去了哪里?」

  轩中只有三人,柳芙蓉身边丫鬟采蘩一旁服侍,叶青霓贴身丫鬟却留在轩外,与一众仆妇围坐一起闲话。

  听彭怜问起,叶青霓看了一眼柳芙蓉,温柔笑道:「当时事不凑巧,这才未与叔叔见礼,还望叔叔勿怪。」

  她说得云淡风轻,眼中神色一如往常,只有彭怜知道,妇人心中其实颇为矛盾,只是并未想好该如何与他相处而已。

  柳芙蓉微微沉吟,转头对彭怜笑道:「我说怜儿不会有此雅兴,原来倒是借了青霓的光……」

  叶青霓俏脸微红,随即蚊声说道:「媳妇后来远远看见叔叔在此便没有过来,不是母亲召见,这茶具书卷怕是一时半会收不起来的了。」

  柳芙蓉点头微笑,玩味看了彭怜一眼,随即对叶青霓道:「树廷今日当值,一会儿一起用了午饭吧,为娘正好有事吩咐与你。」

  叶青霓赶忙答应,时间不大,下人们送上几味小菜,分别装了盘子,放在三人桌案之上。

  柳芙蓉胃口不佳,看着彭怜多吃两口,这才对儿媳说道:「如今树廷在省里当值,虽也聚少离多,终究离得不远,分家之事因而作罢,这全家生计,你也该替为娘分担一二了。」

  叶青霓闻言一愣,随即谦辞说道:「儿媳才疏学浅,家中偌大事体,怕是力有不逮……」

  柳芙蓉轻轻摆手打断妇人言语,笑着说道:「为娘嫁入岳家三年,便已全力操持内外诸事,等到老夫人去了,更是全权接手,你系出名门又饱读诗书,经营之道只怕比为娘还要强些,况且也不是要你此时便全数接手,总要先熟悉一二,慢慢接手过去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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