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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起床

孙瑶醒了，她感觉胸口喘不上气——原来是躺着睡了，林浩正压在她的身上。天已经亮了，看了看手机，是该起床的时候了。孙瑶胸前的肉球，她要起了那林浩就也应当起来。

林浩睁开惺忪的睡眼，看着外面已经透进来稀薄的阳光；他下意识伸手要揉一揉眼睛，却被孙瑶强硬地一把扯开了——他现在不能用手料理自己，他的手是服务于“雅婷”的。

林浩与孙瑶一同举起双手，这样，雅婷就用她的四只手伸了个懒腰。林浩等待着孙瑶的安排，他的嘴被口塞堵住，现在没法说话。

孙瑶两手撑床，背靠着床头，在床上坐了起来。林浩见孙瑶发力，于是他也一用力，带着孙瑶的身子坐起。他的上半身从肚脐开始，一直缠着绷带直到胸口，与孙瑶的身体紧紧绑在一起，所以他们的身体必须同时行动。

坐在床上，我们得以看清雅婷的上半身：雅婷穿着一件粉色短袖，这件短袖有四只袖口，分别是左右各两只，其中一对跟正常人一样从肩膀处伸出，另一对在正常人的腋下部位，也伸出一双手来；她的胸前凸出一个圆圆的肉球，也在衣服的包裹内。细看时，才发现雅婷腋下的拿一双手似乎皮肤要黑一些，质地也粗糙不少。

原来雅婷并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合体人形象，由孙瑶和林浩共同扮演：孙瑶和林浩两人一起穿进这件特制的衣服里，为了防止身材走样，他们的身体被用绷带紧紧绑在一起；孙瑶身材高挑，是负责露脸的演员，她的双手从靠上的肩部袖口处伸出，而林浩身材矮小，身体在孙瑶前面，手从靠下的腋下一对袖口处伸出，而头伸进衣服胸前的口袋里，所以刚才提到雅婷胸前的肉球，其实是林浩的脑袋；两人都是身材纤瘦，故能维持合体形象不使之太“厚”。

雅婷在床上坐了片刻，掀开了被子。原来不仅是身子，两人的腿也绑在了一起。林浩的头靠在孙瑶的身前，他的腿摆放在内侧，而孙瑶的腿放在外侧，两人的小腿通过侧面贴合；他们的整条小腿和半截大腿分别缠满了绷带，让他们的腿无法分离，并且屈膝时也必须同步弯折。

孙瑶牵引着林浩的腿，从床沿伸了出去，于是雅婷便坐在了床边。昨天换下的衣物堆在床边的椅子上，两人准备换装，开始新的一天。

他们伸出四只手，从杂乱的衣物中摸出来袜子，穿在了脚上。这四只白袜有些起球，上面还有昨天风干的汗渍。雅婷的袜子并不一定一天一换，并且他们也已经习惯了这一点：他们并不区分这些袜子。也就是说，林浩有可能拿到孙瑶昨天穿在脚上的袜子，孙瑶也可能拿到林浩的。毕竟，雅婷是一个完整的个体，这都是她自己的四只脚，自然不会去区分哪只脚是孙瑶或者林浩的这种事——事实上，我们应当说孙瑶和林浩并不存在，孙瑶为雅婷提供一张脸，而林浩只需要扮演好一个沉默的肢体提供者就好了。

穿好袜子后，雅婷又拿来一条黑色运动裤，将脚伸了进去。这条裤子的裤管宽大，足以让两人的两条腿并着穿入。穿好裤子后，雅婷站了起来，绑紧裤腰带，防止滑落；同时将上衣边角拉下来，确保遮挡住身体，不能让观众看到这里面其实是两个人。站立时，林浩保持身体站直，提供一个男生的力量作为支撑，而孙瑶的重心微微前倾，半压在林浩身上，这样，二人的重心才取得平衡点。林浩和孙瑶已经适应身体长期捆绑在一起，早已克服了最初肉体亲密接触的尴尬。

