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这一次起床，总觉得比起昨晚，更多的是愤怒和自卑。

失去她是无力，那是我盲目追求事业的代价。

而这一次，则是我自己的问题，是我一直没办法闯出什么，而在一个小地方被质疑了实力，然后就失败了。

学会的，只有抽烟消愁这件事，还有这具满肚肥油和劳损的身躯。

能不能把这些事忘了。

我拿起手机，现在已经是下午了，又变得饥饿的胃袋和负面情绪拉扯着我。

站在海边我又点起一根烟，打开手机看看赤狐有没有给我发消息。

很好，没有，抽烟素材又有了。

如果他今晚放我鸽子，刚好我也能顺利地去死了，然后把这些事都忘掉，赶紧去陪她。

在那之前，先尝尝海兰有什么特色吧。

打了一辆车很快就抵达了一家距离海边不远的餐馆，是一家椰子鸡糟粕醋火锅。

我有些好奇地看着调料台，上面大多数调料在北方我也见过，不过装着小青桔的碗倒是让我有些在意。

是餐点水果吗？

我刚想拿起一个直接放嘴里，我旁边的人用榨汁勺将小青桔放进去然后……当做调料汁。

我尴尬地把小青桔从嘴边拿开，然后如法炮制。

海兰的椰子鸡和糟粕醋和我在广南吃到的打火锅有点像，不过汤底换成了椰汁。

因为比较清淡，还是能比较明显地吃出鸡的鲜味。

还有一些常见的火锅配料，不过多了一些海鲜，倒是让我有些意外。

海鲜啊……

好久没吃过了。

说起来海兰的海鲜和热带水果会便宜一些吗。

想到这里，我打算去市场看一看，于是我搜索了一下，刚好看到了最近的第二市场。

看着一路上的椰林，我开始托腮思考了，这里应该会有卖椰子的地方吧。

在北方喝到的椰汁甜甜的，瓶装的椰子水则比较清淡，不知道新鲜的椰子会是什么味道呢。

下了车一路来到第二市场，我走马观花地看了海鲜，其实大部分我都不认识，我也不知道吃起来好不好。

这个时候我才发现，我这辈子竟然没吃过什么比较名贵的东西。

怪可悲的，而且那些活海鲜拿去加工我一定会被宰吧？

看到过不少在海边的地方报道，就算拿着这些活海鲜到加工地方也会被偷换掉，然后呈上来的都是已经不新鲜的食材，再重料掩盖，外行人也就吃不出门道了。

那要不索性买点水果吧，至少这些吃进肚子就是真的。

不过就连水果摊上的东西我也大多数都没见过……咖啡蕉、莲雾、释迦果、神奇果。这些真的好吃吗？

我还是挑选一些吃过的吧。

就这样我连杀价都没有杀，就抱着一个大芒果走出了市场。

如果是她还在的话，一定会杀价的，然后买到又便宜又不错的水果，她不再我竟然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

而且曾几何时在广南工作的时候，每天都克制着自己，连最基本的水果都不敢去市场上买，过着那么清贫的生活也没换来什么。

买了把水果刀之后，我打车回到了酒店，本意是想要用来切芒果的，可是想起了这些种种，我开始有些累了。

就算是像个游客一样做了这么多事情，脑子里却还是一直在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这样和自己左右互搏，到底有什么意思呢。

拿着那把水果刀，我看着自己的手腕，脑子里有了别的想法。

要不……不投海了。

我颤抖地拿起水果刀对着自己的腕部，然后准备划下去……

不行不行不行，会很痛的吧，我下不去手，我连给自己做试纸检测扎手指都用了半个小时……

多想点绝望的事儿，想想现在一事无成失去一切的人生，想想妈妈不在没有人爱的现实，想想奋斗几年无果而终……

好了好了，现在能动手了。

“叮咚”

