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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ol.0:罐头之声 ✦,1

小说:在那边的肉屋小姐 第二部/あそこの肉屋さん その二 2025-09-07 14:11 5hhhhh 8590 ℃

✦ Vol.0:罐头之声 ✦

栖光区不过是过眼云烟,唯有广播中店长机械的叫卖仍旧回荡——裹挟在沙尘中,湮灭在黄昏里。康纳纳的日落一如既往地泼洒出摄人心魄的殷红,却是二人早已熟稔的场面。

肉屋的卡车停在康纳纳边缘,引擎的余温驱散了些许夜间的寒意。车厢内,店员正用一块油布细致地擦拭着一支拆解开的杠杆步枪的枪管——古战场的弹药早已锈蚀不堪,但战前的优质火药依然能够成为交易的筹码。黄铜弹壳散落在脚边,反射着从车窗透进的最后一点天光。

店长倚在驾驶座上,指间翻飞的是一枚磨损的旧硬币——大概没什么人会在意这枚硬币的身世,纵然它诞生于栖光区——甚至战前。

硬币依然被玩弄于手中,但她的目光却投向窗外的集市——人影幢幢,喧嚣隔着一段距离,飘摇到模糊不清。

“存货不多了。”店员开口——她累了,平淡的声音叙述出无需争辩的现实——但身体还没累。擦拭干净的枪管与枪身严丝合缝,再次发出部件啮合的声响——旧世界的武器或许也如此精密,以至于这支新世界的手工步枪如此昂贵。

店长嗯了一声——对现实不需要太多回应,她的视线并未从窗外那片逐渐被夜色吞噬的集市移开。硬币的翻动没有停歇,细微而持续的金属摩擦声是这辆沉默卡车内唯一的旋律,直到它被车外一阵不协调的脚步声打断。

康纳纳夜晚特有的、混杂着酸腐气味与劣质燃料的污浊空气弥漫着,直到被晚风一丝丝挤入车窗的缝隙——一个干瘦的女人,身上那件明显属于别人的宽大外套松垮地包裹着她,怀中却紧紧抱着一个用油腻的、看不出原色的厚布包裹的方形物体——十世单传的婴儿也不过如此。她跑得踉跄,脚与地下松软的沙土搏斗,脸上那层层叠叠的灰垢无法掩盖眼底深处的惊惶——以及更深处那一点被小心翼翼压制着的、几乎要溢出来的贪婪。

她在距离卡车尚有几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沙鼠受惊时会环顾四周——人类也会。昏黄的天光在她凹陷的眼窝里投下浓重的阴影。她压低了身体,声音嘶哑,带着长途奔跑后的喘息,从喉咙里艰难地挤出来意——

“两位——有好货,绝对的好货。但——怕是烫手。”她含糊地补充着,信息差带来神秘感,而前者正是交易时的底气——虚张声势或许不足为奇,但她显然足够欠缺考虑试。

店长的目光终于从远处的集市收回,缓缓落在那人身上——这位肉屋的老板再度露出下班后的眼神,平静得如同深不见底的死水,无风亦无浪——却足以让对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故作姿态的神秘崩塌在须臾间。

车厢内,店员擦拭枪支的动作不知何时已经停下——杠杆步枪无声地立在身旁,她那双总是带着一丝疏离与警觉的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盯着这个不速之客——和怀中那个形状规整的包裹。

空气凝固,唯有女人粗重的呼吸声在卡车周围回荡。她不安地挪动着脚步,怀里的包裹被她下意识地又抱紧了几分——全部的希望或许都汇聚于此,而希望带来绝望,恐惧也一同伴生。

“卖货之前,”店长终于开口,声音一如既往地温柔,连带营业的笑容——然而冰雪不会笑容,语言是冰锥,轻易刺破了压抑的沉默,“先整理一下语言如何?”那枚在她指间翻飞许久的旧硬币,此刻被她稳稳地扣在掌心,硬币边缘的纹路铭刻在她的皮肤上,以一丝微不足道的触感换来她前所未有的认真。

女人被这突如其来的问话惊得一哆嗦——但却如溺水者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递出了怀里的包裹,纵然她的身体依旧保持着一个随时可以后退的距离——安全距离是废土最常见的交往方式,纵然是在绝对安全的康纳纳。