现在我们看到，雅婷有着四只手四只脚，上半身穿一件白色短袖，从领口伸出露在外面的是孙瑶的脸，胸口一个圆滚滚的肉球；下身穿一条黑色休闲运动裤，每条裤管外两只穿着白袜的娇嫩小脚——男生手脚粗大，林浩比孙瑶矮一头，但脚却跟孙瑶一般尺寸，真是天衣无缝！

雅婷走向推开房门，来到洗漱台。她的两边脚交错行走，浑然不像是两个人，这也是因为两人长期将腿绑在一起，日常生活也不会松开，他们早已习惯了一个人动腿时，另一个人也会被牵引着动。

孙瑶一手拿起牙刷，一手挤着牙膏，而林浩则同步打开水龙头，接满一杯水。——这就是有四只手的好处，你可以同时干多件事情！

现在的洗漱是只为雅婷洗的，林浩需要隐藏自己的存在。孙瑶刷牙将嘴里的泡沫吐出后，林浩立马将杯子递到孙瑶嘴边，轻轻送入一口水，让孙瑶漱口。须知按照两人的姿势，林浩站在孙瑶的前面，后背与孙瑶的前胸紧紧贴合，他其实根本看不见孙瑶的脸，要将杯子递给孙瑶，他必须将手举过头顶，凭直觉去判断孙瑶嘴的位置；这都依赖于两人长久以来形成的默契以及林浩对孙瑶五官的极度熟悉。

洗漱完毕，雅婷来到餐桌旁坐下，桌上放着一份精美的餐食，但这份饭并不是给雅婷吃的，而是给肉球吃的——这是林浩一天中仅有的能将脸露出来的机会，毕竟肉球也是需要补充能量的嘛！

雅婷坐在椅子上，由于两人身材纤瘦，一张普通的椅子也勉强能坐下；接着，雅婷将右腿搭在了左腿上，这是孙瑶要求的动作，据她所言，女生都喜欢翘着腿坐。这一翘不要紧，由于林浩的腿在内侧，这样的搭腿让他的左腿更右、右腿更左，韧带拉扯远在孙瑶之上，疼得他想要叫唤——然而他并不可能叫出来，一者作为合体人形象的“肢体提供者”，他须始终保持沉默，避免被外人察觉到他的存在；二者为了防止他不小心出声，他全天候含着一个棉制口塞，这个口塞不仅会限制林浩的舌头活动，而且会吸收一部分声音，除非林浩全力喊叫，否则外界几乎听不到他的声音。

在桌前坐定后，林浩乖乖将双手别在身后，交叉在孙瑶的后腰处，孙瑶从桌上拿过绳子，将林浩的手捆住。这个步骤是为了强化林浩肢体提供者的意识，他的手脚是雅婷身体的一部分，所以他的双手只能用来服务于雅婷，不能料理自己。

将林浩的双手捆好后，孙瑶帮林浩扯着衣服，让他从胸前的棉袋里把头抽了出来，然后林浩将脸从领口伸了出来。现在，孙瑶和林浩两个脑袋都挤在一件衣服的领口处，颇感滑稽。然而这样，林浩还是不能吃饭，接下来是孙瑶每天最不喜欢的一个环节——帮林浩取口塞。孙瑶把手伸到林浩嘴边，撕下了林浩嘴上的胶带，林浩随即把嘴张到最大，然后孙瑶伸出两根手指，捏住口塞的一点边角，把它从林浩的嘴中抽了出来。抽出口塞后，孙瑶连忙拿来几张抽纸，将口塞紧紧包住，又取来一张抽纸反复擦拭手指。

