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三人的漫长暖夜》

Episode 6 - 小窝里的《踏上旅途》]

寒风扑面，雪花斜飞而至，天地死灰，彷佛一切都分崩离析着，世界的尸体先是碎为无尽的灰白细点而落下，终将全数压来。

曾经人声鼎沸的城区街巷，沦为裂界黑石的温床，怪物横行的巢窟。不但昭示着这座城市已经失去的部分，更预示了其他城区陷入同样的境地之后的下场。

直至城市核心的行政区。

直至整个贝洛伯格的灭亡。

多年来，站在灭绝与生存之间的，唯有银鬃铁卫炮火防线，以及，因为这条防线屡屡被迫后退而产生的……无尽绝望。

“呼……”

我，开拓者穹，来自这颗星球外的无名客。

此时此刻，我心底想像着这颗星球人们曾经的拚搏，双足踏于死寂街区，视线远眺沦陷城区的嶙峋黑石与怪物之群，鼻腔呼吸冰冷空气，肺中感受足以刺痛肌骨的寒意。

在地髓科技与存护庇荫下，贝洛伯格跟整个星球的冰天雪地区隔开来，得以常保合宜气候，但也不至于能够永年如春，仍会有一定程度的寒暖起伏。何况在裂界沦陷区，不仅地髓科技的设备损毁，似乎存护的庇荫也有所窒碍，风雪纷纷侵入这些城区，逐渐往城外的天寒地冻之景靠拢。

星核寒灾的最后那段日子里，银鬃铁卫们，就是一日复一日面对这般景象。或者，连对末日情境的感慨都无暇产生，只能舍生望死抗击怪物浪潮，直到被利爪撕碎肚腹、被裂界能量轰破胸膛，才永眠于落雪中。

甚至是……连安眠都不可得，身不由己。在裂界影响下重现为记忆回响，化作一缕幽魂，以旧日的形体无尽地徘徊着，直至崩溃，真正成为裂界怪物一员。

或许因为我本身也算是一颗星核，当我为各种原因而穿行于裂界沦陷区时，那些“幽灵”被我遇见的机会也格外地多。

每一道虚影，每一阵回声，都是一股怨气与不甘，或者遗憾与向往。而这些各色各样的人心思绪，最终也不过是被裂界吞噬，成为怪物凶潮的沫滴，加速淹向整个贝洛柏格。

与冰雪一同，皆是末日风景。

但……也已经过去了。

此时此刻，虽然裂界仍存在，怪物依旧游荡，此外的一切就都不同以往。

风中的冰冷，我已经吸得太够。

是时候来点温度了。

“呼……喝啊！”

我握紧骑枪柄杆，命途之力流淌于身，便有赤炎升腾，热流翻涌，驱散了侵蚀身心的寒意。这股火焰，更进一步以强韧力道向体外涨出，轰鸣震荡了覆雪地面。

然后我往旁看去。

白色戎装的高大金发男子，郑重地对我点了点头。他的那双碧蓝眼瞳，在最近这段时间，常常是对我显示出责难与不满的，我也因为自己的歉疚而总是难以正面回视。

但至少，此时此刻，在这裂界沦陷区边缘的寒风呼啸中，他的目光只有慎重与坚定，我也能回以同样饱含力道的视线。

彼此默契地点头，我再看向前方，高举骑枪，展现出古代贝洛伯格筑城者遗留的宝物全貌，橘黑尖锋直指阴云天际，命途的力量进一步鼓涨，随我抵天之势而化熊熊火柱。

火柱腾天之时，我深吸一口气……

“为了‘存护’！！！”

我面对裂界沦陷城区，在火光中扯嗓高喊，身后立时传来了震天巨响，乃是无数人的同声应和，满溢斗志的激昂呐喊。

“为了存护！”“为了存护！”“克里珀在上！存护庇佑！”“消灭那些怪物啊啊啊！”

在身后，银鬃铁卫的军队蓄势待发，士兵与自动机兵混成的队伍布置在多处路口，我身后正是最主要的主力大队。

声浪如有实质，不仅令我感觉自己后背有了众兵众民的推力，我身旁的金发男子更是彷佛真的被无形浪潮推动。他大步踏出，跃上沙包堆砌的台座，一手重盾叩下，另一手向前挥出，以几乎凭一己之力就足以压过军势呐喊的强猛声量，磅礴有力地下达指令。

