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顿了顿，很奇怪，真的很奇怪，蕾缪安和蕾缪乐一点也不相同，如果是能天使来看，她一定不会这么想，可能会说，“这场电影真让人血脉喷张！爆炸，欢呼！”

不，或许我可以……说出我的想法——拯救她

“蕾缪安，或许这只是我的个人看法……我们的身体，不过就只是这样，不是吗？一摊血，一堆肉，随时都可能“啪”地一声散架。”

——蕾缪安把头扭了过来，眼中充满着疑惑不解

“虽然没什么逻辑，但确实是在看到流血场面的那一刻，我突然觉得，把自己所有的可能性都寄托在一堆血肉上面，是不是有些太傻了？”

“我想，你不应该让你的身体——那堆血肉，去囚禁灵魂，或许可以借用尼采一句话——肉体是更大理性。但是我想说后半句，理性不是全部，你应该有着感性和情感……这样，才能够得到幸福……”

蕾缪安的手指在轮椅扶手上微微收紧。

荧幕上的血浆还在飞溅，黏稠的红色泼洒在虚拟的城市废墟上，可她的耳边只剩下博士的声音——

“我们的身体，不过就只是这样，不是吗？”

他的语调平静得像在讨论天气，却让她的胸腔里泛起一种古怪的震颤。

……他怎么会懂？

……他怎么能——用这么简单的语言，就刺穿我所有的伪装？

蕾缪安一生都在用理性筑墙。

守护能天使的内心愿望，是她理性上想要让妹妹幸福。

共感强烈时，是她被能天使的情感劫持，无法反抗。

就连爱上博士，她都试图用“锚点理论”来解释。

可现在，这个瘦弱的男人，用一句“血肉囚禁灵魂”，就让她精心构建的逻辑体系开始龟裂。

……幸福，幸福。蕾缪安以为幸福离自己很远，她想要小乐得到幸福。

……如果我一直深陷于小乐的共感，我们都不会幸福。蕾缪安突然发现幸福是双向的。

……是他的话，或许可以，他甚至触碰到我的内心。蕾缪安明晰了自己内心的想法。

她的沉默太久，久到我以为冒犯了她。

“抱歉，我可能——”

“不”她突然打断，声音比荧幕里的爆炸声还轻，却让我咽下半句话，“博士，谢谢你……”

她的声音颤抖，光环也跟着抖动，似乎有些因为我的话不高兴，低着头。

不会是哭了吧，我赶紧拉住她颤抖的手，另一只手摸上她的脸，想要拂去她的眼泪——没有眼泪？

蕾缪安抬起头挤出微笑，“抱歉，有些失态了……哎呀，我的轮椅在过道上，能不能劳驾您……把我抬出去呢～”

啊啊，算了，就当作我刚刚说错话的道歉吧。

当我俯身将她从座椅抱起时，她的肩膀微微绷紧，却又在接触到我手臂的瞬间放松下来。蕾缪安的身体比想象的要轻，她的重量像一捧羽毛，仿佛稍不留神就会被影院的穿堂风吹散。

……太瘦了……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我下意识收紧了手臂。她的发丝扫过我的下巴，带着淡淡的丁香苦涩气息——和能天使那种张扬的苹果派甜味完全不同。

将她放回轮椅时，我的手指不小心擦过她的后颈。

她轻轻“啊”了一声，光环猛地亮了一瞬，又迅速恢复如常。

“抱歉，弄疼你了？”

“不……”她的声音有些飘，“只是有点凉。”

拙劣的谎言，蕾缪安自嘲道，他的身上很温暖，让她忍不住想要多靠一会。

我推着轮椅穿过散场的人群，爆米花的甜腻气息中，她的声音突然传来 ，“博士刚才说的话…很有趣。”

“哪句？”

“关于…血肉和灵魂。”她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轮椅扶手，“您真的认为…感性比理性更重要？”

“不是更重要。”我停下轮椅，蹲下来与她平视，“而是理性搭建一个牢笼，情感……才是那个钥匙”

