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她们确实有复制旧世界技术的能力。”店员回答，声音依然平静，但眼中闪过一丝罕见的兴趣，“如果我们能拿到那种技术……”

“做梦。”店长打断她，目光重新锁定前方的道路，“我们可没能力跟夜枭去抢，她能给我们几罐肉就不错了。给肉屋的人肉——真是最烂的报酬。”

卡车驶过一道狭窄的峡谷，两侧岩壁高耸如墙，将阳光切割成碎片。通过这片区域后，视野豁然开朗，峡谷聚落的轮廓出现在前方—一片由各种建筑材料拼凑而成的不规则结构，被高墙环绕，烟囱冒出的黑烟在晨光中显得格外浓重。

守卫点的岗哨认出了卡车，挥手示意放行。店长减速通过大门，卡车发动机的轰鸣在狭窄的街道间回荡。早起的居民已经开始她们的一天，却自觉地与卡车保持着距离，目光避开冷藏车厢，仿佛那里装着某种不详之物。

“你觉得夜枭会满意吗？”店员问道，目光扫过街边蜷缩在阴影中的几个衣衫褴褛的孩子。

店长耸耸肩，表情变得谨慎。“她从不完全满意。总是想要更多。”

她们的卡车停在了夜枭的总部前方，衣着整洁的守卫在依然在附近巡逻，神情依然倨傲——

“留在车里，把肉冻上。”店长对店员说，“我去见夜枭。”

店员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不安。

“别答应她提出的任何新条件。”

店长冷笑一声，跳下卡车。她拍了拍内衣口袋，确认那个小盒子还在原位，然后大步走向建筑入口。

门口站着两名守卫，他们认出了店长，但依然坚持进行搜身。店长不以为意，配合着举起双臂。“生意规矩。”她低声说，露出一个理解的微笑。

夜枭本人依然坐在办公桌后，正在翻阅一些文件。她抬头看了一眼进来的店长，示意她稍等，继续在文件上签下自己的名字。这种不急不慢的姿态，无声地传达着一种权力信息——我的时间比你的更宝贵。

“任务完成了？”她最终放下笔，抬头看向店长，声音中带着商业化的礼貌，但眼神锐利如刀。

店长上前一步，将那个小盒子放在办公桌上。“按照协议，干净利落。”

夜枭点点头——她接过盒子，随手将它扔进脚下的垃圾桶。

“她们带来了什么有价值的信息？”

“她们确实计划以商业为前线，逐步扩大影响力，”店长的总结道足够委婉，“先是建立中转站，然后进行所谓的经济合作，然后获取自治权，最后取而代之。”

夜枭脸上没有显露任何惊讶，只是轻轻点头，仿佛这正是她预期的结果。“商业竞争的常见手段。”她轻声说，语调中带着一丝冷酷的幽默，“先投资，再兼并，最后接管。希望农场显然不仅仅是想做单纯的贸易伙伴。”

“她们有复制和修复旧世界技术的能力，”店长补充着——“不仅是罐头和药品，还有更复杂的机械和电子设备。”

夜枭的眼睛微微眯起，这是她第一次表现出明显的兴趣。“那就是真正的价值所在。你做的很棒。”语气中的商业化礼貌取代了真正的赞赏，“你们的报酬已经准备好了。三十罐肉，两桶汽油，还有——”她顿了顿，从抽屉里取出一个小瓶子，里面装着几颗白色药片，“一点额外奖励。旧世界的抗生素。”

店长接过瓶子，谨慎地收入内袋。“感谢您的慷慨。”她回应道，语气平淡，但眼中闪过一丝警惕，“如果没有其他事项，我们会在明天开始准备离开峡谷聚落，去寻找下一个市场。”

夜枭站起身，走到窗前，俯瞰远方逐渐热闹起来的交易广场。“直升机的事情，”她突然说道，声音依然平静，但带着明显的命令性质，“那是一笔相当可观的资产。”

店长的身体微微紧绷，似乎预感到谈话即将转向不利的方向。“确实是件稀有物件。”

夜枭转过身，双手背在身后，姿态自信而放松。“我需要一个能够驾驶它的人。”她说，语气不容置疑，却又带着一种商业谈判中常见的圆滑，“而你们作为行商，人脉肯定比我的守卫要广泛得多。”