“秉持存护之志！以大守护者布洛妮娅大人之名！就是现在，士兵们！夺回我们的家园，进攻！！！”

银鬃铁卫戍卫官，杰帕德•朗道，一声令下，众军战呼雷动，炮火齐轰，自动机兵带着隆隆嗡响向前挺进。

我跟上杰帕德，准备一同前进。在此之前，我快速扫视了周遭，在军阵的各个角落分别看到了几个较为熟悉的身影。而其中最让我感到视线明亮，且也正是我主要想看的目标，自然是那两位女孩。

原本就理所当然会出现在此的，银鬃铁卫情报官少女。以及，虽然不特别适合这个场合，但依然出现于此的雪地探险家少女。

行动在即，我没有特别做出招呼动作，遥遥给了她们一个点头微笑，并也同时收获了，两道令我心潮澎湃的凝视。

随即我转回前方，与手提重盾的杰帕德一起奔出，炎枪直递，率先冲锋。

裂界沦陷区的收复战，正式打响。

……

事实上，收复裂界沦陷区的战斗早已开始，也不是只靠一场战斗就能决定。

虽然杰帕德刚刚喊的收复家园，但严格来说，这场战斗行动的胜利也并不能真正收复整片城区，只能说是加强管理与控制。

裂界侵蚀的本质，迄今也未被完全解明，一般被粗略视为一种无形诅咒，到处乱长的黑石只是表象，并不完全依托于实体环境。

所以，就算狠下心将沦陷区城镇摧毁，单靠一般意义“夷为平地”的破坏程度也没意义。至于更加彻底的破坏，就算贝洛伯格突然发疯了想寻求这种手段，星际和平公司也不会同意提供，那只会葬送了雅利洛六号行星本来可能产出的种种价值。

星核留给这颗星球的影响之深，不仅体现于难以轻易扭转的寒冻气候，也表现在根深蒂固的裂界侵蚀上。贝洛伯格城内裂界大多位于靠近永冬岭的北侧，其分布广泛而分散，加之裂界本身难以轻易消去，清理裂界怪物的工作势必跟其他重建事业一样旷日费时。

也不能放任裂界不管，即使没了星核的影响，裂界怪物仍会持续出现。哪怕不至于形成像灭亡前夕那样令人绝望的怪物浪潮，也依然不是可以等闲视之的威胁。

所以，就算不能真正毕其功于一役，今天这场战斗仍是必要的。

银鬃铁卫打算清剿目前最主要的沦陷区，重划铁卫禁区的范围，建立新的前线基地。即使长期战不可避免，也至少可以控制规模，从此成为贝洛伯格的常态一环，直至裂界污染有朝一日完全消散为止。

虽然已经与星际社会重新接轨，但此战形式还是银鬃铁卫数百年来所熟悉的领域。因此，不需要星际和平公司的武力支援，公司在这一战只提供物资后勤方面的辅助。

而这也不代表银鬃铁卫就不借助外力了。这颗星球好不容易迎来曙光，若士兵们挺过最绝望的末日，却倒在黎明阳光刚洒下的时刻，未免也太过遗憾。

城镇街道的战斗，个人武力尤为凸显，也就是说，开发了命途力量的命途行者们作用会特别地大。所以，即使因为重建工程而捉襟见肘，克里珀堡仍是勒紧裤带发出还算丰厚的招募，以期尽可能扩大优势。

像杰帕德这类本就隶属于银鬃铁卫的命途行者自不必多提，本地民间强者也来了不少，大多来自风气更为剽悍的下层区，并且理所当然地以「地火」的人为主。

虽然地火的武装队伍并未加入，但个人能力突出的骨干成员就来了不少。希儿的镰刀寒光出现在战场上毫不意外，卢卡将裂界怪物揍上天的威力也说明了这位地下拳王状态绝佳。娜塔莎医生倒是没有提着她的榴弹炮上前线，而是在医护处挽救伤患性命。

相似地，虽然「公司」没有直接参战，但照理说应该很忙的本星区总监托帕，却以个人名义亲自到场。开战前我直接找她聊了聊，她笑嘻嘻地说着“当然是帮好闺蜜（指布洛妮娅）的忙嘛”，我顺便注意到，当时正好在附近的希儿用古怪的戒备眼神瞄着托帕。

既然贝洛伯格已重回星际社会，此次招募的强者自然也不限于这颗星球。最具代表性的，当属本就往来密切的我们列车组无名客，不只是我，三月七跟丹恒也参战了，当初的星核任务小队原班集结。

