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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神之鞭】:黄金枪(下),1

小说: 2025-09-08 22:38 5hhhhh 7380 ℃

 字数:13652

 黄金枪(下)

 作者:淋浴堂首发:第一会所

              (5)镇雄岭

  她在城堡里逃跑。

  长筒皮靴蹬蹬蹬发出一阵阵脆响,但是她心里心急如焚,骂道:「没用的靴子!」——靴根太尖了,脚弓被抬太高,脚掌只剩一点点着地,在破碎的石阶上一次一次打滑。她随着摇晃,胳膊被又湿又冷的墙擦得一阵阵疼。

  完全不规律的路,这不像是公主王子住的大别墅,更像是军事用的碉堡内部。她连续好几次凭着直觉,低下头,才没有让脑袋撞在墙上。好几次,她趔趔趄趄,扑在地上,用脑袋撑地,闻着一股发霉的奇怪味道。然后屁股感到冷嗖嗖的风吹来。真是狼狈。

  她在逃命,追杀她的是时间。

  必须赶紧逃出去!逃出去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那么多她保护过的人们。

  保护过,就是一种责任,就是一根牵挂,就是一团羁绊——就是她的孩子。

  希望……希望……

                ***

  那一年,邪恶的斯坦突然带着队伍,朝着镇雄岭发动了丧心病狂一般不计代价的猛攻。很多辆马车,由赤裸的女俘虏拉着,被矮小的男人们驱赶着,冲上山坡。那些女奴,嘴里咬着嚼子,胸前挂着乳环,环上一颗一颗的小铃铛。她们奋力蹬着长皮靴包裹的双腿,头顶的羽毛摇晃着,铃铛发出一串串脆响。

  靠着女奴拉车开路,矮小的男人们在车上挥着鞭子,弓箭手射出一支又一支的箭羽。

  「守住大门!」独眼的珍妮冲在最前线,她挥舞着马刀,大声下令:「砍对方的马腿!绝对不能让马车冲进来!」——守在门前的民兵们都无法相信这样的命令。但是珍妮久经沙场,她明白,这不是狩猎!每一辆车都是一个整体,你无法攻击坐在车上的车手,因为每一名车手都有两名盾兵保护者。这一次对方启用了四驾马车,四匹马奋力拉着四个人,两个盾兵,一个车手,一个弓手。局势比起以前二驾马车的袭击危险得多!

  「什么!」坐镇中帐的温妮弗雷德愤怒地锤了桌子,「她敢!传命令,禁止射女人!」——她把所有山下的女人都当做了自己未来的势力,绝对不允许出现埋下这样的矛盾隐患。

  独眼的珍妮现在无法射箭,她失去了惯用眼,所以她只是一名刀手。听到手下拒绝射击,她气得暴跳。马车第一波冲击来临的时候,整个村落就像是地震一般,在爬上了坡后,开始站起来,奋力朝着门奔跑的母马,眼含热泪,她们知道自己恐怕是不能活到这一场大战结束了。斯坦疯了一样挥动着鞭子「冲进去啊!抢走里面所有的鸡!一个蛋都不要留下!一个蛋都不留!」

  「不正常!」珍妮的伙伴拉着她,「非常不正常!他们疯了!我们寨子里没有什么值得这么大张旗鼓来洗劫的东西啊。」

  珍妮抢过身边的伙伴手里的弓,狠狠拉满,在旁人扑上来阻止她之前,这只箭嗖地飞了出去。幸好没有射中任何目标。但是,对面的谩骂声此起彼伏:「女人杀人了!冲进去,宰光了她们!」就连方才犹豫的母马们,也在鞭子催促下,大步冲刺。

  「怎么会这样!」珍妮不敢置信,被狠狠扇了一个耳光。是温妮弗雷德赶过来了。

  「蠢货!你以为在干什么!」她马上下令开门。

  「开门,你才疯了!」

  「不!相信我!」两个头领扭打在一起。最后还是温妮占了上风,「开门!」

  斯坦不敢置信这么轻松,要攻破这个山寨了!有那么一瞬间,他在窃喜。

  然后,所有的马车都挤在了狭窄的门口,把那两根柱子险些撞断。

  但是柱子最终经受住了考验!

  八匹母马冲进了门,第一辆车冲进来,却在倾斜的坡地上直接翻了!后面两辆马车撞在一起,把门堵得死死的!

