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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ol.1:沙尘之宴 ✦,1

小说:在那边的肉屋小姐 第二部/あそこの肉屋さん その二 2025-09-07 14:12 5hhhhh 3110 ℃

天与地的界限早已被不期而至的沙暴彻底混淆——浓稠的土黄色怒涛挟裹亿万吨的沙砾,蛮横地君临这片荒芜的西部边缘。风以粗砺的舌尖舔舐着大地,震耳欲聋的咆哮间尽力碾碎眼前一切渺小地存在——

肉屋的卡车是被狂澜裹挟的一叶孤舟,依偎在一方勉强可称为避风港的巨大岩壁之下。引擎早已关闭,徒留金属的车身在沙暴的蹂躏下微微颤抖,以不堪重负的呻吟反驳着狂风傲慢的低语——窗外不再有昔日错综复杂的嶙峋怪石与枯寂荒原,如今仅余一片混沌的昏黄而已。无尽翻滚的沙尘凝聚成狰狞的鬼面,以迷蒙的沙雾在稀薄的日光下起舞。

应急灯散发着微弱而坚韧的光芒,勉强驱散驾驶舱中昏黄的黑暗——却也使得从车窗缝隙中潜入的每一缕沙尘都清晰可见。它们是最狡猾的间谍,无声无息地渗透,在仪表盘上、在座椅的缝隙中,积起细腻如面粉的土黄色尘埃。那只被店长随手放在仪表盘上的希望农场鸡肉罐头,此刻也蒙上了一层尘土,罐身上那只昂首挺胸的公鸡图案,在昏黄的光线下,眼神似乎也平添了几分桀骜与肃杀——毫不留情地沙尘会摧毁一切希望,而为希望而生的鸡肉正与窗外的狂暴进行着无声的对抗。

店长斜倚在驾驶座上,姿态依旧带着几分惯有的懒散——但那双总是半眯着的双眼却冷静地观察着窗外那片狂暴的景象。绒球皮筋早已不见,此刻她的长发被简单地束在脑后,几缕不羁的发丝贴在汗湿的额角,无声无息。

“这欢迎仪式,可真是盛大过头了——”她开口,声音平静,尾音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嘲弄,厌弃着眼前的自然之怒。“怎么每次往西走都这样?我还以为文音已经够热情了。”

店员坐在副驾驶位上,她那件标志性的白色校服衬衣外,套着那件短款羽绒服,尽可能地将自己缩在座位里——沉默依然盘踞在她身上,她只是用一块不知从哪里翻出来的、略显粗糙的布料,细心地蒙住了口鼻,只露出一双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格外明亮的眼睛。手中的步枪被紧紧抱在怀里,枪身冰冷的触感似乎能给她带来一丝额外的慰藉。

风声愈发凄厉,自然的冤魂在岩壁间穿梭哭嚎。卡车偶尔会因为一股突如其来的强风而剧烈地摇晃一下,车厢内固定好的物品也会随之发出沉闷的碰撞声。每一次晃动,店员的身体都会下意识地绷紧,而后又缓缓放松。

“看来,”店长伸出手,用指尖轻轻拂去仪表盘上的一层新尘——“今晚的晚餐约会大概是要泡汤了。”她瞥了一眼车内简陋的时钟,指针正指向一个模糊不清的时刻,“除非我们的客人,也和这沙子一样喜欢钻缝隙。”

细密的沙粒击打着车窗,以噼啪的轻响奏起永不停歇的鼓点,敲击着车内两人本就紧绷的神经。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干燥到极致的沙土气息,混杂着一丝金属的微腥,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吞咽着这片荒原的怒火。

店员终于动了动,她调整了一下蒙着口鼻的布料,声音透过布料传来,有些含糊,却依旧带着她特有的平静:“水……要省着用了。”

“当然,我的后勤部长。”店长微微一笑,从储物格中取出一个军用水壶,递给她,“除非我们能在这沙海里找到传说中的绿洲——地图上明明说离得不远的。”