除此之外，也有些是透过我的人脉而介绍来的天外帮手……

“英勇的将士们，你们的意志熠熠生辉，正是寒风中的冰晶之花，何等的动人！请容我先行上前，为你们开辟征途……纯美永驻！捍卫银河中的美！”

“咻～宝了个贝的，小看雅利洛六号这颗大冰球了啊，先跟反物质军团再跟这些东西对峙七百年，那还真不是闹着玩的！哈，让开让开，兵哥哥们都尽可以悠着点，我的子弹这就来爱死那些怪物啦！”

“如果当初反物质军团以不同方法使用星核，除了丰饶孽物之外，这类怪物也有可能出现在罗浮吗……感谢老师的邀请，果然还是该多出外磨练几番呢。万剑，天来！”

应我之邀而来的援军们，各施绝技，驰骋于裂界战场上。

分别与几位熟人打了个招呼或点头致意之后，我也深入了城区战场。

“规则，就是用来打破的！”

虽然开战时举着骑枪，但厮杀起来我还是最爱用银河球棒，进入战场我便将命途之力由存护转为毁灭，一棒接一棒敲爆裂界怪物。

“洞天幻化，长梦一觉……破！”

“来尝尝本姑娘的厉害！”

既然三月七跟丹恒也在，我当然是跟他们一同行动。在城区街巷的破碎地形中，还得是咱们三人小队的互相照应最为默契。

一阵激战后，暂时歼灭了一片街区的怪物。我挥了挥球棒，长吐一口气。

“我们仨，好一段时间没有组队了。丹恒你的枪术还是一样犀利啊，我本来还在想，你会不会最近太习惯只用手比一比就让龙形气功吞掉敌人，导致生疏了枪法呢。”

“首先，就算显化角冠，其实我也完全可以持枪战斗。再者，你说这话可见我们确实挺久没合作了，不然你应该知道我这阵子基本就没在用饮月君的力量。”

丹恒一边说着，一边保持警惕地观察周边。

三月七嘻嘻笑着。

“也没办法，除了特别重要的任务之外，咱大多时间都是各自处理自己的事嘛。其中又以穹你最会找事忙……哎，虽然这也不是坏事啦，姬子姐姐都说了，自从你上车，列车组的委托实绩成长速度是以往好几倍呢！”

“哼哼，我这就叫勤恳敬业！”我一手扛球棒上肩，另一手叉着腰。

“是是是～嗯，也是呢，毕竟……你有了更多值得付出的……”

三月七说着，语声渐轻。

我还没听她说完，附近的战斗爆炸声吸引了我们的注意。也在这时，我们所在的街道附近又有裂界怪物靠近。

“看来主力大队那边已经到位了，穹，按照戍卫官的计划，快去会合吧。”丹恒冷静地抬头环顾，判断战况。

“去吧去吧！放心，这边就交给本姑娘，你也要加油哦！”三月七从她大腿边的特制箭袋凝出冰晶箭矢，不忘向我打气。

“好。”

向两位列车组同伴点了点头，我转身往街道外大步奔出，快速通过凌乱的街口，踏入升起了多到浓烟的广场，也是这一带裂界黑石最为密集之处。

途中撞上了小股怪物，完全无视而强行冲过去的话太过危险，我正要放缓步伐，忽然有数道枪响与一阵蓝紫电光轰过。

“来！跟上我的节奏！”

金发飞扬的艳丽女子，拨着既是乐器也是武器的吉他弦，在阵阵紫电轰鸣之中领着一队银鬃铁卫前进，并且潇洒地往道路前方一指，示意我继续前进。

“去帮我弟！她们俩也在前面！”

“谢啦，希露瓦！”

我继续往前跑向广场中央，手上球棒化为光点散去，再度举起存护之枪，火光高冲，彰显着筑城者的意志。周边传来银鬃铁卫们的欢呼，同样地，裂界怪物的晶簇与能量弹等投射攻击也密集招呼而来。

我以存护之力挡下了所有攻击，也在这时，一颗半透明的巨大胶囊往我头上砸下。我知道那不是攻击，安心地被胶囊内爆发的丰饶之力包围身体，再笑了笑。

“其实我没怎么受伤啊。”

“你被炸得整个人都在冒烟，我哪来得及看你受没受伤。”

