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

晶莹的翅膀扑闪扑闪，冰蝶停留在蓝发女孩的温热手掌中，她尝试着以自己的意志操控这只蝴蝶，虽能翩翩升起，却飞得扭扭歪歪，最终停落在召唤者的鼻尖。

“睦！快看！这是我新学会的……阿、阿嚏！”

冰蝶携带的凉气刺激着鼻黏膜，让幼小的人儿忍不住打了个喷嚏，鼻尖上的蝴蝶也因这大幅度的抖动化为冰尘，在空气中蒸发了。

本想向若叶睦炫耀的想法落空，丰川祥子的耳尖透着粉红，但自己所听到的，是对方浅浅的笑声。

“祥，笨笨的。”

“啊啊啊，睦！真是的，这次是不小心嘛，下次一定给你表演一个更厉害的……”

面前人简单直白的话语总能牵动自己的情感，再加上这发光似的笑容，对祥子而言简直是双倍的暴击。

此时若叶睦也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她轻轻牵过面前人的臂膊，目光柔和地看着正冒出“红热蒸汽”的人儿，为她戴上自己刚编好的手环。

微凉的触感由皮肤传递至大脑，将刚才的困窘驱散。手环由柳条缠绕而成，中间又加上一些花草点缀，未干的露珠沾在虎眼万年青的白色花瓣上，倒映着两人欢笑的面容。

童年的色调总是鲜亮的，年幼的她们并未知晓日后的种种，只是将此刻的时光用蜡笔描摹下，绘成笔触稚嫩的绘本。即使是在多年后的，某个同床共枕的夜晚，重新翻阅，她们依然能谈笑着说出那时的模样。

『战斗的最后阶段 安全区的基地』

此时已是深夜，待在安全区的人们大多已经睡下了，微弱的走廊灯光里闪出两个小小的影子，将盖住高级防弹玻璃窗的帘子轻轻掀起一角，这里虽是相对安全的地方，但仍能看见远方的战火连天。

夜空中星辰的闪耀，盖不住信号弹的强光。

“哇，好亮，这是在干什么？”较弱小的女孩问道，纤瘦的手臂在不合年龄的衣服里晃动着。

“啊，这个嘛……”较年长的女孩皱着眉头，随后又露出苦笑的表情，她沉默须臾，慢慢蹲下，手掌揉了揉面前女孩的头发，“她们在放烟花。”

作为姐姐，她不想让自己的妹妹过早地接受这个事实。

瘦小的女孩隐约觉得不对劲，目光中带着疑惑，但看着朝夕相处的人露出为难的表情，默契的，没有再过问。

“那，我们什么时候能出去？我想去草地上晒太阳，和以前一样。”女孩摸了摸面前人的脸，她虽同样消瘦，却比自己结实一些。

“快了，很快了，”她将自己的妹妹拥入怀中，轻拍她的脊背，“大人们一定会给我们带来好消息的，来，我们回去吧，黎明就快到了。”

『终末 最后的侵蚀区』

残破的建筑碎片堆得到处都是，通往中心区的道路一片黑暗，整装待发的重型机甲埋伏在跷开的石板间，执行着巡逻任务。这些机械看着不大，但经过高度强化的合金外甲仍是坚硬的，连高周波刀都难以切割，更别说这如此之广的面积与数量。

周围零星散落的乱码水晶已被若叶睦逐一清理，唯独立于中心区的这块，迟迟无法攻破。

相比于周围分散的水晶，中心区受侵蚀浓度更高，也显得更为巨大，未知的机能毫不停歇地运作着，不断向外发出指令，将攻破地区的残留兵力集中至此，把中心要地围得密不透风。

于是乎，这个据点固若金汤，未曾沦陷。

然而这一切的起始，还要从五年前的那场事故讲起。说来也奇怪，某知名公司的员工“不小心”将错误的代码传输出去，导致核心控制系统全部瘫痪，一夜间，各地的智能器械开始暴走，人类与机械的战争初次打响……