“老板——您,您先掌眼……”颤抖的手揭开了包裹最外层的厚布,油腻的防御被卸下,第二层相对干净些的麻布得以呼吸废土上污浊的空气——她一层层地剥开,动作带着一种近乎朝圣般的虔诚——

直到一个闪烁着金属光泽的方形罐头,冰冷而坚硬地呈现在昏暗的暮色之中。

废土上常见的那些简陋容器在它面前相形见绌——没有一丝杂色的合金身躯甚至连接缝都要一并抹去,平滑无暇——上次看到这种东西还是在栖光区,显然是旧世界流水线的产物。在即将熄灭的天光下,依然能清晰地辨认出上面用某种特殊油墨印刷的细腻字样和一幅小小的、色彩鲜艳的图案——一只昂首挺胸的公鸡。然而,真正让车内两人同时将注意力凝固其上的,是公鸡图案下方,一个略显复杂的、由数条几何直线与弧线巧妙构成的圆形徽记。

店员的手指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下——那个徽记,她不可能认错。那是栖光区,那个早已被黄沙掩埋的虚妄之地,那些盲信者们日夜顶礼膜拜的所谓神启之印。在她们最终决定离开那个地方之前,这个符号已经如瘟疫般蔓延在每一处角落——印在破败的墙垣上,刻在简陋的木牌上,或许也曾经烙印在某些最为虔诚的信徒裸露的皮肤上,作为愚昧信仰最直观的证明。

但店长的脸上依旧看不出任何表情,面不改色是商人的美德——对别人来说,那枚徽记不过是罐头上一个普通的装饰图案,对现在的她来说也必须如此——但她原本微微眯起的眼睛,在那徽记出现的一刹那,似乎睁大了一丝。罐头投入瞳孔深处的黑暗,在思维的湖泊中激起细微而静谧的涟漪——但店长让它迅速消散,留下古井中无波的平静。她伸出手,手掌摊开,食指微微勾动了一下,示意对方将罐头递过来。

显然——女人在店长伸出手的那一刻,身体明显地僵硬了一下。她或许在权衡着什么——这罐头潜在的价值、眼前这两个女人深不可测的危险都在嘲笑着她刚刚的鲁莽。但最终,求生的本能或者说对利益的渴望压倒了一切——不,在这里,利益就是生命。她咬了咬牙,向前迈了一小步。冰凉的金属罐头脱手,店长的手心温润而细腻,吞下那冰凉的存在——

罐头入手微沉,金属的冰凉是一种旧时代工业制品的骄傲,刺破她的皮肤,深入她那依然激荡的内心——但店长只是依然微笑着,标签上密密麻麻的小字被她弃置,指关节在罐壁上轻轻叩击,罐头则报以沉闷而又坚实的回响,骄傲地昭示着内部填充物的饱满。

“哪里来的?”她的声音比刚才似乎更低沉了几分——但每一个字都足够清晰地刺入女人耳中。

“西——正西边,翻过那片黑石戈壁……”女人的声音被紧张而扭曲,她抬起脏兮兮的手,指向远方那片在暮色中已经融为一片墨色的地域,“一只铁鸟——不,飞机,不知道怎么就掉下来了。就在那边的沙丘后面。我去的时候火还烧着,但人都死透了——可这些罐头掉得满地都是,不吃白不吃……”

贪婪的光芒闪烁着,显然女人并没有说出全部的实话——至少她肯定私藏了一部分,此刻拿出来的不过是拿来试探肉屋的样品——横财不是恩赐而是诅咒,而能够吃下诅咒之肉的,就只有肉屋的两位了。

店长的指尖在冰冷的罐壁上又轻轻敲了敲,那沉闷而坚实的回响似乎在嘲弄着废土上所有粗制滥造的生存手段。她的目光没有离开那个女人,但思绪早已飞向了那片黑石戈壁——飞向了那架坠落的铁鸟,以及它所代表的一切。

栖光区。

幽灵再次从记忆的尘埃中浮现。那些在虚假永恒光芒下苟延残喘的居民,那些狂热的信徒,还有她们最后在广播塔核心看到的景象——现在,这群狂信徒不仅活着,还能制造出如此精良的罐头,甚至拥有能够飞越戈壁的飞机。

——疯子如今却掌握着资源,掌握着技术,甚至可能……掌握着某种她们尚不知晓的力量。而这一切,都凝聚在这个小小的鸡肉罐头上,以那个该死的神教徽记静静地嘲弄着她们。

“火还烧着,人却死透了……”店长重复了一句,耳语般的声音中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审视,“那么,除了这些罐头,你还看到了什么?或者说,拿走了什么?”