开战前，玲可跟娜塔莎医生商量过，娜塔莎在后方主持医护站，玲可在前线运用命途之力进行急救。虽然我是第一次看她参与银鬃铁卫的战斗，也担心过不喜欢人群的她能否跟大队配合，但很显然，是我小看了这位本就出身于军人世家的女孩了。

玲可快速扫视我全身之后，跟我比划了方位，转头就又跑向另一条阵线。

在我继续前进的方向上，数架浮游炮台飞过，对拦路的裂界怪物群降下急冻光雨，再由我的骑枪烈焰将怪物轰碎。

隔着一小段距离，佩拉对我远远地点了点头，身为情报官的她被士兵们拱卫在阵中，操纵着冰冻炮台为我开路。

穿越又一股又一股的烟柱，我终于来到冲突最激烈的广场中央。正看到大群裂界怪物射出乱七八糟的能量弹，往一队银鬃铁卫落下。

金发白甲的将官越众而出，重盾叩地，蓝光护盾如冰山升起，但不足以覆盖所有遭到攻击的队伍范围。而他的表情显然并不担心，因为他已经看到我了。

“我以朗道之名！”

“坚不可摧！”

杰帕德与我各站在队伍最前方，同时高喊，发挥了冰与火的存护命途之力。

高耸的冰壁，稳稳保护着范围内的一切，虽被轰出了许多裂纹，也仍巍然不动。

升腾的火柱虽然不能挡住太大范围，却能以存护的奇迹令各种攻击手段强行弯折，各种能量弹皆被火焰吞没，张牙舞爪直接冲过来的怪物也硬是拐了个弯撞向我的炎枪。

我俩快速交换了眼神，点头示意，银鬃铁卫随杰帕德的指令而再度发起进攻。

这一战，尚未完结。

但大势已定。

……

……

“干得好，辛苦你了。”

硝烟未息，但战局初定。我坐在瓦砾堆上休息之时，宽大的手掌在我肩头沉沉一拍，我则缩着脖子连连点头。

“应该的应该的，能帮上忙就好……”

我低姿态地陪笑着，却令拍在我肩上的那只手格外恶狠狠地用力一抓。

“嘶！”

“少来，我妹可不能交给摆出这种不像样表情的人照顾……你可是我们的英雄啊……算了，其实也不用我提醒，你刚才展现出的气势还是很足够的。”

杰帕德长吐一口气，在我身旁坐下，两手按在大腿上。

我也不再特意缩着脑袋，普通地坐直了身，与他一起看着残破的城区。

怪物虽被歼灭，黑石仍碍眼地林立。

杰帕德抛来一小包军用饮品，我也喝了起来，两个男人继续安静地坐着。

其实，在寒潮刚结束那段时间，我们之间更拘谨而低姿态的人是杰帕德。在他看来，即使是忠于职守，他实际上仍是阻碍了列车组拯救这颗星球的脚步，他也一直对我与现任大守护者有些歉疚感。

而现在，我们心理的高低位就反了过来。

没办法……毕竟我不只想跟她妹妹在一起，还不只是跟她妹妹在一起。

如果我只是跟玲可交往，他会在应有的唠叨叮嘱之余普通地给予祝福。但我只给了玲可一半的幸福，这就让杰帕德怒不可遏。

当然，这也已经处理好并过去了。只不过，在我被杰帕德揍飞一次之后，我们偶尔再碰面时彼此都显得有点尴尬。

也多亏了这次委托任务，在战场的肃然情势之下，我们才能直视对方，从而在一起战斗之后能够像这样并肩坐着休息。

“你们的新家……决定好了？”

“嗯，多谢你帮忙。”

“没什么，那栋房子给你们住也是好事……这样子，你也会愿意多回来陪陪我妹吧。”

“也不是愿意与否的问题……当然，我会尽量多回来的。”

“唉……无名客……”

杰帕德摇了摇头。

其实，撇除三人行的特殊性，哪怕我只跟玲可或佩拉其中之一交往，光是我的职业性质也依然足以令人担心。

各种丑话，杰帕德都已经对我说过，此时此刻他似乎也没打算再指摘我些什么了。

于是，我们安静地就这么坐了一会。

直到，两道身影在角落边探头探脑，杰帕德注意到之后，拍了拍我肩而起身离开，金黄短发与墨蓝长发的女孩向我走近为止。

＊＊＊＊＊＊

裂界沦陷区收复战后，过了几天。

自从与两位小女友交往迄今，我跟她们见面的安排，大约是这么几种形式……

首先是我到她们的外勤工作现场，可能是单纯看望，也可能是以执行委托的形式前去。不可否认，多少有点假公济私的成分，不过基本上还是以正事为优先。逮到机会的话我们会趁机亲热，但不会以此为前提。

