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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祥】风会记得一朵花的香,1

小说: 2025-09-08 13:54 5hhhhh 3360 ℃

标题取自丁立梅的散文集《风会记得一朵花的香》

*⚠️阅前须知:特拉哥地(名字取自Tragedy,灾厄悲剧的意思),原本是一个地质灾难频发的星球,直到神明【遗忘】的莅临,这座星球的才开始慢慢趋于平稳。

(一)

他们都说特拉哥地的北边掉下来个戴面罩的怪人。

说是掉下来,实际上没人知道她是什么时候突然出现在大众的视野里的。她总戴着一张诡谲的黑色面罩,草草挡住半张脸。

金色的头发是那样烫眼,面罩没遮住眼睛却是安静的藕荷色,活像一对漂亮的紫水晶。

有人说,这是天外来的怪物,因为特拉哥地的大地上生不出这样烫的金色;有人说,这是撒旦派来的使徒,因为她被面罩遮住的那半张脸一定藏着不可直视的邪恶;还有人说,这是神临赐予的神谕,因为【遗忘】最钟情藕荷色——只要在神像边献上藕荷色的花,那神像的目光就会更加明亮。人们炙热的目光和猜忌的声音可比那金色烫得多,可那人好像块冰,一块万年不化的寒冰。

她从北边走到了南边,又重新从南边走回了北边,有人看见她时常写着些什么时常抬头看着天空,走走停停写写画画,像一位没有目的地的旅人,像一位随性的诗人。

有调皮的孩童会在她靠着墙休息时围在她身边,那些稚嫩的声音像春季的鸟啼。

“你在旅游吗?”

“你怎么总戴着面罩?”

“你哪来的?”

“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笑而不答。

“你也信仰【遗忘】吗?”

被围住的人表情僵了僵,蹲下看向提问的女孩,女孩被吓得连连后退,泪花在眼眶打转。明明害怕还是要装得大胆围在不明身份的人身边,但孩童的好奇心还不足以掩盖自己所有的恐惧。

墙缝里钻出的野花香气似乎浓了几分,可这附近明明没有花丛。她尚未想明白,眼前人已抬手解开了面罩的系带。她垂眸一笑的瞬间,那股幽香忽然有了温度,女孩耳尖发烫,只觉得这味道让她心跳快得发慌。

但她心里起疑,这是什么味道——像是冰镇过的蜂蜜水,初尝清甜,尾调却泛起草药的涩意,她从未闻过这个味道,却莫名想起某个夜晚偶然遇见月见草在月光下绽开的瞬间。

“我叫三角初华,我也信仰【遗忘】。”

(二)

怎样才能安抚一位易怒、躁动、孩子气的暴君?

特拉哥地是一位自私的母亲,这座星球自身过多的能量用于强烈的地质活动,而不是用于哺育自己所载着的灰尘一般细小的子女们。地震与海啸相当频发,人们认为这是大地的愠怒,于是特拉哥地上的海越来越小,人们的房屋越建越矮,可这位纨绔名为“毁灭”的游戏从未停息。

甚至已然嵌入人们的所有生产生活。就算人们尽量规避地质活动给人类带来的灾难,可种在地里的庄稼却做不到。往往绿色的藤苗还未长出果实,扭曲的地面就已经将植物的根茎碾碎,最终成为大地的一部分。

无能的人类被动地接受着这份没由来的愤怒,直到出现一位能让大地平息、忘记愠怒的神。

当【遗忘】的神性彻底笼罩整个斯拉哥地,颤动的地面趋于平静,人们忘记了伤痛,一切就像是一场噩梦,但回忆越来越淡,他们忘记了饥饿和疼痛。

人们欢呼着,因为【遗忘】的神性彼时正盖治着特拉哥地的记忆,大地将忘记所有的愤怒,它将像一位温良的母亲,补回对孩子的所有亏欠。

人子为【遗忘】盖起了神庙,他们开始揣测:【遗忘】的雏形。

会是胸怀大爱的健壮救世主吧?还是心怀哺育天下的慈母?又或者是不谙世事却怜爱人间的少年?

最后设计神庙里【遗忘】神像的工匠自称踏入了有【遗忘】的梦境——自己在梦中走进一片氤氲的森林,一条看不清尽头的小路,【遗忘】身穿一身黑色的长袍,他看见蓝色的碎发溢出长袍兜帽黑色的帽檐,婉转的,山间溪流一般低垂流淌着,一对没有被遮住的琥珀,正清晰地倒映着自己。

周围的雾气越来越浓,眼前那抹神圣的黑色逐渐模糊不清,他揉了揉眼眶,【遗忘】已然消逝,而这条小径也能看见了尽头。

有人对此存疑:你又是怎么知道她就是主神大人的?

