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铺外传来了脚步声。

苗条的身影，就这么兀然出现在了两人宽的门口，稍微遮挡住了一部分午后那让人昏昏欲睡的阳光。见光线的变化没有将松针唤醒，少女又轻轻地打了声招呼。

“药师…药师？”

松针终于醒了，抬头朝门口的少女望去，略有水肿的眼皮让这个简单的动作格外费力。

“唔…芙莉蒂娅啊。抱歉，最近精神欠佳…”

芙莉蒂娅现在看清了松针的脸，不由得为之一愣，惊讶于只是三天不见，一个人的神态竟能变得如此憔悴。不过仔细想想，通宵将自己的奇思妙想付诸实践，倒也像是一个有进取心的药剂师会干出来的事。大概他又熬夜做研究了吧。

“没事啦，你总是这么喜欢自责。”

“你不介意就好。嗯，还是要解毒剂？”

“是哦”

货架上摆满了瓶装的解毒剂，灰绿，浑浊，黯淡，偷工减料，与本应有的，如雨后翠竹般的鲜绿色彩相差甚远。已经不能称之为药了，甚至叫饮料都有些勉强——它们的卖相让人很难产生将其饮下的欲望。手伸到架子边，松针纠结了，纠结于自己是否真的应该把如此质量的产品卖给一个可怜的小姑娘。尽管他已经在没人的时候默念了数千次对不起，可当芙莉蒂娅真的来到他面前时，他还是有点无法下定决心。

松针最终还是这么做了，交出药剂，心虚地收下钱，目送芙莉蒂娅离开，尽量让自己的所有举动都如机械般不带感情。她没有像精明的中年妇女那样对着药剂仔细检查一番，更何况她也并没有药剂鉴定的知识。当地的人们信任松针，她也一样。

店铺里又只剩下了松针一个人。

一种混合的情感涌进了松针的心里，是纠结，是愧疚，压得他胸口闷闷的。而那种复杂的情感，却随即又被另外一种感觉所取代。

兴奋，毫无理由地，它就这么出现了。

双腿颤抖着来到门口，锁上了店铺的门，然后迫不及待地进入里屋，取出了『那个东西』。

那是一只有着漂亮花纹的白色棉袜，就是任何一个年轻的女孩子都会喜欢穿的那种。棉袜湿哒哒的，如果“新鲜”这个词可以用来形容袜子，那就再合适不过了。

袜子，是松针今天清晨得到的。

记得先是一阵若有若无的药味，随后，如奶油般甜香的气味骤然间变得浓郁起来。好香…那根本不可能是正常女孩子身上会有的气味，可香味纯粹而又自然，并不是香水能够带来的，以最恰当的比喻来说，那简直就像是，魅魔用来魅惑人类的信息素…

她故意在被香味熏到失神的松针面前舒展了一下身体。魔药学院制服的袖管短而宽松，视线穿过上臂与袖子的缝隙，可以清晰地看到她汗湿雾蒸的腋下，气味的大部分来源，想必就是那里？

帝国魔药学院

心灵魔药专业一级生

迷迭香

胸口金色的金属名牌上用漂亮的花体写着这样几行字。

今天，可以得到新的袜子了吧。

“呐，说好的『赞助费』，这几天有在好好攒吗？”

“5000金币，已经是极限了…”

“欸——这才几天呀，果然，是对配方『稍微』做了一些修改吧。明明刚开始还在说什么‘医者仁心’啦，‘不想背叛守护小镇的战士’啦这种无聊的话，结果不还是想通了嘛。”

“随你怎么说。这些都可以给你，所以袜子…”

视线，被欲望牵扯着，向下看去。

感受到松针眼神中投射出的强烈渴望，迷迭香故意点起被制服鞋包裹的棉袜玉足，以一种妖艳的弧度轻微晃动着。

“好堕落哦，为了一只袜子就改变了信仰～”

沙…

制服鞋滑落在地上。一丝由足汗发酵带来的酸臭味，出现在了被体香浸透的空间里。不过突如其来的异常气味，并没有破坏那催人发情的氛围。

两根纤细的手指伸进袜筒，轻轻扩张，缓缓下拉，袜子柔软而湿润，大块黄染的汗渍在袜尖清晰可见，这本是正常人避之不及的东西，却让已经发情的松针无法移开目光。

袜子被捏在手上，左右摇晃间，越来越贴近松针的鼻尖，潮湿温热的水汽，裹挟着体香，与如起到点缀作用一般的酸臭异味一起，进入鼻腔，侵蚀大脑，驱逐了脑内所有的想法，只留下了…

