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 两个父亲

夕阳像一位迟暮的老人，依依不舍地凝视着南海海域，它将最后一抹金辉洒在龙芽镇的海面。无数钻石碎片般的波光粼粼，随着潮汐的起伏缓缓流淌；远处归来的渔船点亮了灯火，微弱的光芒如同散落在黑暗中的珍珠，诉说着大海深处的故事，又像是海风中摇曳的烛火，带着一丝希望和温暖。岸边公路上，无言的路灯次第亮起，将人们的身影拉得很长。

晚餐后，林涛提议大家去海边散心。他们沿着蜿蜒的海岸线漫步，一路说说笑笑，空气中弥漫着咸湿的海风和淡淡的鱼腥味。王子舟兴致勃勃地指点着天上的星星，陈幼航则不时用相机记录下一些美好瞬间。泽宇紧跟在林涛身边，感受着海风轻拂脸颊的舒适，心情也变得格外轻松起来。

在不远的地方，一辆蓝色的面包车静静停靠着，车身在夜色中有些孤寂。车旁站着一个中年男人，穿一身略显破旧的工装服，似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男人手中拿着一根烟，火花一闪一闪的，与周围的幽静形成鲜明对比，却又在这样的环境中显得格外和谐。

“那个好像是阿张叔的车。”小海指着某个方向，觉得那辆车十分熟悉，想着上前去打个招呼。而沿着那个方向，泽宇则嘴巴微张起来，似乎某些熟悉场景突然涌入回忆的脑海——那个男人，不正是他的父亲张华吗？

“爸…爸爸！”泽宇迎上前去，惊喜地喊道。

男人应声回望，眼睛放出温和的光芒：“哟，是宇宇！你怎么在这里啊？”他放下手中的烟头，热情地迎上前去，拥抱着儿子稚嫩的肩膀。

“学校放假，和朋友和同学在这边玩呢，忘记跟你电话了。”他看了看男人，他背脊有些微弓，身材却依然壮实；海风吹得他皮肤黝黑，眼神却依然无比温暖。“爸，生意怎么样？最近鱼虾卖得好不好？”

张华略显疲惫地笑了笑：“还行吧，今年天公不作美，海鲜不好捞。宇宇你钱还够用吗，我身上还有一点。”男人开始翻着内衬口袋，但生活的艰辛，他似乎不想多说。

此时却听到另一个粗哑的男人声音从面包车里传来：“洋洋！你小子也来了！”说话的男人似乎前面蹲在车尾整理渔网，所以没有露面，此刻跳下车来，脸上露出一丝难得的热情。他着装邋遢，面容清瘦，眼窝深陷，脸色略显苍白，给人一种病态的感觉。

小海朝这个男人生疏地应了一声“爸”，心里却涌起一股说不出的复杂情绪：自从清泉镇一别，便再也没有见过他，如今又突然出现在这里，仿佛比以前更加消瘦了。

林涛等人也跟着凑上前去，仔细打量着另一对父子。张阿德看到小海身边围着一群俊俏的年轻人，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哟，这可是我的洋洋啊！长得越来越精神啦！”

小海略带抱怨地朝着男人道，“以为你又躲债去了，还有…你的手指又是怎么搞的？”他注意到父亲的右手包着白纱布，隐隐有些深红的血迹。

张阿德敷衍地道：“没事，不小心被刀割了一下。”可小海却觉得他小拇指的位置空落落的，好像已经完全断掉了。

“鱼丸汤咯！新鲜喷香的鱼丸汤咯！”当众人互相认识和寒暄时，一个苍老而浑厚的叫卖声从远处传来。一位年迈的妇人推着一辆老旧的三轮车，缓缓行进在略显昏暗的路灯下。她每一步都走得吃力，瘦弱的背影在夜色中微微佝偻，岁月在她脸上刻下深深的痕迹，却磨灭不了她眼中的执着与坚韧。

三轮车上摆放着一个大大的汤锅，热气腾腾地冒着香气，旁边是一只装零钱的饼干盒。阿金娘是这条街上的老面孔了，几乎每个人都认识她。

“这不是阿嬷吗，”泽宇笑着道，“她怎么也来了。”

小海接过话：“对啊！除非天下暴雨，否则阿嬷很少有一天会缺席。”

男孩们正交谈着，路边已陆续来了几波当地人，看到阿金娘都热情地打招呼：“阿嬷，来碗鱼丸汤。”阿金娘笑着回应，热气腾腾的鱼丸汤，五角钱一婉，麻利地盛出来递给客人。

张阿德突然悄悄凑到阿金娘身边，低声说道：“妈！再给我点钱呗，今天手气不错，就差一点就能把输掉的都赢回来！”他不等阿金娘回应，捧起饼干盒，将里面的零钱悉数倒进了自己的口袋。阿金娘嘴中嘟囔着什么，眼神却是无可奈何。

张阿德跟张华说了句什么，自顾自地沿着河岸走了。张华也回到驾驶室开始发动，却又摇下车窗探出头来，他望着泽宇，眼神复杂而深沉：“宇宇啊，好好学习。”继而又望向林涛，语气中带着几分恳切，“林老师，多谢您照顾宇宇，拜托您了。”

夜色越来越浓，海风也变得更加凉爽起来。张华的面包车驶向远方，留下身后一串淡淡的尾灯。阿金娘依然在鱼丸摊前忙碌，小海也在一旁默契帮衬着。远处传来几声嬉笑怒骂的声音，那是渔民们在码头卸货后庆祝丰收的喜悦。他们围坐着简陋的小桌子，就着简单的宵夜和啤酒，聊着天南海北的故事。

小说相关章节：光都棱影：碎片与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