  这道门,两侧的立柱是在这几个月里特意加固过的,原本只是为了防凶兽们发疯,冲击村庄,有一些歪打正着的准备,现在用上了——比如猎杀野猪的战术。

  「射!扔标枪!」温妮手一挥,有爬上高高杆子的女子抽出箭,居高临下往马车上射。

  杆子上绑着标枪,勇敢的女人麻利摘开绑绳,将标枪从上往下垂直抛——就算是野猪都要被扎穿,何况马车上的人。

  方才马车撞门,两车挤在一起,冲进来的只有一辆而且已经侧翻,几个男人被抛在地上。盾兵失去了保护目标,把盾牌背在身上,像乌龟一样爬着往门口逃。

  咔嚓!一支标枪插中盾牌,乌龟壳碎了!

  但是乌龟居然没有死!那些男人身材矮小,他硬是挤了出来,玩命地四脚刨地,往外跑。

  「真可恶!」珍妮骂道,如果有石头就好了,从上面往下砸,把他们全砸死。

  这些乌龟们,脱壳的,没脱壳的,都很快被女人压在身下成了俘虏。

  另有几个刀兵已经上去手起刀落,砍断了冲进村子那几匹母马身上舒服的皮革缰绳,有两个女子倒在地上,显然是冲击力太强,受了重伤,当镇雄岭的女人把其中一个棕色头发的翻过来后,用手试了试她的气息,摇了摇头。

  哭声立刻响起来,死了的是她的母马姐妹。

  「不要哭!」温妮大声喊!「你们还没有自由,还没有安全,我们要全力顶住!」

  「顶住!」大家一起给彼此加油。弓箭手再次布阵。

  顶……顶到什么时候?所有人都没有问这个问题,她们都有意地回避。

  第二波冲击来了。这一次,母马被指挥直接往墙上撞,——发觉柱子坚固后,斯坦居然想要从侧面攻,推倒整面墙。听到墙外哭喊,闻到血肉腥味飘进来,温妮咬紧了牙。

  「把他们射回去!」

  只有无差别的射击,才能避免更多的母马在冲锋中被活活撞成肉泥。

  双方的弓箭对射开始了。很快两边都有人倒下。

  嗖嗖的声音,仿佛是风在哭。

  珍妮死死拽着温妮的肩膀,大声说着什么。

  她睁大眼。完全听不懂她在说什么。

  珍妮凑到她耳边大声喊:「不能死守!我带人攻出去,绕到侧面!」

  太危险了!这些女人从没有遇到这样的守城战,冲出去?然后像羊入虎口吗?

  「我带着弩手去!」暴躁的独眼前狩猎队长此时完全放下了与对方的分歧。「她们留在寨里也不能帮忙,让我带她们去打个漂亮战。」

  然后,温妮的嘴唇被对方狠狠地压住——用珍妮的嘴唇。女人瞪大了双眼,屏住了呼吸。

  然后,她逃跑了,这个胆小鬼,头也不回。

  明明湿润——那是血的味道吧,还在嘴边。

  她就像是要去参加一场舞会,挥着双手,招呼着年轻的女孩子,拿上弩机。她笑得如三月的花开,如四月的小溪奔淌。

  明明受伤后,每个夜晚都会咬着茅草不住呻吟……

  每次走过她的小屋,她都屏住呼吸,那一阵一阵的呻吟令她心惊肉跳。

  她走了。她再次屏住呼吸,这一次听到的不是呻吟,是欢呼。

  她们朝着太阳下山的方向跑去,阳光照着温妮的眼睛有些刺眼。

  一直等她们远了,方才临别那句话,还在温妮耳边回响着。

  她说:「别等我了。」

  啊?

  她说:「别等我了。」

  「……别等我了。」

                ***

  迷宫一样的地牢里,毒藤女努力伸出手,却发觉是被捆起来的。真狼狈,多想伸手拉一拉胸衣,她傲人的双乳都露出来一半了。

  黑乎乎的环境,她可以凭借空气流动的方向来判断,别忘了她就是一颗植物,在地下多少年,早就学会了从哪里获得氧气,从哪里获得水分。

  可是这样的压抑是她从未经历过的。她还来得及吗?外面,发生了什么?