女人的身体又是一缩——躲闪的眼神带来下意识地缩紧的双臂,或许刚刚抱着的包裹不止一个——“没……没什么了……”她嗫嚅着,“就是……就是些铁皮碎片,都烧焦了,不值钱……”

店长脸上的微笑未变,依旧是那种营业式的、恰到好处的弧度——可她的眼神却是淬了冰的刀锋,缓缓刮过女人的脸颊。“康纳纳虽然不算什么乐土,但消息总比沙子传得快。一架坠毁的飞机,即便是在黑石戈壁那种鬼地方,也足够引来一群秃鹫了。你能第一个赶到,还能从火场里拿出这么多不吃白不吃的罐头……真让人羡慕!”

她顿了顿,将手中的罐头轻轻抛了一下——稳稳接住的重物带来金属的冰凉,再次提醒着她这个不速之客的份量。“或者说,不是运气好,而是你藏起来的那些,比这罐头里的肉,更让你觉得烫手?”

女人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灰垢也无法掩盖她骤然加剧的恐惧——辩解的话语消失在沉默之间,店长洞悉一切的目光审视着她,一切都苍白无力,此外仅余沉默而已。

但车厢内的店员自始至终都鸦雀无声——威慑是不需要出声的,被她重新组装好的步枪安静地倚靠身畔,与空气中弥漫的紧张气氛交相辉映——她太明白这个徽记出现在这样一个罐头上意味着什么了。栖光区的那些人——她们以为只是一个冒险故事的小秘密,现在以一种全新的、更具威胁性的方式回来了。

“老板……我……我真的……”女人几乎要哭出来了,声音带着绝望的颤音。

“看来,”店长终于移开了视线,不再看那个几乎要崩溃的女人,而是低头审视着手中的罐头,指腹摩挲着那只昂首挺胸的公鸡图案——或许能将危险捏死在毫厘之间,但她终归不会追求精神胜利法。

“你还没明白,这罐头真正的价值在哪里。”

她抬起头,康纳纳那片逐渐沉入黑暗的集市轮廓映在她的瞳孔中,带动嘴角勾起一抹弧度——“不过没关系,我们会搞明白的。”她转向店员——语气随意得像是在讨论今天吃什么。

“看来,我们得去一趟西边了。”

店员只是点了点头——店长这才重新看向那个女人,口袋里摸出的银币沉甸甸地印在掌心。“这些买你带路的消息,至于你藏起来的那些……我们对垄断肉类销售没有兴趣,但是这种生意不是谁都能做的——当作加餐的话应该足够吃很久,我觉得你这么想的话会好一点。”她的声音依旧温柔,但那份温柔却比最凛冽的寒风更能刺透骨髓。

女人如蒙大赦,手忙脚乱地拿走店长付出的款项——她甚至不敢抬头再看店长一眼,转身便踉踉跄跄地逃进了康纳纳的阴影之中,店长的目光是无形的猛兽,追逐着她——

卡车内再次恢复了寂静,只剩下引擎冷却时偶尔发出的细微咔哒声。

店长将那个鸡肉罐头放在仪表板上,金属罐身在昏暗中反射着幽冷的光。她那枚栖光区的旧硬币,不知何时又回到了指间,再次开始了那不知疲倦的翻飞。

“栖光区的人,”店员终于开口,声音低沉而冷静,“比我们想象的要走得更远。”

“是啊,”店长轻声回应,目光凝聚在罐头上那个刺眼的神教徽记上,“这种鸡肉如果真的铺开来,我们的肉,可就真的要黯然销魂了啊——”

她的语气带着一丝惯有的戏谑,长出一口气看向车顶遮蔽的天空——但眼底深处却闪烁着前所未有的凝重。这不是一次简单的商业竞争——这只是旧世界对新世界的清算罢了。

“西边,”店长用指节轻轻叩了叩方向盘,仿佛在叩响未知道路的门扉,“黑石戈壁……坠毁的飞机……看来,我们的盗墓之旅,又要开始了。”