那人款款而谈。

他听见,梦境中的那片森林深处,正传出阵阵少女的低吟:人子啊,毋畏遗忘。

那人坚定地认为那就是神启,于是神庙中的神像被设计成了身穿长袍的少女模样,斗篷之下嵌了两枚透彻生辉的琥珀。

遗忘是重新启程的门扉。人们敬仰她,她是特拉哥地广袤土地上冉冉升起的新神,【遗忘】无法带来好运,但她却为人们带来了新生。信仰【遗忘】的人子们,无需将痛苦嚼碎了咽下肚,让苦涩溶在嘴里直到它回味起来再也不让人落泪,他们只需遗忘,他们只要遗忘,因为遗忘才是满布痛疮的一剂良药,人子只要向那琥珀投去虔诚,【遗忘】的赐福便将莅临。

……

但抽出新芽的思想在史书的最后一页写着:

【遗忘】让记忆的价值变得无足轻重,这是赐福还是惩罚?

(三)

“初华,你快点。”

“今天可是主神的神祭日,我们可不要迟到了才好。”

若是在神祭日赶往神庙观看祭祀的人今天大概都能看见,那位烫眼的天外客正屈着腰被一群孩子拉着跑。

……

明明之前还在疏离和揣测,但自从看见初华摘下了面罩,那本被藏住的并非是什么不可直视的邪恶,而是长相俊美端正人畜无害的少女面容,又听闻这位怪异的旅人是从天外来敬仰【遗忘】,无理由让客人风餐露宿,特拉哥地人终是露出了自己热情好客的一面。

他们听初华说想暂时住下,于是收拾出了一间屋子借给她住。特拉哥地的人们像他们的神一样充满怜爱,或许他们也爱初华眼睛的的那抹藕荷紫,和他们的神一样。

孩子们尤其青睐她,因为初华总是耐着性子给他们讲一些从未听闻的故事——她说这些故事来自天外。作为交换,他们给初华讲了那些从小听到大有关【遗忘】的故事。

初华好像听这些怎么都听不腻,于是大家都争先恐后地嚷着自己仅仅几年岁月中的所听所闻。但市井中的传闻总是像胡乱生长的蛮腾,他们所看见的不过是主干上长出的杂枝,再怎么与事实相似也只是传闻而已,偏偏大家看见的杂枝不尽相同,于是稚嫩的孩童总因此红了脖颈,吵的不可开交。

初华摇摇头,但脸上完美的笑容依旧挂着,只是融进去了一分无奈,看起来知性又宠溺。那骨节分明的手伸出去将两个脑袋揽了个满怀。

“好啦好啦,还是先听我讲个新故事吧?”

两个小孩在初华怀里朝着对方做了个鬼脸,其他的孩子也乖乖围了过来。初华挑挑眉,食指曲折,惩罚似得拿指关节处将两个小小的鼻头各剐蹭了一下。

“从前呐……”

……

初华停在神庙前的十三阶楼梯前。阶梯的边缘被磨得坑洼,这是人们长年累月踏过的痕迹,旁边不经常有人踏足的部分有一些淡色的青绿,初华猜那是没有清理干净的青苔。岁月在这座阶梯上留下的痕迹就已经能让人猜到,这座神庙在特拉哥地广袤的时间长河里究竟占领了多大的面积。

“奶奶说,这座楼梯是尘世与主神交涉的桥梁。”

初华转头,是第一次问她是否信仰【遗忘】的那个女孩。

“是吗?谢谢美奈子告诉我呢。”

女孩还是没有办法拒绝初华那张无懈可击的容貌,红晕在小巧的两颊上蔓延。

孩童的精力还是太过旺盛,其他人已经登上阶梯只留给身后人一个指甲盖大小的背影了。初华低头去拉美奈子的小手。

“走吧,美奈子陪我一起走可以吗?”

“嗯…嗯!”

「十三级台阶,自第一级起,你的心就已经完全是神的所有物了,故若你诚心谒神,就要做好被看见所有肮脏的准备」

初华有些想笑,可眉头却拧在一块。倘若【遗忘】真的能看见就好了。她走的有些吃力,直到双腿没有知觉,不像是自己在向上移动而是那神殿洁白的石柱朝着自己来。

“初华,你看起来有点走神?”