她的瞳孔微微扩大，我能够看到她头上的光环和身后的光翼颤抖，在夕阳下，仿佛像文艺复兴时期的画作，宗教那些天使，终于第一次有了自己人性化的表情——《哀悼基督》

就像是乔托笔下的那些忘记飞翔的天使，蕾缪安正在用自己的感情，学习如何做一个心动的少女……

……为什么我会想起哀悼基督这幅画？我不知道，或许多年以后的结局，恰恰对应…

“博士…我…有个问题…”蕾缪安发问，同时脸上有些出乎意料的绯红，我并未注意到，我还以为是晚霞映照的红色

蕾缪安的目光在夜色中闪烁，她的指尖轻轻摩挲着轮椅扶手，像是在思考什么。

“博士，”她忽然开口，声音轻柔却带着一丝试探，“您和蕾缪乐……关系很好吗？”

我的心跳微微加速，但面上仍维持着平静。能天使曾叮嘱过，我们的关系暂时不要公开——尤其是对她姐姐。于是，我笑了笑，语气自然，“能天使是个活泼的姑娘，在罗德岛帮了我不少忙，算是很可靠的搭档”

蕾缪安轻轻“嗯”了一声，光环的光晕微微波动。她没再追问，但嘴角却浮现出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这样啊……”她低声呢喃，像是松了一口气，又像是确认了什么。

——原来，他和小乐只是普通的同事关系。

这个念头在她心底悄然生根，随即蔓延出一丝隐秘的喜悦。如果博士和蕾缪乐之间并非她所想象的那种关系，那么……

她微微侧头，目光落在推着轮椅的那双手上——修长、骨节分明，带着些许战斗留下的薄茧。

“博士。”她忽然开口，声音比先前更轻，却带着某种决心。

“嗯？”我低头看她。

“明天……除了钟楼，我还想带您去一个地方”她的指尖轻轻蜷缩，又松开，“一个对我来说，很重要的地方”

“乐意之至”我微笑着回答，心里却隐约察觉到某种微妙的转变。

蕾缪安的光环在夜色中轻轻闪烁，比先前更加明亮。

——她终于可以，毫无顾虑地靠近他了。

———————————————

9.

她缓缓推动轮椅，进入浴室。镜中的自己神色恍惚，粉色的长发散落在肩头，光环的光晕微微颤动。

温热的水流冲刷着她的肌肤，雾气很快模糊了镜面。“或许真的如他所说，我们都是一堆血肉，都是一副牢笼……”

而现在，她好像看到了眼前这个身体上潜藏着的欲望，就像是那一次在办公室……疯狂。

——嘴唇比平时红，像是被谁用力吻过

——她的眼睛不再平静，反而泛着潮湿

——洁白的身体有些泛红，光环微微颤抖

而现在，双手正缓缓滑向自己的腰际。

“第一次……是因为共感”

“那这一次呢？”

她的指尖沿着肌肤的曲线游走，像是探索某种未知的领域。水珠顺着锁骨滑落，滴在轮椅的扶手上

“博士的手……很温暖”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却让她的呼吸骤然急促。她闭上眼，想象那双手代替自己的触碰，轻柔却坚定地抚过她的每一寸肌肤。

“……这是亵渎吗？”

不，不是

“这是我的身体，我的感情！”

水雾中，她的喘息声渐渐变得急促，指尖的动作也愈发大胆。她不再压抑自己，任由快感如潮水般涌来，冲刷着她的理智。

“灵魂与肉体……本该是一体的”

“他真的很温柔，很可靠，他温暖的手给我整理头发，给我带上帽子……”

“我……并不讨厌他的触碰和冒犯……如果他的手能够拉住我……”

“呜……嗯嗯嗯……他的手慢慢地向下抚摸……温热的呼吸吹在我的耳边……”

“哦…啊啊…对……博士…博士…博士…

当高潮来临的瞬间，她的光环猛地亮起，光芒穿透雾气，在浴室中投下摇曳的光影。她仰起头，喉咙里溢出一声压抑已久的呜咽。

“……原来，这就是‘我’的感觉。”

手指进出时带出的液体很快被水流冲走，但身体的颤抖却真实地留在肌肤之下。这一次的高潮来得缓慢而温和

蕾缪安软在轮椅上呢喃，她终于明白了博士的话语，“肉体确实是个理性的牢笼，而情感……才是那把打开牢笼的钥匙”

蕾缪安缓缓站起身，擦干身体，换上一件单薄的睡裙。轮椅被暂时遗忘在角落，她扶着墙壁，一步步走向窗边。

拉特兰的夜空繁星点点，远处钟楼的轮廓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清晰。

———————————————

10.