沙暴依旧在肆虐,时间在这密不透风的昏黄囚笼中已经失去了意义——车窗外毁灭性的力量与车厢内这逼仄空间中的相对平静构成诡异的平衡。而在这平衡之中,两位不速之客,正默默等待着这场狂宴的第一个高潮过去。

时间早已在这被无尽沙尘包裹的铁盒子里凝滞成一块琥珀,沉重而压抑——每一分钟都是被缓慢打磨的沙砾,带着令人窒息的滞涩感。窗外的世界,早已被狂暴的元素彻底重塑,那是一种近乎洪荒时代的原始混沌,除了风声雷动和沙粒撞击金属车身的尖锐交响,再无其他声息。光线愈发黯淡,即便是正午,驾驶舱内也昏沉得如同永恒的黄昏,唯有应急灯投射出的那圈孤独光晕,在摇晃中徒劳地描摹着两人沉默的轮廓。

店长不知何时从风衣内侧的口袋里摸出了一副薄如蝉翼的金属边框眼镜,架在了鼻梁上——她指间不再是那枚硬币,而是一支极细的金属棒,正有条不紊地清理着仪表盘控制按钮边缘那些无孔不入的细沙。

“这样的天气,”她终于再次开口,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倒是很适合某些秘密的滋长。毕竟,当所有人的视线都被沙尘蒙蔽时,总有些东西会趁机从地底悄悄钻出来。”她的目光透过镜片,若有所思地扫过窗外那片翻滚的土黄色虚无。

店员依旧保持着之前的姿势,只是怀中的步枪被她用身体和羽绒服更严密地护住,防止沙尘侵入精密的组件。听到店长的话,她那双露在布料外的眼睛眨了眨,目光从窗外那片无垠的混沌移向店长,带着一丝询问。

“比如……沙漠蝎子,或者沙漠狼?”店员的声音透过布料,依旧有些模糊,但其中的冷静却未减分毫。“它们的听觉和嗅觉在这种环境下,或许比视觉更管用。”

“有道理。”店长赞许地点了点头,镜片后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兴味。“或者是某些习惯了在黑暗中行走的两足生物。毕竟这么浓厚的沙墙可是天然的隐形斗篷啊——足够掩盖任何不想被人察觉的行踪。说不定现在外面就有哦?”

她的话音未落,一股更为强劲的狂风猛然撞击在卡车侧面,整个车身发出一阵痛苦的金属扭曲声,剧烈地向一侧倾斜。应急灯疯狂地闪烁了几下,险些熄灭。店员下意识地抓紧了车内的扶手,身体紧紧贴在座椅上,以抵抗这突如其来的冲击。

“看来……观众有点不耐烦了。”店长扶了扶眼镜,身体随着卡车的晃动而摇摆,但语气却依旧平稳,甚至带着一丝调侃的笑意。“或者只是沙漠发脾气了!”

沙尘如同拥有生命的潮水,一波又一波地冲击着她们的庇护所。车窗玻璃上,已经积累了厚厚的一层沙垢,将外界彻底隔绝成一个模糊而狂暴的印象画。车厢内的空气愈发浑浊,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沙砾的粗糙感,干燥得仿佛能吸走肺里最后一丝水分。

店员默默地从身旁的储物袋中取出一个小巧的金属扁盒——里面是几块用油纸包裹的肉干。她取出一块,撕开油纸,先递向店长。

店长没有立刻伸手去接,而是饶有兴致地看着她:“在这种沙尘盛宴里吃东西可太煞风景了——说不定下一秒就有免费的蛋白质自己送上门来呢。”

店员摇了摇头,固执地将干粮又往前递了递,眼神示意她快吃。那双干净的眸子里,此刻映着应急灯微弱的光,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持——无论是否有意外之喜,保持体力才是眼下最重要的事情。

