①〖黑市〗

山上的黑市，即便得到了政府的默许，也依旧是远离正常社会的罪恶之地。明面流通的肉基本来源于殡仪馆或医院，买卖活饵本应被视为避讳之事。但在午夜零点之后，黑市边缘高耸的建筑物依旧络绎不绝，只因这里不仅是饵店。这座建筑下方是联通着囚禁食用动物的地牢，上方是尊贵食客等候的休息室，中间是黑市最臭名昭著、也是最鲜为兽知的地方——斗兽场。

在这里，食杀是一种可以观赏，刺激肉食动物食欲的热门节目。在食用动物的一对一决斗中，只要咬死对方就可以活下去，和周围高呼的狂热食客们一起分食战败肉。

……好吵。

身穿纯黑西装的奥托莉站在观众席后方的墙角处，和幽暗几乎融为一体，只有一双灰蓝色的兽瞳静静地发亮。即便关闭了加护，震耳欲聋的食客高呼依旧让她觉得过分吵闹、拥挤、闷热、轰得脑子涨涨的，要不是拉塞尔命令自己过来维持秩序，自己才不会出现在这里。她不耐烦地松了松系着领带的衣领，一圈骇人的喉刺青便露了出来，她又拿出一根烟点着叼在嘴里，极苦极呛的烟草味让麻木的舌头恢复了一点味觉。

待眼前的烟雾散去，前方黄色聚光灯下的圆形斗兽场被丟出来了一猫一狗。从身上穿着的校服来看，两只都是从外面诱拐过来的倒霉学生。在黑市里沦为盘中餐的存在不仅仅是地牢下的养殖活饵，也有少量被尊贵食客盯上、从不同城市里诱拐过来的无辜动物。

真倒霉，好像还是未成年，今晚活下来的会是哪一只？习惯死亡气息的奥托莉对他们不感兴趣，但肉食动物的本能还是让她下意识分析二兽的信息：雄性金毛幼犬的个头很小，小学生？头绑着红色发带，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别说是张开嘴撕咬了，看他一脸崩溃的样子估计都站不起来；另一只雌性奶牛猫，看着像初三生？黑色的毛发在脑后扎了个小马尾，穿着方便活动的运动服，站姿很稳当，稍微咧开嘴就能看到尖锐的猫咪兽齿……毫无疑问，今晚只有她能活。

难怪今晚的客人们这么兴奋，原来是想看小孩食杀小孩啊？把性本恶发挥得淋漓尽致。

如果是以前，当奥托莉看到斗兽场上出现了孩子的身影，晚上回去时肯定会呕吐做噩梦的。但现在她已经麻木。在这里，所有兽都无法获得救赎，一百年后，这里的大家都会下地狱。

“……逃不掉啊，就算重来一次也还是会被送到这里……难道来这里就是我的命运吗？！这也太不讲理了！”

突然奶牛猫的声音微弱地传来，虽然几乎被周围的兽吼声和口哨声盖过，但奥托莉敏锐地从口型中辨出了她在说什么。一双短短的眉毛皱在一起，她的表情愤怒又不甘心，最后又唉声叹气似乎接受现实。

真可笑，这孩子是游戏重度爱好者吗？现实中的生命可不能存档重开，如果能再做一次选择，我肯定不会出现在这里。奥托莉面无表情地心想，心里对奶牛猫带上了些许偏见，不料又看见她表情严肃地抬头，用流淌着金辉的黑曜竖瞳直视着所有比她的体型大好几倍的兽，大声说道：“我放弃了。我不想伤害对面的小孩，他的年纪和我家的碧翠子一样啊……算我输了吧。”

……等等，她在说什么啊？

声音可以听错，口型不会造假。奥托莉连快要烧到嘴边的烟灰都忘记弹了，灰烬无声地掉了下来，蹭脏了胸前的西装。

“我说——我可以留下来，但要把对面的小孩送出去！”出乎意料的展开让观众席逐渐安静下来，看着奶牛猫当众举手投降，从震惊的死寂中陆陆续续发出来的嘘声和喝倒彩也未能淹没她的声音。那只奶牛猫，虽然眼眶发红，身体颤抖，明显是一种死到临头还在逞强的帅气中二病，依旧挺直腰板对虎视眈眈的肉食动物们大喊：“没听明白吗？明明是大人却听不懂我在说什么吗？这场比赛算我输了，你们要把这个小孩送出黑市！让他回家！听明白了吗！”

……她疯了吗，她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台下的奥托莉眉间沟壑变得更深，嘴边的烟蒂也掉了下来，然后被她一脚踩灭。她还是头一次看到这样的蠢货，就连以前心存善良的奥托莉，也是在斗兽场上食杀了对手才活下来的。

周围的嘘声更大了，还有兽往场上扔垃圾，秩序开始变得失控。奥托莉冷着脸从黑墙下走出来命令服务员稳定秩序，金毛幼犬被带走了，那只奶牛猫也被其他兽用力一脚从场上踹下来。因为猫的身体柔韧性，她在半空中迅速翻身稳稳落地，除了被踹的地方疼得厉害之外没什么大碍，然后被担心她趁乱逃跑的服务员麻利地捆了起来。