只是这一次她们要盗的,可能是新神的根基——但她们的工具,依旧是她们自己,和那辆承载着“世纪末肉屋”的破旧卡车。

夜色彻底吞噬了康纳纳,卡车驾驶室内旧硬币依旧翻飞,无声地诉说着一个即将开始的、充满未知与危险的旅程。引擎的余温渐渐散去,一丝真正的寒意,开始从车窗的缝隙中渗入。

旧硬币的翻飞在某一刻停歇,被店长利落地夹在指间——她不再看那个消失在康纳纳夜色中的女人,而是将目光重新投向仪表盘上那个冰冷的鸡肉罐头。那只昂首挺胸的公鸡在昏暗中染上不祥的意味,羽毛的每一根线条都折射出工业制品的冰冷——和某种虚假的希望。

“黑石戈壁,坠机现场。”店员的声音没什么起伏,一如往日。她开始检查车上储备的饮用水和电量表——数字在昏暗的仪表盘灯光下显得有些模糊,但每一个刻度都关乎她们能否活着穿越那片曾今仅仅属于传说的不毛之地。表盘上的一层薄沙消失在她的指尖——“最近的路线图只到戈壁边缘,里面的地形没人说得清。”

“说得清的大概已经喂了沙子吧——可惜没喂我们。”店长发动了卡车,引擎发出一阵沉闷的咆哮,随即稳定下来,宛如巨兽的梦呓——车身微微震颤,沉积在角落的沙尘再次回到大地。她没有立刻驶向康纳纳的出口,而是调转车头,在集市外围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停下。那里堆放着一些被遗弃的金属废料,锈迹斑斑,勉强算是个遮蔽,也是某些阴暗交易的天然幕布。

“先去看看好心人指的路。”店长熄了火,从座位下摸出一支短柄撬棍,黑沉沉的,磨损的握柄处透出金属的冷光——她掂了掂分量,撬棍是她身体的延伸,熟悉而可靠。“也许能捡到些不用处理的零件。”

——店长的嘴角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眼神却像戈壁滩上淬过寒冰的星辰,没有半分暖意。这趟“寻宝”之旅,目标明确,任何有价值的残骸都不会被放过。

店员没有多问,只是默默地将那支步枪背在身上——黑石戈壁离康纳纳现在的位置不算太远,直线距离或许只是一天的路程,但路况之恶劣,足以让任何经验丰富的司机都打起十二分精神。卡车在崎岖不平的沙地上颠簸着,巨大的轮胎碾过碎石,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扬起的尘土在车灯的照射下如同翻滚的浓雾,能见度极低。那女人所说的沙丘并不难找,即便是在这片被夜色笼罩的荒原上,一股焦糊的气味也顺着夜风执拗地钻入鼻腔,是最明确的指引。

坠机现场比想象中更惨烈,也更寂静。一架中型运输直升机的残骸斜插在沙丘的背风面——垂死挣扎的巨鸟扭断了自己的旋翼,无力地垂落的骨骼刺向漆黑的天空。机身大部分已经被大火烧得焦黑变形,扭曲的骨架在寒风中发出细微的呜咽——只有尾部一小块还保留着原本的涂装:一种暗哑的军绿色,以及上面一个模糊不清,但足以辨认的、与鸡肉罐头上如出一辙的圆形徽记。那个徽记在火光的映衬下显得格外诡异,宛若幽冥的烙印。

地面上散落着扭曲的金属碎片和一些零星的货物箱,大多也已被烧毁或被粗暴地撬开,火焰和贪欲能吞噬一切——而驱使那女人行动的就是贪欲本身。几具烧焦的尸体以各种扭曲的姿态凝固在驾驶舱和散落的座位附近,它们的表情永远定格在生命终结前的惊恐或痛苦之中——空气中弥漫着蛋白质烧焦的恶臭与航空燃料的刺鼻气味混合在一起的怪异味道,令人作呕。

店长用撬棍拨开一块变形的舱门,金属摩擦声在死寂的夜空中显得格外刺耳。刺鼻的焦糊味让她几不可察地皱了皱眉,但她的动作没有丝毫迟疑。她仔细地查看着驾驶舱内部,每一个角落,每一块残片,寻找任何可能遗留的线索——飞行日志、地图、通讯设备,哪怕是一张写有文字的纸片。店员则在散落的货物箱之间穿梭,她的身影在摇曳的车灯光下时隐时现。