  呼哧呼哧,她狠狠低头,努力去咬,牙齿差点咬到了自己的乳房。这就是她的目的——咬破自己,吸血,把她体内的所有狂暴因子都放出来了。这个困境,必须要由毒藤女王——她和孩子们的合体来打破了。

  你们出来吧,你们不是一直都想出来吗?

  「啊!!!」她尖叫着,身体开始流血。不对,这不是她想要的。

  她并没有咬到自己,她被咬了!

  什么在啃,她的大腿传来一阵痛。是什么在咬我!!!

                ***

  艾丽端着弩,跑在队伍的最后,她的腿太短了,根本跟不上节奏。这次奔袭,黑头发的那个小冤家没有跟她分在一起。队友都回头看,提醒她跟上,不知为何,她跑得比平时还要慢一点。

  兴奋的米菲冲在最前面,她是妹妹,但是她是可以保护姐姐的妹妹,因为姐姐是自己的男人了!女人不都该主动保护男人吗?

  独眼的珍妮在队伍中央指挥着,她手按着胸。「赢了!」她在荒唐地炫耀,「我终于让你不知所措了一回。」树林里传来远方的厮杀。她在慢慢计算,怎么找到敌人长队的薄弱一环。她们需要跑到敌人侧翼,大概队伍三分之二的位置上。在这个位置发起攻击,后队会愣住,前队会慌,指挥会混乱,攻城的发觉自己的后援没有了,会陷入不能撤退也不能强突的困境。

  问题是,要造成敌人混乱,她们必须要前仆后继,一轮一轮的弩射开始后,是不能往回撤的。射完了的第一排,只有强行往山下冲。

  希望……后队的射击节奏能跟上,可以给前队时间,最好是让她们找到掩体可以上第二轮的箭。——珍妮抬头望天:早已不在的天神,你会希望我们成功吗?

                ***

  「啊!!!」

  毒藤女趴在梯子上,她在努力爬上去,挣脱了一只手的束缚之后,她抓住了悬梯,拉着自己。此刻,她已经明白什么在咬自己了——老鼠!

  这个古老的城堡里,都是老鼠!它们长得硕大,根本不怕人,尖尖的獠牙,刺穿后暴力往下扯,撕破了血肉。毒藤女是植物,是树藤,她无所畏惧,但是最怕老鼠——老鼠是一切藤蔓的克星!

  疯狂蹬腿,靴根卡在了梯子上,只是甩掉了一两只而已。很快,有老鼠窜上来,爬到了她胸的位置,瞬间就要跳过来。

  「不!」惊呼着,她甩动头发,狠狠抽飞了一只。胸中已然如擂鼓一般。

  我必须挣脱!她使劲抽着被捆绑的另一只手。大腿上又被咬了一口,眼泪瞬间流了出来。

  「我为什么这么狼狈?」——难道,大名鼎鼎的超级女魔头,就要在黑暗里,被这样一群邪恶的老鼠攻击丧生了吗?

  她忽然感到,老鼠趴在她的长靴上,摇着尾巴。她的大腿部位感觉到了这种邪恶哺乳动物尾巴的瘙痒。不对,它们不是要吃她。

  它们是要性猥亵她。

  发觉真相的毒藤女疯狂扭动屁股,就像是一个挂在绳子上跳艳舞的女明星,可是老鼠并没有被甩开,它们兴奋地随着她晃着尾巴,甚至是变成了鞭子,在抽她的屁股,在调情。

  「啊!!!」当鞭子抽到她两腿之间的时候,帕梅拉差点吓得小便失禁。

  「救救我!救救我!请你饶了我!我错了……我错了……」堂堂毒藤女就在这个黑暗中哭喊起来,一阵一阵尿骚味飘到她鼻子里,让她泣不成声。

                ***

  「我想,就在这里了。」找到了最合适的位置,珍妮觉得计划要再次调整。她们的距离有点远。「先冲锋!等我下令的时候,前六个人齐射。射完就地卧倒,然后把弩机上好。后面六个人在第一轮齐射后,听我口令,齐射。你们射完后,不要停下,往下冲,但是一定要缩头,弯下腰。上好弩的六个人,再听我口令射!」