新闻如此报道，这其中的真相早已不为人知，那名员工现在在哪？许是消失在这些“杰作”之中了吧。

这些“杰作”为何物？后来的人们给它们取了一个言简意赅的名字——“无序”。

“睦？你在发呆？”

“啊，嗯，没关系，祥不用担心。”从往事的回忆中挣脱出，冰蓝色的蝶翼在面前舞动着，虽口上这么说，但眼底的青灰还是出卖了她。

“就算我不在睦身边，睦也要注意身体啊！”带有微凉气息的蝴蝶仍对着她说教个不停，她只好一一承认，并予以回应。

驾驶舱内的电子时钟嘀嗒闪烁，代表秒针的数字跳动着流逝，留给她们的时间并不多，说教的话语逐渐回归正题。

“祥，部分小队已被派去清理遗留部队，下一步该怎么做？”年轻的军官如此问道。

“根据我的勘测，这次‘无序’防卫部队的规模足以比肩一个连队，我方人数对峙稍显勉强……”指挥官在这里顿了一下，正声道：“其余的作战筹划我已发送到各战队队长的终端上了，而这之中，最重要、也是最关键的一环，是你，若叶上尉。”

“作为双刃格斗型机甲‘AM-114’的驾驶者，你有做好不惜一切代价，将破坏程序植入水晶的觉悟吗？”

“嗯。”

是对方一向简短的回答，平静的淡金色瞳孔看不出情绪，但自幼的相处却能让丰川祥子看穿“人形自走墓碑”的心中所想。

回忆起最初的情形，自己质问睦为何要跟到前线时，对方只是回答：

“我想，分担祥的痛苦。”

自己实在拗不过她，那双淡金色瞳孔纯粹清澈，强烈的决心在眼仁中流转……丰川祥子在心中叹了口气。

“我明白了，请你务必亲自将任务完结报告上交，否则我一概不收……若叶上尉，我命令你排除万难，遵守命令！”

“睦，你一定……一定要活着回来。”

“嗯，遵命。”平时不善言辞的军官微微勾起嘴角，回以安心的浅笑。

一切安排妥当，冰蓝色的蝴蝶微微掠过她的眼角，似是温情的沁人一吻，随后轻微抖动，便化作细碎冰晶，消散在空中。

这种知觉同步类异能极其耗费精神力，每日的超负荷消耗使同样年轻的指挥官感到疲惫，在大战前夕，她们都需要好好休息。

敌方埋伏的地点虽然杂乱，但也不是无法破解。收回了迷雾间勘察的蝴蝶，丰川祥子将时间敲定在破晓前的时刻，此时升起的浓雾足以干扰对方的光学传感器，隐藏起这由钢铁废墟搭建的坟墓。

暴露出钢筋的廊柱一根根耸立，似是野外的乱石林，错综复杂。浓郁的迷雾将各战队的机甲吞没，指引的蝴蝶如浮动的冰蓝色鬼火，带领着这支演奏“深渊赞歌”的队伍。

随着距离的缩短，一个接一个的光点开始在全息沙盘上跃动，敌军的位置一目了然，迅速冒出的图标将屏幕染得血红，丰川祥子却直直盯着角落里毫不起眼的银色标记。那是睦的定位信号，在边区缘规律闪烁。

这就是知觉同步类异能的好处，不仅能构建精神网联系队员，甚至可以探测到远在千里之外的敌机的动向。

“睦，我看到你的坐标了，雾很浓，注意安全。”清亮的嗓音通过知觉同步传来，冰蝶轻盈纷飞，锁定敌人的同时谨慎地避开了机甲外部的散热口。

“嗯，我在十一点钟方向，距离目标地十五米。”