“驾驶舱烧干净了。”店员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金属摩擦般的质感,穿透力很强——“有芯片的东西都成了焦炭。这边有几个记录数据的黑盒子,外壳裂了,存储大概也废了。”她踢了踢脚边一个被撬开的、已经空了的金属箱,上面同样印着那个神教徽记,旁边还有一行被熏黑的小字——“希望农场出品”——刻字是冰冷的钉子,钉入她们的认知,刺痛她们的脑髓。

店长默不作声地从驾驶舱残骸中退出来,她的手套上沾满了黑色的烟灰和油污——目光扫过那些面目全非的尸体,最终停留在其中一具穿着类似飞行服的骸骨上。那骸骨蜷缩在驾驶座上,尸体在试图操控废铁。它的腰间挂着一个被烧得只剩下金属框架的腰包。她用撬棍小心地挑开,里面只有一堆无法辨认的灰烬和几块熔化后又凝固的塑料,如同某种怪诞的艺术品。

“一张纸片都没了。”店长直起身,拍了拍手套上沾染的灰黑粉末,声音里依然听不出什么情绪。“看来我们的好心人业务范围挺广……不仅捡罐头还负责净化现场,真是个有职业操守的拾荒者。”她瞥了一眼不远处一小片明显被人为翻动过、并用沙土草草掩盖的痕迹,那里大概原本散落着更多不该被外人看到的东西,比如飞行员的身份证明——或者更详细的货物清单。

“没有活口,没有直接线索。”店员走到她身边,声音平静地总结。她看了一眼那些散落的空罐头盒,又看了一眼店长,眼神中带着一丝询问,“但至少知道这些罐头从哪来了,对吧?”

“希望农场。”店长低声重复着这几个字——它比这架直升机本身更为沉重——直升机已经快成为了传说,能操纵它的人物屈指可数,更不用提燃料和维护——她的眼神晦暗不明,试图透过眼前的黑暗,却根本无法目睹更深邃的未来。

抬头望向西方——那片比黑石戈壁更加深邃、更加未知的黑暗,早就成为了一张择人而噬的巨口。

“看来,疯子们不只满足于在自己的地盘上当神了。”

她转过身,重新打量着这片狼藉的坠机现场,这绝对是最棘手的商品。“能把飞机开到这里,说明她们的活动范围比我们预想的要大得多。她们想把这些希望送到哪里去?还是只是想做生意?”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撬棍冰冷的金属表面,那份粗糙而坚硬的质感一如既往地令人安心。

“无论做什么,”店员接口,声音里带着一丝寒意,“都不会是好消息。”——打破废土上的资源垄断只会颠覆原先的平衡。既然平衡已经颠覆,那么血雨腥风也不会遥远。

店长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哼,算是同意——撬棍回到腰间的皮套,“这里没什么值得留恋的了。秃鹫很快会闻着味过来,我们得在它们之前离开。”——鸟和那些闻风而动的拾荒者没有区别,硬要说的话,鸟不怎么攻击人。

两人没有再多做停留——引擎再次启动,车轮碾过沙地,将那片死亡与毁灭的景象毫不留情地抛在身后。卡车是一头沉默的钢铁野兽,在黑暗中循着来路返回——但没有直接返回康纳纳中心,而是在外围找了个更隐蔽的沙丘背面停下。周遭一片死寂,只有风声掠过沙丘时发出的低沉呜咽。那张只记录到戈壁边缘的破旧地图被摊开在方向盘上,地图的边缘已经磨损,上面布满了各种标记和污渍。

“从这里往西,越过黑石戈壁,根据以前零星听说的消息,会有一片广阔的盐沼地,据说那里常年弥漫着有毒的瘴气……再往西我记得有个废弃的军事区或者中继站……总之旧世界的遗骸都是新冒险的起点。”店长的手指在地图上缓缓移动,指尖的薄茧在粗糙的纸面上摩擦,最终停在遥远的、没有任何标记的空白区域,“栖光区……大概就是这个位置。一片连地图都懒得标记的地方。”

她收起地图,仔细叠好,放回储物格。她靠在椅背上,调整了一个相对舒适的姿势,那枚栖光区的旧硬币不知何时又出现在她的指间,缓慢而有节奏地翻滚,冰凉的金属在指尖传递着微弱的触感,夹紧她的思绪。“那些家伙既然能生产罐头,能开飞机,就说明这群人有稳定的据点,有组织,或许……有不小的野心。”每一个推断都让未来的道路显得更加崎岖。