  珍妮知道,这样会造成所有人都没有箭支的困境。但是,没有别的办法了。她们的奇袭要造成中队的混乱,也就是要让敌人害怕这样的攻击还有第二轮。

  没有第二轮了,所有的人射完箭后,都要原地卧倒,缩小自己的面积。那是她们最后的机会,在所有人都暴露的情况下,在草丛里,努力上弩机!只要能有一半的人上好箭,就可以再射,保证本方的攻击可以继续。——而这十三个人里,十二个菜鸟加上自己这个残废,一定会有牺牲者。——个体的牺牲,换来集体的利益。

                ***

  艾丽冲在最前面。她还是不太适应这双兽皮靴,在草丛上奔跑,打滑。

  她的箭射出去了,似乎射中了,又似乎没有。她端着弩,一路小跑,顾不上身后「停下!卧倒!」的喊声。——她的腿似乎没有停下的意思,就像她的心,一直以来都是想着:跑出去,跑到山下去!到这座大山之外,看看世界的样子。

  终于,她摔倒了。翻滚到了一边。好蠢。

  米菲像一只小兔子,她奋力蹦着,身边嗖嗖的声音,不知道是什么,不重要了。米菲的箭在弩上,这是她上的第二轮箭,但是她没有按照教官的指令一起发射。她会六进制了,她知道,当所有人的箭都射完后,就没有了。六是「1 ·」,手算的口诀是「退位张手,进位捏手」,「1 ·」减去一,张开手,是5 ,再减再减再减减减,五根手指捏在一起,最后手上的弩还有箭的人数,是「·」。她本该把箭按照命令射出去的,但是,当她看到艾丽一路小跑加滑坡,冲到了最前面的时候,她把扳机松开了,她射掉了这一箭,艾丽怎么办?

  斯坦,邪恶的斯坦,正从攻寨的前队撤到中队。他不相信这些女人会有这么顽强的抵抗力,这一次攻打,是因为,落英窟里的人都要饿红眼了——他们的钱不够用了,买不到足够多的物资。鸡蛋涨价,面粉涨价!最关键的连卫生纸都涨了!打吧!打出一片生存空间吧!你没见山上的疯女人最近连猎杀猎物的范围都扩大了吗?好几次巡逻队和她们隔着小河对骂吐吐沫。世界太小了,容不下这么多人。打吧。赢的人活下去。

  邪恶的斯坦,刚刚撤到中队,准备组织第二队骑兵去冲锋,就遇到了侧翼突然的偷袭。

  队伍慌乱,母马哭叫。斯坦愤怒了,什么都不顺!他举起战刀,狠狠割马的屁股。「弓箭!左转,乱射!」

  盾牌是跟着弓箭转动的,听到命令,一群小矮人们立刻举弓往天上射。

  「不要乱,报战损!」他指挥着下层作战军官——勇猛的独眼猎人珍妮,万万没有想到,就因为斯坦在前面受挫,往回撤离调兵,她这只毫无战斗经验的奇兵,鬼使神差的和最凶残的敌人指挥官撞到了一起。

  「三轻伤无死?对方是菜鸟!给我拿下!一个活口不留!」斯坦跳上车,举起刀,一排排箭矢顺着他刀指的角度发射。

  艾丽摔倒在草丛中,她离着对方的马车队好近好近!近到对方的弓箭手都激动地无法瞄准她,好几箭擦着她头发飞了过去。——弓箭其实根本就不是给这么近距离使用的。

  米菲在山坡上灵活地蹦跳,手端着弩,她像一个灵活的猎手,又像是有经验的可以戏耍猎手的猎物。她在心里数着,时机不到,时机不到!这一箭必须在最合适的时候射掉。

  「上弩!上弩!」肩头中箭的独眼珍妮大叫,慌乱的女孩们有的不知所措,有的成功在危机中做出了上弩的动作。接下来怎么办?她不知道!只能大声喊「上弩!」

  终于敌方有人注意到,草丛里这个女孩,弩机都摔掉了,这名矮人激动地举起弓,抬起箭……彭!——他脑袋一仰,仰天栽倒。

  米菲终于射出了最宝贵的一箭。

  「嗯」蹦着躲过两只箭的米菲,长长出了口气。然后她张开手。就像是一个稻草人。

  「不!」珍妮知道她要做什么了——她要自己当靶子,吸引弓箭手,如果他们为了射她,放过了艾丽……哪怕是只吸引这一轮,换艾丽再多活几秒钟都好。

  一向铁血果断的珍妮咬牙,不能这样。

  牺牲是一个好好的褒义词,但是当它发生在你眼前时,你只会觉得残酷。

  那只可爱的小兔子,一直在草丛中偷偷蹲着干坏事的小兔子,闭上了眼,张开双臂,慢慢地仰倒。

  那一刻,艾丽知道,自己的呼吸停止了,心跳也再没有了意义。她从来没想过,当这一刻到来的时候,自己有那么冷静。她的手没有哆嗦,直接从面前的小布包里,掏出了那把沉甸甸的——手枪。