仍旧是平稳的呼吸，“AM-114”逐渐从雾中浮现，右侧的特化狙击枪已装填弹药，若叶睦借着战术照明，顺利的来到了指挥官标注的第一个狙击点。

在浓雾中锁定敌人还是有些困难，更何况，重型机甲的外壳十分坚硬，唯一的弱点便是连接躯干的关节处，倘若换作普通人，根本无法看清那一点。

若叶睦将瞄准系统换到手动模式，调整好装备着高速穿甲弹的狙击枪，等待着行动的指示。

“哒、哒、叮。”

纷飞的蝶翼扇动三下， 若叶睦下意识扣动扳机，88mm口径的高速穿甲弹冲出弹膛，沿着丰川祥子制造的声波轨道螺旋突进——子弹精准地命中了那针孔般的缝隙，被贯穿的机甲瞬间喷发出火焰，抽搐几下，瘫倒在地。

驾驶者依然平静地盯着主屏幕，由瘫倒的机甲爆炸引发的冲击力将周围的阻碍四散弹开，巨大的声响暴露了狙击点的位置，雷达上的红点纷纷向那处移动，这也是丰川祥子想要的结果。

就如桌球比赛的开端，一个好的开球能够为后续的比赛奠定良好的基础，甚至直接影响整个比赛的走向。战争也是如此，敌机的分布看似杂乱无序，实则只需一击便可将核心打散。这一击却又万分关键，选择若叶睦来打头阵不仅是因她异能的特殊，更是丰川祥子对她的无条件信任，又或许她们早已达到血肉相融的程度，连“信任”这个词都显得多余。

“任务完毕。”

“我们也到达了目标地点，准备就绪。”

“明白。AM总部呼叫全机，开始进攻！”一道坚韧凛然的声音如此宣告。

作为高敏捷格斗型机甲，同队的“AM-猎犬”驾驶者对自身的潜伏技术抱有十分的自信，除开基本配置，机甲上还额外安装了特化后的破甲钉枪，对付那些防御铁皮绰绰有余。

周围炮声不断，同行的队伍迎上了被炸得四散的敌机，若叶睦的指尖在操作台上游走，将声纹解析成三维图谱，淡绿色的波纹里藏着三个心跳般的脉冲光点——一种擅长拟态的机甲。

光点闪动着显示敌机的靠近，然而主屏幕中仍旧空无一物。

“睦，把视觉交给我。”

“好。”

连接音效响起，淡金色的瞳孔瞬间覆盖了一层光膜，冰蝶易融化的性质类似于一个热敏传感器，丰川祥子在视网膜上标出了敌机的位置，瞄准系统再次启动，膛内的子弹自动转换装填，在若叶睦按下预热超导狙击枪按钮的刹那，枪膛爆发出如蜂鸟振翅般的嗡鸣，三声枪响连贯，换来了三具报废的铁块。

如果让这些拟态型进入领域，对己方的影响可不止一星半点，好在棘手的问题已经解决，剩下的任务便是肢解那些不断向中心区聚拢的敌机。

若叶睦将狙击枪分解成两柄弦刃，以精密到可怕的刀法切割着敌方的关节，“AM-114”的机型虽然有些陈旧，但其迅捷灵活的功能却被她掌握到炉火纯青的地步，自己的队友曾好奇地尝试驾驭，可在真正实践过后达成了一致的评价：“这玩意真难用。”而若叶睦不以为然，仍保持着过去的习惯，包括这台机甲的名字。

这是她和丰川祥子第一次在战场上合作时使用的机型。

面对敌机发动的突刺，“AM-114”只是熟练地侧过身去，在交错的前一瞬架起弦刃，一刀将其批成两半。

指挥官任然有条不紊地指挥着战斗，她们之间隔着四百公里虚空与二十三块全息屏，却像上军校时面对面训练那样，配合得十分流畅，没有丝毫阻碍。

“叮当……”