然后就是，只在晚上有时间见面的状况。佩拉会跟我一起在歌德宾馆过夜，玲可偶尔也会但比较少，因为她更倾向活用我界域锚点的传送之便，与我在雪原露营。

还有更少的状况，就是完全以私人时间全天都待在一起，这个对象目前只跟玲可有过几次。因为佩拉工作更忙碌些，时机也都比较不巧，暂时没机会跟我悠闲相处一整天。

除此之外，我们虽也有多次三人共处的时间，但大多也只够一起吃顿饭，又或是像在造物之柱工地以及裂界沦陷区收复战那样，聚在一起也不能悠哉地相处。

深受大守护者倚重的银鬃铁卫情报官，动辄久驻雪原的科考探险家，以及……频繁来回于天外星海的无名客。在贝洛伯格灾后复兴的忙碌大背景下，这样的三人行关系，总会在确认各自行程时带上几声遗憾叹息。

因此……

“穹，早啊。”

“阿穹～”

凉爽的早晨朝阳下，当我来到贝洛伯格行政区大道，在相约之处看见那两道身影时，就深深感觉到自己身心的雀跃。

我的两位小女友，今天并非平常见惯的情报官制服与雪地毛衣，而是各自穿着很有贝洛伯格本地特色的休闲裙装。

我抬手回应着她们的招呼，缓步走近，认真地端详她们今天的装扮。

佩拉身上是一套呢绒连身裙，整体色系多为褐与米灰，裙摆过膝，再套一件修身的格纹小外套，搭配她本就戴着的圆框眼镜，显得书香而恬静。虽然是她的休闲常服，看上去仍颇有几分职业丽人之风。

没了标志性的大软帽，也没有了连袖的深黑丝手套。佩拉的墨蓝长发上，平常会配戴多个小型银白发饰，今天则是一件白色发箍，上有冰晶型几何纹理装饰。长袖的袖口下一对白皙手掌并于身前，提着素面的女士提包。

我还注意到，她今天穿的也不是平常的短靴，而是一双深色小皮鞋，双腿倒还是黑色丝袜，但又似乎跟平常的丝袜色泽稍有不同。只是由于裙长过膝，我现在一时也不好确定她的丝袜款式有何差别。

这样的佩拉，既有能够联想到她情报官身分的职业感，又仍有着相对轻松的休闲氛围。搭配她平素自我要求养成的步履姿仪，就又让我觉得像一位较为低调的千金小姐。

以往熟悉的铁卫情报官衣装，不但有繁复的装饰配件，包裹四肢的黑丝也更能崭露她惹人怜爱的纤细肢体。相比之下，现在佩拉穿的长裙套装，色调与款式都较为朴素，大概也挺容易在贝洛柏格街上撞衫。但在我眼中就反倒显得新鲜，令胸中升起悸动。

然后，我目光与镜片下的冰蓝双眸对上。

“干嘛两眼发直的盯着啊……我们今天穿得，也没很奇怪吧……”

佩拉抬头向我看来，眼眨了眨，又低头撇开了视线，似乎有些害羞地撩着头发。

我赶紧摇头。

“不奇怪，当然不奇怪！就感觉……嗯，很好看，真的，很漂亮。”

“呵呵，阿穹这人，不正经时老是满嘴怪话，认真想夸人时，就又变得呆呆的……但这也正代表了，他看你看得出神了呢。”

玲可凑到佩拉耳边，佩拉已经小脸泛红。

“什么啊，今天穿得明明就很普通……而且，真要说可爱得让人受不了，那也肯定是玲宝，对吧对吧。”

佩拉扯着玲可的臂弯，像盾牌似地把玲可推得离我更近。

“不一样的，阿穹又不是第一次看我穿这身，没那么新鲜了嘛……咦？哇哇！你别！”

玲可本来无所谓地继续微笑着，抬头看向我，她随即愣住再脸色一变。因为我双手搭在她两臂外侧，同时低下头，眼看着就要对她做点不太适合在大街上做的举动。

虽然玲可在私密亲热时常常会比佩拉更敢玩，但我在公众场合给她来这一下，对她而言还是比较超纲的。

“哎呀因为实在太可爱了所以一不小心，不好意思啊。”

