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倾洒在蔷薇堡的赤石长廊上，如柔金般的光辉在地面泼洒成羽翼形状，衬着几道缓行的身影，仿佛旧梦中残存的天使踏火归来。

阿涅丝行于其间，胸膛轻轻起伏，每一步都牵动着体内尚未冷却的灼痕。那不是外伤——更像一种灌注灵魂的蚀刻。绯红契印已融入骨髓与血脉，灵魂中每一寸曾经的“她”都仿佛在那夜被重新熔铸，如今的身体，是用呻吟与献祭锻造出的新器皿。

空气仿佛也变了味——比从前更稠密、更具压迫感，连阳光落在小腹上的热度都像被某种无形符文放大，牵扯出她体内隐隐骚动的魔流。她的指尖仍在颤抖，步履间的迟缓不是因疲倦，而是因为她无法习惯这具身体的每一个感官反馈。灵敏、灼热，甚至带着一丝丝羞耻的战栗。

“走慢点嘛。”

一道懒洋洋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尾音轻飘，像被风吹动的酒铃。

米瑞雅踏着几乎没有声音的脚步，轻快地绕到她身侧，六条狐尾舒展地甩动着。她身上那套大胆到毫无遮掩的制服在阳光下若隐若现，轻纱围裙下几乎可见蜜缝的红润润痕迹，她却仿佛毫无所觉，反而一脸悠哉。

她歪着头盯了阿涅丝几步，尾巴忽地向前一扫，轻轻勾住她的脚踝。

“昨晚疼吗？”她声音很低，笑得像只刚偷吃完葡萄的狐狸，“我听得出来，你叫得挺响的。”

阿涅丝面无表情地瞥了她一眼。

“哟，凶成这样。”米瑞雅装作被戳中似的，倒退半步，却又迅速贴近，语气一转，仿佛在闲话家常，“你知道吗？其实能在赫祀回廊完成正式双契的夜莺，也不算少见，大多数勒斯莱茨嫡系女孩都能守得住。但像你这样，初次就被选中，直接完成完全契印……啧，挺少见的。”

阿涅丝没有回应，但目光明显锐利了些。

“我们那时候，”米瑞雅自顾自说下去，“可都是咬牙熬过来的。谁不是先被当工具看？拼到五阶，还得看哪个嫡系肯收你，愿不愿契你。”

那声音不大，却字字如针，带着某种不甘与尖锐的酸意。

“米瑞雅。”

爱丽丝的声音适时响起，温柔却不容置疑，像书页合上的一瞬，“她还没适应。”

米瑞雅耸耸肩，吐了吐舌头。

“我是说实话而已。”

爱丽丝走近几步，阳光映在她镜片上，反射出一圈柔亮的金辉。

“经历仪式之后，她不是原来的她了。”

她的语气平稳，像在宣读契约条款，“魅惑术亲和、恶魔系抗性、永驻青春，还有通过交合修炼的能力……野莺或许能获得部分，但若不是在赫祀回廊以处女之身完成初印，这些天赋就永远不会完整。”

她看了米瑞雅一眼，补上一句：

“这点你最清楚。”

米瑞雅抿唇，没再出声，只是尾巴轻轻一甩，像个赌气的少女。

“我和卡萝都是后天完成‘回翼之誓’才转为夜莺的。”她终于又开口，声音轻了几分，“你是那种，一步到位的天选。”

“我不是。”阿涅丝忽然低声开口。

两人一怔。

“我没得选。”她说，步伐却未停，“我只是被强行留下。”

阳光穿过彩绘窗的缝隙，洒在她的肩上与发梢。那并非承认，也不是认命，而是一种冷静得近乎悲哀的陈述。

“你很快就会迎来‘重铸日’。”米瑞雅像是想打破这股沉默，忽然又凑上来，贴近她耳边，语调低得像是咒语，“发情期。”

阿涅丝眉头一跳，脚步顿了顿。

米瑞雅舔了舔唇，笑容甜得发腻：

“我们像魅魔一样，每隔一段时间……身体就会发热，契印绯光灼烧，整个人都被渴望撑满。”

她话音未落，前方光厅忽然展开。

光与声一齐倾泄而下，打断了这场逼问般的对话。

“你可别妄想能靠意志熬过去，”米瑞雅继续道，语气却渐渐低了下去，“除非你愿意把自己憋成——人尽可夫的小浪蹄子。”