奥托莉和她拉近距离，斜下冷酷的眼神打量着这只三白眼的、短毛乱糟糟的、一点都不可爱的奶牛猫。她的脸上和运动服都有殴打过的痕迹，看来在囚禁期间也没有坐以待毙，如此渴望活下去的兽，为什么要把生的希望让给他兽？

“你是这里管事的吧。”奥托莉的脚步近乎无声，但倒在地上的奶牛猫突然抬头，把目光锁定在不远处的自己身上。奥托莉眯起眼睛，斗兽场里多数是雄性，很少会有初来乍到的兽认为一头憔悴的雌性鬣狗是这里的管事，她是怎么知道的？未等奥托莉问出疑惑，奶牛猫突然给自己磕了一个头，急切地对自己哀求道：“求你了，信守承诺，让那个小孩活着平安离开吧！”

“那只是你单方面立下的承诺。”奥托莉的眼睛里没有温度，但奶牛猫依旧锲而不舍地祈求自己，眼神中甚至有种相信自己会那么做的自信。奥托莉的心情愈发不爽，这只猫给自己增添了工作量，还敢对自己指手画脚？但在奶牛猫的强烈诉求中，奥托莉还是叫来其他部下，小声吩咐把今晚的金毛幼犬送出黑市，区区一只乡下土狗，撼动不了整个黑市。

等部下跑远后，奥托莉又把目光扫向奶牛猫，只见她为幼犬的幸存长舒一口气，冷淡地问道：“你知道自己接下来会被怎么样吗？”

“会死。”奶牛猫苦笑着回答。在桎梏下动弹不得的娇小身子似乎感受到未来迎接自己的死亡，忍不住轻轻颤抖着。她是怕死吗？还是怕痛？

“都死到临头了，为什么还有守护别人的余裕。”奥托莉又问道。

“因为他身处的困境比我更恶劣。”奶牛猫毫不犹豫地回答。多么完美的漂亮话啊，可惜她的脸上仍然有后悔的情绪，这是和生失之交臂的本能后悔，谁不想成为幸存者呢？但即便如此，奶牛猫依旧梗着脖子补充着：“如果连我也不帮他……他必死无疑。”

天真过头的好孩子，明明说一句撤回前言，说不定还有生的希望。

看着奶牛猫又纠结又怕死又觉得自己有能力保护更弱小者的滑稽表情，脸上肌肉好久都没牵动过的奥托莉都有点想发笑了。她又抬眸瞄了一眼周围不满离场的客人们，正因为他们浑身散发着臭气，离开之后反而让这里的空气清新很多。她闭上眼睛默默感慨，目睹性本恶后还能坚持性本善的好孩子不应该出现在这里，这个黑市还真的什么兽都不挑啊。

“——这只就是要回收的食用动物吗？真是的，害我们收到了这么多投诉！”

就在这时，斗兽场的工作员们大步走了过来，他们是一群体格健壮的雄性猎豹。因为奶牛猫在场上的自我牺牲，他们被迫承受了客人的许多训斥，自然会把怒火撒在奶牛猫身上，比如抬起脚狠狠踹向她的屁股和尾椎处。

“唔喵！”奶牛猫疼得瞬间弓起身体，蓬松的炸毛尾巴也夹在腿间轻颤。然后被猎豹单手抓着运动服的衣领从地上拎起来，用不怀好意的目光打量她的全身，伫立在旁边不动的奥托莉还能看到他的唾沫星子都快喷到奶牛猫的脸上了。

“虽然眼睛好凶，但长得还行，你是处女吗。”

“性骚扰啊你……喵嗷？！”

“嗯，这个反应，肯定是处女。”

旁边的猎豹掰开奶牛猫的一条腿，隔着布料抠了抠她的双腿之间，马上让她抬起屁股发出惊惧的叫声，这样青涩的反应不像是有性生活的样子。猎豹们默契地对视一眼，然后把她摁在地上，开始撕扯奶牛猫身上的运动服！连之前的捆绑也被一根兽甲轻松割断！

“救命啊！救救我！这次怎么会……？！”奶牛猫显然意识到接下来要发生什么，她被吓得拼命挣扎。但在悬殊的种族体格差异下，尖锐的猫咪爪子被猎豹的膝盖死死压制，运动服被撕成了碎片，她赤身裸体地被压制在地上。“不要！滚开！谁来救救我！”小巧的酥胸和没有赘肉的腰肢暴露在空气中，奶牛猫的身材比较精瘦，精心保养的黑白色皮毛油光水滑，一看就知道摸起来的手感很好。可惜现在被弄得乱七八糟，毛绒绒的双腿也被暴力打开到极限，露出了粉色的猫咪肉穴。