美奈子声音在耳边响起,初华转过头撇了她一眼,没有说话,也没有停下脚步。

她看起来不像平时的初华,她现在像一只忧伤的困兽,她看起来被藤蔓缠住了手脚却这般想献出自己的心,向谁呢?是缠住她的人吗?是今日炙烤她的太阳,还是这冗长的阶梯?又或者——是这住在神殿里生辉的琥珀。美奈子不敢想下去了。

她们无言地走完了这十三级台阶。来到神殿前,美奈子有一种被人扼住喉咙终于送开的获救感,刚刚空气中高浓度的悲伤终于被稀释,初华也变回了原来的模样。

“会很累吗?要不要休息一下?”

或许刚刚只是错觉?美奈子咽下一口口水,摇了摇头。初华很期待今天的神祭日的,不能因为自己的原因耽误了大家。

“初华,你们好慢!”

“我们都在这好久啦!”

孩子们蹦蹦跳跳地围到初华身边。

“我们刚刚在那里看见一位眼睛和初华一样发色的大姐姐哦!长得很漂亮!”

孩子们指着神殿里头,靠近神像的旁边架着一座纯白的钢琴。

“都说了,那是丰川小姐,是我们这里的钢琴老师。”

“哎呀我也说了,我妈不让我学钢琴,我哪能记着钢琴老师的名?”

“不瞒你们说,我好像爱上丰川小姐了,她真漂亮…”

钢琴的旁边挤了许多人,大家都是来看她的吗?初华左右晃着脑袋想看看这位丰川小姐。钢琴的后边掩了个浅蓝色的脑袋,那发丝远远望去反射回来了一条浮夸的光晕,是有在被认真保养的头发,看来主人也是个细心人。可惜依旧没有看见容貌,那群孩子的嘈杂的议论声还在自己耳边喧闹。

“丰川小姐是被请来给神祭日弹钢琴曲的吗?好厉害!”

“我喜欢的人居然钢琴还弹得厉害,更喜欢了。”

“少犯花痴了。”

“我感觉她没有初华漂亮,我更喜欢初华。”

……

交谈声挠得初华心尖直犯痒痒,理智已经压制不住步伐,她走进神殿,眼神定定停留在钢琴后的那个浅蓝色的倩影。

天蓝色的头发,与自己发色一般的眼眸,擅长弹钢琴……听起来怎么都像是……

一步,

两步,

三步……拜托了,让我看见你的脸……

“初华!”

身后传来那群孩子的声音,好像能听到美奈子细声的尖叫。

她转过头,叫那群孩子吓了一跳。豆大的泪珠砸在神庙石英制的地板上,她的手指紧攥着胸口的衣料,好似有人用烧红的铁钳扼住了她的心脏。

她看见了,看见那张脸与一千年前自己记忆里第一次见她的那张面孔完全重合。这神庙里的赝品终究是没有真品来得锃亮。她摇了摇头,却再也止不住眼泪,究竟是什么让她掉泪?是【悲伤】还是【遗忘】?

她大概自己也分不清了。

(四)

悠扬钢琴声响起,音符像流水般灌满整个神殿,他们负责揭开神祭日的序幕。弹奏钢琴的人身穿一袭白色长裙,灵巧的手指似乎有自己的想法,它们太懂怎么做才能让那些黑白块发出独特的声响,可她的心却被那抹藕荷色攫住,如瀑的蓝发披在身后,那一双与神像上的琥珀别无二致总在人群中寻觅着。

明明…明明这首曲子已经练习过几十遍了,为什么?为什么心里还是感到不安?是因为那个奇怪的人吗?那个烫眼的天外客。

演奏前,她嗅见一阵花香,一股安静的幽香,比鸢尾花浓比丁香花淡,叫人闻了心旷神怡,祥子看向神像边栽满的藕荷色的花,她感觉得出来不是这些花散发的微信,这是alpha信息素的味道,幽香的尾调含着一股燥热,这是alpha在情绪激动时才会逸漏的,完全不是从容的味道。

祥子抬起头,想看看是哪个冒失鬼。

于是她撞入了那片月光,那是一对属于月夜的双眸,它们娩出深沉而浓烈的幻象,那金色羽睫簇拥的潭水,被轻轻一剪,便滚下了两滴清泪。那双藕荷色率先移开视线,自己才后知后觉地垂下目光,祥子又羞又恼地发现自己居然这么懂得知髓食味。

但仅仅只是和她对视了几秒,那人的眼泪就掉了下来,那样不值钱的眼泪为什么让我的心绞得喘不过气的疼?祥子颦着眉。

我们认识吗?为什么你的眼神那样的悲伤?就好像我才是不告而别的那个?