店长终于轻笑一声,接过了那块干粮——“听你的,毕竟饿着肚子可没办法好好欣赏表演。”——目光再次投向那片被沙尘彻底统治的窗外,眼神深邃,仿佛能穿透这层层叠叠的沙幕,看到某些不为人知的秘密,“就是不知道主菜什么时候登场。”

沙暴仍在持续,如同永无止境的惩罚——而在这片被遗忘的西部荒野深处,一辆孤独的卡车内,两位旅者,正以她们特有的方式,静候着风暴的平息,以及,可能随之而来的,未知的命运。

神明终归厌倦了这无休止的暴怒,荒漠也终于耗尽了它一时的狂躁——先前还如同万马奔腾、势要踏碎穹庐的沙暴,在不知不觉间疲软。最终,只余下几缕不甘的余风,在岩石的罅隙间徒劳地穿梭,卷起零星的沙尘,为这场盛大而残酷的狂宴奏响寂寥的尾声。

但驾驶舱内的空气依旧混浊,每一粒悬浮的尘埃都仿佛承载着外界的死寂与荒凉。然而,那种令人心悸的剧烈摇晃已经停止,车身稳固地停泊在岩壁的庇护之下,如同历经浩劫后幸存的方舟。窗外那片遮天蔽日的昏黄幔帐,也开始变得稀薄,一丝丝微弱的光线,如同最细的银针,试图穿透这层层叠叠的沙雾,为这被神明遗忘的世界带来一丝久违的神谕。

店员缓缓取下了蒙在口鼻的布料,露出一张略显苍白但依旧坚毅的脸庞。她的嘴唇有些干裂,几缕被汗水浸湿的黑色短发凌乱地贴在额头上,为她平添了几分狼狈后的倔强——深吸一口气,尽管空气中依旧充满了沙土的腥臊与干燥,但这已是难得的喘息。

她没有回应店长的话语,只是默默地拿起水壶,小心翼翼地抿了一小口,湿润着干渴的喉咙,目光却一刻也没有离开那扇依旧被沙尘模糊的窗户。她的听觉似乎比视觉更为敏锐,耳朵微微翕动,捕捉着外界任何一丝细微的异响。

随着最后一缕狂风的消散,车窗外的景象逐渐清晰起来,世界被重新洗牌。近处的岩壁被沙尘打磨得更加光滑,显露出其下斑驳陆离的矿物纹理,在稀薄的光线下闪烁着诡异的光泽。远方,地平线的轮廓依稀可辨,但原本熟悉的地貌已被厚厚的沙层覆盖,形成了一片片起伏不定的沙丘,如同凝固的黄色波浪,延伸至目力难及的远方。天空呈现出一种病态的铅灰色,太阳依旧被云层与残余的沙尘遮蔽,只投下冰冷而无力的光芒。

“搭档哟,”店长忽然开口,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看来我们的邻居,比我们想象的更有耐心。”她说话的同时,目光锐利地投向卡车左前方,约莫百米开外,一处被新形成的沙丘半掩的巨石之后。

店员顺着她的视线望去,瞳孔骤然收缩——

就在那片被沙尘重新塑造的死寂之中——巨石的阴影下,三个模糊的人影是沙地中生长出的鬼魅,悄无声息地显露出来——人影的的动作轻缓而协调,显然早已潜伏多时,此刻正借着风势渐歇的当口,向着卡车的方向缓缓逼近,与沙同色的罩袍将整个身体都严密地隐藏起来,只在兜帽的阴影下才会闪过几点寒星般的目光。三人的距离拉得很开,隐隐形成一个松散的包围态势,每一步都踏在松软的沙地上,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可惜店长的目光永远明察秋毫。

“呵,”店长发出一声极轻的嗤笑,听不出是赞赏还是不屑,“误打误撞地进了猎场啊——”伸出的手握住的却不是昔日惯用的砍刀或手弩,如今一把奇怪的短柄手斧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幽蓝的冷光。“是时候备货了,我的金牌店员。”