店长皱起眉头，警惕地看着夜枭，逃跑已经来不及了。“寻找飞行员不在我们的业务范围内。我们是卖肉的，不是人才中介。”

夜枭笑了，那笑容不达眼底，如同涂了一层薄薄的蜜糖在刀刃上。“商业总是要灵活多变，不是吗？在这个市场上，单一业务很难生存。多元化是明智之举。”

她走回办公桌，从一个文件夹中取出几张纸——宰杀花费了太长时间，显然夜枭的人已经去再度收集了仓库中剩余的资料，店长对这几张纸印象可太深了。

“这些信息的价值你应该很清楚。”夜枭轻声说，语气中带着精确计算的威胁，“如果我向市场公开，声明悬赏偷走了文件多余部分的人——以及她们的信息，会怎么样？”

店长的表情变得冰冷。“这是胁迫。”

“这是现实主义。”夜枭纠正道，声音温和但坚定，“信息差就是货币，而我手中的这份信息，足够让肉屋成为每个掠夺者和赏金猎人的目标。”她停顿一下，目光直视店长，“我想你们也不希望自己的生意因此中断，对吗？”

寂静在两人之间蔓延，只有文件被风吹动的轻微沙沙声打破沉默。店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握紧又放开，像是在平息内心的怒火。

“这超出了我们原本的协议范围。”店长最终说道，声音低沉而紧绷。

夜枭重新露出那种商业化的微笑。“看待它为一种合作关系的扩展吧。找到一个能驾驶直升机的人，带来见我。只要任务完成，不仅之前的报酬照常支付，还会有可观的佣金。”她的语气缓和了一些，像是在提供某种和解，“商业是建立在互惠互利的基础上的，不是吗？”

店长明白这场谈话已经没有回旋的余地。她点点头，表情紧绷。“我们会留意相关信息。”

“很好。”夜枭满意地说，重新坐回办公桌后，拿起一份新的文件，示意谈话结束，“期待你们的好消息，给你们一个月时间，应该够吧？记住，在这个市场上，忠诚的合作伙伴总是能得到丰厚的回报。”

店长转身离开，每一步都充满了克制的愤怒。走出建筑时，明亮的阳光刺痛了她的眼睛，或许也刺痛了她的自尊。

回到卡车时，她的表情已经足够说明一切。店员看了她一眼，摇了摇头。

“她又提出了什么要求？”店员问道，语气中带着预期的失望。

店长跳上驾驶座，重重地关上门。“她想要一个能驾驶直升机的人。”她启动发动机，卡车发出低沉的咆哮，“用那些文件和通缉威胁我们。”

店员咒骂了一声，这在她平时冷静的性格中极为罕见。“她永远不会满足。”

“永远不会。”店长同意道，操控着方向盘驶离交易广场，“气死了，先放松一下吧，然后考虑下一步该怎么做。”

“酒吧？”店员提议，“我看见路上的酒吧门口写有啤酒到货——不是那种发酵过头的尿。”

店长点点头，嘴角浮现出一丝疲惫的微笑。“听起来不错。”

卡车驶向聚落边缘的一片低矮建筑群，引擎的轰鸣逐渐融入峡谷聚落日常的嘈杂中。在她们身后，夜枭的集装箱总部依然矗立在交易广场旁，窗户的磨砂玻璃反射着阳光，像一双无情的眼睛注视着这片她称之为“市场”的残酷土地。

“那……她看我们给的耳朵了吗？”店员的语气略带颤抖——试探？天知道，但她有点丧气就是了。

“她直接扔了。报酬除了一瓶抗生素就是从她们那里抢来的鸡肉罐头——真是的，希望农场还在围着我转啊。”

——的确如此，车厢的冷藏柜中，希望农场使者的遗骸被整齐分类，等待着变成下一批交易的商品。这就是废土的循环——血肉变成货币，货币换来生存，生存继续榨取血肉，无休无止。

夜幕即将降临峡谷，天边的云层已被夕阳染成血色，一轮巨大的月牙身影悬挂在荒芜的地平线上，新的猎食即将开始。

就像她们光临这里之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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