祥子的脑海里再一次印出了她落泪的模样,自己的眼睛竟也生出了些水雾。悲伤也会传染吗?她彼时又在哪里看着自己呢?

灵动的琴音宛若月光洒在湖面,这片湖泊时而平静如镜时而躁动不安。

谢幕的时候,一直端坐在钢琴凳上的人缓缓起身,提起裙摆,动作柔美地像只出水的天鹅,那秋波盈盈的金瞳扫视着人群,随即微微颔首行礼致谢,神殿里爆发出雷鸣的掌声。

她敢确定,人群里没有那抹金色,因为金色是那样惹眼,宛如自己的瞳色。

祥子咬咬唇,她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么在意那个天外客?为什么要在意一个陌生人?她试图说服这不过是陌生人的情绪宣泄,可心里却总是诚实地去想,去想那一帧画面。

最终还是决定摒弃心中的杂念。

钢琴曲只是神祭日的开始,而剩下的就不需要自己操心了,她向来不喜欢待在神殿里,来演奏钢琴曲也是受民众委托。

……

丰川家是相当规矩的特拉哥地原住民。父母是很传统的【遗忘】信徒,像特拉哥地的大部分居民一样,每月的月中都会去神殿做礼拜,将【遗忘】称为“主神”。而这样的家庭生出了一位蓝发金瞳的女儿,自然高兴得不得了——她生得就像我们至高无上的主神,这会是独属特拉格特的神临吗?

抱着这样的心态,丰川夫妇在祥子满月的时候将她一起带去神庙做礼拜,想看看那同样透彻的琥珀,会不会产生共鸣。可现实却结结实实地打了他们一棍棒,在他们踏过神庙前的十三级台阶,踏入眼前高洁无瑕的建筑物的那一刻起,怀中的婴儿便开始止不住地哭泣,嘹亮的啼哭扰乱了充斥在神庙里的虔诚,仿佛自己所在的不是笼罩着神性光辉的神殿,而是亮出獠牙的龙潭虎穴。

带着从出生起就饱含的厌恶,祥子对【遗忘】深感烦躁。人不该通过遗忘来逃避一切,不是吗?她知道,她所踏足的这片土地,如今的这般温顺是【遗忘】赐予的福音,可她同样明白,【遗忘】让她的信徒产生了惰性,他们逃避后悔所产生的苦楚——因为他们会忘记自己犯下的错。

随着自己的成长,分化后心智和认知的增长,她愈发厌恶起这座神庙,这里发生过太多被当做慈悲的残忍。

可在一次又一次拒绝了陪同父母一起去神庙做礼拜,祥子终于在心里产生了瞬间的恍惚。父母从来没有因为自己与他们观念不合而亏待过自己,在自己六岁那年不经意流露对钢琴的兴趣,父亲更是不惜花大价钱为自己买回一架钢琴。虽然他们从未表达对自己想法的不满,但她常常看见父亲叹息母亲掩面拭泪这件事却不假。

她眯起眼看天花板。总之,做些什么吧,就当是为了他们。

于是她答应在每月月中的礼拜日为礼拜前的信徒演奏钢琴曲,来讨那自己不愿直视的主神大人的欢心,不知真假,那祭司总说在自己演奏过后【遗忘】的目光更加明亮,她不信也不在意,她只知道她看见坐在地下的父母始终是欣慰地笑着,这就足够了。演奏完一曲便离开,从不留下听神庙的祭司的宣讲。

……

今日也会是如此。祥子走下与神像平行的讲台,祭司走上前恭敬地为她递上一杯圣水。

“丰川小姐,您的演奏让主神愉悦。”

“感谢认可,其他的就免了吧,先生明知道我不爱喝这些东西的。”

祥子摆摆手,她的金瞳像两枚被冰封的琥珀,瞳孔深处折射着神庙的烛火,却照不进一丝温度。

“是了,真是抱歉,原谅我的招待不周,您是特拉哥地上绝无仅有的演奏者,只有您的琶音能让主神的目光重新明亮。但我尊重您的想法,和往常一样,离开的时候还请从神庙的侧门离开。没有人知道为主神演奏圣曲的民众是位非信徒者。”