店员没有回答——但她手中那支保养得油光锃亮的步枪已经抬高了枪口,冰冷的金属枪身紧贴着她的脸颊,准星锁在不速之客的身上,无声无息。

最后一丝风声也已停歇,只剩下一种令人窒息的宁静。而在这片死寂之中,三个不怀好意的身影,正在被反向狩猎。

随着距离的缩短,褴褛罩袍下的细节也逐渐清晰。为首者身材略显高大,兜帽压得很低,只能看见她脸上那道一道横贯左颊的狰狞旧疤——手中的武器是锈迹斑斑的砍刀,刀刃上不规则的豁口是饱经沧桑的证明。两侧的同伴则稍显矮小——一位手里紧握着两根削尖了的金属长矛,矛尖在沙尘的磨砺下闪烁着暗淡的寒光;另一个则更为谨慎,双手揣在罩袍的衣袖中,身体微微佝偻——看似散漫的步伐却足够安静,是难缠的对手——和最优质的瘦肉。

“啧,”店长轻咂了一下舌,握着短柄手斧的手腕微微转动,斧刃划过空气,带起一丝微不可闻的轻啸——“除了满身的沙子和过期的表情之外什么都没带啊……”

她的声音不大,对外面的三人却足够清晰——刀疤脸脚步微微一顿,兜帽下的目光是幽冷的鬼火,死死缠着驾驶室内的店长——她从未想到能有被出言挑衅的一天。

“车里的人,滚出来!”刀疤脸终于开口,每一个字都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和不容置疑的命令气息。“把你们的食物、水,还有这辆破车,都留下。我们可以……考虑让你们死得痛快点。”

“哦?”店长挑了挑眉,镜片后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戏谑的光芒,猫已经锁定上了瑟瑟发抖却又故作凶狠的沙鼠。“考虑?这个词可太慷慨了——算了,天气这么差,想必你们也很累吧?今天到了这里的都是客人——车上的饭足够多,庆祝一下我们度过沙暴吧。”

她真的下了车——但露骨的放肆也轻易地点燃了怒火。那名手持双矛的游荡者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向前踏出一步,矛尖直指卡车——另一名一直沉默的同伴,也从宽大的袖管中抽出一对锋利异常的、用兽骨打磨成的短刺,一触即发。

空气中的杀意凝固到了顶点,荒原上的风似乎也为之屏息,只剩下双方沉重而压抑的呼吸声。卡车坚固的金属外壳,已经是分割生与死的薄薄界限。

“也好,”刀疤脸阴沉地笑了起来,露出一口被劣质烟草熏得焦黄的牙齿,那道蜈蚣般的疤痕在她脸上蠕动——“很久没尝过这么不知死活的新鲜货色了。”她将手中的砍刀微微抬起,刀尖斜指地面,这是一个即将发动攻击的信号。

“我们也差不多哦?”店长脸上的笑容倏然褪去,歪过的头不再有一丝温柔——“我们只是单纯地……饿了。”

话音未落,店长握着手斧的手腕猛地一抖,那柄短小的手斧在她手中灵巧地旋舞了一圈,最终以一个刁钻的角度稳稳停住,斧刃朝外,闪烁着令人心悸的寒芒。

显然那名手持双矛的游荡者误会了什么——率先发动的突袭在空中划出沉闷的呼啸,另一名鬼祟的同伙向右翼潜行,试图绕到卡车的视觉死角,做出了交战的准备——

缓慢上演的默剧轰然破碎。店长的声音不再慵懒,以清脆的鞭响炸裂在荒漠间——

“现在!”