我笑嘻嘻地，收回差点把她整个人揽进怀中的双手，挺直了正要弯下去的身子。玲可意识到我在调戏她，红着脸嘟起脸颊，佩拉在一旁吃吃窃笑着。

没办法嘛，其实我也不是特别要调戏她，只是刚才佩拉这么一推，玲可几乎已经贴在我的怀中，我身体就抛下了理性，受着本能驱策而渴求着这具柔软的身子。

正如玲可所说，之前她跟我约会过一整天，我也已经看过她穿现在这套衣服。

深棕连身裙与白色亮面布料的无袖长背心，以及应该是跟背心同一套的一对长袖套，以皮带固定袖套与腰身，这也是贝洛柏格上层区较为普遍的女装款式。

比起佩拉今天的套装长裙，玲可的打扮相对偏向俐落感。袖套上露出双肩肌肤的圆润线条，膝上长度的棕色裙摆比今天佩拉的长裙短，但也比平常的黑色连身裙要长些。

存护庇荫与地髓设备皆齐全的城区内，气温大致维持在一般宜居行星的寒带常温，仍然偏低但对本地人而言就不必特别在意保暖。如今玲可双腿也不是以往的蓝色厚裤袜，而是露出了小半条大腿与膝盖的柔皙腿肤，穿着一双黑底白皮的中筒靴。

玲可这一身的露出度比佩拉稍多一点，也更有休闲感。比起今天没戴铁卫大圆软帽的佩拉，玲可虽也没戴她平常的绒毛帽，却又戴了一顶扁圆小软帽，是在某些星区被称为贝雷帽的款型，略有艺术家气质。

有意思的是，两人今天衣装在共通的甜美雅致之外，各别给了我千金小姐与女子艺术家的印象，实际上却又跟这印象相反。玲可才是贵族出身的小千金，佩拉也才是两人之中更常进行文字与绘画创作的那位。

两人的穿搭，虽然我不是特别懂，但应该能算是贝洛伯格特色的都会风。都比较文雅，也都比她们的年纪更成熟些，印象上偏向青年。但她们本身娇小玲珑的体型与稚气未脱的精致脸蛋，也足以各自增添可爱与娇俏。

看着这样的两个女孩，我除了欣赏美态之外，也理所当然地涌起期待感。

虽然今天也算是有事要处理，并不是约会与玩耍。但无论如何，今天我的两位小女友，都能以私人时间跟我一起待上一整天。

有点久违的，真正三人时间。

……

见面后没多久，我们就乘上轻轨电车。

响着铃声从路面上驶过的车厢，是贝洛伯格上层区的常态风景，也是本地许多人日常生活的一环。但对我来说就只是个背景，我搭乘的次数屈指可数。

路面轻轨的运行范围，只在民生机能完整的城区以内。无论是我们列车组当初抵达这颗星球时面对的状况，还是之后我陆续在贝洛伯格处理各种委托任务，都往返于行政区与裂界沦陷区之间，或者就是在下层区，总之并不需要前往上层的其他城区。

迄今我那极为有限的搭乘次数，都是之前跟玲可约会游玩时的经验。

“坐这边吧～”

今天我们搭乘的车次，是在人潮较少的时段，率先上车的玲可在空旷的车厢内扫视一眼，便走向了车厢尾段。

车内座位是不对称的，一排单人座，一排双人座。之前我跟玲可约会时当然是坐双人座，今天有三个人，但这也不成问题。

从确立三人关系的那一夜开始，我就爱看我的两个小女友贴贴。

我们接踵地走到车尾之时，位居中间的佩拉向我半转回头，似乎有些犹豫。但我直接按着佩拉的肩头将她往双人座那边轻推，玲可也默契地同时拉着佩拉臂弯，我们没有讨论就俐落地决定好了座位。

落座之后，轻轨电车行驶微晃，我们也继续聊天。虽然今天我们三人行程另有目的，但现在聊的话题暂时不是今天的事，而是之前的裂界沦陷区收复战。

难得的三人时光，这或许不像是适合的话题。但收复战结束后我们都继续各自忙碌了一段时间，也就没太多机会聊起这些事，刚才等车时也自然成为了我们聊天话题。

“好啦，嗯……上车之前我们说到哪？”

