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棠走出杨诚的办公室，反手轻轻带上门，发出微不可闻的“咔哒”声。

走廊尽头，茶水间里传来同事们的说笑声，一切如常，仿佛刚刚那几分钟令人窒息的谈话从未发生过。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紊乱的呼吸平稳下来，手指依旧紧紧地抓着那份文件袋，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显得更加苍白。她的身体有些发软，每一步都迈得有些虚浮，像踩在棉花上一样。她需要回到自己的座位，需要在一个熟悉的环境里给自己一点缓冲的时间。

回到工位，苏棠坐下，将文件袋推到键盘旁边，眼睛盯着电脑屏幕，但大脑却一片空白，无法集中注意力。

杨诚刚才的眼神、语气、还有那个冰冷的触摸，像烙印一样刻在她的脑海里，让她感到一阵阵反胃的恶心。他的威胁是如此直接，如此不容辩驳，让她觉得全身都被一种无形的、冰冷的网缠住了，越挣扎，缠得越紧。

真的吗？他说的都是真的吗？他真的有我的把柄？会是什么？那些变动……他说他能影响，能保证我的前途？用……用我的身体？苏棠感到一阵天旋地转，世界在眼前晃动，她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在胸腔里剧烈撞击的声音，像一面被敲响的、预示着灾难的鼓。

她将双手悄悄地放在桌下，紧紧地握成了拳头。指甲深陷在掌心，带来一阵疼痛，让她强迫自己清醒过来。她必须冷静，必须想办法。

放在桌上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弹出一条新的短信提醒。苏棠像是被电流击中一样，身体猛地僵住。她小心翼翼地拿起手机，解锁屏幕。短信来自一个陌生号码，没有名字，只有一行简单的文字：【项目成功，前途光明。今晚七点，丽景酒店2003室。】

没有多余的废话，甚至没有一句问候，直接是时间和地点。

杨诚竟然如此大胆，直接将约会的地点发到了她的手机上，像是在通知她今晚有一个不容拒绝的行程。

苏棠的体温瞬间降到了冰点，一股寒意从脊椎升起，扩散到全身。恐惧攫住了她，让她连手机都差点拿不稳。手指颤抖着，她匆匆将短信删掉，仿佛这样就能抹去它的存在，抹去这个令人绝望的现实。

恐惧，像潮水一样涌了上来，淹没了她。她的大脑里只剩下两个字：完了。

她想过杨诚的威胁，但没想到他会这么快就行动，而且如此直接和嚣张。丽景酒店……2003室……只是一个房间号，却像是催命符一样，让她感到无力抵抗。怎么办？去，还是不去？去的话，她将彻底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不去的话，他会用什么手段报复她？她能承担得起后果吗？陈天……如果他知道了，他会怎么想？她的家庭、名声、未来……一切都会被毁掉。苏棠紧紧地闭上眼睛，胸口疼得像是要裂开一样。

她能感觉到血液在血管里冰冷地流动，流过她的四肢百骸，带来一种麻木的僵硬感。

手机屏幕上刚刚删除的短信，字句却像幽灵一样停留在她的视网膜上，2003，那是地狱的门牌号吧。

她用手指轻轻触碰了一下自己的嘴唇，那里似乎还残留着杨诚冰冷手指拂过的温度，那是一种恶心的、充满权力感触感，让她感到自己像一件被估价的商品，而不是一个有尊严的人。胃里阵阵翻涌，像有无数只虫子在爬。

她需要帮助，她不能一个人面对这一切。

苏棠的大脑开始飞速运转，试图寻找任何可能的机会。报警？证据在哪里？只有那条短信，现在已经删掉了。而且报警意味着一切都将暴露，她根本无法承受那样的后果。

和陈天说？陈天那么正直，知道了这样的事情会如何反应？他能保护她吗？还是会因此受到牵连，甚至连累他的事业？她不能冒险，不能让他因为自己受到伤害。

苏棠在工位上坐立不安，她时不时抬头，目光焦虑地扫过办公室，似乎在寻找什么。

她看见同事们说说笑笑地讨论着午后的工作安排，听着他们轻松愉快的对话，苏棠觉得像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一切都变得不真实，只有她一个人被困在黑暗的漩涡里。