未等矛尖触及目标,枪响在死寂的荒原上悍然回荡,突兀地撕裂了凝固的空气——店员那支早已抵肩的步枪喷吐出暴虐的火焰,细小却带着致命的动能,狠狠地剜入了侧面手持双刀的游荡者正欲伸出的右臂。短促而充满惊骇的痛呼是唯一的回答,当另一位游荡者因这突如其来的枪响与同伴的惨叫而心神剧震之时,店长的身躯向旁侧倏然横移,鬼魅滑开的步伐让那两柄长矛徒劳地刺入了虚空与松软的沙土。在她因用力过猛而身形不稳的刹那,店长猛然旋身,深色的风衣下摆在空中划出凌厉的弧线——自风衣之下,那条缺席许久的沉重锁链陡然伸展。

“你们这种货色,”店长的声音低沉如野兽的咆哮,先前那份刻意营造的慵懒荡然无存,“也配在我面前耍花招?”

锁链在她手中狂舞,发出撕裂空气的尖啸与金属碰撞的沉闷声响,随即以雷霆万钧之势呼啸而出——它精准地缠上了持矛者的小腿,未等那人反应过来,店长手腕猛然发力一抖,一股巨力瞬间将她双脚扯离地面,狼狈不堪地向后跌倒——

店长毫不停歇,她是盯上猎物的雌豹,瞬间欺近。锁链已然收回,她的另一只手中,那柄短柄手斧闪烁着幽冷的寒光。“我们不挑食,”她低吼道,脸颊几乎贴上对方因恐惧而扭曲的面孔,“但我们喜欢……新鲜的。”手斧带着风声劈落,并非狂乱的挥砍,而是精准而高效地,斩向她暴露无遗的锁骨。一声湿濡而沉闷的碎裂声,清晰地为她的话语画上了血色的句点。

与此同时,那名刀疤脸的头目,眼见持矛的同伴瞬间倒地,迂回的同伙也已受伤,终于按捺不住,发出一声狂怒的嘶吼,高举着锈蚀的砍刀,如同一头发狂的野牛般猛冲过来,所有的狡诈在这一刻都已抛诸脑后。

枪声再度响起,这是冲突的余音。刀疤脸的怒吼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咯咯声。她那双因极致的恐惧而圆睁的眼睛,茫然地望着头顶那片无悲无喜的铅灰色天空——击中胆囊的子弹抽走了她最后的力气,倒在地上的女人与温热的尸骸无异——而制造这一切的,只是眼前这两个看似寻常,甚至有些“柔弱”的女人。

店长甩了甩那条在她手中既是束缚工具又是致命武器的锁链,链条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令人胆寒的微光。她缓步走到幸存的刀疤脸面前,高挑的身影投下一片浓重的阴影,将她完全笼罩。

“现在,”她的声音轻柔得如同情人间的低语,却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冰锥,刺入幸存者的耳膜,“我们来交流下商业机密吧?比如,你们在更西边的地方,有没有见过什么……不那么寻常的东西?”

刀疤脸惊恐地抬起头——“我说,我都说……”她的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而嘶哑变形,几乎不成语调,“放我走就好……我什么都告诉你们!”

“很好,”店长满意地点了点头,那双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讽——“我一向欣赏识时务的人。那么,开始你的表演吧。记住,我的耐心,和这沙原上的水源一样……稀少且珍贵。”

刀疤脸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语无伦次地开始了她的讲述。她们确实是一个游荡在这片西部边缘地带的小型劫掠团伙,平日里靠打劫零星的拾荒者或者偷袭小型聚落的边缘为生——这场沙尘暴对她们而言确实是个好机会,但却栽在了肉屋这对煞星手里。

至于店长真正感兴趣的内容——“不寻常的东西?”她努力回忆着,试图从店长那平静无波的语气中捕捉到一丝线索,“前……前些天,沙暴还没来的时候,我们好像……好像听见过天上有奇怪的声音,像是……像是某种机器的轰鸣,很大声,从西边往东边去了,但我们没敢去看,那一带……有个强盗团……”

“强盗团?”店长微微挑眉,更多的肉永远能激发她的兴趣。

“是……在边上的峡谷里,自称什么峡谷鬣狗……”幸存者急忙解释道,生怕店长失去耐心,“她们很凶,装备也好,不允许我们靠近那片区域——听说她们见过什么‘铁鸟里出来的人’。”