是陶器与地面碰撞的声音，其他队员可能听不清，但若叶睦却有着极其敏锐的感官，这或许是异能带来的效果，能使她在战斗中捕捉到十分微弱的细节，也比如说此刻，她听清了指挥官茶杯打翻时的响动。

“祥，还好吗？”

“没事，刚才不小心碰到了。”脑海中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和慌乱。

“嗯，注意休息，这边暂时没有敌机，知觉同步就先……”

“不行，”指挥官似乎又打起了精神，“我需要跟进敌我双方的位置变动，还有，不要忘了我们的约定。”

“嗯。”

话音落下，附近的敌机也已基本清理，指挥官将下一步指令发向了各个终端，若叶睦操控着“AM-114”转过身，望向通往终点的入口，漆黑的通道似是要将她吞没，明明内部侵蚀程度非常之高，却听不到敌机的声音……她摇了摇头，将问题暂且搁置一边，在进去之前，胡乱的猜测并没有什么作用。

借着间隙稍作修整之后，同行的众人一齐转向了这深不可测的空洞。作为电车曾日夜通过的地方，两条铁轨架起了许多回忆，但随着战争的爆发，这里也不再有人通过。谁也不知道这里面究竟有什么，唯有漆黑的坟墓发出隐隐的叹息。

前卫的工作一直以来都由若叶睦负责，“AM-114”高爆发的输出与灵活性配合感官强化的异能足以让队伍快速做出反应，有效面对各种战斗情况。这次也是如此，仅让电车通过的隧道并不宽敞，即使是轻型机也无法并排前行，丰川祥子不得不改变原有的队形，将排在末尾的“AM-夜莺”调至队伍的中间以便支援，“AM-薮猫”则负责后方的防卫。

为了方便之后的占位调动，“AM-114”始终与身后的队员保持着一段距离，后方的“夜莺”与“猎犬”便有足够的空间探测周围的数据。

“周围搜索完毕，没有发现额外的空间。”

“嗯，我这边差不多也……什么？！”一丝寒意闪过，“猎犬”转动腿部关节，可那处却像被钉住似的不听使唤。由于视线的角度问题，驾驶者并没有在意脚下的物体，而当情况发生时，一切都已经晚了。

“猎犬”试图用能动的部分踢开缠绕物，脚下的缆线却似灵活的蛇那般晃动起来，被缠绕的部分越来越多，直至将整个机甲“五花大绑”，绷直的缆线带着巨大的力量向后拖拽，毫无防备的机甲一个趔趄撞向了身后的同伴。

这一系列动作几乎是瞬间发生，两台机甲径直倒向了隧道的墙壁，反应过来的“薮猫”启动了机甲两边的绳索，虽将两台机甲及时拽开，可撞击带来的振动传向了隧道的外壁，只听“轰——”的一声……

“‘AM-薮猫’呼叫总部，老大，情况不太妙啊……”

“轰锵……”隧道上方的岩石轰然倒塌，伴随着机甲与地面摩擦的刺耳声音，前方的路被完全堵死了。

若叶睦正驾驶着“AM-114”穿过中心区的隧道，此处已是严重侵蚀区，无序的信号干扰着战术照明灯，她只能借助微弱的光前行，然而身后传来的巨响让她不得不停下动作。

从精神网络上断开的连接处推测，自己的队友应该被不稳坍塌的石块挡住了，并且与她单方面切断了联系。

“祥，知觉同步中断了，要怎么做？”

“……”

思维一向敏捷的指挥官默然不语，如果让“AM-114”返回并撤走岩石，多一些人手或许能轻松应对突发情况，但现在时间紧迫，再耽搁下去，前线抵御“无序”的部队未必能支撑得住，自己与睦拼死守护的地方也会被夷为平地。

“我已下令让她们从侧路绕入中心隧道，无需担心，继续前进。”

“明白。”