她打开一份工作文件，强迫自己去看上面的内容，但密密麻麻的文字在她眼中模糊成一团，根本无法理解。她的心跳得很快，手心一片潮湿。

她想起自己法学院毕业的朋友小静，小静在一家律师事务所工作，对法律很熟悉。

苏棠犹豫了一下，拿起手机，点开了小静的微信对话框。她该怎么说？说自己的经理正在威胁她？说他要用她的身体来换取项目顺利？这听起来太不可思议，也太让人难以启齿。她组织了几次语言，都觉得无法表达清楚，或者显得自己太过惊慌失措。最终，她只是打了一行字：【在吗？有点事情想问你，方便打电话吗？】

消息发出去后，苏棠紧张地等待着小静的回复。每一秒都像是被拉长了一样漫长。好在没过多久，小静发回了一条语音信息：“在啊，怎么了？你声音听起来有点奇怪。”

苏棠走到角落一个相对安静的位置，深吸一口气，按下了拨通的按钮。电话接通，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尽可能地平静。

“小静，是我。”

“怎么了？你声音怎么这么压抑？出什么事了？”小静的语气充满了关心。

苏棠犹豫了。要不要说实话？告诉小静全部真相？如果说了，小静能帮她什么？报警的可能性依然让她无法承受。而且这件事实在太难堪了。她咬了咬下唇，最终选择了回避核心问题。

“没什么大事，就是工作上遇到点麻烦。”她含糊地说，“一些公司内部调整，可能对我的项目有影响，我不太确定怎么处理，想咨询一下法律方面的问题。”

小静在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似乎察觉到了苏棠的言不由衷，但没有深究。

“法律方面？哪个方面的？”

苏棠含糊地解释了一些关于合同履行、条款变更等方向的问题，都是从那份文件里随口编造的。

小静认真地回答了她，给出了一些法律建议。苏棠一边听，一边在心里进行着对比，这些工作上的麻烦，和杨诚带来的威胁相比，简直不值一提。

她问了小静一些关于职场权利、上司压迫等方面的问题，但她问得太过隐晦，小静给出的回答都是一些原则性的东西，比如可以向公司工会反映，或者收集证据走法律途径。

这些建议在苏棠看来都缺乏实际操作性，或者说，它们无法解决杨诚掌握她“把柄”带来的威胁。

“谢谢你，小静。”苏棠最终感到一阵疲惫，知道从这里无法获得真正的帮助。“这些建议对我很有用。”

“没事。要是遇到解决不了的难题，随时找我。”小静说。

挂断电话，苏棠靠在墙边，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寻求法律帮助的尝试似乎不太可行。那么，辞职呢？如果她辞职，是不是就能摆脱杨诚的控制？可是杨诚说过，他掌握的“个人问题”会影响她的职业生涯。

如果他在业界散布谣言，她可能再也找不到体面的工作。而且辞职也意味着失去这份稳定的收入和地位，这对她和陈天的家庭都会有影响。她不能轻率地做出决定。

就在苏棠感到一丝无力的时候，杨诚突然出现在了办公室门口。

他没有走进大办公室，只是站在那里，目光准确地找到了角落的苏棠。

他的眼神带着一种冰冷的审视，嘴角微微勾起，仿佛在嘲笑她的困境。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站了一会儿，然后，他抬起手，看了一眼腕表，那个简单的动作，却像是在提醒苏棠，他之前短信里约定的时间正在慢慢逼近。

杨诚的目光像一把冰冷的刀，将苏棠牢牢地钉在墙边。她感到自己的呼吸再次变得困难，双腿有些发软。他没有走过来，只是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她，眼神里充满了玩味和占有欲。

那个看表的手势，无声地昭示着时间的流逝，以及那个约定时间即将到来。苏棠能感觉到周围同事的声音和动作都变得模糊，仿佛只剩下她和杨诚两人，之间隔着一片无法跨越的鸿沟。

她不敢与他的目光对视，只能低垂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白色高跟鞋下的地面泛着冷光，像她此时的心情一样冰冷。

杨诚站在那里大约三十秒，这短短的时间在苏棠感觉却无比漫长。

他没有再做任何动作，只是维持着那个姿势，直到苏棠觉得自己的神经绷紧到了极限，然后，他收回目光，转身，朝着自己的办公室走去，背影挺直，带着一种胜利者的姿态。

苏棠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身体紧绷，直到听到他办公室门关闭的轻响，她才像是失去了所有力气一样，靠着墙壁滑坐了下来，额头上渗出一层冷汗。