终端响起……“喂！老板！我的任务结束了！”

我从床上猛地坐起，困意瞬间消散。终端那头传来能天使元气满满的声音，背景音里还能听到引擎的轰鸣声，显然她正坐在某辆高速行驶的载具上，“蕾缪乐！企鹅物流那边忙完了？”

“那当然！本天使出马，什么任务搞不定？”她得意地笑着，声音里带着熟悉的张扬，“老板，我已经在路上了！明天就能到拉特兰！”

“这么快！那你快来找我吧……不对，蕾缪安说要带我去一个特殊的地方，你知道是哪里吗？”

“特殊的地方？！哦！我知道我知道！”能天使兴奋起来，“看来你和老姐相处的不错嘛～”

能天使的话突然迟滞了一下，她意识到是那一座钟楼，心中有些疑惑，老姐为什么要带着博士去那里。

我无奈的笑笑“你要来找我们？那我就先告诉一下蕾缪安了？”

“不嘛不嘛，我要给她个惊喜，告诉她博士就是我的……义人！”

我无力的阻拦没有什么作用，不过影响倒也不大，明天就告诉蕾缪安我和蕾缪乐的关系也没什么影响……我当然察觉到了不对劲。

——她不知道。

——她不知道蕾缪安看向我时，那双淡粉色眼眸里沉淀的柔软。

——她不知道她的姐姐在浴室里如何喘息着念出我的名字。

“哎呀，老板你太不懂浪漫了！”她假装不满地哼了一声，“总之，等我！我很快就到！”

“蕾缪乐。”我突然开口

“嗯？”

“你最近……有没有觉得哪里不对劲？”

通讯那端短暂地沉默了一瞬。

“啊？没有啊？”她的声音依旧明亮，却隐约带着一丝困惑，“就是偶尔……这里会突然紧一下，应该是太想你啦？”

我几乎能想象她按住胸口的模样——橙红的发梢翘起，光环随着困惑轻轻摇晃。

“老板怎么突然问这个？”

“……没什么”我望向窗外，拉特兰的钟楼在黑夜的洁白圣城中冷漠的睥睨，“路上小心”

通讯切断后，房间里只剩下终端屏幕渐渐熄灭的微光。

——共感是双向的

——当蕾缪安在浴室里颤抖时……

——能天使是否也在某个瞬间，感受到了那份不属于自己的、潮湿而隐秘的悸动？

马上！马上！等到明天，只要蕾缪乐揭开这层关系，我们就能相安无事……甚至是，得到蕾缪安的祝福，和蕾缪乐光明正大的行走在圣城的光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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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蕾缪安的轮椅碾过晨露未干的石板路，发出细碎的声响。她今天特意换了件素白的立领衬衫，粉色的头发错落有致的散在身体两侧。

“博士”她在旅馆门口的橡树下停住，指尖摩挲着轮椅扶手，“那么，启程吧～”

远处钟楼刚敲过六下，整个拉特兰还浸在蓝灰色的雾霭里。

“现在去会不会太早？”

“正因无人…”她努力直起身，伸手拂去我肩头并不存在的灰尘，淡粉色的瞳孔在晨光中的颜色像她的光环，“才能够更好的告解…”

我跟随着蕾缪安，来到了拉特兰一座小钟楼，我仰望着钟楼主体。

在我惊讶的眼神中，蕾缪安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蕾缪安的手指死死扣住我的手腕，她的膝盖在颤抖，但脊背挺得笔直——她从没告诉我她能够站起来……

钟楼的旋转楼梯像一条盘踞的食尾蛇，石阶边缘被数百年的足迹磨出光滑的凹陷，蕾缪安每次攀登一节，便喘息一会，这可能是她瘫痪后第一次试图用双腿攀登如此高度。

我沉默地陪着蕾缪安进行着她的朝圣之旅，出言和帮助都无法替她认清自己的内心。

第24阶，

“博士，您知道吗？拉特兰的钟楼有72阶……”