呃……

就在我已经把刀子都放在了腕部的那一瞬间，手机突然响起了提示音。

谁啊，在我割腕的时候发来，害得我又没心情了。

我解锁手机，是赤狐通过软件发来的信息。

【不好意思，上午一直在忙没有回你信息，我们晚上在颂情人广场见面好吗。】

【还是十点，可以吗？】

该死，为什么每次我刚酝酿好的时候他都能这么巧地出现。

【行。】

看了看我自己回复的内容，简直就像是一串敷衍。

嗯、好、行、行。如果对面是个脾气稍微暴躁点的人，早就开骂了。

我到底想不想和人家见面啊……难道我这么擅长把事情搞砸吗。

现在是晚上六点多，距离和他见面的时间还有四个小时，总得找点事做吧，就算是一直看海也有点看腻了。

我索性又打了个车出岛，看了一下四亚附近的网吧，似乎都还挺便宜的。

甚至有一个网吧新人9.9可以充100网费，就在一条步行街上。

我就这样直接来到了网吧，不过我就连游戏也好久没有打过了。

……

自从忙起那个游戏剧本之后，我似乎把兴趣和爱好都丢了。

打游戏是什么感觉都快有点忘了。

熟悉的游戏，陌生的操作，全新的机制，我的一切似乎早都已经落后版本了。

唉，游戏都玩不明白了。

看了一下时间，现在已经是9点30了，差不多该打车过去了。

海兰四亚的夜景依旧繁忙，阴雨也没浇灭这些游客的热情，商场附近依然人来人往。

看着欢茶店门口摆了个烟灰缸，我突然想起了自己昨天的烟已经抽完了。

……我是什么时候变成了每天一包烟的烟鬼呢。

不过如果有一天突然得了肺癌能死，倒也不错，不过那看来要等好多年了。

打开手机的网站看一下本地烟的测评，似乎有一包带爆珠的橘子味香烟不错。

不知道这个赤狐抽不抽烟，我以前对抽烟的人第一印象都很差，甚至还许愿要不全世界抽烟的人都死掉吧。

没想到现在我也成为了“希望都死掉”的一员，还真是有够讽刺的。

就在我买烟回来的路上我的手机又收到了赤狐给我发的消息，我打开看了一眼，没想到趁我买了根烟的功夫他已经到了。

我要不要买点什么，空着手见人不好吧……可是万一对方如预想般的是个坑蒙拐骗的，我岂不是很好笑。

当我这么想着的时候，手里已经多出了一束玫瑰。

好尴尬……到底是哪个男同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买一束玫瑰的……

【我来找你，你在哪】

这还是我第一次主动给他发消息。

【我在欢茶店门口。】

就在我刚刚坐的店门口？

我急忙转回去，却发现了一个小个子的赤狐已经站在我的身后了。

“给我的？这么贴心。”

赤狐笑着接过我手里的花，并且往我手里塞了一捧更大、数量更多的玫瑰花束。

我有些震惊地看着手里的花束，真的、真的有人在约炮……啊不，约会软件上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给别人买一捧花。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连谢谢都忘记了。

“很贵吧？”

刚脱口而出，我就后悔了，这算什么问题。

“不贵，而且你不也给我买了一束吗。”

我这才打量着眼前的赤狐，他……个子很矮，至少比照片上看到的矮了很多，只到我的脖子那里。

不过他长得真好看啊，狐狸俊美的脸，有种媚劲儿在里面。耳朵尖儿和四肢的毛发都是黑色，其余的地方都是一抹赤红……

而且他真的和照片上一样有在健身，我能看到他穿着的白色无袖背心中隐约的胸沟，更别提他手臂上分明的肌肉块了。

“谢谢你的花，我们去吃饭吧。”

他笑眯眯地拿起我手中的花，然后走在我的前面。

“那个……昨天，是你吗？”

我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嗯？昨天？什么事。”

“昨天你在四亚湾给我递了一根烟……在海边……”

“看来你很受欢迎呢。”他转过头。“我不抽烟，而且昨晚我也没去海边，是你约的其他人吧。”

“不是……”

除了你怎么可能有人约我啊！

“我认错人了，抱歉。”

这个约会的开场太糟糕了……

“我知道有家不错的烧烤店离我们不远，我们就不开车过去了，我们走过去吧？”

他没有继续揪着这件事，我跟在他的身后，就像是掉了队的小鸭子。

在路过停车场的时候，他摁响手中的车钥匙，并接过我手中的花束，并且和他手中的单支玫瑰一起放进了后座。

“拿着不方便，等会吃完饭再回来取吧？”

夜晚的温度有所降低，但是空气依旧潮湿，我们就这样一前一后地朝着一座大桥的方向走去，紧张让我无暇欣赏周围的夜景。

“这座桥比我的年纪都大，听我父母说这桥已经建成有五十年了。”