无论走多远，景色始终如一，两条轨道延伸至视野之外的远处，天花板上爬满了似是缆线的不明物体，漆黑空洞的区域中，只有机甲移动发出的摩擦声，孤寂笼罩了整个空间。

恒长单调的景色让人昏昏欲睡，若叶睦看着眼前仿佛会永远延伸下去的铁轨，沉默与寂静使得时间感变得模糊，无法驱散的昏暗也将现实感一点点遮蔽。

“睦，你还记得吗？”指挥官似乎发现了这点，清脆的嗓音蓦然响起。

“嗯？”

“我们还很小的时候，玉米秆长得很高很高，你居然在里面迷了路，我费了好大劲才把睦找回来呢。”温柔的语气在脑海中徘徊，将先前的昏睡驱赶。其余小队还在赶来的路上，丰川祥子已将定位发出，反复确认无碍后便暂且隔开了那边的知觉同步。此处只有她们的声音，指挥官便放下了严肃的假面，转而变成了两人一贯的说话方式。

“嗯，祥总能找到我，很厉害。”

“咳、也没有啦，只是用异能找人很方便而已……”不用猜就能知道，此时指挥官的脸一定很红。

刚才黯然的气氛似乎已经消散，她们自童年起就是这样，只要待在对方身边，那便是软绵绵的放松与安心。

仔细想想，接连的战争已经夺去了她们许多时间，即使相互陪伴，也会因不同的事务忙忙碌碌，难以相逢。

“祥，这一切……真的会结束吗？”

我们所期待的未来，真的会实现吗？

“会的，我坚信。”

额头传来冰凉的触感，蝶翼停止了摇曳，在驾驶者的头顶停留了片刻。

“AM-114”继续沿着隧道前进，伴随时间的延伸，最初的疑问却在内心无限放大。

“祥，有蹊跷。”

“嗯。”

配合许久的两人不需要多想，这条路是否太过安静了些？

若叶睦看了一眼显示器，代表侵蚀程度的鲜红指针已经超出了最大量程，保持着被动探查模式的雷达却没有丝毫反应。

四周并无敌人的踪影，昏暗的虚空中却划过一道寒光。

“遭了！睦，小心背后！”

身体条件反射地将操纵杆掰向一边，可还是晚了一步。

嘭！

一阵强烈的撞击声响彻密不透风的空间，身体仿佛腾空一般，“AM-114”以极快的速度飞了出去，砸进了隧道的墙壁。

“唔……”

即使回避的动作卸掉了一部分冲击，机甲的背部依然与墙面实打实地撞在了一起，若叶睦有些眩晕，敏锐的感官却捕捉到了强烈的杀意，几乎是本能的，右臂做出了格挡的行动，只听“铛”的一声，两股力量对碰将双方弹开，对方却并不给她喘息的时间，数十段斩击向若叶睦袭来，两柄弦刃只得勉强招架，不稳的躯体被逼得连连败退。

“好快！”

到此为止，丰川祥子连对方的模样都未见到，眼前只有一缕黑色的虚影在以极快的速度来回移动，她连通了若叶睦的视觉系统，可依然无法甄别对方的招数。人类的精神力有限，数轮下来，唯有驾驶者的呼吸加重了几分，握着操纵杆的双手也印出汗水。

“叮”，“AM-114”又迎头挨了一刀，不过这次却锁住了敌方的行动，激烈的打斗终于转向了僵持阶段，丰川祥子这才看清对方的样子——

全身都是类似人偶的关节，不知是否察觉到了这道视线，“人偶”没有五官的头部像昆虫似的动了动，银色管线如野兽的血管和内脏般曲张堆叠，全身的外甲绷直翕动，而那只猩红的独眼正直直地盯着前方。

“？！”

撕扯般的眩晕和头痛向二人侵袭，只是与那枚独眼简单对视，知觉同步便被硬生生从大脑剥离、分开，可对方怎么会配有精神干扰系统？从未出现过的情况打断了原来的思路，格挡的弦刃松懈下来，等离子刃趁机将其挑开，两方再次拉开了距离。