『射精』

“呜…”

强烈的气味刺激，让松针发出了小狗一样的奇怪呜咽声。迷迭香贴到松针的身边，轻抚着他金色的头发，嘴唇靠近他已经胀红了的耳朵，轻声低语。

“喂～话说，最近求人家袜子的人越来越多了呢，如果下次还是只有这点的话…”

她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松开手，将袜子随意搭在松针仰起的脸上，欣赏了一会他抽搐着发情的下流模样，转身离开了店铺。并没有管濒临高潮的松针有没有残留的思维去理解她的意思。

不久，吸入超大量的足香之后，这是第一次，松针在无刺激的状态下射精了。

射精带来的快感让他几近晕厥，力量，精神，化为无用的精液被抽离身体。在大脑为了摄取快感而反复回忆那段场景的过程中，松针捕捉到了那句话。

一半欲望，另一半是刚刚回来一点的理智，欲望在暗中控制大脑，而理智却认为思考仍是由它主导着的，将思考的结果深深刻入大脑，让人对此深信不疑。

这种状态，很适合做出正确的决定。

他必须放弃些什么。良心，口碑，道德…这些东西再也不重要了，所谓“极限”，也只是建立在这三者的底线之上的，如果将其抛弃的话…

那做什么都没关系吧。

——————

不知从何时起，怪事，开始在帝国周围的小镇发生着。

魔物突然狂化，四处袭击落单的人类，护卫队介入调查，让伤员骤增。人们饮下井水，突然抽搐不止，意识丧失。甚至是农民家里的牲畜，也都染上了怪病。

结果嘛，药师们成为了种种怪事的唯一受益者，即使他们达成了某种默契似的，纷纷上调了药品价格，但产品依旧是几乎被卖到脱销。

“灾难财还真是好赚啊，不过这些事还没有波及到帝国中心，算是值得庆幸了。”

“嗯嗯，那挺好的”

“而且帝国这边有勇者保护，要是真控制不住，那家伙应该会出手的吧。但话又说回来，周边都乱成什么样了，也不见他去管一管，不知道在想什么。”

“哦，勇者勇者。”

杜松子翻动手里略微泛黄的书页，敷衍着身边滔滔不绝谈天论地的朋友。

“啧，你不想听就早说嘛。”

见杜松子反应消极，朋友也不再自讨无趣，将几本借阅的书籍放入挎包，打算离开图书馆。

“沟通不了，一块木头...”

不快的心情降低了感官的灵敏度，所以当注意到空气的改变时，她已经很近了。

脚步，停在了迎面而来的少女前。

目光由下向上，扫过了面前的少女。小皮鞋，薄而透肉的黑色过膝袜，短裙，魔药学院的学生服，而后，是那双任何人看了都会为之一颤，以至于深陷进去的，酒红色的眼睛。

“你好呀～”

甜美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她只是站在那，做了个可爱的小动作。

“迷…迷迭香学妹…”

带着几分讨好的意味，朋友弯下了腰，而后像是突然意识到了自己的怪异行为，便又立刻直起身来。甚至不用过多的言语，成绩优异，颇受欢迎的学长，就在迷迭香面前被完全主导了思考。怎么做到的？越想越奇怪，可一切发生得又那么自然，就好像，潜意识在告诉他

“人家喜欢听话的前辈哦♡”

不行，这样下去绝对会出问题的。朋友甩了甩头，让一片混沌的脑袋稍微清醒了一点，趁此机会，带着对杜松子的歉意，逃跑似的离开了，至于歉意的来源，他也不知道。他好像曾经做了什么，又好像说了什么对不起杜松子的话，但大脑对这些事的记忆，似乎又被迷迭香身上的某些东西所代替，任凭他绞尽脑汁，也完全无法回忆。

身边隐约飘来的气味，没有勾走杜松子的注意力。

孤僻到病态的基因，或是杀死魔王而招来的诅咒，这终究只是两种对杜松子怪异性格的说法而已。因为这种病——那当然可以说是病，他，以及迪伊家族的所有人，一生都无法体验到强烈的喜怒哀乐，虽然按他的说法，那只是不需要的感情而已。