这口塞是一个像沙包一样的布袋，内里用棉花填充，整个形状贴合人的口腔内部，呈一个“工”字形，或者说是上下两个“凹”字拼在一块：口塞的后半部分填满整个内腔，含住时会将舌头压制住，无法活动；中间有一个凹槽，供门牙咬住，固定口型；前半部分填充嘴唇到牙齿之间的外腔部分。这样，当含着口塞时，演员无法从嘴中发出任何声音，所有从喉管中不小心蹦出的声音也会被口塞吸收掉大半，但相比于直接封住嘴，由于口塞是棉制材料，因此演员仍然可以通过将水灌进去补充水分，这保证了演员可以长时间佩戴口塞而不需要取出。由于口塞一戴就是一整天，每次取出时，上面都沾满了粘腻的口水，颜色也变得暗黄发黑，尤其是口塞后半部分靠近喉咙处，常拉出丝状的浓痰，而这个沾满了口腔分泌物的棉团，从嘴里取出暴露在空气中时，恶臭的气味更是让人避之不及，因此帮林浩取口塞可以说是孙瑶最不喜欢的环节了。

“这么久了韧带还没有拉开吗？”孙瑶察觉到林浩翘着腿不舒服，她捶打了一下自己的腿内侧——也就是林浩的腿。

“瑶姐，我一个男的自己很少会翘二郎腿坐的呀。”林浩回道。

林浩将头向前够了够，示意自己想吃东西了。至少林浩还是可以选择自己想吃什么的，每天把第二天想要的食谱写下来，然后马戏团的工作人员去帮他准备。孙瑶打开饭盒，里面是一个饭团、一份土豆沙拉、一个鸡蛋，旁边放着一盒牛奶。林浩早餐需要多吃点，因为下一次吃饭就是晚上回到家的时候了，在此期间内他必须全程戴着口塞，默默地成为雅婷身体的一部分。

孙瑶帮林浩揉了揉眼睛，毕竟林浩不能自己处理这些私事，他的手只能用来服务于雅婷。孙瑶左手捏着林浩的两颊，右手指尖在林浩的眼角拂过，抹出一些眼泪和眼屎来，这个动作让林浩的心跳加速。接着，孙瑶便拿起勺子喂林浩吃完了早餐，又领他到洗漱池完成了洗漱。

帮林浩打理完个人卫生后，两人回到餐桌旁，桌上摆着一排新的口塞。孙瑶拿起其中一个放到林浩嘴边，林浩张大了嘴，将舌头紧紧顶在下颚，随后孙瑶便将口塞推了进去，林浩用牙齿摸索着口塞的凹槽，然后用门牙咬住，至此，林浩的口腔又被塞得满满当当，试着“呜呜”两下，确定自己无法再发出声音。口塞初入口腔时，人会感到口内进入异物，且腔内干燥，分泌大量口水。于是孙瑶拿来一瓶水，令林浩仰头，直接灌了半瓶下去。这半瓶水从外到里浸透了口塞，流入林浩的喉管处，这样，林浩的口腔重又湿润了起来，克服了口塞初入时的不适感。接着，孙瑶又撕下一段胶带，将林浩的嘴从外侧封住，这是为了防止肢体演员因为意外张开嘴，让口水流出来。当肢体演员需要喝水时，只需要揭开嘴上的胶带，然后将水灌进去，喝完后再重新封住嘴就可以了，非常方便。

佩戴口塞不仅是防止林浩说话，另一方面来说也是防止孙瑶找林浩说话，毕竟两人在家生活时，孙瑶难免忍不住想跟林浩聊天，但这是不允许的，孙瑶应当忽视林浩的存在，她必须只把林浩当成自己身体的一部分，假装这里只有雅婷一个人在生活。

佩戴好口塞后，孙瑶扯着衣领，让林浩把头缩了回去，然后从衣服胸口处的棉袋伸出，林浩的脑袋便又成了雅婷胸口的一个“肉球”。林浩把头埋在衣服里，整颗脑袋被紧紧包裹，只能通过这件衣服粉色的棉布看向外面，雾蒙蒙的。

