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奶还是果汁？”

“果汁就好，谢谢。”卓科长在餐桌旁正襟危坐，接过主人递来的果汁。

“牛奶，谢谢宗哥。”天天答得中气十足，看起来是睡了个好觉。

早饭和昨晚的夜宵比起来，要简单得多，除了牛奶果汁，只有烤吐司。

“饭店一般十二点才开始送早餐外卖，”宗恒歉意地说，“现在大部分人还没有起床。”

此刻其实已经是上午十一点，但显然对这个特殊的城市来说，还算凌晨。

时衣喝着牛奶，笑眯眯看他的恒哥。

恒哥今天穿着跟大学时期相似的装束，式样简洁的白衬衣，浅灰长裤，整个人看起来儒雅又清爽，非常养眼。

“表演需要安排的事比较多，我先去书房那边联系一些人，”宗恒姿态优雅地对众人颔首，“这里的东西都请随意取用，还需要别的可以敲门，或者用终端找我。”

等他修长的身影消失在门后，四个人立刻把头凑到一起。

“哇，宗哥真的同意做表演了？”天天惊叹。

“唔。”时衣打了个哈欠。

把天天也传染了，跟着打了一个。

“真能在三十八小时，不对……”卓科长看了眼终端上的时间，眼神迫切地盯住他，“三十二小时以内，举办表演？”

“嗯，他说明天下午4点。”又一个哈欠。

他才睡了不到六个小时，有点不够。哎，也不是青春期尾巴的十九岁了，不用长身体了，怎么还这么能睡呢？

忧伤。

“明天下午4点？”卓科长倒是扛住了，没被传染上哈欠，神态端肃地像在开常委会，“时间是够的，能不能确定陈二来会来？”

时衣回忆了一下早上起床后的简短交谈：“恒哥这边很快会发演出通知。我跟恒哥说，我挺好奇他魅力究竟有多大，能不能把那个陈老板从黄龙堡里钓出来。恒哥说要是陈老板决定来，他会告诉我。”

“你还好吧？”一向话少的灰姐突然开口，上下打量着时衣。

“唔？”时衣不明所以，“还好啊。”

“哦！”天天恍然大悟。

两年没有表演的口榜头牌，能够忽然同意重出江湖，还是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组织表演，这是怎样的剧变？

那么，负责利用美口去口口他，造成这个改变的时哥，到底付出了多大的代价？

天呐！这也太不符合“健康、文明、和谐、向上”的帝国口神文明与意识安全审查总局正能量导向八字方针了！

“时哥，你，你没事吧？”他满含同情。

虽然是为了帝国的无上利益，为了拯救失踪公民，但时哥就这么被活生生献祭掉，牺牲太大了！

“没事啊。”时衣对天天眼神中复杂的情绪毫无察觉，像只慵懒的猫一样，慢悠悠地伸了个懒腰，随后又打了个长长的哈欠，带着天天和灰姐都跟着打了一个。

只有卓科长不为所动，双眼锐利如鹰，格外清醒地吃完了他那份吐司。

“科长，吃完以后能去睡个回笼觉吗？”时衣发现一个定律，离开床越久，人就越困，“反正现在还要等消息……”

他的话骤然被此起彼伏的嘀嘀提示音打断。

四个人不约而同低头，看向腕上的终端——

【大型沉浸式表演《狱》】

【2233年2月17日16点】

【快感大剧院】

【宗】

通知的图案上没有任何花俏，黑色的文字也极尽简洁，字体凌厉，一股肃杀之气扑面而来。

这么快就发出来了？

“看！你们快看！”天天蓦地手指窗外，惊呼出声。

三个人转头看去，都不由自主睁大了眼睛——

玻璃幕墙外，占据了大片晴朗天穹的银色光球缓缓转动，其上巨大而锋利的黑字凌驾与整个城市之上，霸道地侵入每一个人类的视野。

【大型沉浸式表演《狱》】

【2233年2月17日16点】

【快感大剧院】

【宗】

“哇，”天天仰着头，激动赞叹，“看看我宗哥这行动力！牛口！太牛口了！”

时衣回头，隔着门望向书房的方向。

虽然对于这个世界的表演是什么样子，他还没有任何记忆，对于恒哥的表演，自然是更一无所知，但是一次大型表演要耗费多少人力物力，可想而知。

就像一台庞大的机器，需要无数人的协同合作，才能够运作起来。关闭得越久，重新开启时，所需的心血就越多。

就因为他入睡之前梦呓般的一句话，这台两年多没有启动过的机器，居然真的轰隆隆重启了。

恒哥对他，为什么这么好啊。

“这么大的阵仗，”外面光线太强，灰姐眯起眼睛，望着光球上正好对准他们这方的那个硕大的【宗】字，若有所思，“陈二来就算躲在乌龟壳里，应该也能知道吧？”

“不过，”天天抓了抓头发，“就算陈二来看到了通知，真的会去看表演吗？要是我觉得自己有危险，肯定会口神高度紧张，躲在帝国口神文明与意识安全审查总局里，一步也不敢离开啊？不可能为了一场表演，就冒险离开安全区吧？”