所以他不会和其他人一样，只是看到迷迭香就控制不住产生色情的想法。但两人的研究姑且算是有很多共同点的，因此他倒是十分愿意与这个在别人眼中有点危险的女孩子交流。

“配方…没问题，但是为什么…”

“早就说了，消除人心隔阂的药剂，怎么想都不应该存在吧。”

“不，理论上绝对可以做到。”

“真是的，别那么固执嘛。不过，能让你研究到废寝忘食的地步，真正的目的，人家多少是有点在意呐。”

『真正的目的』？

心脏停了一拍，随后，像是为了补偿缺失的心跳，又以极快的速度跳动了三次。

“真正的目的，什么意思？”

“噗嗤，看你紧张的，消除人心隔阂的药剂——目的当然是消除人心隔阂啦，至于你还有什么目的，我可懒得去追究。”

迷迭香拿出一瓶粉红色液体，在杜松子耳边晃了晃。

“喏，这个，做出来了。”

“嗯，那恭喜啊”

“什么嘛，一点高兴的表情都不愿意给？”

杜松子点了点头。

“呼，拿你没办法，不过还是要感谢你提供的思路啦，作为回报，奖励你当我的小白鼠好了，如何？”

增加魅力，催生他人好感的药剂。这是迷迭香的研究，听着也似乎是很美好的东西。

“我吗？你知道的，大概率对我没用。”

“欸，那好可惜哦，明明会很舒服的…但话又说回来，从几次实验的结果来看，『小缺陷』，确实还是存在的呢，想听听吗？”

杜松子投来感兴趣的目光，默认了迷迭香的提议。

“嗯…比如，药剂的本质，学长应该是知道的吧。”

让服下的人，产生一种能使人心情愉悦的费洛蒙。杜松子曾经听她说过。

“但也正因如此，有个让人家很困扰的副作用，那就是…『出汗量』。”

出汗量…

为什么，只是一个很普通的词语而已，可是，心跳突然加快了。不应该，绝对不应该，杜松子宁可相信它是错觉。

“是哦，出～汗～量～，好讨厌的。”

完全无法控制，脑内开始构思画面，从一片模糊，一点，一点地趋于完整，大脑成为了多孔的海绵，饥渴地吸取着迷迭香的每一句话，将其摄入，消化，成为想象的原材料。

不妙…

“喝下药剂，只是稍微运动一下，就会出很多汗呢，足尖，腋下，胸口…被汗液浸湿，黏糊糊的，超级难受～”

绝对不妙…可即便意识到了这一点，杜松子也不能逃开，不想逃开…

“而且，处理『气味』，也是很麻烦的事哦。冬天暂且不谈，到了夏天，为了做实验，整个人都是汗津津的，要是正好赶上有课还来不及清洗，那可就糟糕了。”

这么说来，迷迭香身上，好像确实一直都很香…

“虽然因为药物的作用，汗液不会产生什么让人不愉快的气味，但是熏到别人，怎么说都是很不好意思的。”

“所以啊，人家每次都得特别注意，一定～不能举起双臂露出腋下，也一定～不能脱下鞋子，给闷在小皮鞋里的脚透气。”

“但人总有疏忽的时候嘛，所以计划以外的实验对象们，也就自然而然地产生咯。”

大口而快速地，呼吸着夹杂迷迭香体香的空气，汗水从额头滴落下来。在某个瞬间，杜松子体验到了那种陌生而又令人上瘾的感觉。

否定，调动一切思考能力的否定。他是迪伊，那个传奇炼金术师的子嗣，亦是绝对无人能敌的天才。一切都是错觉，哪怕是自我欺骗也好，“药”，只有他能找到。

迷迭香无视了杜松子的反应，脸上依旧是那副少女可爱而甜腻的微笑，就好像一切本该发生一样。在杜松子看来，那是对他的轻蔑，可他不能愤怒，更不敢愤怒。

“当时人家完全没有注意到身边还有人，所以举起双臂，稍微整理了一下头发，一不小心，真的是一不小心哦，闷了好久的腋下，就完全暴露了出来～”

“等听到那个男孩子粗重的呼吸声，已经来不及了。满脸通红，浑身颤抖，下面也搭起了小帐篷…对人家的『好感』，来到了一个十分不得了的程度呢。虽然样子真的很恶心。”