最后，孙瑶解开了林浩手上的绳子，林浩的双手恢复了活动。现在，林浩从我们的视野里消失了，这具身体只露出一张脸，雅婷又变回了那个拥有四只手四只脚的女孩。

一切准备就绪后，雅婷便来到大门前，穿上那四只粉色运动鞋，准备出门了。哦对了，每次出门前，由于林浩与孙瑶的脚码相同，雅婷总会把地上的四只鞋两两对换一下，即保证林浩会穿到孙瑶的鞋，而孙瑶会穿到林浩的，这就像他们可能会穿到对方的袜子一样，通过这种方式进一步模糊两人自我意识的界限，习惯于与对方的私密物品和身体分泌物接触，真正融合为雅婷这个整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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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出行

这天是周末，雅婷不需要参加训练，并且雅婷最重要的训练其实已经完成，孙瑶和林浩已经表现得几乎像是一个人。即使算是休息日，孙瑶和林浩仍然不能分开，他们必须沉浸式融入雅婷的身份和生活。事实上，在过去的三个月内，孙瑶和林浩的身体都没有分开，他们就这样赤身裸体、前胸贴后背地将身体绑在一起，连洗澡和睡觉都不会解开。

经历了舞台表演和几个月的共同生活，两人的默契已经臻至化境，到了可以对路人展示的程度，因此，在周末，雅婷可以自由活动，团里对她只有一个要求，就是去外面走走，适应各种环境。今天，孙瑶与几个好姐妹约了一顿午餐，让她们看看自己的四只手。午餐的地点就定在马戏团附近的丁香园餐厅。

雅婷走向电梯，下往1楼去。这几个月，邻里已经习惯了这个有四只手的姑娘，并且他们不知道孙瑶的本名，从来都是以“雅婷”称呼她。

“雅婷今天又出门啊？”电梯里，一个中年男子说道。

“哦，出去吃饭呢。”孙瑶回道。

男子身边跟着一个小孩，应该是他的儿子，这小孩抬起头好奇地打量着孙瑶和林浩，问道：“姐姐你为什么有四只手呀？你胸前鼓起一个大包是什么东西？”

孙瑶道：“姐姐生下来就有四只手哦，胸口长了个肉球也是生下来就这样的，你可以摸摸看。”说着，孙瑶半蹲了下来，向前走了半步到小孩能够到的地方，林浩的腿与孙瑶绑死在一起，于是也被牵引着屈膝半蹲着。

见小孩不敢动作，仍然只是好奇地看着雅婷，孙瑶便伸手摸了摸自己胸前的“肉球”，并扯起林浩脸上一团肉，掐了掐。展示完这些动作后，孙瑶默默地用自己的手扣住了林浩的双手，与他十指交叉在一起，轻轻压在小腹上。见状，小孩也大胆了起来，伸出双手轻轻捧着这个肉球摸了起来。我们并不知道林浩是否乐意被陌生人这样在自己的脸上摸来摸去，毕竟他被封着嘴，即使不乐意，他也不能说话；但林浩此时仍只是雅婷身体的一部分，他的头只是雅婷的一个器官而已，此时“雅婷”的意志是邀请小孩来抚摸自己，而林浩作为肢体演员，自然也不能违背雅婷的意志，做出伸手护头等动作。

“嘿！姐姐只是客气一下，这样不礼貌！”男人隔开了雅婷和小孩，向雅婷道歉，“小孩子不懂事！”

“没事的没事的！”雅婷摆起了她的四只手，林浩见孙瑶的态度是原谅，于是配合地做出肢体动作，“我生来长得怪异一些，所以经常被人注意，已经习惯了！”