眼前的画面一片漆黑，能听到的只有若叶睦难受的喘息，丰川祥子尝试着再次接入，回应她的只有“嗞嗞”的无用电流声……

由无序乱码操控的机甲没有任何情感，当然也没有“疲惫”这一说法，只要能源未尽，无机的野兽似乎能一直打下去。反观人类却无法承受如此高强度的运转，再不抓紧结束这场战斗，那么……若叶睦摇了摇头，将这样的想法甩了出去，除了任务之外，她还有约定在身。

面前的“人偶”仍化为一道黑色虚影，以极快的速度挥动着刀刃，长时间的精神集中让驾驶者冷汗岑岑，身上的作战服已被汗水浸湿，可敌方不断移动躲闪的动作根本找不到切入点，等离子刃再次与右侧弦刃对碰，可这一次“人偶”却转动刀身，卸掉一部分力后贴着弦刃斩下，左臂被限制，右侧向内的攻击来不及抵挡，若叶睦只好闪身躲避，右臂的外甲免不了被削下的结局，“人偶”便借机将“AM-114”踢飞出去。

无视右手传来的钝痛，若叶睦在飞出的间隙启动了身侧的瞬间炮，特制的弹药向“人偶”的位置投去，在墙壁的底部引爆。被炸碎的岩石与残灰蔓延隧道，浓灰干扰了视觉传感器，若叶睦看不清眼前的情况，“人偶”的红眼却从灰雾中悠悠冒出，移步来到了“AM-114”的面前。

「躲开了？」

主屏幕被猩红独眼渲染，强烈的压迫感与刀刃划过的声音清晰可闻，“AM-114”的脚下被等候多时的缆线缠绕，动弹不得，一道寒光闪过，那柄等离子刃便贯穿了面前的机甲。

————

“人偶”破坏了驾驶舱，或者，准确来说，被破坏的是驾驶舱下方的能源匣。

管不上侧腰晕染血色的作战服，快速分泌的肾上腺素让驾驶者忘却疼痛，能量不断从破口处泄出，机甲表面的温度迅速升高，发红熔化的外甲直接烧断了束缚的缆线，主炮的炮口刚好抵上“人偶”的躯干，数十发炮弹连射，从“人偶”胸膛贯穿的弹药将岩石与躯干一同炸碎，“AM-114”向地面猛得一踩，机身以“倒挂金钩”的姿势翻转，将最后一发炮弹射向了“人偶”头顶的岩壁，坍塌的碎石砸落在趴下的野兽之上——一切安静了下来。

等周围的岩灰散去，一抹刺眼的红光从岩缝中漏出，那是刚才的轰击炸出的坑洞，巨大的透明晶体包裹着一颗类似心脏的东西，每一次收缩搏动都能将流光物质输送到上部的缆线内。

「原来内部的核心水晶，是在这里么……」

能量的泄露和刚才的战斗消耗巨大，机体的温度正在急剧下滑，甚至在启动温度的范围徘徊——机甲宛如失血过多的人类，一步一步往核心处挪去。

肾上腺素的药效逐渐消失，刚才打斗的疲惫和伤口的疼痛如潮水般冲刷着若叶睦的身体，她用一只手捂住腰侧的伤口，而控制操纵杆的那只却止不住颤抖。

“锵！”

机体的背部受到撞击，往前踉跄几步，若叶睦回头望去，只剩半具躯体的“人偶”正从乱石堆中爬出。

顾不得“人偶“的动作，若叶睦早已把带有破坏程序的芯片固定在左边刀脊处，“AM-114”转身向核心水晶冲去，将机甲左侧的弦刃狠狠刺入水晶内的心脏。

“？！”

左臂一阵发麻，晶体破碎引发的冲击波险些将刀弹开，若叶睦奋力抵住，却不禁咳出一大口鲜血，染红了面前微蓝色的操作台。

“睦！你还好吗？情况如何？”