辞职不行，求助也无门。他似乎掌握了能彻底毁掉我的一切的筹码。杨诚的眼神……太可怕了。他根本不在乎我的感受，只想得到他想要的东西。

而我，竟然没有任何反抗的手段。那种无助感，像一只巨大的手，牢牢地捏住了她的心脏，让她呼吸困难。丽景酒店，2003……那个时间，那个地点，像是一个诅咒，紧紧地追随着她，让她逃无可逃。苏棠感到前所未有的绝望。

她紧紧地靠着墙壁，坐倒在地上。白色制服裙因为动作而有些褶皱，露出一截笔直光滑的小腿，穿着肉色丝袜。高跟鞋歪在地上，像折断翅膀的鸟。她低着头，看不清表情，但紧绷的身体和死死攥着的文件袋，都无声地诉说着她的痛苦和无助。

身后的墙壁冰冷坚硬，但比不上她此时内心的冰冷和坚硬。

下午的工作时间变得异常难熬。苏棠坐在工位上，心神不宁，所有的文件和报表都失去了意义。

她时不时就会想起杨诚临走前那个看表的动作，那个冰冷的眼神，以及手机里已经被删除的那条短信。丽景酒店2003室，这个信息像幽灵一样缠绕着她，让她无法摆脱。她脑海里不断浮现出杨诚威胁她时的恶劣语气，以及他触摸她时那种令人作呕的触感。

她试着去做一些手头的工作，试图用忙碌来麻痹自己，但效果甚微。

输入法的光标在文档里闪烁着，像是在嘲笑她的无能为力。

她拿起水杯，想去倒点水，但手却抖得厉害，差点没拿稳杯子。旁边的同事小李可能注意到了她的异常，轻声问了一句：“苏棠，你脸色怎么这么差？身体不舒服吗？”

苏棠强颜欢笑，摇了摇头：“没事，可能是昨天没睡好。”

“那注意休息啊。”小李关切地说。

苏棠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心里却是一片苦涩。休息？在这种情况下，她怎么可能休息得好？她的未来，她的一切，都像是悬在刀刃上，随时可能坠落深渊。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时针指向了五点，再然后是六点。办公室里的人陆续开始收拾东西，准备下班。

苏棠看着同事们轻松愉快地讨论着晚饭的计划，内心的煎熬到达了顶点。她该怎么选择？去丽景酒店，向那个恶魔屈服？还是不去，赌上一切，承受他未知的报复？

她的手机再次震动了一下。这一次，是杨诚的电话。苏棠看着屏幕上跳动的名字，身体像是被定住了。她犹豫了几秒，最终还是接通了电话。

“喂……”她的声音干涩，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还没想好吗？苏棠。”电话那头传来杨诚冰冷而富有磁性的声音，像死神的低语。“时间快到了。我可没有太多的耐心。”

苏棠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她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颤抖，那种恐惧感强烈得让她几乎无法站立。她想说“不”，想大声地咒骂他，但所有反抗的念头都在强大的威胁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她想到了陈天，想到了她珍惜的一切。如果她反抗，一切都会被毁掉。她的事业、名誉、婚姻……都将在他的报复中化为灰烬。

似乎是感受到苏棠的沉默和犹豫，杨诚的声音变得更加冷酷：“别让我等你，苏棠。后果不是你能承担的。”他的语气里带着绝对的掌控，像是在宣布一个不容更改的判决。

她的心里的防线，轰然倒塌了。再多的挣扎，在绝对的权力面前，都不过是螳臂当车。

杨诚说得对，她承担不起那个后果。她无法想象一切被揭露后带来的风暴，无法面对陈天失望的眼神，无法承受名誉扫地的打击。

她没有选择。这个念头像一把尖刀，深深地刺进了她的心脏。她感到了屈辱，感到了不甘，但更强烈的，是那种无边的、沉重的无力感。她像一个溺水的人，在冰冷的海水中挣扎了许久，最终发现，唯一能抓住的，竟然是带来溺毙危险的那只手。

最终，苏棠慢慢地吐出两个字，声音轻得像是自言自语，带着一种彻底被击垮的疲惫和绝望。

“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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