说话间，电梯来到了1楼，男人领着孩子走出了大门，一边走还一边跟小孩碎碎念着些话。雅婷被设计为一个真实存在于世界中的人，她在日常生活中会遇到各种各样的情况，而林浩需要迅速察觉孙瑶试图展现给外界的情绪，并做出肢体动作以配合，譬如刚才小孩摆弄他的头时。我们以前也试过让林浩可以跟孙瑶交流，但这样往往会让事情变得复杂；最后我们发现，为了达成最好的表演效果，还不如让林浩永远安静地服从孙瑶的意志，由孙瑶，即雅婷的露脸者，单方面决定应该给予什么样的回应。为了防止意外发生，我们让肢体演员戴上口塞，又从外面贴上胶带把演员的嘴封紧，这样，即使肢体演员遇到委屈、愤怒等情绪，他也无法张嘴说话；纵是试图用鼻腔发声，也会被口塞阻挡大半，最后只能发出轻微的“嘤嘤嘤”的声音，而这些微小的干扰，可以被经验丰富的露脸演员用话术搪塞过去；另一方面，当出现类似情况时，露脸演员会默默用自己的手与肢体演员的双手十指交叉在一起，一则抚慰肢体演员的情绪，二则防止他下意识做出角色设定外的动作。通过这些措施，我们最大限度地维护了雅婷在公众面前的形象，防止意外发生。

走出电梯，雅婷便向着餐厅走去。丁香园离孙瑶家不远，走路就能到达。不过雅婷走起路来要比一般人的体力消耗大，通常而言，孙瑶会将身体微微前倾，半趴在林浩身上，然后腿部放松，只提供基本的支撑力，将控制方向和膝盖弯折交给林浩掌控，这样可以有效避免两人因为何时停下、何时迈腿等意见不一致而出现的动作不协调。

天气正要入夏，街上的人们也都换上了短袖。林浩顶着孙瑶的半个身子在路上行走，已累得气喘吁吁。不过肢体演员的嘴被口塞和胶带封住，导致他们不能用嘴呼吸，鼻子也只能进行不剧烈的呼吸；这也是有好处的，这样可以防止合体人做出太过剧烈的运动，影响表演效果，而且在这样的束缚下，肢体演员的呼吸声非常小，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在大多数场合都不会有人通过呼吸声去注意到雅婷胸前的“肉球”其实是一个人。

随着行走的继续，雅婷胸前的“肉球”开始冒出汗珠，将衣服上的棉袋打湿；孙瑶虽说是半趴在林浩身上，实际上由于二人的身体束缚，在行走时两人其实都要比一般人费劲。雅婷穿着一件有四只袖子的粉色短袖，她的后背和胸腹都尽是汗水，汗液粘稠的吸力让布料紧紧贴在她身上。说起来，这倒也算是二人分工明确——孙瑶的汗液负责打湿这件衣服的后背，林浩的汗液负责浸润这件衣服的胸腹，而林浩的后背与孙瑶的前胸交融在一起，他们已经习惯了这种感觉，他们每天都要面对彼此的肌肤和体液，早已麻木。

终于入得丁香园餐厅，空调的凉意稍稍抚慰了雅婷的疲惫。他们所订的包房在走廊的尽头，最大的那一间，雅婷继续走着。

虽然透过衣服的布料很难看得清外界，更难以认清标牌上的字，但林浩对丁香园的构造很熟悉——走到一半，他奋力发出声响，但这口塞的构造是如此完美，他的整个口腔都被棉花填满，舌头无法做出任何动作；门牙卡在口塞的凹槽处，无法借力，也发不出牙齿的碰撞声；再从外面用胶带封住嘴唇，他的整张嘴竟活动不了一点；欲从腔内发声，则气流从喉管顶到口塞，又憋了回去。最后林浩只从鼻子里挤出了轻微的“哼哼”声，并调转了脚步方向。孙瑶立即知道，林浩要上厕所了。