他在前面找着话题，我只能点头。

“你来海兰几天了？”

“一天，昨天晚上才到的。”

“去玩景点了？”

“还没……”

我就这样有些机械式地回答着，太久没有和其他人出来了，本身就不擅长找话题的我让局面变得更尴尬了。

就在我挠头苦思的时候，他突然停住了脚步，然后转过身牵住了我的手。

“怎……”

“你出了好多手汗。”

他将右手的手指插入了我左手的指缝之间，我们掌心的肉球接触着，五指相扣。

“你的手掌比我大很多呢。”

“谢、谢谢？”

大桥上稀稀落落的车辆驶过，景观灯照耀着河面，远处金碧辉煌的临海酒店矗立着，我唯独不敢直视他的脸。

虽然车流驶过的风声还有鸣笛声略显嘈杂，但是我能听得到。

我的心在狂跳。

什么啊，原来……我还有心啊。

“我也想抽根烟，介意给我一根吗？”

“不……不介意。”我木讷地用另一只手去掏我口袋的烟盒和打火机，当拿出来的时候又没头没脑地补上了一句。“但是抽烟不好。”

“没关系。”

他依然没有要松开手的意思，我只能用右手抠出一根烟，然后夹起来放到他的嘴巴上。

“真要抽吗？”

“嗯。”

我点上打火机，然后他吸了一口……

随后便是剧烈的咳嗽，连眼泪都被呛出来了。

“你没事吧？！”

我慌张地把左手抽出来，不过他却自己把烟从嘴巴拿了出来。

“看来我还是不会抽，还给你吧。”

“好……”

我叼着烟，不知为何，我总觉得滤嘴的味道有种莫名的薄荷香。

他和我一起趴在桥上看着沿河的风景，不知为何我感觉有些冷静下来了。

看到他的丑态了……还是……尼古丁在起作用……

“沿河的那些楼好多都是黑漆漆的呢。”我开始主动找起话题了。

“嗯，因为现在是淡季嘛，你们在这里买房子的游客已经飞回老家咯。”

“本地人不在这里买房子吗？”

他这一次苦笑了一声。

“怎么买，工资这么低，物价又那么高。”

“你们海兰人也真是够辛苦的。”我深吸一口烟屁股，然后将手中的短烟头夹在指缝之间。“抽完了。”

“有什么特别的感觉？”他突然没头没尾地问了这么一句。

“有什么感觉？就是……头有点晕，然后……有些兴奋。”

他看了我一眼，嘴角有一抹奇怪的笑。

“会有人说过你你比较好占便宜吗？”

“啊？”

他又一次牵起了我的手，这一次我们平行走在了一起。

很奇妙的感觉，本来有些紧张的心情此刻正在变得放松下来，也变得能够享受这夜晚的景色了。

他带着我来到了一家人来人往的烧烤店，我们坐到了相对人少一些的二楼，一起微信点单。

在明亮的灯光下，坐在我对面的他变得更加……有吸引力，我打量着他，连菜单都无心看下去。

“点个海白豆芽面煲吧，这个当主食吃当汤喝都不错。”

“嗯……”

“再点几串烧烤吧，来点黄牛肉串，哦对了还有烤饺子，这个超级好吃。”

“嗯……”

“甜点就吃炒冰吧，他家炒饼真的很不错，虽然小贵了点不过比外面摊子好吃多了。”

“好……”

“你怎么不点菜。”

“我……”

我看着他的竖线状的瞳孔，不知该怎么说。

“那个……我们的手，还没有放开。”

我看着周围的几桌客人似有似无地投来目光，恨不得想要躲到桌子下面去。

“会害羞吗？”

“肯定会啊……”

他把手收了回去，我的心跳还没有稳定下来。

若是平时自己一个人，餐前的等待时间可以刷刷视频，但是现在我只能和他四目相对，他也一直没有把视线挪开的意思。

“那个……为什么约我出来呢。”

我长得真的和好看挂不上钩，身材也不出众，实际接触后就会发现连灵魂也是无聊的。

“因为我喜欢旅游。”

我有些吃惊地看着他，这算什么理由。

“每到一个地方我都希望能找到当地的朋友出来玩，毕竟一个人出门旅游是很寂寞的啊。”