又说了一堆让人无法招架的话啊,这群人真是城府有够深的。祥子不去理会祭司话里给自己设下以吹擂为主的道德困境,淡淡回应了声“嗯”。

连礼服都不想换了,祭司安排接应自己回家的人应该就在神庙门口。她走出侧门,这个出口到大门需要踏过紧靠着神庙和森林的一条小径,那群身戴华服的信徒大言不惭称这是“忏悔者之路”,说这是给非信徒者专用的,尽取些文绉的废名。

祥子觉得奇怪,不知为什么,今天这条小径上总弥漫着股勾人的幽香。

这是…刚刚演奏前闻到的味道。祥子放缓了脚步,不等她转头去寻,那人悦耳的声线先一步响起。

“丰川小姐……”

“或者我应该称呼您为——「渎神者」小姐?”

就像早已知道自己是特拉哥地大地上寥寥无几的非信徒者,就像早已猜到自己会从侧门提前离开,这位金发的天外客早已在小径边的树林里恭候多时了。

“没有人教过你吗?在别人连你的名字都不知道的情况下擅自给对方起绰号是相当不礼貌的行为。”

一句听起来像是说教的话,可祥子的语气却听起来没那么冲,反倒像是带了点调笑意味。

“抱歉,我名三角初华,是一介天外客。”

祥子转头去瞧她,这次距离被拉近,那一头金发果真有世人说的那般烫眼,那温润的笑简直比城府高过天的祭司还难招架。

“丰川祥子。”祥子回应着她。

“三角小姐可真是五十步笑百步呢,明明同样在祭祀的时候也离开了神庙,少为自己营造虔诚信徒的形象才好?”

她侧过头眯起眼瞥视身后人,看起来那人已经完全将情绪调整好了,将小径留出了两人宽的位置。不知是刚刚在神庙里亲眼目睹她落泪还是其他的什么原因,初华总给她一种亲昵的熟悉感,这种熟悉感让自己完全放下一个omega对alpha该有的警戒。真是手段了得。祥子在心里这么想,全然将自己的纵容归于初华的问题。

只是她又是如何得知自己也是非信徒者的呢?明明刚刚那个祭司说没人知道的。

初华自觉地迎上去,与祥子并肩。

“一直都很虔诚,只不过刚刚在神庙里看见了真正属于我的神,现在正在听她讲述神谕,听起来相当梦幻。”

祥子很快明白了她讲这话的深意,堆积在面颊的红晕散开,耳尖烫的厉害。那人看起来倒是一脸平静,似是在叙述事实。

这人在说什么,她有一双漂亮的藕荷色的眼睛,她天生适合当遗忘钟爱的信徒才对。

“看不出来呢,我以为三角小姐该是个正经人才对。”

祥子不自然地咳了两声。

“话说三角小姐信息素的味道是?”

问出了刚刚自己的疑惑,如愿看见了初华脸上不保留的惊讶,大概是没想到自己会分辨出那是alpha信息素的味道。祥子葱白的指尖敲了敲后颈的与自己肤色极为相近的omega隐形抑制贴,那人靠近看了大概是才发现,微微张嘴又点了点头。

“月见草。”

“紫月见草?”

“诶?我以为月见草都是一个味道的。”

祥子看向那对成色上好的紫水晶。

“应该是一个味道,只是我觉得是紫月见草而已。”

就着两人闲聊的功夫,她们已经走出了那条稍暗的小小径来到神庙的正门,祥子俯视着十三级台阶之下,接自己的人正在朝自己招手。

她看着初华,这人看起来并没有想要解释自己是如何知道自己并非【遗忘】的信徒,以及在神庙情绪崩溃的事情,或者说,她正在试探自己究竟有没有看见。

“初华。”

“诶?”

突然被叫本名让初华吓了一跳,她的神情有一瞬的恍惚,但很快恢复了从容。

“下次见面,请给我起一个好听一点的绰号。”

“那叫…祥ちゃん可以吗?”

祥子被亲密的称呼弄得有些不知所措,轻眨了两下眼走下楼梯。

“嗯…随便什么都好,只要比「渎神者」小姐可爱一些就好。”

“那么,下次见?”