“铁鸟……人……”店长与店员交换了一个只有彼此才懂的眼神,将兴奋压在对视之间——这无疑指向了她们此行的目标,那架坠毁的飞机和希望农场鸡肉罐头的来源。

“还有呢?”店长追问道,语气依旧平淡,但那名幸存者却感觉周遭的空气似乎又冷了几分。

“没……没了……我们真的就知道这些了……”幸存者带着哭腔哀求道,“西边的沙子会吃人,还有……还有更可怕的东西……求求你们,放过我吧,我可以带你们去找我们的据点,那里还有一些……一些物资……”刀疤脸哭诉着,试图用最后的价值来换取一线生机。

店长静静地听她说完,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她沉默了几秒,蹲下身与刀疤脸平视。夕阳的最后一缕余光,恰好从她身后斜射过来,勾勒出她柔和的侧脸线条——这是死神投下的最后通牒。

“你知道吗,”店长忽然露出一个近乎温柔的微笑,声音也恢复了几分慵懒的磁性,“我其实很讨厌……浪费食物。”

幸存者的瞳孔骤然放大,她从那看似温柔的微笑中,读懂了最深沉的绝望。

“所以,”店长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脸颊,动作像是在安抚一只受惊的小动物,“为了不让你这身还算新鲜的肉白白腐烂在沙子里,我会给你一个……体面的结局。至少,比暴尸荒野,被那些真正的沙漠秃鹫啃食要好得多,对吧?”

她站起身,不再看地上的幸存者,而是转向店员,语气轻松得仿佛在讨论今晚的菜单:“餐后甜点有着落了,稍微处理一下吧!”

店员默默地点了点头,她拔出了腰上的砍刀——幸存者发出了最后一声绝望的呜咽,随即被一只冰冷的手捂住了嘴。夕阳的最后一丝光芒隐没在地平线之下,夜幕,如同最厚重的裹尸布,缓缓降临在这片浸透了血腥与绝望的沙原之上。

夜色是最浓稠的墨汁,将整个西部荒原彻底吞噬。沙尘暴洗礼后的天空并未如期展露出星辰的清辉,反而被一层厚重如铅的云幕死死压住,使得这片本就死寂的土地更添了几分令人窒息的压抑——唯一的光源是车头的探照灯,锋利的光剑撕开浓密的黑暗,在卡车前方清理出一方临时的“工作区域”。

三具僵直的尸体并排吊起,血液早已在冰冷的沙地上凝固成深褐色的、不规则的硬壳,与沙土本身的干燥气息混合,形成一种此地独有的、甜腻中带着铁锈的腥味。

店长换上了那件深色的围裙,袖子高高卷至肘部,露出两截肌肉线条分明的小臂。她那件标志性的黑色风衣则被仔细叠好,安放在驾驶室内,远离这片即将变得更加污秽的操作台。她戴着一副严丝合缝的乳胶手套,手中拎着一个打开的金属工具箱,箱内是她惯用的餐具——长短不一的剥皮刀、剔骨刀、一把沉重的砍刀,以及一把齿锋锐利的剖骨锯,每一件都在探照灯下闪烁着冰冷而饥渴的光泽。

“好了,开工。”店长的声音打破了死寂,带着一丝完成前戏后准备进入正题的愉悦。她首先走向那名刀疤脸的游荡者,她的身体在三人中最为壮硕,肌肉轮廓也最明显。“时间不多,取最好的部分就够了——到时候会有鸟负责处理现场的。”

弯月形的剥皮刀在尸体的左脚踝内侧轻轻一触,随即精准而流畅地向上划去。皮肤如同拉开的拉链般应声而裂,露出了皮下淡黄色的脂肪层和包裹其下的暗红色肌肉束。刀锋沿着小腿、大腿内侧一路向上,直达腹股沟。另一条腿也如法炮制。