  金色包裹的,没有弹夹的柯尔特手枪。

  就是这个东西,沉甸甸的,让她无法跟上队伍急行军的节奏。

  就是这个东西,晃悠悠的,让她不能止住脚步。

  也就是这个东西,冷冰冰的,就像是没有了温度的,失去了生命的气息。

  「像弩一样端平瞄准,扣板机,注意手臂保持僵硬,后座力会很强。」她耳边忽然响起这句话——是老师吗?是老师吗?

  但是,当巨大的冲击伴随硝烟砸过来,她还是被砸出了血。那么大的一团血雾迸射,让她分不清楚炸开了的是自己眼中的世界,还是斯坦的脑袋。

  这一次,她的兽皮靴没有打滑。她咬紧牙,继续举着枪。

  一个男人倒下了,另一个刚成为了男人的男人——站在这里。

  这里,是镇雄岭。

  (O )尾声:蝙蝠王「guang !」一道射线射来,直接打飞了她手中颤颤巍巍举着的手电筒。

  最后一闪的光线里,她仿佛看到一幕不可能出现在现实的场景——一具骷髅头造型的面孔,愤怒又茫然的表情,然后举起手,整只手瞬间变成了一门黑洞洞的火炮,打出一道可怕的热射线。

  如果说还有什么忘不了的——好像,这具骷髅头的家伙,没有下半身?

  对方显然是警告她不要试图看,不要试图记住那副恐怖的面容。——之前插在皮靴里的铅笔式手电筒好容易掏了出来,又掉到了不知哪里,她又一次陷入了无尽的黑暗。

  帕梅拉竖着躺在那里,不说话。吱吱嘎嘎的声音,噗嗤噗嗤的声音,黑洞洞的洞穴里,全是骚臭味道。

  麻绳紧紧缠绕着她的一条胳膊,另一条麻酥酥的,是被刚刚的热射线打得神经错乱了。

  老鼠呢?她使劲咽口水,避免反胃而呕吐。

  奇怪的声音传来,并不是真正的声音,而是一种痛,扎到她脑仁里的痛。毒藤女忽然明白了那是什么——超声波。

  忽闪忽闪的风声,不是老鼠的尾巴,——是蝙蝠的翅膀。

  她并没有在城堡里逃跑,她是被夹在石头缝隙里,被一群蝙蝠围攻了。

  可是,刚刚听到的声音是什么呢?还有那一闪的恐怖景象,是谁?

  「你怎么进来的?!」那个声音再次传来。帕梅拉恢复了一点点神志,这一次她听清楚了,这声音,是这群蝙蝠集体发出的,是把超声波调制成了可以听见的声波。

  「我?你是谁?」作为超级女强人,毒藤女不会随便表示出怯懦的,她有资格认为这是自己的主场。

  「刚刚哭着的时候,你可不是这么语气。」对方诙谐道。或许是因为用了蝙蝠的声波,这合成的声音仿佛带了电音,或者说,女里女气的。

  毒藤女叹了口气,现在她彻底明白了。她是植物,身体里都是真菌,有很多真菌孩子是可以在暗夜里发出微弱荧光的。她就借着这么点光线,明白了自己的处境——并不是被夹在石缝竖着躺着,而是——手臂被绳子绑着,吊在空中。往下望,好像很深——深不见底。

  这不是什么城堡,这是巨大的洞穴。

  就像之前一次一次被反派绑着吊起来,毒藤女早就练出来了厚脸皮。她老老实实一五一十把自己怎么发现这座大山仿佛是一张纸折起来的这个事讲了一遍。

  「高斯?曲率?」对方不懂她在说什么。

  植物学家帕梅拉只好把大学学的那么点微分几何显摆了一遍,什么从测地线曲率和折角的和来计算高斯曲率……她想了想,好像叫高斯·波涅定理,但小命被人吊着,再掉书袋会显得很傻。