“嗯,下次见。”

看着祥子轻盈的走下那原本让自己沉重的十三级阶梯,摇晃裙摆让她像是一只洁白的粉蝶,踩在自己的心尖上又踏着楼梯婉转着往下移动。

初华觉得今晚自己应该睡不着了。

(五)

特拉哥地人怎么定义“下次见”?“下次”要多久才到?见完了是不是又要分开?分开了又要什么时候再见?

那天祥子的抑制贴明明没有散出一丝味道,自己却好像被困在与她并肩的那条小路。如果没有信息素的逸漏,那恰恰说明自己易感期提前完全是对她心理上的喜欢在作祟。

“连转世都要变成和我恰好能互相配对的属性吗?神明大人。”

初华埋在枕头里羞赧地自言自语,自己拜托了那群孩子们去诊所帮自己买抑制剂,但他们迟迟还没回来。初华觉得发热的脑袋内壁好像在热胀冷缩,挤来挤去就只剩下那一人。热潮支配着自己的思考,她对祥子的信息素究竟是什么味道起了强烈的求知欲,将自己埋在被窝里,直到快把被褥间的空气抽干,让被子炼成了个火炉,才闷闷从被窝里探出个脑袋,再一脚将被子都蹬掉。比起刚刚的火炉,室温凉快了不少,初华静静地享受着这种自我毁灭式的降温。

当身体逐渐习惯室温,空气重新滚烫起来,初华金色的羽睫翕动,她伸手去抓被子想故技重施。

还没摸到,敲门声先一步响起,初华猛得睁开眼,四处摸索的手探回来烦躁地揉了揉自己的脸。

拖着沉重的步伐去开了门,那几个黑亮亮的脑袋正排排站好围堵在家门口。

“初华,你拜托我们去坂田小姐的诊所拿的药我们帮你带过来了哦。”

领头的孩子往前递来了个包的的严实的包裹。

“坂田小姐说,那个小瓶子里的水要打针,还有一个大瓶子里的要抹在身体上,是什么钝化什么的。”

钝化感官。初华没有把纠正的话说出口,而是疲惫地朝着他们笑了笑,说了句谢谢。

“大家都是来看我的吗?”

回应她的是一道齐响响的“是”。

“初华脸好红啊,是刚刚躲在家里想喜欢的人了吗?”

“什么想喜欢的人,那是alpha的易感期,就是会发热不舒服的,你到底有没有好好上生理课。”

孩子们天真的话语像刀子,将她对祥子的渴望剖得更赤裸。

“这种事情,我们又还没分化不知道很正常吧?”

听见他们叽叽喳喳的讨论,初华摇了摇头。

“好啦好啦,安静一点,我要被你们吵晕啦。”

说完还伸出小半截舌头佯装自己真的要晕过去了,样子让人看了忍不住发笑,惹得一大串银铃响个不停。

“那我们下午还是自己去玩吧?”

“嗯,初华今天好好休息吧。”

“等一下,你们之前谁说丰川小姐是钢琴老师来着。”

初华微微咪起眼,双眸里添了几分光亮。

……

「走过这里的三条街,去寻一幢粉蓝色的屋子,它门前的院子栽着满院的花,馨香和琶音会引着你找到她。」

初华站在扬着钢琴声的屋前,身侧长着数丛玫瑰,美丽的生命力在阳光下被照的滚烫,她心里反复咀嚼着自己想了一路的问候。

会不会太唐突?要是在给学生上课怎么办?是该叫丰川小姐还是直接喊祥ちゃん?“你问了我的信息素味道却没有告诉我你的”这样的理由听起来会不会很怪?

可是我真的想知道。

初华靠着院子的栅栏蹲下,屋内的琴音好像升入了高潮。她伸出手指去拨弄那探出墙的玫瑰,像是能感受到一般,这娇嫩的花便谄媚似得搅住自己的指间,像个情窦初开的女孩似得朝着自己眼渡秋波。初华轻轻抽回手。

她从前有这么爱种花吗?

钢琴曲迎来断崖式的结尾。初华猛地站起来,现在敲门好了,若是过会那钢琴又响起来,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停。

她深吸了口气,去叩门的手却落了个空,门轴轻响的刹那,房屋的主人站在光与影的交界处。微弱的穿堂风扬起她鬓角的蓝色碎发,在逆光里变成了金色的蛛网。

“进来吧?”