“真正的肉会挤垮我们的生意。”店员言简意赅,一针见血是她成为店员这个商人助理的最好理由——最直接的威胁就在眼前。

“何止是挤垮。”店长嘴角咧开一丝冰冷的笑意,一如冬日里冻结在枯枝上的冰棱。“一旦这种物美价廉的真肉在废土上传播开……你猜那些吃惯了我们的肉的客人会怎么看我们?是把我们当成在绝望中提供慰藉的救世主,还是……骗了康纳纳许久的屠夫?”她的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能穿透人心,“到时候,想安静卖肉都难了。愤怒的顾客可比饥饿的顾客难缠得多。”

硬币停止了翻动,被她紧紧攥在手心,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金属的边缘硌着掌心,带来一丝清晰的痛感。

“必须在希望播撒开之前找到源头啊……”天空遮蔽在车顶后,但店长却总喜欢望天。“然后让它彻底枯萎,或者以我们的方式盛开。”

店员看向她,驾驶室内的光线很暗,只能看到她眼神中平静而坚定的微光:“需要准备什么?”

“备用燃料要加满,水要备足。武器弹药……再检查一遍,每一发都要确保可靠。储备粮也该清点一下了,路途遥远,不能饿着肚子干活——也不能让它们在路上变了味道。”店长重新发动了卡车,这次是真的朝着康纳纳的方向驶去,但目标已不是简单的营业,她们又要踏上远征了。“顺便,再从那些足够热心的废品商人手里回收点可能有用的零件和工具——我不介意在工厂里放烟花,只是这一趟恐怕没那么容易回来。”

康纳纳的夜晚依旧喧嚣,但当有车驶近那些散布在集市边缘的废品堆时,连最聒噪的拾荒者也会下意识地压低声音,像受惊的野狗般缩回阴影里——店长没有下车,只是将车窗降下少许,昏暗的灯光勾勒出她平静的面容和那双在夜色中依然显得深不见底的眼睛。

“文音姐,来个大规格的继电器,军用规格的最好——再来两个备用轮胎,至少九成新,胎纹要深,我们要下趟沙漠。”她的声音不高,却足以穿透夜间的嘈杂和远处传来的隐约争吵。

——一个满脸油污,身材高壮的女人从一堆生锈的金属构件后探出头,她那双小眼睛在黑暗中闪烁着精明的光——但肉屋的卡车足以消除她脸上的警惕,生意人就要有生意人特有的的谄媚。“哎呀,肉屋的人来啦——怎么,这次总算看上我啦?店~长!”她搓着油腻的双手,表情却带着难以置信的谄媚——和期望。

店长从口袋里摸出几枚磨损的旧世界银币——栖光区依然有库存的一些贵金属,不是什么大面额,却足以让文音的眼睛闪出晶亮的光——那是比废土上流通的土造银币更硬通的钱,永远不会泛起铜绿的真正银币。她没有直接递过去,指尖轻轻拨弄着,银币在灯光下反射出诱人的光泽——“轮胎印子要浅的,继电器我们要先试试,确保能带动我们的设备。另外,如果你的伙计们今晚在黑石戈壁那边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或者捡到了什么不该捡的,我不希望明天在康纳纳听到任何有趣的故事。”她的语气轻描淡写,但文音额头却渗出了一丝细汗——她忙不迭地点头哈腰,尊敬外却带着远超敬意的奇怪思绪。“明白,明白!绝对不会有任何故事!店长你放心,我嘴巴最严了!东西马上给您备好,绝对是最好的!出问题的零件,您随时可以拿回来砸我的招牌!”——没有多余的废话,她转身就要去仓库翻找——但在两步后却又踌躇,回头看着店长——这位超级机修工小姐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或许是想多说点什么,但最终只是化为一句简短而有力的话——“你等等,很快。”那背影依旧高大结实,但在昏暗的光线下,似乎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

店员在副驾驶座上,始终沉默地擦拭着那支步枪。上次拿到堪用的枪械已经过去很久了,如今每一个部件都被她保养得油光锃亮,似乎所有的注意力都倾注在这冰冷的金属之上——然而文音那几分刻意熟络和毫不掩饰欣赏的声音从车外传来时,她那擦拭枪管的油布在指间却微微一顿。