“那，你的工作呢？”

他用双手的大拇指和食指摆了一个相框的姿势，在他的视野里想必是将我框柱了吧。

“拍新婚照就是我的工作。”

“你是摄影师？”

我天，不至于连职业都这么酷吧。

“没那么熟，见习而已啦。”

还没等我继续问下去，一锅热腾腾的砂锅摆在了桌面上。

“豆芽煲好了。”服务生匆匆地放下砂锅然后又跑去其他桌送菜，看来这家店的生意是真的很好。

“饿了吧？”他给我盛了满满一整碗的汤，然后放在我的面前。“请慢用，王顺逸先生。”

“谢……”我端汤碗的手僵在了半空中。“你叫我什么？”

“怎么了，那个不是你的名字吗？”

“是我的名字，可是……你怎么知道的。”

“秘密。”他调皮地笑了一下，然后开始给自己盛汤。“不好意思，还没告诉你我的名字呢。我姓黎，黎辛林，不过你叫我十一就好。”

“十一……是网名？”

“嗯。”

我们还没说完，其他的菜品也接踵而至。豆芽煲温暖的汤汁咸中带鲜，和在广南吃到的卜卜蚬有些相像。烤饺子更像是煎饺，但是口味更加独特，烤黄牛肉鲜嫩还有汁水，咸甜口正对我的口味。

只是不知为何，十一似乎没怎么吃，他只是一直托着腮看我吃。

“怎么不吃？”

“我晚上吃过了。”

“那怎么还叫我出来吃？”

“我不吃的话你会有压力感吗。”

我点了点头，他便低头开始喝起了汤。

餐后的甜点炒冰也是格外的美味，我好久没吃到这么好吃的炒冰了，口感非常绵密而且味道也很正点。

只是……

“啊，张嘴。”

不知为什么，服务员只拿了一个勺子，而他则是一口没吃，只是一直想要喂我吃。

这太奇怪了，十一他……所有的表现都出乎了我的预料之外。

可我就是没有办法拒绝。

其实……除了今天的酒店早餐自助和椰子鸡外，我已经吃了半个月的泡面和火鸡面了。

不管吃什么嘴巴都像是没有味道，似乎并不是为了享受美食，而是为了饿不死。

就连进食也变得没了乐趣。

可是今天晚上却变得不一样了，咸、鲜、甜、温暖的汤、绵密的冰、薄荷味的滤嘴……

婴儿有口欲期，靠着嘴巴来感受世界。

第一次呼吸，第一声啼哭，第一口奶水。

我就像是新生的孩子，在慢慢地重新感受这个我本痛恨的世界。

结束了这一餐后，他买了单，带着我回到了颂情人广场。

我看着他上了车，似乎到了该分别的时间了。

“我把钱A给你。”

“不用，这顿我请了。”他看着我还想要说什么，立刻接上话堵住了我的嘴“如果你还执意要转我钱，我就生气咯。”

我只好闭上嘴。

“那我拿着花打车回宾馆了。”

“我送你，上来吧。”

虽然还想要拒绝，可是我想不到拒绝的借口。

是的，我还想和他再多待一会儿。

看着他崭新的车上摆着的小狮子挂饰，还有摇头晃脑的蜡笔小新，我感觉他和我应该是两个世界的人。

从他的个人主页评论上也能感觉到，他的朋友应该不少。

今晚的我是什么，是打发无聊一晚的临时朋友吗？

但我也是心甘情愿。

抱着那一捧花，看着逐渐接近的酒店，我知道这是我见他的最后一次了。

毕竟男同的约会大多数可只有一次啊。

而且，我差点忘了，我还要去死呢。

“到了，就在前面那里。”

“靠近海边的酒店，不错嘛。”他打趣着，然后踩下油门。

“那，晚安了。”我有些落寞地抱着花打开车门，至少死之前还有一次不错的约会。

昏黄的路灯下，我听到他发动电车的声音，随后是轮胎转向摩擦地面，他要离开了。

我掏着口袋的烟，正翻找着，突然听到了车窗摇下来的声音。

“少抽点啦。”

我回过头，诧异地看着他调了头，只为把驾驶席转向我这边。

“明天，还能出门吧？”

我不知怎么的，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太好了，那明天见。”

