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依依第一次见到柔柔这么脆弱的样子。

她好心疼。

柔柔在她的怀里，呼吸逐渐平缓，

她看着柔柔长长的睫毛，柔柔的额头上有了细密的汗珠。

手边没有毛巾，她直接掀起睡衣帮柔柔擦了擦。

柔柔发出了一声呻吟，是昨天晚上她听到的猫咪的声音。

她是想再听听柔柔的可爱的声音，但绝对不想看到柔柔痛苦的样子。

柔柔很少说自己疼，现在一定很难受吧。

柔柔有好受些吗？

她的妹妹躺在她怀里，头枕在她的胸前，

妈妈给她穿上了有软垫的文胸，她还没来得及脱，

现在柔柔躺在她怀里，她也不会像之前坐在自行车上，蹭到柔柔的背那般难受。

过了一会，柔柔的眉眼不再紧簇，

应该是睡着了，

偶尔会低吟一声，应该是还在痛。

她看了眼墙上的电子钟，已经晚上九点了。

妈妈回来了。

她把柔柔的身体慢慢放平，悄悄走出房间去找妈妈，

妈妈说柔柔是来生理期了，

“什么是生理期？”她问妈妈，

妈妈只说“这是女孩子长大的标志，身体会难受，等宝贝你生理期的时候就明白了，到时候让柔柔教你吧。”

.

妈妈给柔柔熬了红糖水，说这个对缓解疼痛有用，

她轻轻把柔柔叫醒。

“依...依依？”迷迷糊糊的柔柔有点可爱，她把一碗红糖水放在柔柔嘴边。

“温流，喝这个。”

柔柔眼睛眯起，嘴微微张开，她看着柔柔小小的嘴唇开阖，喉咙慢慢起伏。

一碗红糖水被柔柔喝完，她把碗放到一边，

又轻轻盖住柔柔的眼睛。

“睡吧，睡一觉就好了。”

柔柔的身体被她埋在她的被子里，只有张小脸露了出来，

她盯着柔柔的脸，

红糖水应该确实有用，柔柔喝完后再也没有过皱眉和喘息。

柔柔的眉毛好长，好好看，

她有点想摸一摸，但还是止住了手，

不能吵醒柔柔。

她还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盯着柔柔入睡，

她们一般会一起睡着，

她骤然想起前几个月的早上，她也像现在这样，盯着柔柔的脸，看柔柔睡着的样子。

那时候她们还只是小学生，

现在却已经是初中生了。

那时候是早上，现在是晚上，

不同的时间看柔柔的睡脸让她感觉有点不同。

她们每天都在一起，所以她察觉不到变化，

而正是现在这样，

她看着柔柔的脸，

将这张脸与过去的记忆细细比对，

她才发现，

柔柔变得比几个月前更漂亮了一点。

难怪学校里会有那么多人会盯着柔柔看，

她讨厌那些眼神，

但她现在想想，她也喜欢漂亮的东西，若是她完全不认识柔柔，

她也会紧紧盯着柔柔的脸看，

也会好奇眼前这个女孩子是什么样的人。

这样的人就像上天的赐予，成了她的妹妹，

她了解眼前这个人的一切，

她好幸运。

.

但她又和那些人完全不同，

她从很小的时候就喜欢柔柔，

那时候她也觉得柔柔好漂亮，

但现在想想，柔柔那时候又瘦又小，比她还矮一大截，

她对过去的记忆已经模糊，远没有柔柔那样记得清，

但她还记得小时候的几个画面，

她记得她和柔柔刚认识的那些天，

是她用摸摸她作为交换，换来柔柔当她的好朋友，

也是她拉着柔柔到处玩，柔柔才会和她亲近，

幸好柔柔愿意和她一起玩。

她现在想想，其实很感谢过去的自己，

.

那时候的她无忧无虑，什么都不想，

只知道交朋友和一起玩，

也是过去的自己才能和柔柔亲近起来吧。

过去的自己不像现在这样，

脑袋里会有各种负面情绪，

会发脾气，会讨厌别人，

会控制不住自己的嘴和情绪。

这也是因为她长大了吗？

明明她一点都不想长大。

.

该睡觉了，但她一点都不困，

她有股冲动，想画柔柔。

其实她拿起画笔也是因为柔柔，

她还记得6岁那天，柔柔成为她的妹妹，

那个晚上柔柔笑了。

柔柔笑得很开心，笑得很美，

好像记忆以来，那是柔柔笑得最开心的一次。

她想画下那个记忆中的场景，于是拿起了画笔。

她画了给柔柔的第一份生日礼物，

那是她们一起睡觉的景象，现在还挂在墙上。

她现在很想拿起笔，把床上的柔柔画下来。

.

她拿起画板，她已经发现了，

只要她画柔柔，

她就能画的很快很好。

她笔下的线条随着柔柔轮廓起伏，

她用铅笔描摹柔柔的眉眼，发丝，下颌，脖颈。

她的线条很精准，

因为她已经盯着这些部位看了很久很久，

她从小看到大，没人比她更了解柔柔脸上的线条，

她甚至不需要盯着柔柔的睡脸。

柔柔的脸已经在她的脑海里，

她只需要顺从感觉移动画笔，柔柔就已经出现在她的纸上。

难道她画不好人体，是因为看柔柔的身体太少吗？

就像她画不好柔柔在打跆拳道的样子，

是不是因为她坐在跆拳道馆里的时候。

脑袋里想的都是柔柔好帅。

不能这样了，

下次她要认真一点画。

.