她没有抬头,目光依旧专注在手中的零件上,但那双总是无波的眸子里掠过一丝极淡的阴影。文音语气中对店长那种近乎露骨的讨好和隐含的期盼,像一根细小的沙粒,悄无声息地吹进了她精心维护的平静之中。

——她太了解店长了,也太了解这种来自他人的、带着目的性的热情。而文音这种毫不掩饰欲望的女性,无疑是另一种层面上的麻烦。

但她依然是康纳纳最棒的机修工。当文音转身走向仓库,而店长目光平静地注视着她的背影时,店员终于将那截不知擦拭了多少次的枪管再次卡入机匣——她这才缓缓抬起头,目光平静地投向车窗外重新忙碌起来的文音,然后又轻轻瞥了一眼身旁店长的侧脸,眼神深处藏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不仅仅是警惕,更像是被触动边界后的宣战布告。但她永远不会僭越——地下头的她继续组装着手中冰冷的武器,刚才那一切细微的波澜如同从未发生过一般。

交易很快完成。新的轮胎被固定在车厢外侧,沉甸甸的,散发着橡胶特有的臭气。继电器也被接入了车载电源,发出低沉而稳定的嗡鸣——卡车的水箱被加满,备用油桶也装载了额外的燃料,几近满溢。

在康纳纳东边那摇摇欲坠的木制大门被几个衣衫褴褛的守卫费力地拉开时,天际已经泛起一丝鱼肚白。晨曦微弱的光芒从不能驱散废土的寒意,反而让一切都显得更加苍凉,如同一幅褪了色的旧画,惨淡凄凉。几个早起的拾荒者蜷缩在门边的角落里,用麻木的眼神看着这辆即将远行的卡车。

“看来今晚没有钱赚啦。”店长打着方向盘,卡车缓缓驶出康纳纳,车轮碾过松软的沙土,留下两道向西延伸的深邃辙印,像两条通往未知的轨道。

“总有下一批嘛。”店员的声音依旧平静,她将步枪放在腿上,用一块干净的布细细擦拭着枪身上沾染的晨露和沙尘。她的目光投向前方被晨雾笼罩的荒原,那里的一切都模糊不清。

“说得也是。”店长轻笑一声,踩下油门。引擎的咆哮声在空旷的荒野中显得格外清晰,惊起几只在附近觅食的沙鼠,它们惊慌地窜回洞穴。“只是不知道下次我们来康纳纳卖什么啊——鸡肉还是别的?鸡肉味的新配方也不错。”戏谑依然弥漫在她的语气中,从未缺席。

卡车驶离了康纳纳,身后那座混乱而充满原始活力的集市在后视镜中迅速缩小,最终化为一个模糊不清的黑点,被翻滚的沙尘和地平线彻底吞没。前方,只有一望无际的沙海和被风沙侵蚀得奇形怪状的岩石。空气干燥而凛冽,带着沙尘特有的粗砺感,刮过车窗的缝隙,吹起店员额前的几缕发丝。世界仿佛在一瞬间变得无比广阔,也无比寂寞。

店长单手把着方向盘,另一只手中,那枚来自栖光区的旧硬币再次被抛起,在昏暗的晨曦中划过一道微弱的弧线,然后稳稳落下,金属的凉意透过指尖传递而来,让她保持着清醒。

“栖光区的人,”她打破了沉默,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玩味,“不知道现在有没有在做早餐。希望养的的鸡不会因为我们的到来而集体失眠,影响了肉质就不好了。”

店员没有接话,只是嘴角微微向上牵动了一下,一个几乎无法被称之为笑容的弧度。她伸手从储物格里拿出一小块用油纸包好的肉干,撕下一条,放进嘴里慢慢咀嚼。肉干很硬,带着烟熏的咸香和独特的嚼劲——那是她最熟悉的味道,是支撑她们在这片废土上生存下去的味道,也是她们手艺的证明。

店长瞥了一眼仪表盘上的鸡肉罐头,那只公鸡依旧昂首挺胸,在颠簸中纹丝不动。她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仿佛要将胸中的些许沉闷也一并驱散。空气中充满了沙尘与柴油混合的气味,但她却从中嗅到了一丝微弱的、属于财富和机遇的甜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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