这下他总算是驱车离开了，我却感觉自己的脸红的发烫，抱着花不知所措甚至咬了一口花瓣。

那……等会还死不死了？

四月十四日 海、沙堡和狐狸

昨夜，一夜无梦。

当我从床上醒来的时候，看着窗外的大海而不是狭窄的房间，我才反应过来自己在这座南国城市。

没什么实感……

我看着手机的时间，现在才刚刚九点，这可能是我这两年来起得最早的一次了。

这作息……太阳间了，甚至有点不习惯了。

丢了工作之后哪天不都是在床上辗转反侧到早上六点，然后听着窗外厌恶的鸟鸣还有嘈杂的电动车声音，最后戴上耳机刷着没营养的视频勉强入睡。

托十一的福，昨晚在旅馆洗了个澡我就入睡了，可能是内心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吧。

该怎么说呢，第一次对明天产生了期待？反而睡得更扎实了。

像梦一样啊……

我只穿着一条裤衩，赤足走在阳台上，看着依旧阴郁的大海，我点了一支烟。

感觉自己就像是歌曲MV里那种失意的男主，还是人到中年的情歌。

打开手机，看看十一有没有给我发消息。

很遗憾，也算是意料之中，没有。

我不该抱有任何期待的，因为男同性恋通常只见一次面，而第一次见面肯定是要来一炮的。

如果什么都没发生，那就不会有第二次了。

……我是不是被“退货”了啊。

我开始反复想着昨天晚上的场景，在想着自己是不是有什么话不得体，越是想着，烟灰缸里的烟头就越多。

……失礼和糟糕的行为，这不是全做了吗。

我还真是什么事都做不好，难怪人家礼貌地点到即止了。

算了，先把肚子填饱吧。

穿上衣服准备打个网约车离岛，昨天晚上我看中了一家吃“老爸茶”的店，看起来和我在广南的早茶非常像，都是可以泡茶和吃很多点心的地方。

虽然还没摆脱就这么和十一失联的阴影，我还是在鼓励自己振作点，毕竟我对吃点心喝茶是真的很期待。

自离开广南之后，有两年没再吃了啊……好想念。

……

那年还在广南工作的时候，妈妈还来看我了，我带她去吃了早茶。

那个时候我竭力想装作自己是个会吃的来广打工仔，还装模作样给她泡了茶……

想到这里，我又有些眼眶湿润了。

到了楼下我刚想打网约车，却发现有不少在此等待的出租车司机在揽客。

“小哥，走不走啦。”

“到颂情人广场多少钱。”

“十五。”