“小时候，小乐总说这是‘天使的琴弦’每踏一步就拨动一次命运”

“但现在我才明白——我们萨科塔的共感，不过是神名的回音……而您，是唯一听清这杂音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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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天使租了一辆告解车疾驰在拉特兰的街道上。

“奇怪……心跳好快……” 她按住胸口，眉头紧蹙。

突然，一段陌生的记忆如电流般刺入脑海——

她（姐姐？）正站在昏暗的楼梯上，汗水顺着脖颈滑落，而博士的影子覆在她的背上，像一道温柔的枷锁。

“姐姐……在干什么？！”

她的光环猛地亮起，告解车一个急刹，轮胎在石板路上擦出刺耳的声响。

“不对……这感觉……太奇怪了！”

第48阶，

“您知道吗？萨科塔人认为向上旋转的楼梯象征灵魂升华…”

“但是倒这来看，或许也是在慢慢走向深渊……”

“博士，希望我们彼此，都可以升华自己灵魂…”

“你看，都这么累了，一定是在赎罪和拯救对吧…”

——————————

“姐姐……你到底在想什么？！”

共感仍在持续涌入——

她（姐姐？）的呼吸急促，心跳如擂鼓，而博士的影子越来越近……

“不……不对！这不是我的记忆！这是她的……她的……”

第64阶，

“或许您听过语言唤醒光环，但我想说，语言创造现实……”

“异教卡巴拉说过，堕落和升华本就一体……”

“博士，你看，我在残疾后那么久，都是在堕落，那么今天就是在升华对吧……”

—————————

能天使的靴底轻轻落在第一阶的石阶上

她走得很慢，像是怕惊动什么。共感的涟漪仍在持续——

姐姐的汗水滑落脖颈的触感……

博士扶在姐姐腰侧的手……

那些她从未听过的、颤抖的告白……

她按住狂跳的胸口，那里传来的不再是模糊的心悸，而是清晰到可怕的——

“砰，砰”

——姐姐的心跳声。

抬头望向螺旋楼梯的尽头，橙红的瞳孔微微收缩，“这种感觉…不对劲…”

她的光环微微闪烁，却不再像往常那样明亮，反而像即将燃尽的炭火。

第72阶，

蕾缪安的膝盖终于发出不堪重负的声响。在她跪倒前，我接住了她颤抖的身体。

“博士…”冷汗浸透了她后背的布料，“尼采说深渊也在凝视我们时…”

她的嘴唇擦过我的耳垂，“有没有可能，他说的就是回望过去的自己？”

——————————

奔跑！

奔跑！

奔跑！

蕾缪乐几乎腿部发酸到失去感觉，但是心中的恐惧感让她难以思考……

——趁一切还来得及，快跑！

——姐姐还没有……

——博士还没有……

……

楼顶平台，我搂抱着蕾缪安走上了一片洁白的天台，下面能够俯瞰拉特兰的风光。

晨光倾泻而下。蕾缪安挣脱我的怀抱，踉跄扑向围栏，站定后扭过头，用动情的眼神看着我。

蕾缪安的光环散发出刺眼的光环，她踉跄地向前走几步，抓住我的衣领，脆弱的双腿短暂的站立。

“博士……”她的气息中，弥散着丁香花盛开时的清甜，但是我却因为恐惧而无法动弹——蕾缪安粉色的眸子中，倒映着我身后的那一抹橘红……

这个吻最终还是在我的拒绝中吻了上来……

—————————————

蕾缪安赶到拉特兰第三小学时，整座教学楼正冒着滚滚浓烟。操场上，一群灰头土脸的小萨科塔挤在一起和她欢呼，而她的妹妹——蕾缪乐，时年九岁——正站在废墟中央，头顶光环亮得刺眼，手里还攥着半块滋滋冒烟的自制炸弹

“姐姐！”小能天使看到她，眼睛瞬间亮起来，“我成功了！我把讨厌的算术课炸飞啦！”