阿涅丝猛然驻足。

那句话像一根细针，刺入她心中尚未结痂的某个位置。

她回头，目光极冷，仿佛下一瞬就会抽出剑来。

米瑞雅却不躲，尾巴在身后缓缓展开，眼神中仍带着一丝调笑，只是少了最初的轻佻。

“不过放心。”她吐了口气，“夜莺有特权。哪怕重铸日到了，我们也只服从契主。就算勒斯莱茨的嫡系想碰，也没那个资格。”

她顿了顿，盯着阿涅丝的眼睛，慢悠悠补上最后一句：

“所以啊，你得祈祷——他还愿意要你。”

那话明明轻描淡写，却像一柄绸布包裹的匕首，从心脏悄然插入。

阿涅丝的喉头一紧，脑中一瞬闪过那一夜的景象——那团在她体内绽放的烈焰，那枚在她小腹燃烧的契印，那句贴着她颈窝的低语：

“你的身体，在迎接我。”

她忽然明白，这契印不仅是归属的象征，更是一道锁，一道永不消退的渴望之锁。

而她，已被锁住。

光厅豁然展开。

穹顶彩绘玻璃将金红的光芒泼洒而下，地面宛如燃烧的祭坛。她们行经其上，便如一群披羽的祭者，走在命运的星轨之间。

厅中，众多女性正在来往穿行。

阿涅丝第一次看清这些“夜莺”与“野莺”的全貌——她们不是她想象中的娇弱侍从，而是气质各异的异族美人，聚成一幅绚烂又诡异的图卷。

她看见轻盈如雾的半身人少女从台阶上跃下，穿着紧缚短裙，腰间缠着细链；也看见绿肤的哥布林血裔笑得满口獠牙，肩背还带着双刃短斧。

欧克女战士仿佛柱石般立于拱门一侧，赤膊露出纹身与紧绷肌肉，她小腹处闪着清晰的契印，而那粗重锁链则连接在肩环之上。

但最令她驻足的，是那些站在光环中央的——精灵。

是精灵中的黄金裔。

她们肤色如雪，金发垂肩，耳尖如雕，双瞳蔚蓝如湖。她们几乎全都赤足，身披半透明丝衣，腰臀袒露，小腹上的绯红印记以繁复花纹勾勒，宛如某种高贵血咒。但她们背后却无第二枚契印——昭示她们并非夜莺，而是野莺。

她们眼神空寂，脚步优雅，却又冷漠如冰雕。

阿涅丝停下，喃喃开口：

“精灵怎么这么多？”

“呵。”米瑞雅也停下，尾巴轻轻摆动，笑意收敛，“几百年前，精灵王国试图发动圣战，说我们的契印亵渎了他们纯血的骄傲。”

“结果呢？”阿涅丝问。

“打输了。”米瑞雅露齿笑了，神情中却带着丝丝锋利，“他们派出的黄金军团被主母与家主联手击溃——没有屠戮，也未奴役，只‘留下’了愿意留下的。”

“这些，就是那场败战后的——赠礼。”

阿涅丝望着那些如神像般伫立的精灵女性。她们面容精致，身段优雅，但与她交会目光时却毫无波动，仿佛对短命种的一切都毫不在意。

她忽然意识到，她们对自己既不敌意，也不友善，只是——漠然。

她低声问道：“她们……是银藤主母的？”

“嗯。”爱丽丝的声音从后方传来，平稳却略低，“她们归于‘银藤殿’。那位主母……少有出面，但掌控着大部分野莺的调度。”

“主母银藤。”米瑞雅眯起眼，“传说中……绯红契约之火的始源。”

“没人见过她真正的模样。”爱丽丝接道，“有人说她是被诅咒的高等精灵，有人说她是泰坦的遗裔，也有人说她早在两百年前就死了，现在只是魔影替形。”

“你信哪个？”阿涅丝轻声问。

“我信她能杀我一百次。”米瑞雅咧嘴，笑意妖冶，“这就够了。”

前方台阶转折，光厅尽头隐约可见蔷薇仆团的徽纹旗帜。

而阿涅丝体内那道契印，仿佛感知到了某种回应，微微颤动。

她握紧拳，抬脚迈入下一级石阶。

这一脚，已无退路。

她，是夜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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