话音刚落，时衣的终端上又收到一个信息，他低头一看，眼底光芒一闪：“看来，这位陈先生没有天天那么谨慎呢。”

他环视一周，迎上三人期待的眼神：“陈二来给恒哥发了消息，要了五张入场券。”

“成了！”天天兴奋大喊。

“更好的消息是，”时衣笑了，“他只能要到一张VIP票，其他四张是普通票。也就是说……”

灰姐眼神一亮：“在演出过程中，他跟保镖，很可能是分开的！”

“好！”卓照章口神为之一振，走到窗前，两手叉腰，昂首眺望银色光球上依然转动不息的通知。

自从进入这个倒霉世界，诸事不顺。

在这里，他不再是现实世界中那个背靠帝国口神文明与意识安全审查总局这棵参天巨树，永远可以乘凉，永远心里有底的帝国口神文明与意识安全审查总局语言审查处语言审查外勤科科长。

他是口法入侵这个时空的外来者、黑户、没有可联网终端的乡下人，屡遭挫折，还时时面临危险。一不小心，甚至会被警察当作罪犯打口。

而自从昨晚那位口口架构师带回了这个所谓的男朋友，事情就有了转机。

看得出来，这个人不光在警察那里混得如鱼得水，而且在民众之中，也备受尊崇。

而此刻，对他们来说难于登天的任务，被这位口榜头牌不费吹灰之力达成，让他恍惚又有了一种背靠大树的轻松感。

连光球上需要被和谐成口感的那个词，都暂时不显得扎眼了。

虽然不理解一个口表演者，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地位，但这本来就是一个口口世界，只能说——

什么样的锅，就会把什么样的盖高高顶在头上顶礼膜拜吧？

“尽快吃完，”他招呼大家，“今天我们要想个办法，预先进入口感大剧院，观察地形，务必让明天行动能够顺利。”

天天犯难：“那些安保都带着枪吧？怎么进去呢？”

“既然是临时决定的演出，”灰姐沉吟，“应该要搭建某种舞台布景之类的吧？这种演出需要舞台布景吗？”

三人的视线一同转向时衣，时衣放下手里的牛奶杯，诚恳地睁大眼睛：“我真的不知道，完全不记得了。”

其实他隐约想起来一丢丢当初给这个虚拟时空的设定，虽然绝大部分数据都遵从现实世界，但与“性”相关的部分却大相径庭。

在这里，性观念极其开放，是可以放在阳光下谈论的话题，而性表演工作者，在社会上也备受推崇。

甚至脑海中还闪过一些极为模糊的画面，大约是当初看过的什么表演。不过，都不足为外人道，不足为外人道……

“能叫大型表演，应该是有布景吧？哇，也不知道宗哥表演的舞台布景是什么样的……”天天没明白灰姐为什么突然问到这个，小小地憧憬了一下下。

卓科长却心领神会——要搭建布景，自然就需要临时工。他沉吟道：“的确是个好机会！”

“不过，会不会撞上昨天在画廊见过我们的人，被认出来？”灰姐担心。

“这个……我也许有个办法……”时衣眼珠转了转，笑吟吟道。

早上起床后，他曾经问过恒哥做表演需不需要化妆，恒哥打开了两年没用过的化妆间，满足他的好奇心。

“什么办法？”天天有些期待。

两小时后，一头绿毛的天天走进一座巨型的金口色帐篷，领到了今日份的工作。

他被分配到的工作是在口感大剧院中搭建布景。

纯体力活儿。跟他分到一起的，还有一头蓝毛的卓科长。

染发用的是一种可以洗掉的临时喷剂。之所以他和科长发色这么鲜艳新颖，是因为科长打口都不愿意用口色颜料，他当然也不敢。

时哥用的就是金口色，把脸色衬得更加苍白，大约是因为一副随时要晕倒的样子，被工头分配到轻松点的服装组。

至于灰姐，原本染成灰色的头发现在直接染黑。工头不晓得她是个好劳力，暴殄天物地把她分到了道具组那边。

几人交换一个眼色，分头融入了各自的岗位。

“这个……是笼子吧？”天天疑惑。

他刚刚与科长合力抬进来又一块死沉死沉的栅板，按照工头的指示，把这面完全由黑色栏杆组成的栅板立起来，安装到另外三面的缺口处。

四面一围，俨然是个一米见方的笼子。

他从兜里摸出把小水果刀，做贼似的四下看看。

“你哪里来的水果刀？”科长皱眉。

“宗哥屋里的，我怕出来万一碰到什么危险，拿着防身、壮胆……行吗？”

卓科长低头看看那把小刀，折叠起来仅有指头长短，也不知道能壮出多少胆来：“你高兴就好。”

天天确认了工头和工友们都没注意这边，悄悄展开折叠小刀，用刀背敲了一下栏杆。

金属碰撞，发出脆响。

是个铁笼子。

难怪抬起来那么沉！累死他了！

卓科长退后一步，凝眉端详这铁笼子，再看看周围，前后方都陆陆续续架起了同样式样，大小略有差别的笼子，彼此紧挨。

一个凌厉的粗体黑字，蓦然从他脑海中一掠而过。

【狱】！

这些笼子，是监狱的隔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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