玲可指节抵着下巴，侧着脑袋思考。

坐在走道另一侧座位上的我随即接话，目光也从对面靠窗侧的玲可，移到较靠近我这侧的佩拉身上。

“刚才说到当天银鬃铁卫的表现。哦对了，我想起来，彦卿回仙舟之前曾在庆功宴上跟我聊到，不愧是长年抗击裂界的军队，银鬃铁卫称得上可圈可点。佩拉，你身为情报官，这也无疑是对你功劳的赞赏。”

“彦卿？啊啊，你这次邀来帮忙的其中那位，罗浮仙舟云骑军的……咳嗯，我也只是执行事务性的辅助工作，主要还是战士们训练积累，以及杰帕德的指挥调度，才是这次收复战的真正功劳所在。”

佩拉打着谦逊的官腔，但无论是眼镜框下那没能完全压低的嘴角，还是无意间挺起的小巧胸膛，都足以显露她的好心情。

佩拉只登上过列车观景车厢，暂时还没有做过星际旅行。但她已经多次借用列车智库，认真学习了星际社会的知识，加上有我亲身见闻的聊天补充，佩拉对于仙舟联盟在星际社会的地位也有较清晰的认知。

其实彦卿还不算是云骑军的实权人物，更是在我所认识的几位仙舟人之中，难得真的跟外表一样年轻的少年。但他身为未来有望的下一任罗浮剑首，亦是当今神策将军的弟子，自有其地位与眼界。他对军队的赞赏点评，也确实值得让佩拉引以为豪。

这次漂亮成功的收复战，不论是对于银鬃铁卫整体，还是对于其中的任何个别之人，都是值得夸耀的成就。

“你好像也有一段时间没回军队了。”玲可眨了眨眼说着：“比起在大守护者办公室担任秘书幕僚，果然还是回到战场担任情报官的本职，更能让你发挥才华吗？”

“不会呀。”佩拉诧异道：“不论是帮杰帕德整顿军务，还是辅佐布洛妮娅小姐，都是从混乱的情报中整理出秩序，同样是我觉得很适合自己发挥的事情。”

“这样啊。”玲可想了想，再说：“我只是觉得，这几天看你精神特别好，感觉好像更多了一些自信。”

“咦？有吗？我还自认为，我本来就已经是个挺有自信的人，但……”

佩拉摸了摸自己的脸，先看着玲可，又以征询意见的目光转向我。

我想了想便也点头。

“这个嘛……确实，之前这段时间，我也偶尔会感觉，你心底可能有些忧愁吧。”

我没继续仔细说的是，我认为她的那些忧愁，可能有一部分是来自我们的三人关系，对这段特殊感情未来发展的不安。

不过，我也知道她的烦恼并非单一层面，更大程度上确实是来自她的工作，玲可所提的应该也是指涉于此。

佩拉自己也曾跟我提过她在工作上的难处，只是没有说得很深入。如今佩拉看着我，她的表情在困惑与恍然之间变幻，可能也是想起了她自己就曾跟我吐过苦水。

“唔唔……”

被最亲密的两个人一起这样说，佩拉左右看了看我跟玲可，然后低头沉思。

她原先因惊讶而挑起的眉宇逐渐放缓，看来是也梳理出了一些想法。

“可能……真是这样吧。单论工作内容，我对于在杰帕德手下或在布洛妮娅小姐身边都没什么不满，只不过……近期在大守护者办公室处理的事情，确实比我原本预想得更麻烦些……详情不太好说，总之就是让我觉得……对人性贪婪的理解，以及政治上的某些……我还是太过幼稚……”

佩拉耷拉着脑袋，未能掩饰神情的苦涩。

我静静看着她，玲可也握住了佩拉放在大腿上的手。佩拉又很快就展颜而笑，回握了玲可的手并转头看向我。

“但其实也没什么。布洛妮娅小姐的压力更大得多，我不打起精神又如何能帮得上她呢？每个人工作都难免会有心累的时候，而我只要跟你们见面，就会觉得有好好地充电完毕了。所以我也真没感觉自己有多辛苦，还是你们这样一提我才又意识到呢。”

“那就好。”

我点了点头，不只是对佩拉的话语做出回应，也是对玲可的眼神交流。

佩拉或许仍稍有一点逞强，但也正如她刚才所说，工作总是有压力，放在各行各业也都没那么特殊，我跟玲可也只能以陪伴给予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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