我看了一下网约车的价格，好像都差不多，算了也不是很贵，就当自己在旅游上个车奢侈一下吧。

即便这些天都是阴天，海兰的依旧热得离谱，按理来说我在广南工作一年半，早已该适应这种又潮又热的空气了。

只不过坐在开了空调的出租车里，还是有种救赎感。

看着窗外那些有些矮的楼房，还有泛旧的广告牌，这些也算是海兰的街景特色吧。

在海边的城市都是这样的，就算是看到这里独有的椰子树也开始见怪不怪了。

但我在怎么开始度起假来了……

我不是来死的吗。

就这样靠着车窗想了一路，当司机提醒我该下车的时候，我才从自己的世界中抽离出来。

可目的地似乎和昨天我来到的地方不一样啊？

我是昨天和十一在颂情人广场见面时，看到有家老爸茶店才想到来这里的。

可这里是颂青春广场啊？！

天啊，一定是因为司机是海兰本地人，我说话还有些含混不清结果闹乌龙了。

这附近根本没什么能吃老爸茶的店，而且我起的太早，这里的很多店甚至都还没开门。

……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早起的鸟儿没虫吃。

唯一比较适合当早饭吃的只有一家连锁捞面店，而且卖的还不便宜，我点了一碗酸汤肥牛面孤零零坐在店内。

当面上了之后，味道也很一般。

这就像很多时候，自己忙碌了一天，想点一顿贵的外卖来犒劳自己，可却发现这顿外卖很难吃一样。

我还真是擅长把所有事情都搞砸呢。

越是想到这些，我竟然有些难受到想要哭出来，泪水滴进了面汤里。

……

妈妈说早茶很好吃，说舜德是个很适合生活的地方。

我说以后等我有出息了，一定要把她接过来。

然后我灰溜溜地跑回去了，有自顾自地失意了大半年，这算什么。

勉强振作起来之后去了上都，拼了命地上进，却觉得自己像只小老鼠一样。

然后呢，公司解散了，我又决定自己一边做项目再找份新工作。

结果新工作把我开了，自己的东西也半死不活，这算什么。

而且，她不在了。

我现在做的这些到底有什么意义。

嘴巴里的面变成了滑溜溜而恶心的面团，从我唇边滑出来。

原来，悲伤的时候真的连味道都尝不出来啊。

我摘下眼镜擦了擦泪水，在大白天的面馆里自顾自哭起来，感觉会被路人看笑话。

我晚上就找个没人的地方死了，好吧？

【吃早饭了吗？】

我刚把眼睛戴好，手机屏幕上传来了十一的消息。

诶？

【吃了。】

【你这两天旅游，有没有去过天涯海角景区啊？】

【没。】

【那过来吧，我今天在这边工作，正好忙完了陪你逛逛。】

【好。】

我把手机放下，突然间感觉自己贱的要死。

简直就像是个哈气的猫咪突然嘴里被塞了猫条一样，给了一口吃的就可以止住情绪。

他妈的，要是真的想死早干脆点了，还用得着一直说想死，然后找各种借口不死吗？

我到底是来干嘛的？

在心里一万遍地骂着自己不争气，不该呼之即来，可还是打了一辆去景区的车。

【我到了。】

我给他发了一条消息，然后在景区门口刷身份证直接取了张门票。

没想到这个景点上面写的是5A级，却是免费的。

不过旁边一排排的海上游玩项目倒是价格不菲，看来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呢。

我平日里就算是旅游，也不会去什么景点的。

去一个地方玩，还去各种游客都去的景点，也太无聊了吧。

那我以前去了其他城市都在干嘛呢……

好像……都是去网吧，找朋友玩，去机厅……然后也记不太得这个城市的样子。

……搞不好我那样做也是错的。

尽管今天是阴天，一进门看到粉紫色的花还是很漂亮，它将人行道分为两排，而人行道的尽头似乎就是海了。

“你在这儿啊。”

我转过头，他从大门口那里走过来，似乎是刚刚才到。

今天的他还是穿着那件工装背心，不过腰间却系着黑色的衬衫，下装则是卡其色的短裤。

由于昨天他见我穿的是七分裤，今天我才发现他裸露的膝盖上方有刺青图案，延伸到了大腿根。

他扛着反光布还有三脚架，身后还有一个拎着箱子挎着包的长发狼兽人，不用看也知道里面是摄影器材。

“我们可能会拍比较久哦，你可以先跟着我们一起，无聊了你就踩踩水。”

“比较久是……”

“今天天气不好，所以也就到晚上五点吧？”

“……”我能感觉到我的下巴不受控地在向上顶，不过他却突然捧住我的脸，让我本想嘟嘴的表情变得非常滑稽。

“宝贝，晚上我请你吃饭好不好？”

我点了点头，然后有些呆滞地跟在他身后。

他刚才叫我啥？

我感觉我是不是被他勾住了，我应该对自己的长相很有自知之明啊，对自己的魅力也很有自觉啊？！

“那、那个，这里的花，还挺好看的。”

他看着我手旁的那一排“花”然后笑了笑。

“这个是我们海兰省的省花，不过你指的位置可不是花，是它的叶子。”

我这才定睛一看，真的，那个脉络和形状很明显是叶片，可是簇拥在一起的样子真的很像是花瓣。

“这个是三角梅，那个白色的小小一朵才是它的花。”

“原来好看的竟然是叶子……反而白色的小花很普通一朵……”

“要是有空的话，我还想当会儿你的导游呢，不过要等忙完咯。”他抱着歉意地对我笑笑，我摆了摆手示意他没事。

“我看看你工作的样子也不错。”

跟着他一路找到了今天的这对儿新人，郎才女貌，西装和婚纱，沙滩和大海，这些词离我可真是太遥远了。

“新郎往这边看~好嘞~”