祥子倚在突然敞开的明亮里,睫毛下压着半盏狡黠,随即背过身不去看她,妃红色的裙摆上下浮动,雾蓝色的秀发被盘起,缠了条桃色的发带,和这一身意外地搭,初华不自觉去想将发带扯掉时披满肩的如瀑长发。收回停在半空的手,她感觉脖颈处有些发烫。

“下午好,丰川小姐。”

“下午好,再装假正经以后就不要来见我了。”

“唔、祥ちゃん…”

初华迈进了这幢和主人一般精炼的房屋,一股冷冽而捎带着甜腻的薄荷味涌入鼻息,哪怕出门前已经涂抹过钝化感官的药物,但初华还是忍不住轻轻打了个喷嚏,作为alpha,她能轻易分辨出这是omega信息素的味道。她突然明白了为什么门前的院中为何要栽满鲜花——那浓郁的馨香可以掩盖表面清爽实则让人不直接陷入燥热的味道。

“祥ちゃん是怎么知道我在门口的?”

祥子的嘴角上扬。

“我听见我的花在笑,她从来没笑得这么开心过。”

一句在旁人听来不明不白的解释,却把初华噎住说不出话,她瞥视到窗边的钢琴,单向的玻璃窗看不见屋内的琴音究竟出于何人之手,却可以看见屋外人焦躁得来回踱步亵玩花蕊的模样。初华突然有一种被看光的羞耻感。

“坐,我去给你泡茶。”

走向沙发,让整个人陷入柔软,初华偷偷地想祥子是否也坐在这里过。不用扭头去看,她能感受到那股味道的由近及远。

“房子好大,你一个人住吗?”

初华觉得自己有些没话找话。

“是。”

“平时会有学生来上课,今天没有。”

有些距离感的声音传来。她又感觉到那味道由远及近,跳动的心快堵到嗓子眼。如果是平日里,尽管能感受得到,但也不会对Omega的信息素这么敏感,但现在偏偏是易感期。初华有些尴尬地悄悄遮住自己身体某处的变化。

早知道把一整瓶的抑制剂全打了。

“上课的时候会贴抑制贴吧?”

这种问题太过私密了吧。问出口后她就后悔了,alpha的先天条件已经让自己口出狂言了。在自己面前的茶几上放置茶杯的身形明显一顿,白皙的肌肤透着动人的妃色。

“当然会,请不要把我想象成不检点的女人。”

“没有没有我不是这个意思…”

初华着急地解释。

“那初华是什么意思,以为我们见过两面就可以轻易地搞定我了?”

祥子闭着眼轻哼,在初华对面的沙发坐下。

“不是的…我想来见你而已。”

初华用手扫着发尾,决定全盘托出。

“我们离别的时候你和我说和我说「下次见」,于是我无比期待「下次」的到来,后来我发现「下次」的时间概念是那样的模糊,那样缥缈,这样的词分明就是为了敷衍而生,一想到祥ちゃん可能是在敷衍我我就彻夜难眠,所以我就来见你,我想见你。”

所以,拜托不要再一次离开我。

“我不想结束和祥ちゃん的缘分。”说出口的却不是心里想的。

祥子摇了摇头,不知道是在否认初华说的哪句话。

“你不过是听了一句道别,就在我身上追加了这么多指控,还真是自负呢。”

“那现在轮我说了,你想知道你来到这里我最大的感想是什么吗?”

初华抬起头,脸上带着迷茫。

“你爱的是那天的我。那天我只是远远站在你面前,你看着我的眼睛就能掉下眼泪,那信息素里带着的感情没有一刻不让我动容,我以为我遇到了愿为我升起月亮的阿尔忒弥斯,但今天的她却像一块死潭,我伸手去拨弄湖面连涟漪都没有。承认吧,三角初华,你在撒谎。今天站在你面前的我同样是我,更加赤裸的我,不加掩饰的我。可你……”

祥子越说越激动,她站起来朝着初华靠近,但说到后面却声音越来越小,耳尖还蒙上一层可疑的粉色。

“一点反应都没有。”

两个人都在责怪,责怪对方将自己的喜欢表现得太轻量化。

像一只高傲的小猫,初华这样想。那味道的源头近在咫尺,她努力忍住将这块蛋糕摁在沙发上饱餐一顿的想法。她终于明白为什么自己明明已经钝化了感官还能闻到她信息素的味道,自己的反应还这么强烈——眼前的Omega在故意放出信息素引诱她。

初华伸出手去拉她,让祥子摔在自己的怀里,看那金瞳含水般地将目光投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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