“所以就顺便拿他当实验对象咯，才没有管他愿不愿意。稍微靠近一点点，把身上气味浓郁的部位，在他鼻子前晃了晃，甜甜地说两句擦边的话——其实也没说什么，但在他那种状态下，人家的每一个字，应该都是足以蛊惑人心的恋语吧。”

“结果，学长也能猜到的，他『恋爱』了，死心塌地的那种，问了他几个问题，都乖乖回答了，还顺便要了点零花钱…嘛，这种事就不要和别人说啦。”

“不过小白鼠终究还是小白鼠，被用了一次就马上扔掉，到现在还是像舔狗一样经常围着人家，明明早就不理他了，也是超级讨厌。”

效果，真的只是提升好感度吗？那绝对已经到了■■的程度了吧，那个词，怎么说来着。

“所以这就是另外一个副作用啦，千万不能因为好闻，就在人家身边吸个不停，不然——可是会被『魅惑』，甚至是『洗脑』的。”

魅惑，对了，那个词叫魅惑…让人心甘情愿奋不顾身。邪恶，恐怖，但更多的是，幸福。

“闭嘴…”

愤怒的语气。

“求你了…”

渴望的语气。

“唔？学长这幅模样…让我想想，该说是兴奋了？可是『兴奋』这个词，真的和学长有关系吗，而且还只是聊天的功夫唉～”

“不逗你啦，所以再问你一遍，可以请你，成为我的试验品吗？”

无法拒绝，从提出时就已知道结果的邀请。

“听了这么多，学长，真的不想试一下？只要靠近我，然后深吸一口气…大脑就可以舒舒服服地停止工作了～”

甜蜜的请求，让问题只剩下了一种答案。

“是…”

“欸，意外顺利呢，那…请把头靠过来，要近一点哦，然后，吸——”

视线，被迷迭香的胸部占据，香甜气味带来的，是凭空出现，如潮水般无法抑制的爱意。也许并没有说的那般强烈，但是，『爱』，是杜松子从未有过的，所以如此剂量的『爱』，对他而言就足以成为深入骨髓之中侵蚀灵魂的致幻毒药了。

没有任何条件的喜欢，是杜松子的唯一想法。致死量的好感被源源不断地灌入身体，恋意迷惑心智，模糊了迷迭香身边的空气，只留下她，以一种肉眼难以承受的清晰和耀眼，为杜松子的灵魂烙上名为爱的印记。

她将手指轻点在嘴唇上，坏坏地眯着眼睛，嘴角微扬，像一位站在薰衣草田中等待表白的少女。

“你，可以喜欢我吗♡”

当然喜欢，不止是喜欢。

好想恋爱，哪怕大脑在蜜糖中缺氧坏死，哪怕刺破心脏，让高压的感情喷涌而出。

“喜…欢…”

“人家也是呢，开心♡”

少女的措辞总是委婉而让人迷惑，那可以是对意中人表白的欣然接受，也可以是为了摆脱麻烦的随意敷衍，但就算这样，一个在爱意中沦陷的人，或者现在称为奴隶更合适，是没有资格去思考话语里的含义的。

“输掉了哦，让学长亲口说出了喜欢～”

像是调皮的孩子在宣告游戏胜利似的，迷迭香替杜松子说出了那个他拼命逃避的结果。

“喂喂，实验结束了就发表点感想嘛，有觉得很舒服吗？”

杜松子依然贴在迷迭香的胸口，沉默。

“好啦好啦，学长要是被『魅惑』的话，人家可是会很困扰的，所以就算是真的想体验也不会再给你吸了哦。”

手指对着杜松子的额头轻轻一推，他便像软泥一样摊倒在了木椅的靠背上。

“其实呢，偶然听到了学长的一些小秘密，有好多事想找学长聊来着，不过今天好像不太合适的样子。”

“还有啊”

迷迭香顿了顿，故意摆出一副生气的样子。

“以后不准对人家那么冷淡，听到了吗，不然讨厌你哦。”

杜松子不说话，眼神里只有迷茫。被强行从牢笼的缝隙中，抽出沉睡的感情。精神上的强奸…没有词汇比它更适合形容刚才迷迭香对杜松子做的事了。感情带来的冲击力过于巨大，以至于认知被一点点地粉碎，搅匀，留下了不可名状的混沌。