蕾缪安的轮椅碾过焦黑的草坪，停在妹妹面前。她伸手，轻轻擦掉蕾缪乐脸上的黑灰。

“嗯，小乐真厉害，来，我们回家吃我新烤好的苹果派……”

“姐姐，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啊？明明爸爸妈妈都会让我收敛点…”

“因为我想要小乐开开心心的呀……”

蕾缪安没有说出来，她想要小乐不受伤害…

蕾缪乐没有说出来，她想要姐姐考虑考虑自己…

那一颗记忆中没有引爆的炸弹爆炸了，剧烈的痛苦和尖啸在姐妹二人的共感中回荡。

——恐惧像冰水灌进蕾缪安的脊髓

她全都明白了，

博士病床前紧握的双手

深夜甲板上交换的耳语

那些她曾以为是妹妹夸张幻想的所有亲密

——全都是真的，甚至是，连面前的这个人，也是蕾缪乐的……义人

“原来……这是小乐的爱人……”

她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呼吸几乎停滞

蕾缪安缓缓松开我的衣领，指尖还残留着体温

她笑了，眼泪却砸在冰冷的地面上。

“小乐……对不起”

———————————————

12.

致我挚爱的两位萨科塔：

我曾以为，只要足够理性，就能拯救所有人。

我计算过每一场战斗的胜率，衡量过每一种决策的代价，却唯独没有算清人心的重量。

蕾缪安，那天在钟楼上，你问我是否相信共感是圣灵的馈赠。是的，但它更像一面镜子——照出的不是灵魂，而是欲望。你看见深渊时，其实看见的是自己不敢承认的渴望。

蕾缪乐，你总说苹果派的糖霜能粘合一切裂缝。但有些东西，甜味盖不住，爆炸也炸不毁。比如你姐姐让给你的每一块派，比如你们之间无法断裂的共感和牵挂

我曾天真地以为，爱可以共享。

在医疗部的白炽灯下，我对着凯尔希的冷脸提出“三人共同生活”的方案时，才明白自己的傲慢——

共感能让你们分享心跳，却也让每一次疼痛都双倍深刻。当我试图拥抱其中一人，另一人的内心就会因共感而灼伤。你们拼命想把对方推向幸福，结果只是在彼此身上留下更深的伤口。

我们之间，从来就没有“分一半”的选项。

钟楼有72阶，而我只走到71。最后一级台阶留给你们，我相信你们的爱可以上升直到灵魂洁净。

那么就让我这傲慢的罪人向下走去，一直，一直走到永无光明的黑暗中

我终究活成了自己最讨厌的样子：一个傲慢的理想主义者，以为伸出的手能接住所有坠落的人，最后却发现，连自己的坠落都无人见证。

如果这就是‘拯救’的代价……

那么，哪怕让我再也无法见到你们……我的挚爱。

——博士，于离开罗德岛前夜

13.

关于我们三个人的事：

——摘录

我试过很多种解释方法。

比如把我们的关系比作苹果派——博士是酥皮，姐姐是馅料，我是上面那层该死的糖霜。明明分开来都能活，非要黏在一起才算是完整。

比如比作铳械——博士是撞针，姐姐是扳机，我是那颗卡壳的子弹。每次击发都痛得要命，但至少爆炸的时候，我们三个的温度是一样的。

但最后我发现，我们更像共感本身——明明共享着同一份心跳，却永远差半拍。姐姐感受着我的悸动，我吞咽着她的苦涩，而博士…博士站在中间，以为自己是那个能修好一切的工程师。

真傻

那天在钟楼顶上，我其实看见了。看见博士被姐姐强吻，强行告白，我其实有着……高兴，高兴她终于能为自己活，不再是为了让我幸福而压抑自身。

凯尔希医生说三人一起生活不可能，她说共感会让痛苦平方增长。她错了。最痛的从来不是共享伤口，而是明明流着一样的血，却要假装伤口不在同一个位置——我和姐姐都想让彼此幸福，哪怕自己离开，但是每次尝试都会因为这该死的光环和共感结束。

没有彼此，我们都不会完整……

博士，你要是真的想当圣人，就把我抛弃吧。

14.