摆脱了“人偶”的精神干扰，知觉同步终于连通，可显示屏上的生理监测数据却瞬间飙红，驾驶者至少有两根肋骨被冲击波震断。

丰川祥子咬住舌尖，血腥味在口腔蔓延，她看着能量槽跌至5%的临界线，“人偶”的猩红独眼却在感知画面中不断放大，没来得及调整，等离子刃已经刺穿“AM-114”的肩甲。

“呃……”

即使若叶睦极力压制，疼痛的呻吟依然控制不住，殷红的血瞬间在作战服上晕染开，指挥官的内心愈发焦灼。

驾驶舱内的空气骤然变得粘稠，丰川祥子想起军校毕业那天，睦也是这样平静地替她挡下所有敬酒。那时她们军装上的银穗还没染过血，并不知晓驾驶舱里的血腥味会渗入呼吸系统，再也无法洗去。

好在肩甲的特殊材质让等离子刃难以拔出，若叶睦借着细微的破绽，调动起最后的能量，机甲残破的右臂以反关节姿势握住了“人偶”的咽喉，被熔化的装甲将两台机甲焊死在一起，封锁了对方所有的行动能力。

强烈的振动从水晶内部传来，破开的创口处不断倾泻出无序的代码，丰川祥子试图拟定之后的行动方案，却因精神力的透支无法支撑身体，滑坐了下去。

“丰川上校！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旁边的辅佐军官连忙将她扶起，在这之前，她已接连晕倒了三次。

“不，我还能……”

虚弱的嗓音伴随着电流声响起，此刻的混乱也会顺着知觉同步传给异能者，痛苦是不用多说的……

「我想，分担祥的痛苦。」

脑海中跳出了自己最初的誓言，驾驶者深吸一口气，肺部扩张，左肩的伤口开裂传来刺痛，好让自己的意识在混乱的洪流中清醒几分。

“祥…”

若叶睦的声音混着血沫，却一如既往的平静，只是多了些气音。

“抱歉。”

驾驶者无视脑海中传来的否定，主动切断了知觉同步的连接。

核心水晶的心脏开始剧烈抵抗破坏程序的运行，“AM-114”正用躯体阻挡着无序的洪流，驾驶舱的外壁残缺不全，早已无法抵挡如此高密度的侵蚀，即使有着异能，混乱代码依然向着若叶睦的精神层涌去，爆炸般剧烈的头痛摧残着驾驶者所剩无几的精力，失血后的眩晕使握住操纵杆的手不受控制地松开……

“————”

耳鸣声将若叶睦贯穿。

身体像是沉入了一片无底的海，缺少氧气所带来的窒息感使她无力挣扎，眼前波动的，带有蓝色微光的“海面”正逐渐远去，周围气泡层层叠起，随即便将她紧紧包裹，意识已慢慢脱离清醒的范围。

「我，要死了吗？」

一丝疑虑仿如生命最后的吐息，在脑海中幽幽回荡，自己应该把带有破坏程序的芯片插入了核心水晶，如果自己倒下，队友也能很快跟上。

这场战役，终于要结束了……

睦、睦…

「是祥的声音？」

睦、睦！听到请回答！

「祥？不要哭，又让你伤心了，对不起总是把一切搞砸……」

睦，我要你回来……

“！”

若叶睦在黑暗中睁开眼，“死亡”——战场上再熟悉不过的词，她曾看着无数生命在自己面前陨落，但丢下祥子这种事，她做不到。

面前依然是冰蓝色的蝴蝶，蝶翼上下振动着，停落在她的鼻尖。

似是鳞粉的细微颗粒伴随蝶翼的抖动洒下，携带着寒气，若叶睦自然禁不住刺激——

“阿嚏！”