店员默不作声地走到另一具较为瘦小的尸体旁,那是被她一枪击毙的那个——剔骨刀深入尸体的腕部入手,小心翼翼地分离手掌——

“啧,这家伙的皮糙肉厚得跟沙漠里的老骆驼似的,油脂层也薄得可怜。”店长一边抱怨,一边双手抓住被割开的皮瓣边缘,用力一扯。整张腿皮,带着些许黏连的脂肪和破碎的毛细血管,被她硬生生地从肌肉上剥离下来,腿部肌肉在灯光下显得湿漉漉,肌肉纤维的纹理清晰可见。“你那边那个怎么样?可别也是一身硬壳。”

“还行。”店员的声音有些闷,她正专注于将尸体的手臂卸下来,“皮下脂肪几乎没有……不会太难吃。”

“好!”店长赞了一句,手下动作不停。她已经将刀疤脸的两条腿皮完整剥下,丢在一旁。接着,她拿起砍刀,对准大腿根部的髋关节连接处猛然劈下——巨响伴随着骨骼碎裂的沉闷回声,整条大腿应声而断,切口处,骨髓的油腻与肌肉的鲜红交织在一起。另一条腿也很快被同样处理——“你先处理这两块,把主要肌肉群分割出来,骨头上的碎肉也别浪费,刮下来做肉糜。我去处理躯干。”

店员接过大腿,将其放在一块相对干净的油布上,拿起剔骨刀,开始顺着肌肉的走向,将股二头肌、股四头肌等大块肌肉逐一完整地剥离下来,刀法精准,尽量不破坏肌肉的完整性。

店长则转向刀疤脸的躯干。她换了一把更长的开膛刀,从尸体的胸骨柄开始,一刀直下,划开胸腹——显然这次店长失了手,随着皮肤和肌肉组织的裂开,一股混杂着血腥、内脏特有的腐败气息以及尚未完全消化的食物酸臭味的温热蒸汽,从割开的腹膜内猛地喷涌而出,在冰冷的夜气中形成一团短暂的白雾。

“真恶心……皮这么厚,腹膜却这么薄。”店长伸手探入温热滑腻的腹腔,如同经验丰富的渔夫在鱼腹中搜寻鱼鳔——肝脏、肾脏、脾脏……这些暗红色或褐色的、尚带着生命余温的器官,被她一一摘下,粗略地检查了一下色泽和质地。“肝还行,肾……啧,估计生前没少喝那些脏水。”她随手将不满意的肾脏扔到一边,心脏被最后取出,尚有最后一丝微弱的弹动,表面布满了紫红色的血管网。

“头呢?店长。”店员已经麻利地将两条大腿的主要肌肉分割完毕,并开始刮剔附在骨头上的碎肉,她的手指和刀柄都已变得黏滑。

“老规矩,先放着。”店长说着,拿起骨锯,开始处理刀疤脸的头颅与颈椎的连接处。锯齿与骨骼摩擦发出“嘎吱嘎吱”的刺耳声响,间或夹杂着颈部肌肉和韧带被强行撕裂的“啪嗒”声。很快,那颗双目圆睁、表情狰狞的头颅便与身体彻底分离,被店长随手一抛,在油布上滚了两圈,最终面朝着店员的方向停下。

店员接过那颗尚带着体温和血污的头颅,面无表情地端详了片刻,然后将其放在一旁,继续处理手中的腿骨——对她来说这与南瓜无异,或许南瓜还更稀有点。

接下来是躯干的进一步分解。店长用砍刀处理掉了所有的肋骨,胸腔张开巨口,将生命的酸臭尽数吐出——肺叶已经塌陷,呈现出暗沉的颜色。胸腔内的残余器官很容易清理干净,背阔肌和胸大肌则是最上等的肉排。

“胸肌还挺发达,就是不知道口感怎么样。”店长用刀背拍了拍一块刚割下的胸肉——

“换个方法做。”店员难得地接了一句,“慢烤再刷上辣酱,会好一点。”

“好主意!不愧是我的店员!”店长赞许着,“忙完这阵再说,剩下两个也得抓紧处理了,省点电吧!”