  「啊!你是说,三角形的内角等于半圆角的……一种推广对不对?推广到两维?大概会是对的吧,我觉得。」

  那一瞬间,帕梅拉忽然觉得,刚刚还在考虑掉书袋会激怒对方的自己,才是最傻的那个。

  她想了想,好像就是嘛,什么微分几何伟大定理,就是一个很简单的东西的推广,这么多年我怎么没想到过。果然……我不适合当数学家。

  「但是,不等于零啊。」对方这句话更加令她没面子。「什么?」

  「我想了想,按你的说法,这座山的什么曲率,并不是零啊。」

  毒藤女吊在空中,尴尬地无地自容,在这里,她没法找到地缝钻……

  不对,她不是已经钻到地缝里了吗……

  「呵,」她自嘲了一声。

  那个声音继续说:「歪打正着了吧。不过你可能说的有一些是对的,你说这座山像是折起来的。我……大概可以给你解释,是怎么回事。确实可以说是折出来的……但不是我有意的。」

  毒藤女决定,多听,少说。

  然而等她听完后,愣了,张嘴,下意识发出了傻乎乎的「啊啊,吓?」

  原来,这座山就像是……曾经吹得很大的一个气球。气球的最外面一层相当于被涂上了万能胶水,慢慢凝固。可是再后来,气球的气漏光了,大气负压强就把气球压扁,最后就仿佛是一张纸扭着捏成了一座山的样子。——所以,才会有这么多的深沟和折缝。

  「所以……我现在在哪儿?」

  「你说的那座山的肚子里吧,我觉得。」那个声音无所谓地回答道。「我都不知道多久没出去了。」

  他坠毁的瞬间,把整个地球表面炸出了大坑,然后巨大的引力瞬间把所有炸起来的凝成了一个大球,大球外面冷却,内心依然灼热,全是气体——最后气体冷却,山体里面变成了真空,外壳收缩。

  浪漫的大热气球缩成了一座空心的山——原本空心的内壳里面变成缝隙错综复杂,石缝迷宫,暗黑城堡——真的是迪斯尼故事一般的扯淡。

  但是,这个科幻感满满的剧情,又仿佛……有些道理。巨大的冲击让中心气化,变成气球,气球再收缩……

  帕梅拉在想最后一个问题,丛林的植物们,为什么不跟自己说话?或者说,为什么不跟真菌交流?会不会……这个奇怪的山因为这种褶皱,变成了大脑一样都是沟,树木们演化成了另一种交流模式,他们的根系在山的深处,通过更短的路径交换着化学物质和电解质呢?自己的真菌孩子们,原来并不是被无视,而是——人家有更快的说话方式,嫌你们地面上的靠真菌当翻译语言太慢慢吞吞了。

  频率不同是无法交流的,忙碌的都市人不会试图跟海龟说话。

  「你扭来扭去的,是不是要急着离开?」那个家伙又问。「多陪我聊聊天不好么?」

  帕梅拉想到刚刚几场奇怪的梦,梦里自己躲着追杀,躲着时间的追杀?要赶回去?

  「外面发生什么事了吗?」

  「发生了。」

  「发生什么了?」

  「发生大事了。」

  「你!……」

  「啊!我给你讲个故事吧,从哪儿讲呢?从一个叫镇雄岭的地方讲吧。」

  「那一年,邪恶的斯坦突然带着队伍,朝着镇雄岭发动了丧心病狂一般的猛攻。很多辆马车,由赤裸的女俘虏拉着,被矮小的男人们驱赶着,冲上山坡。那些女奴,嘴里咬着嚼子,胸前挂着乳环,环上一颗一颗的小铃铛。她们奋力蹬着长皮靴包裹的双腿,头顶的羽毛摇晃着,铃铛发出一串串脆响……」

  「哎……」毒藤女听完了这个生动而悲壮的故事后,叹了口气。她仿佛真的看到了那个血腥的战场。被血染红的世界,被车轮碾成碎块的男人和女人,高举在孩子手里的黄金枪,她那双空洞的眼睛仿佛望穿了人类历史——三十万年血染的尘与土——她就这么死死盯着她,让毒藤女这样经历过多少血腥的人都觉得毛骨悚然。