意外的喷嚏唤醒了大脑的意识，幅度稍大的动作牵扯到微微血凝的伤口，刺痛带来的反应催动淤堵在喉管的血，若叶睦猛地咳出，空气凭借气压重新涌入肺部，她再次紧握被推回一半的操纵杆，破碎的弦刃尽到了它最大的义务，将芯片完全送入核心水晶的同时，它伴随着水晶的剧烈震动，应声而断。

核心水晶的心脏，停止了跳动。

痛…全身都好痛……

浅发少女的意识清醒大半，核心水晶已经破碎，被控制的机械应该也停止了运作，想到这里，她松了口气。

尝试着移动手臂，关节窝果不其然的发出了“咯咯”的声音，刺痛随之袭来，但若叶睦顾不得这些，“AM-114”的机体已损坏得差不多了，驾驶舱内也不是什么安全之地，她用着最后的一点力气撑起身体，沿着破碎的口子滑落至地面。

呼…呼…

眼前不断冒着星星，她倚着废墟喘息，身上的作战服沾满了血渍，伤口还在流血，温热的红色液体顺着浸透的作战服往下滴，幸好没有伤及要害，她或许还能再撑一段时间。

长期紧绷的弦突然放松，困倦感侵袭着若叶睦的身体。

「好累，好困……」

她想把眼睛闭上，但模糊的视线内仍有一个冰蓝色的光点在告诫她：

“睦，别睡，等我……”

「如果不听话，又会被祥说教吧……」

她稀里糊涂地想着，抬起酸痛的胳膊压迫伤口，在方便止血的同时，也好让疼痛压抑困倦。

……

过去了多少时间？她不知道，只觉得周围突然变得亮堂了，还伴随着发动机的轰鸣声，若叶睦眯起眼，以为这突如其来的闪光是汽车的头灯，适应光线的瞳孔再次睁开，却发现，那是几缕属于黎明的阳光。

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太阳悄悄爬上了地平线，而迎着那光线跌跌撞撞跑来的，是她朝思暮想的爱人。

太阳或许是个仁慈的主神，它将温暖与希望带给大地，也顺便将她的神明也带来了。

她们将额头靠在一起，带有咸涩眼泪与血腥味的唇轻轻交叠，身后的医疗运输车正向此处驶来。

“哔哔、哔——”

信息传输器忙碌地运作着，通信员颤抖着将消息发向基地，欢快的提示音遍地响起，叫醒了还沉于睡梦中的人们……

晶莹的翅膀扑闪扑闪，冰蝶停留在打着暖光的床头，被灼热的呼吸捂住了，融化了，打湿一片床单。

唇舌分开，随着连接的银丝断裂，被夺走的呼吸终于回归，睦的手指正穿过面前人散落的发丝，掌心的温度仿佛给她的后颈打上烙印。

“等...等一下...”丰川祥子喘息着偏过头，眼角湿润，可面前人像是等不及似的，粉润的唇落在她跳动的颈动脉上。

那块肌肤因刚才的深吻而披上一层薄汗，本应微凉滑腻，却在若叶睦触碰的瞬间腾起惊人的热度。

“祥，说好了的，等一切结束……”被心上人突然推开，若叶睦有些委屈，些许流光在她眼里打转，正可怜巴巴地望着祥子。

“嗯，我答应过睦的，但是……”丰川祥子再次深吸一口气，回以微笑“让我先准备一下。”

湿软的唇舌再度交叠，两人间时不时交换的空气，随着纠缠形成的气泡破裂而振动，发出黏密又水润的声音，将双方的耳朵浸染上绯红。

睡裤柔软的质地将性器顶起的弧度突显得更为鲜明，丰川祥子用手掌抚上，隔着裤子轻捏性器的顶端，另一只空余的手勾起腰间的布料，一颗一颗地解开对方上身睡衣的纽扣，微凉的指尖贴上紧致的小腹，逐一描摹着表面明显的线条。挑拨的痒意，游移的动作引得身上人腰腹难耐地抖动，睡衣便很快被一一剥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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