——于是,在探照灯惨白的光芒下,在夜风的呜咽声中,这片临时的荒漠屠场再次响起骨骼被锯开的嘎吱声,肌肉被切割的沉闷声——皮肤被完整剥下,内脏被仔细分拣,肌肉被按部位分割包裹——秃鹫与人有的时候没有区别。

当天边泛起第一抹微弱的鱼肚白时,油布上的“原材料”已经被处理完毕。有用的部分被分门别类地扔进了冷冻舱,那些被判定为“废弃物”的部分——碎骨、无用的内脏、剥下的部分皮张,则被店员用铲子在不远处挖了一个深坑,仔细掩埋,并用沙土反复覆盖,抹平了所有痕迹。

店长脱掉那件沾满暗红色污渍的罩袍,露出了里面相对干净的衣物——“完美。”她看着那些码放整齐的战利品,脸上露出了丰收般的满足笑容。“果然还是新鲜的最好啊,今晚给你加餐——烤胸肉怎么样?用那刀疤脸的,尝尝你的菜谱。”

店员默默地点了点头,将最后一件工具擦拭干净,放回工具箱。她抬起头,望向那片刚刚亮起来的、依旧阴沉的天空,那双总是带着一丝疲惫却干净的眼睛里,没有丝毫波澜——这不过是她们旅途中再也寻常不过的一顿野餐的序曲。荒原之上,死寂重新降临,却比沙暴来袭时更加浓稠,更加令人窒息。先前那短暂而惨烈的杀戮,如同投入死水潭中的巨石,余波虽已平息,但那混杂着血腥与尘土的气息,却如同一张无形的巨网,笼罩着这片刚刚见证了暴行的土地。夕阳的余晖,勉强穿透了沙尘暴后铅灰色的云翳,为这片修罗场镀上了一层诡谲而苍凉的暗金色。

世纪末肉屋的柴油引擎发出沉闷而有力的咆哮,在死寂的荒原上重新奏响了启程的乐章。车轮碾过昨夜的余烬,碾过被血腥浸染又被沙尘覆盖的土地,留下两道深邃而清晰的辙痕,坚定不移地向着更深邃、更未知的西部延伸而去。

驾驶室内,那股淡淡的消毒水与铁锈般的甜腥气味,与新添的、尚未完全散尽的烤肉余香混合在一起,这是独属于世纪末肉屋的——难以名状却又令人记忆深刻的复杂气息。店长从储物格里摸出一包早已被压得不成样子的香烟,娴熟地抖出一根给自己点上——一缕缕青灰色的烟雾在狭小而颠簸的空间内袅袅升起,盘旋,然后又被从车窗缝隙中灌入的晨风吹散。

“下一站,”店长深吸了一口烟,目光透过布满尘土的挡风玻璃,凝视着远方在晨光中显得朦胧而险恶的连绵山影,“按那个倒霉蛋在招供时哭哭啼啼的遗言来看,前面应该就是鬣狗峡谷了。”她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残酷的弧度,眼神中却带着一丝猎人发现新猎场时的兴奋,“希望那里的人能比这里的人更有嚼劲一点——或者更有礼貌一点。”

烟雾弥漫又消散在车窗外凛冽的风中,店员咳嗽着抗议店长的二手烟——她那被烟气微微熏染的眸子,似乎比平时多了一丝难以捉摸的深邃。“如果没错的话,那个峡谷大概……隔断了东西的联系?栖光区的那条公路常年有风暴,唯一安全的就是这条峡谷……怎么想都是会被牢牢割据的关键商路。”她的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肯定,这是以前只有店长才会出现的笑容。“就是不知道……这群人吃不吃希望农场的罐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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