「致未能送出的岁月」

博士：

当我提笔写下这封信时，我终于想明白了一点点。

您说过，肉体是比灵魂更富智慧的大理性。这三个月来，我每天都在思考这句话，直到今晨梳发时扯断了一根白发——这根白发比任何哲学论证都更让我确信您是对的。

您知道吗？我这一生都想要成为一名完美的姐姐。面对她的情感我想要收下，面对最后一口苹果派我想要留给她，可惜，直到最后我才知道，小乐想要的是最后一口苹果派——我们平分。

您总爱引用尼采，说我们被肉体绑架。可您知道吗？最残忍的绑架犯其实是我自己。每次小乐通过共感传来对您的思念，我的灵魂都在尖叫"停下"，可我的身体却忍不住再次想起您身体的温热。

关于小乐

她总说我的光环像月亮，冷静又遥远。可她不知道，每天夜晚，我都能通过共感看见她梦中的您。那些零碎的画面：您替她擦掉嘴角的苹果派碎屑，您在她受伤时微微皱起的眉头，甚至您睡着时无意识蜷起的手指...这些全都像雨水一样积攒在我的身体里，直到溢出来。

有时候我真希望共感是单向的。这样至少她不必感受到，当她在您怀里欢笑时，我是怎样死死咬住自己的手腕，以免发出声音。

关于您

您提出三人一起生活的那个夜晚，我做了个熟悉的梦。是在那个钟楼旋梯，小乐站在您的上方，我站在您的下方。

其实做出决断很简单，是上升直到灵魂无暇，还是选择一方坠入深渊。您最后选择了拉起两人的手，坚守到最后大厦崩塌。

那一刻我才真正理解，问题从来都不在于选择谁，而在于我们三个人都被"应该幸福"这个念头绑架了。您想拯救我们，小乐想成全我，而我想成全小乐——我却忽略了小乐的想法。

关于我自己

昨天我去了小时候常带小乐去的甜品店。老板娘还记得我们，笑着说："好久没看到那个活泼的小姑娘了。"我要了两份苹果派，像从前一样把带馅的那半留在了盘子里。

可当我下意识转头想递给身边时，才发现那里空无一人。

博士，您说钟楼的最后一级台阶留给我们。可您有没有想过，对于只能靠轮椅行动的我来说，台阶本身就是最残忍的隐喻？

我曾经思考了很久，共感究竟是否是圣灵的恩赐

现在我终于有答案了：

所谓恩赐，不过是包装精美的诅咒。而我们三个，都是被同一份祝福折磨的囚徒。

（信纸右下角有一处不起眼的皱褶，像是被泪水打湿后又小心抚平。若细细观看，能发现上面用极淡的铅笔写着：“要是当初先遇见您的是我，结局会不会不一样？”）

————————————

后记，这篇的悲剧色彩仁者见仁了，我写出后有着心中的恐惧，恐惧着他们三人究竟会如何三人一起生活，也恐惧着最后是否会有人逃出这个高旋尖塔。

我加入了一些我喜欢的象征色彩，处处在透漏着我对他们定下了悲惨结局。

我只想写写我回头看能够结构出来的，别的太杂，太乱，《哀悼基督》这幅画，里面的三个核心人物

圣母玛利亚 → 蕾缪安

抱着死去的基督，如同蕾缪安抱着死去的爱情

基督 → 她对博士无望的爱

苍白、冰冷、再无法苏醒

圣约翰 → 能天使

张开双臂，既是哀悼者，也是间接的加害者

可惜我不会画画，要不然我会画出来这么草生的画。

受限制于我的笔力，我实在无法写出他们三人如何粘合，又如何再次剧烈的崩溃。希望后续笔力上升后，我可以写出更具有张力的文字。

我想要讲出的远远不只是那个尼采的思想，文章可以是思想的跟随者，但它绝对不该是奴隶。

我想要讲出的，大概是三个英雄的故事，一位不愿意放弃任何人的英雄；一位自愿献身于他人的英雄；一位能够看到他人付出的英雄。

谨以此文，献给每一位爱着他人的人，你们都是克制自己，成就他人美好的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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