“……”奥托莉无动于衷地站在原地。黑市是没有道德和秩序的地方，食杀允许，侵犯未成年兽允许，猎豹们不过是侵犯一块生肉罢了。

“闭嘴！吵死了。”猎豹毫不客气地在奶牛猫的脸上刮了一巴掌，然后亮出雄性阴茎贴在她的肉穴上。阴茎的重量和热度吓得奶牛猫不停扭动身体，甚至产生应激反应哭了出来。

然而哭泣只会让猎豹们更加兴奋，另一头猎豹抓着猫咪尾巴用力拉扯。看着她疼得抬起屁股发出悲鸣，眼睛里闪烁着讥笑狂热的凶光，舔着奶牛猫的尾巴尖笑着说道：“大家刚才就是想看这个！你既然想当英雄，就不可能舒舒服服地死掉！呵呵，客人们走了真可惜……如果看到台上的英雄露出这样的表情，一定会兴奋吧。”

……确实，涕泪横流，赤身裸体，这确实不是英雄该有的模样。

奥托莉默默心想，死气沉沉的视线集中在奶牛猫的身上。然后她抖了抖缺了一块的耳朵，不经意间察觉到了异常：明明这里还有自己的存在，明明自己和她一样都是雌性，她竟然从未向自己投射过一眼？

“你们、在其他兽面前可能都没当过英雄吧……！救兽还需要什么理由吗！”奶牛猫瞪着凶恶的三白眼，虽然不断滚落泪水，一双眼眸依旧在灯光下熠熠生辉。虽然自己已经对英雄童话嗤之以鼻，但让奥托莉的心脏一颤。

是的，只有杀戮才需要理由。为了活下去，自己在斗兽场上食杀了无辜的对方。为了让自己明白奴隶的地位，他们当面杀死了弗鲁夫并吃掉了它。为了证明自己有用，哪怕面对麻烦的工作，自己也会用鬣狗自豪的下颚把他们的骨头全部咬碎。哪怕对其他肉食动物而言，食杀的理由也是为了填饱肚子。只有向其他存在伸出援手这点，是可以不问理由的。

如果过去的自己能遇到喊着救兽不需要理由的笨蛋就好了……哪怕只是出现一个，自己可能都不会自甘堕落。但是，她怎么看都只是随处可见的、平凡又普通的兽，到底是理想主义的光芒愚蠢到可恨，还是让小孩子逞英雄时要付出极大代价的世界更可恨？

这束光芒要消失了，她应该和自己想要杀死的过去一样消失吗？

“……住手。”突然，奥托莉的声音像尖锐的匕首对着躁动的空气横插过来。猎豹们马上停下手中的暴行，因为自己是拉塞尔的左右手，他们不敢不听。那只奶牛猫也终于扭头泪眼婆娑地看向自己。回味着奶牛猫刚才说过的愚蠢漂亮话，也或许是出自于同为女性对性侵害的厌恶感，奥托莉上前一步从暗影中走到聚光灯的光圈边缘，耳上的黑色耳环反射出细微的光芒，“我要把她买下来。”

“为什么？我们打算侵犯后把她吃了，会分你一口。”猎豹们以为奥托莉想吃兽肉了，捏着奶牛猫软乎乎的肚子说：“会把最好吃的肠子留给你哦，你们鬣狗最爱掏肠子啦。”

“不是因为想吃才买的，是想养猫了。”即便猎豹的说辞有点侮辱自己种族的意味，奥托莉的脸上波澜不惊。

“原来是当宠物啊～真没办法，算她捡了条小命！”猎豹们面面相觑，显然不太甘心。听命于区区鬣狗让猎豹的尊严有点蒙羞，但想到惹奥托莉不高兴的兽基本都会闹跳蚤灾，再看着奥托莉阴沉得随时给自己举办葬礼的眼神，他们惺惺地叹了口气，把衣衫不整的奶牛猫扔到她的面前就离开了。

“谢、谢谢你……”

目送猎豹们消失在眼前，奶牛猫似乎没想过奥托莉会出手救自己。她吃惊地用手挡着胸部、夹着双腿慢慢坐起来，颤抖的身上还残留着肉眼可见的抓痕，相信皮毛下的肌肤都被打出了几处淤青了吧？凌辱还没正式开始就这么狼狈，如果鬣狗不出手，猎豹们可能还没尽兴这只猫就要被折腾死了。

“你刚才呼救的时候，怎么不看向我，我就站在你旁边。”奥托莉垂下眼帘问道。

“我不太相信这里会有其他兽愿意救我……”

“确实，在这里只有你想「救」别人。”

奥托莉的脸上微露讥嘲，但不全是在针对这只猫。然后转身往门外走去，示意奶牛猫跟在自己尾巴后面。但在即将走出去的时候，奶牛猫突然扭扭捏捏，捏着奥托莉的袖子轻声哀求：“外面好多动物，我没穿衣服啊……”

“区区宠物不穿衣服也可以。”

“我叫菜月昴！你的名字是？”

“……菜月小姐。你的主人的名字叫奥托莉。”有些存在一旦知道了名字，就很难用平常心对待了。奥托莉回头看着昴湿漉漉的鼻子和脸上的泪痕，不禁头疼地叹了口气，在自报名字的同时也把西装外套脱下来丢在她身上。

“外套的血腥味好臭……”

“那你别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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