她完全沉浸在画纸上，

等她回过神，转头一看时钟，

她已经画了两个小时。

这是她画的最好的一次，

她觉得把这张画给老师看看，老师一定会夸她进步很大。

她打算就把这幅当作她答应的礼物，

作为她上次对柔柔生气的歉礼。

柔柔一定会喜欢的。

和柔柔太近也有坏处，她没地方把画藏起来，当作惊喜。

柔柔7岁时给她的生日礼物还放在床头柜上，

是一整罐粉色的千纸鹤，

其中还有个白色的千纸鹤是她叠的，

那是一个惊喜。

但她们成为姐妹后就很难有惊喜了，

不过她不在意什么惊喜，只要是柔柔的礼物她都喜欢，

她觉得柔柔也是这么觉得的。

小学时候的某次生日，她也想送给柔柔折纸礼物，

还是柔柔手把手教她怎么叠，

但她没让柔柔帮忙。

那段日子她叠礼物，柔柔就坐在一边，

这不是惊喜，但柔柔收到礼物的时候还是哭了。

柔柔一定是喜欢她的礼物，

她们之间也不需要惊喜。

她直接把画放在柔柔桌子上，柔柔明天一起来就能看到。

该睡觉了，她收拾好画板，洗漱了一下，

悄悄爬进被窝，关上灯。

.

柔柔早已经睡着了，

这也是自从记事第一次睡觉前柔柔没有摸她，

她也不可能因为这个小小的仪式把柔柔叫醒。

但她睡不着，

柔柔平缓的呼吸声在耳边响起，

有个害羞的想法在她脑海里蹦出来，

她在被窝里探了探找到了柔柔的手，放在自己的腰上，

用自己的手带着柔柔的手慢慢移动，

有点痒。

这种体验有点新奇，不同于柔柔摸她时候的感觉。

柔柔的手随着她的力道移动，

少了份紧张，多了点安心，

她不需要分心关注柔柔。

现在甚至比柔柔摸她的时候更为敏感，

她用皮肤感受柔柔手指的触感。

好舒服。

她甚至有点冲动将柔柔的手向上放一放，

放在她的胸上，

她纠结了一下，

还是算了，

感觉有点可耻，

柔柔明明还在肚子痛，

她不该这样。

她放好柔柔的手，探起身子，亲了下柔柔的脸，

轻轻开口，

“柔柔，晚安。”

——————————————

温流一睁眼已经是第二天，

有点恍惚。

她昨天几点睡的？

她记不太清了，

昨天回家后她躺在依依床上，

之后的记忆都好模糊，

她记得她昨天好疼好疼，

但依依揉她的小腹让她很舒服，很困，

她睡的很早，

她甚至没有摸依依就睡了。

她爬下床，抬头看了眼时钟，

刚刚五点。

依依还在睡觉，现在做饭还太早，

她扭头一看，一块画板放在她的桌子上，

上面贴了张画纸。

这是什么？

天还没亮，太阳刚刚升起，

遮住窗户的窗帘只透出蒙蒙的微光。

她看不清画板，

她有点好奇，悄悄拿起画板走出房间，

打开客厅的灯。

客厅的灯很亮，她看清了画纸上的东西，

是她，

是依依画的她。

她猛然想起了前几天依依答应她的事，

依依说要给她一幅画。

是这幅吗？

画上是她躺在床上的样子，

画得好像，这是昨天晚上她的模样吗？

这是依依给她的惊喜，她好开心。

.

她小心地走回房间，依依还在睡觉，

依依的礼物让她好开心，

她收好画，坐在床边看依依的睡脸。

她昨天没有摸依依，莫名让她有点焦急，

她把这命名为依依能量缺失，

现在看着依依的可爱睡颜，

她好几次想直接亲上去，

但她忍住了。

她在床边坐了一个小时，直到该做早饭的时候才换了衣服，

去卫生间处理了生理期的残留。

她做好饭已经是6点半了，

她回到她们的房间，依依已经起床了。

“温流，有看见一张画吗？”依依开口问她。

她笑了笑“什么画？依依，该吃饭了。”

“讨厌...喜欢吗？”

“嗯，喜欢。”

.

吃完饭她们去上学，

今天的依依有点困，应该是昨天熬夜画画的缘故。

她推着车走进校门，依依拉着她的衣角。

她能感受到依依轻轻拉了她一下，开口“温流...你昨天是来生理期了吗？”

是阿姨告诉依依的吗？

“嗯，应该是生理期。”

书上说这和体质有关，

依依虽然身体发育地比她快，但她比依依生理期来的更早。

“每个人都会来生理期吗？你看起来好痛...”