不过让我意外的是……十一原来并不是负责拍摄的摄影师，而是当助手的那一方。

他跟着摄影师一路忙前忙后，拎包举板，看起来还真是有够辛苦的。

婚姻是爱情的高潮，受众人祝福，两人登上了一段感情的最高点。

……那么在高潮之后，剩下的就只有下跌的曲线了吧？

今天的天气这么阴沉，却选择在这一天拍婚纱照，还真是不巧，日后看到这张婚纱照也会不开心吧？

看着新娘子开心的躺在新郎的怀里，我蹲坐在沙滩上捧着下巴，看着十一有干劲地跑来跑去，然后摸索着口袋里的烟。

我为什么脑子里想出这么多恶毒的评价，难道我是在嫉妒吗？

因为我的爱情都没有起点，更别说这种关系已经升华才能做的事……

十一呢，他可以吗？

我看着他裸露的毛发和大腿上的纹身，还有汗水打湿上衣勾勒出的肌肉线条，想着他刚才的那一声“宝贝”，脑子里的小人又开始打起了架。

他喜欢我，那不就是男同溺死前抽烟大脑缺氧产生的幻觉吗？

……不想继续看着他们工作了。

我把凉鞋脱下然后提着它走在海边，凉凉的海水打湿了我的爪子，我每走一步身后都会留下一个格外深的脚印。

……整个沙滩上似乎就我留下的脚印最深哈。

不过这里的海水真的好清澈，就像是电视剧能看到的靛蓝色，是因为在景区里，所以不像四亚湾那样浑浊吗？

我不想死了，是吗？

即便现在看到海，我的脑子里也不是那些赶紧淹死的想法，有别的东西占据了我的大脑。

答案。

我想要知道世人都苦恼的问题的答案。

我，为什么要活着？

这个终极的哲学问题每个人都有那么一瞬间思考过吧，既然我不想死，那我就必须知道我为什么要活着。

我看向已经走远了的十一，然后低头苦笑了一下。

很明显，如果是我以前写的那些烂俗文字里，我一定会说是因为爱情，爱情才是我活着的意义。

我没有那么喜欢十一，而且我又不是情窦初开的学生。

男同性恋的爱情我见得太多了，谁耍的把戏还不是一眼就能看穿。

“嘿，看这边。”

“嗯？”

我听到十一在喊我的声音，我刚抬起头，他就用摄像机给我拍了张照片。

“你在干嘛……”

“看你踩水专注的样子很好看，给你拍一张留念。”

“……”不知道我脸上的表情有没有保持住，但是我的心确实跳的有点快，而且我还在收腹试图让成片看着肚子不那么大。“你不去工作吗？”

“午休啊，新郎也拍累了，刚好我和师傅也吃个午饭。”

“你也会拍照吗？”

“开玩笑，我当然会啊！不然我干嘛要当助手，还不是为了拜师学艺嘛，而且我拍的也不差啊。”他的表情写满了不服气，然后拿着摄像机给我看他刚才拍下来的画面。

“确实还挺好看的，比我自己拍的强多了。”

看起来很像是一个失业抑郁的中年人在海边想心事，配上这个阴天有种别样的颓废感，该说不说，还算好看。

“我带你去拍天涯海角吧，来都来了，不拍一张留念还是可惜。”

他拉着我的手，在人来人往的沙滩上，我感觉有点奇怪。

我松开了他的手，然后站在原地看着他，我们之间的距离在那一瞬间隔了好几步远。

“十一，我是你的朋友吗？”

他似乎因为我放开手而诧异，不过他的脸上很快又被替换上了那个狡黠的笑容。

“当然了，我很喜欢交朋友嘛。”

“很好。”我叹了口气，连自己都不明白这是放松还是惋惜。“谢谢你。”

我重新牵起了他的手，十一的手很热乎，虽然小小的，可却格外有力。

我用拇指撩拨着他的手背，能感觉到那鼓起的青筋。

就这样吧，我也能舒服一点……他喜欢交五湖四海的朋友，我来做这其中之一。

我在这趟海兰之旅寻找问题的答案，他偶尔陪着我，然后等到我解了惑，作为离开的游客各奔东西，偶尔想起他，便不再联系。

至少，在这趟旅行中好好享受吧。

“就在这里吧。”不顾其他游客看着我们的眼神，我们一直到了一块大石头前才松开手。

我看着周围 拍照留念的人群，还有上面写着“天涯”和“海阔天空”红字的大石头，有些狐疑地看着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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