  然而,仿佛是喜欢故事里的血腥味,很多蝙蝠围着她飞,发出开心的叫声。

  「你身上的东西好像可以跟我身上的东西沟通」——那个声音认真地说。

  帕梅拉才想起来,自己屁股上大腿上被咬了好几口,被这些死蝙蝠吸了不知道多少血——她的真菌孩子们都跑到蝙蝠身上了吧,孩子们!毒死这群死蝙蝠吧!一只都别留。

  她的思想似乎瞬间传递到了蝙蝠脑子里,它们眦着牙,发出愤怒的叫声。

  「不要这样嫌弃么,这些孩子是很乖的。你还记得害你的那个人么,我让孩子们偷偷挪了你摆的路标,所以呀,那个自作聪明的金头发,哈哈咿哈哈,我送她到该去的地方去了。」

  你不是帮我,你是在满足自己的虐待欲望!毒藤女在心里吐槽,而且她并不觉得这样帮助自己的蝙蝠又多么可爱。她想:「我最恨蝙蝠,」说不出来理由的恨。

  「你的名字」,沉吟片刻,那个声音忽然开始装深沉。

  「你的名字」——对方在问她的名字是什么。

  「你的名字」——听到这四个字,帕梅拉心里突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她忽然想起了一个女英雄群体里流传甚广的怪诞又恶心的传说。

  「帕梅拉……」她咬着牙回答。千万别跟她想的一样。

  「帕梅拉啊……是个生育的名字,」

  「你会拥有一个孩子!」(「你会拥有一个孩子。」)

  毒藤女抢在对方开口前大声喊出了那句可怕的台词。

  果然是你!!!

  被大家戏称为「送子大神」的大神阿多拉,果然是你。

  不论遇到谁,一通胡诌的故事讲完,到了最后都是慷慨大方送人家孩子——结果就是把你自己的孩子硬塞给人家来抚养而已!

  「谢谢!我不能生育,但我已经有很多很多很多孩子了!」一身绿的毒藤女骄傲地说。

  「哎……」现在轮到那个仿佛操控着全世界的蝙蝠的恶俗家伙叹气。这是她干神棍这行以来第一次被人嫌弃。

  「你知道么,其实除了你之外,还没有谁见到我的真身呢。」

  毒藤女呵呵两声。下半身都没了的血蝙蝠王,戴着骷髅面具吓人的金属娘炮——你觉得你这真身有让人看的必要吗?

  「那你想看啥威武形象?其实你说得出来的我都能变出来——坦克了,手枪了……」

  呸!你以为自己是啥,变形金刚的威震天?

  但是,帕梅拉忽然嘴角一抽。他说什么?变手枪?

  我逃上山时捡的那把手枪?他讲的故事里的万恶之首,黄金枪?

  「嗯,可我是个残疾人啊,所以变成坦克没有履带,就只剩下旋转炮塔,变飞机没有推进器只是个导弹发射架子,变成手枪也没有弹匣。哦,但其实啊,那把手枪里的最后一颗子弹,只要想射,就永远射不完,比最棒的男人还持久,哈哈哈。」

  毒藤女心中绞疼一般。草!滚你妈的!

  「啊!你是不是猜到了?」

  「为!什!么!」帕梅拉咬牙切齿地说。

  一路故意诱惑,让女人的和平山寨最终走向暴力灭亡的,是你?!

  不论那场大战谁胜谁负,毒藤女知道,赢的,都是男人。

  赢的,不论男人女人,都成为了男人。

  「不逗你了」阿多拉大神走了出来,她站在那里,望着绿色的家伙。帕梅拉也盯着她,又红又黑,全身泛着淡淡的金光。这才是真身——红的是血,黑色是夜,金色是死亡。她有两条完整的腿,可以悬空站在那里的腿。但是她的两只手都不在了。

  单臂吊挂着的女子长出了一口气。

  「所以,到底什么才是真的,什么才是梦幻,又有哪些是寓言?」毒藤女直截了当地问,既然知道对方是个——女神,就可以交流。

  她经历的这一切,太真!真的让她觉得假。然而很多东西明知道是假,却令她心中不禁怀疑,是什么现实被刻意转写改编成了荒谬,其实是在提醒她什么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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