她转过头，依依有点担心地看着她。

她记起来了，依依昨天晚上也是这个眼神。

下次来生理期的时候她要忍一忍，

不能让依依这样担心。

依依不该为她担心。

“依依女孩子都会来生理期...痛不痛是与体质有关系，可能我是会痛的类型。”

“这样啊...为什么只有女孩子会这样？男孩子呢？”依依有点疑惑。

这种涉及生理的知识她都没有和依依讲，

特别是有关男女差异的部分，

她小心翼翼地避免依依接触这些。

只希望依依能少一些好奇。

这些知识她其实知道的很清楚，

但她又得说谎了，

“依依，我也不懂，但...但生理期会流血。”

“血！我最害怕血了！”

依依脸有点白，血转移了依依的注意力。

她静静地等了几秒，依依没再问了，

她松了口气，

如果依依接着问，她打算再给依依讲一点点生理知识，

幸好依依没有好奇。

这种隐瞒依依的滋味并不好受，

阿姨说过让她来告诉依依这些，

她每时每刻都在依依身边，

依依来生理期她会第一时间发现，

但她还是想要隐瞒。

深深的负罪感总是会将她的心缠绕，

但她别无选择，

比起她心底的不安，嫉妒，占有欲和那些抓不住的其他病征，

这点负罪感微不足道。

.

书上说青春期的男女会自然而然地互相吸引，

她已经来了生理期，这是青春期的标志，

依依应该也快了。

她是病人，她对依依的喜欢混杂了欲望，

但依依是纯洁的，健康的。

她现在最担心的就是依依会对男性产生好奇，

产生吸引，

产生书上说的那种喜欢。

她接受不了依依有不属于她的喜欢，

但她不可能控制依依的想法，

只能潜移默化地阻止依依与男同学交往。

万幸开学几周来依依还没交太多朋友，

也没有男性朋友。

.

她不知道这种时光能持续多久，

一想到依依和男孩子交往她就如坠冰窖，

深深的不安将她环绕，

这种不安她小时候也有过，

那时的她只是依依的众多好朋友中的一员，

不安几乎将她幼小的心压垮，

是靠着依依的温暖她才度过那段日子。

后来她成了依依的妹妹，

妹妹这个身份是幼小的她最渴望的东西，

她可以尽情与依依亲近，

与依依相处的时光让她的不安逐渐消弭。

可随着时间流逝，

她和依依马上进入青春期，

妹妹已经不再是依依身边最近的位置。

她心底的不安再次席卷而来，

依依有可能会有一个恋人...

想到这她已经无法呼吸。

“温流？”依依的声音传来。

“你肚子还痛吗？”转头是依依担心的眼神。

糟糕，她想太久了，让依依觉得奇怪了，

“没事的依依，今天好很多了。”

她对依依挤出笑容，

今天她怎么了？这种事她一般只会一个人的时候再想。

一般是晚上等依依睡着后再想，

明明依依在身边，

她却没有关注依依，而是在想这些事，

今天怎么了？

可能是因为昨天晚上没有摸依依。

.

放学了。

她拉着依依去书店，

依依之前说想给她讲故事，

她得挑一本她想看的给依依。

她很快挑了老师推荐过的书，她翻了翻，没什么生僻字，依依应该能看懂。

这种书既然是老师推荐的，应该不会有什么不该让依依知道的知识。

她回头瞅眼依依，依依还是坐在门口椅子上等她。

她心跳快了几分，再次往那个爱情故事书架靠近。

她小心翼翼地站到书架前，目光飞速浏览着，

身旁却传来一个声音

“温流？你也来这？”

她转过头，是白晓语。

与同班同学在这个书架前偶遇，

她有点被抓包的尴尬心情，

但她怕依依注意，

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这个班长也对这种爱情故事好奇吗？

看来不能让依依和她交往。

白晓语还是梳着她的马尾，戴着眼镜，

好像脸有点红，看起来很紧张，

手里握着一本粉红色书皮的书。

“那个...你身体好点了吗？”白晓语开口了。

看来这个人很关心她的身体，

她能感受到善意，稍微柔和了点脸色，轻轻点了点头。

她能看到白晓语的眼神在快速游移。

“那个...这本书我很喜欢”

白晓语递过来一本书，她接过来，想翻过来看看书名，

还没得及看，白晓语开口了，

“你感兴趣可以看看，我先走了！”

她看着白晓语往依依方向走去。

不行！

看到门口的依依，

她立刻意识到这件事比她想的更严重，

她犯了很大的失误，

不能让白晓语和依依多接触，

她不能让依依知道她在看什么！

她立刻往门口走去。

依依看向她这边，

那个班长马上和依依碰面，

她屏住呼吸。

白晓语和依依对视了一眼，没有打招呼，和依依擦肩而过，

她松了口气。

她站到依依身边，

“温流，你遇到那个班长了吗？”依依看着她的眼睛开口。

“依依，我没和她说话。”她没说谎。

“嗯...”

依依回头看了眼白晓语的背影，没再开口，

她悄悄擦了擦手心的汗。

登记的时候，她才发现手里还有白晓语塞给她的书，

依依就在身边，来不及放回去了。

她看了眼书名，

叫做

《依存系青梅养成笔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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