杜松子输了，从感情的爆发回过神来，他接受了这个结果。随之而来的是愤怒和焦虑，而后又突然意识到，这也是两种被解放出来的感情。无力感再次爬满全身。

从没有过什么消除人心隔阂的药剂，自始至终，那只不过是个被自尊心所包装的，失败的“药”而已。

————

学徒女孩收到了情书。

那是一首关于田野，风车，迷迭香和湖边少女的诗，文笔一言难尽，像是把细碎的词汇一股脑地倒进了规规矩矩的方格里，如果说成是一段比较富有文学色彩的田园考察报告节选，大概更为合适。

迪伊不会写诗。

他不确定，那种朦胧的感情到底是什么，但只有和她在一起的时候，这种和风一样，吹得人身上暖暖痒痒的感情才会出现，心跳加速，脸颊微红，忍不住靠近多待一会，它至少是幸福的变体。

学徒女孩笑了，嗅了嗅纸上附着的独特药味。

迪伊红着脸，假装工作。

“真是的，明明直说就好了。”

手里的工作停了下来。

“写得很好哦，以后…可以多写点吗，为了我？”

学徒女孩贴上了迪伊的后背。迪伊只是闭上眼睛，享受清晨的鸟鸣，带着香气的吐息，以及来自少女身体，让人肌肉松弛的温暖。

“喂，喂！醒醒。”

溶解身体的幸福感中断了。

是梦，关于一切开始的梦，每个细节都十分清晰，像是学生时代被要求一字不落背下的课文。

“勇者”，最后一次打磨着屠杀魔族的剑，“游侠”，仔细清点着箭矢的数量，“法师”，端坐在篝火边冥想。

其他的，就是一些报不上名字的普通人，尽管在他们家乡，每个人都是天才或者英雄般的人物吧。

她，就坐在那群人中。曾经的情书早已变成诗集，她抱着它，看起来没有迪伊预料中的那么紧张。

“再确认一遍，要准备出发了。”

“牧师”依旧面无表情。

“好…”

“以及，我有个问题，你真的要带那个小姑娘来吗，她看起来根本就不应该经历这一切的。”

“牧师”又看了眼篝火边的少女，她依然是那副困倦的模样，微微点头，无意识地用袖子擦着不小心流出来的口水。

迪伊是万能的，学徒女孩一直这么认为。只要有他在，讨伐魔王这件事或许和研学旅行差不多，她不会觉得害怕。

“这可能是唯一的机会了，必须这么做，哪怕…”

“哪怕是把爱当作工具，拉上一个毫不知情的女孩子陪你牺牲？”

“嗯…”

“算了，都是你自己的选择。我会为你祈祷的，祈祷你能承受住这一切的代价，虽然我真的很看不起你。”

“谢谢。”

三十分钟后，第64期魔王讨伐队整队完毕。迪伊最后看了一眼，那个名为『爱』的炼金造物。

粉红色，丝线状，晶莹剔透，坚不可摧。这是爱的具象化，或者说，成为了工具的爱。

把爱当作工具吗…

“一起走哦。”

学徒女孩的声音，把迪伊从沉思中拉了回来。理了理耷在眼睛前的刘海，放松的样子，就像是真的把讨伐魔王当成了研学旅行，天真到让人可怜。

路并不长，相伴而行的交谈更是让人感觉不到疲惫。魔王就在面前，幻化成了每个人眼中最为可怕的形态。迪伊牵起学徒女孩的手，让她不再为魔王的幻化而感到害怕，深呼吸，默念纸页上最为动人的诗句，随后他们紧紧攥住了『爱』的两端。

“照我之前说的那样做，好吗？”

“明白！”

“勇者”挥动大剑，让魔王不得不分出注意力来抵御攻击，两人反方向跑开，又面对面相遇，再次握紧双手。

“就是现在，束缚！”

以感情为原料，制成造物，爱情象征着坚不可摧的联系，便可炼出能封印万物的丝线。

丝线骤然分裂，藤蔓般缠绕在魔王身上，令其动弹不得，“勇者”为大剑附魔，准备发动最后一击…

之后的记忆，被悲伤，后悔，恼怒，还有剧烈的疼痛，分割成了大小不一的碎片。

学徒女孩倒在地上，紫色的暗流在『爱』里蔓延，邪气侵蚀了她，如火一般在她的身上燃烧，令她痛苦万分。

迪伊伸手，却被“牧师”降下的屏障阻挡。只能看着她，皮肤，肌肉，内脏，骨骼，一点点地被那幽紫的火焰吞没。

迪伊看到了她的眼睛，疑惑而又悲伤，拼命忍住钻心的疼痛，可万能的迪伊为什么还不来救她，她一定是这么想的。

哒

是诗集掉落在地上的声音，只是刚刚接触地面，就被邪气无情地吞没，用笔墨记录下的美好记忆变成了飘飞的灰烬，只留下一张纸片缓缓落在学徒女孩的身边。

残页上，是某首诗的最后一句。

“晚安，迷迭香。”

勇者杀死了魔王，勇者总会杀死魔王，但在那个世界里，还是第一次。

随后便是十分无聊的结局:“勇者”和“游侠”当上了帝国的守护者，名号世代相传。“法师”回到学院，埋头研究。“牧师”依旧干着他该干的工作，治愈人的身体和心灵。“炼金”迪伊开起了药店，悲伤过后，『诅咒』发作。其他活下来的普通人，则是得到了丰厚的赏赐，以及加入禁卫军的机会。至于那个束缚住魔王却不幸牺牲的学徒女孩，除了迪伊，大概没有人记得。

“还真是，超级恶心呢。”

帝国边缘的高地上，污染的『爱』包裹住痛苦的灵魂，让少女的身躯重新降临。

但她依旧爱着迪伊。

————

服从，沉醉于爱恋之中，就能让诅咒得到治疗。

迷迭香将这种想法包上糖衣。那是附上“呼”的一声吐息的甜蜜悄悄话，也是写满淫语，散发“那种香味”的告白字条。她诱惑着杜松子，让他贪婪地舔舐，吮吸，直到大脑被强行占领，对此信以为真。

“请治疗我。”

于是，无法控制地，杜松子说出了带有感情的言语。

打开药瓶，饮下粉红的药液。身体慢慢变得燥热，白皙的皮肤透出淡淡红影，药剂催生的汗液沾满制服，让甜美的费洛蒙在身边的空气中氤氲。

“是药三分毒，学长真的愿意冒着风险祈求治疗吗？”

问题，更像是调戏。反正杜松子不会做出“是”以外的任何回答。

“就不怕人家是什么坏坏的女孩子，把你的大脑清理到一片空白迷迷糊糊～然后…吃干抹净？”

“还是说...”

奇妙的香味，比刚才更为浓烈。

“学长其实很享受这样也说不定？”

当杜松子还沉醉在嘲笑和捉弄的时候，迷迭香已经用一种优雅的姿势褪去了制服鞋，勾起食指，将它提在手上轻轻摇晃。

如此神态，如此动作，简直就像是少女在刻意向“爱人”展示新买的漂亮衣服。

“足部的出汗量也好大的，和腋下一样讨厌呐。所以每次做实验，都是穿的这一双。”

迷迭香把鞋口朝向杜松子。

“你看，鞋垫上有好重的汗印，是几十次实验的积累哦，顺带一提，鞋垫本来是白色的来着。”

“嘛，虽然经过发酵，气味可能会稍微有点不愉快，但是良药苦口，浓缩的气味效果应该会更好吧。”

杜松子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

闷。

果然。酸味，汗液发酵的气味，然后才是美少女那不太正常的香甜体香，按正常人的审美来说，那绝对不是什么好闻的气味。

杜松子被熏到翻起了白眼，某种怪异的幸福感涌入全身，身体的保护机制被触发，四肢不受控制地开始痉挛，试图把鼻子从鞋口处移开。

“乖啦，不许动。”

温柔的声音从耳边传来，卸下了杜松子反抗的力气，捏住制服鞋的鞋跟，将其牢牢固定，一阵剧烈的颤抖过后，杜松子瘫软了下去。

怪异的幸福感占领了全身，那应该是『恋意』，如同工业糖精一般的恋意，浓度过高，让杜松子感觉十分不适，却又难以抵抗。

感知被强行修改，微弱温柔的光辉笼罩着迷迭香，她身上的一切都美到让杜松子无法抗拒，只是盯着看，都会觉得头晕目眩。

“现在，是什么感觉？有更对人家着迷一点了吗？”

“喜…欢…”

瘫软的身体已经很难有力气发出声音，但杜松子还是强撑着说出了这两个字。

“其实，学长的目的早就不是所谓的治疗了吧。”

“毕竟前辈现在的眼神，可是完完全全，只会在瘾君子身上看到的那种。”

“但还是稍微试探一下好了，仔细听哦。”

“『魅惑』”

气流拂过耳膜，让杜松子猛得一颤。

“『洗脑』”

又是一阵颤抖。

“『恋爱奴隶』”

幻想着，自己一脸痴呆地被迷迭香抱在怀里。魅惑、洗脑…那些让人向往的词汇，此刻正从迷迭香的口中，一字一顿地念了出来。

双腿之间的布料被顶起。

“唉，果然，学长的小心思是藏不住的。不过，即使是对副作用上瘾的白痴，也值得被救赎哦。”

“你说对吧，亲爱的～♡”

“唔…？”

称呼改变了，不管迷迭香曾经用这个词语叫过多少人，但现在，杜松子成为了她的，“亲爱的”。

迷迭香看到了杜松子眼中的爱意，那是药物与魔法的产物，纯粹但不自然。不过，一样的瞳色，相似的外表，更重要的是，没有被“拯救世界”的责任所污染。

她想起了曾经，那个青涩的少年，扭过头去，好不容易才憋出了那三个字。

她的目的达到了。

“学长知道吗，感情也是药剂的一种原材料哦。”

“人家的药剂，其实没什么特别，唯一的不同点，就是加入了一点点『感情』。”

“增加魅力，催生他人好感，需要加入的感情自然就是…恋意，至于恋意是怎么被加入药剂的，不许问，不回答。”

“现在学长知道为什么药剂不起作用了吧，消除人心隔阂，或者说真正的目的是治好你的诅咒，只靠一些死气沉沉的药材是绝对做不到的。”

“欸，很惊讶我为什么会知道？”

“都说了，学长的小心思是藏不住的，那个整天在你身边唠唠叨叨的男孩子，他也是人家的实验对象，以『恋人』身份对人家透露了好多小秘密呢。”

迷迭香将手伸进了杜松子的口袋，取出一个精致的水晶药瓶，拧开瓶盖，倒入口中，药剂与唾液充分混合，被舌头抹在了嘴唇上。

托住杜松子的后颈，然后送上了猝不及防的亲吻，不顾他由于兴奋而产生的抖动，让含着的药液流进他的口腔。

蜂蜜般的香甜过后，是如同摄入大量酒精后的酣醉和燥热，以及某种，与恋意相似，想要被发泄的欲望。

“感觉到了吗，只是给学长的药剂注入了一点点恋意，就马上变成了强效的媚药。”

“所以现在占据学长大脑的，是性欲，很少有体验到吧，男孩子有了性欲，就会变得非常容易操控来着。

“不过，人家可以教学长解决哦。”

脱下袜子，随意地提起，甩在杜松子的脸上。

想被魅惑，想被洗脑，想成为恋爱奴隶，只要拼命地吸就可以。

杜松子开始毫无顾忌地吸入足香，想象迷迭香调皮地用脚趾将足汗抹在棉质的布料上，想象足汗在表面慢慢渗透进每一根纤维，把袜子染得微黄。

“把裤子脱下来，握住肉棒。”

像是在循循善诱地教导一个未经世事的孩子，语气温柔，但又如此不容拒绝。

“然后，在脑子里想着被人家玩弄的画面。”

“做出戏谑的表情，手握成环装，一上～一下～，或者把脚踩在你的肉棒上轻轻揉搓，重复一些让人发情的词汇，学长怎么意淫人家，都是可以的。”

“手要随着想象中的节奏，一起上下撸动，另一只手，也要张开在龟头的尖端摩擦。”

“肉棒会流出透明的液体，说明学长现在极度兴奋，稍微再加快一点，很快就能出来了哦。”

“嗯～在出来之前，试着把注意力集中在袜子的气味上，变成闻到人家气味就会发情的笨蛋吧。”

“加油～呼～快一点～呼～”

吐息声，载着催促的话语，吹得杜松子心神恍惚。

“喜欢的人是——”

“迷迭香学妹…”

“唯一会对着发情的人是——”

“迷迭香学妹…”

“『主人』是——”

“迷迭香…学…妹…”

“全对～现在学长可以一边想着人家，一边被人家的袜子熏着，然后…”

“出～来～吧～”

白浊的液体，突破手指间的缝隙涌了出来，一起出来的，还有断裂的枷锁，和早已抛弃的自尊。

这是杜松子的初恋，亦是迷迭香的重逢。

————

“话说，几百年的时间，为什么偏偏选中的人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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