转过一个弯道，林浩毫不犹豫地走进了女厕所——他曾经对于这种事情感到尴尬，但孙瑶是露脸演员，代表着雅婷的外在形象，不进女厕所，还能去男厕所吗？

进入隔间，雅婷面朝着马桶方向。这固然很怪异，一个“女性”合体人，面对着马桶准备上厕所。接着，林浩配合地将双手交叉在了孙瑶后腰，孙瑶从口袋里拿出一截红布条，将林浩的双手捆在了自己后腰处，这样，林浩就不能动了。别忘了这个规矩：肢体演员的手脚是合体人的一部分，他们不能用手料理自己的事情。

把林浩的手捆好后，孙瑶从前面拉下裤子，替林浩扶着下面对准马桶，林浩终于放松地尿了出来。林浩方便完后，雅婷转了个身，拉下裤子，孙瑶也解了个手。随后，孙瑶按下了冲水按钮，解开了林浩手上的绳子。雅婷来到洗手池旁，四只手交错在水流下互相揉搓。路人好奇地看着这个四只手的姑娘，尽管他们已经从马戏团的表演以及新闻中了解到，但那么近距离观察雅婷还是第一次。——她们大概唯一没有考虑到的就是，有一个男的进入了女厕所——但也不重要了，那只不过是雅婷身体的一部分罢了。

三 午餐

孙瑶推开房门，进入包间。房内三人见到孙瑶进来，尽皆站起身来迎接。走在最前面的是这间屋子里资历最老的演员——说是资历最老，其实也就比孙瑶早来一年；毕竟孙瑶一看也是老江湖了，不然怎么能如此顺利地主导林浩？不过话说回来，能处成好姐妹，几人年纪其实也就一般大，也就你比我大一岁，她小我两年的区别。好了，不说孙瑶了，说回这位走在最前面、资历最老的演员——她叫文雅，是团里出色的柔术演员，在早期线下剧场还没衰落的时候，也曾立下汗马功劳。

文雅脸上画着淡紫色的眼影，涂了淡淡的口红，头发末端还染着一点淡淡的黄色，整个妆容在低调之中透露出一种精致。她穿一条布制黑色长裙，往脚上看时，还穿着一双高跟鞋，腿上一双薄薄的半透黑丝，一看就是休闲时间才会有的装扮。

“雅子姐今天没有排场次呀？”孙瑶寒暄道。

“害，现在我们哪还有几场演出啊？”文雅回道。

跟在文雅后面的，是新人演员吕艳。原本吕艳也是在柔术组，算是文雅的小师妹，但一来吕艳的柔术基本功一般，二来现在也的确没什么观众爱看柔术，所以她后来转去了其他组。吕艳并不胖，但她是可爱的娃娃脸；至于身上的装扮可就复杂了，毕竟她是一个要风度不要温度的人。尽管百般遮掩，想伪装素颜，但吕艳的脸上一看就扑了粉底，画了腮红，上半身穿一件白色短袖，腿上也穿着一双厚黑丝，除此之外，她还穿着一条牛仔短裙，脚上一双黑色皮靴。

“吕艳还没找到男朋友呀？”孙瑶打趣地问道。

“在找了在找了。”

队伍最后面的是团里刚结束见习的演员张婉。张婉原来一直在上学，才来不到半年的时间，一身的衣着也是满满的学生气，没有刻意地打扮，却是清纯可爱。张婉扎着一个单马尾，穿一件白色短袖，一条再普通不过的黑色运动裤，脚上是白色短袜加运动鞋。

“小婉放松一点，不用整天姐啊姐的，我们出来就是好朋友聚餐，你看吕艳其实也就比你大几个月。”孙瑶道。

“好的呀瑶姐。”张婉看来还是有点害羞。

“来，都坐，”文雅张罗着大家，“瑶子你坐这，特地让他们拿了一张大椅子。”文雅引着孙瑶来到了为她特别准备的座位前。这怕是把餐馆的沙发给搬过来了。

孙瑶和林浩没有客气，往沙发上坐了下去。对合体人来说，就是要沙发这种椅子才能做得舒服，若是普通木头椅子，再比别的小上一号的话，有时林浩的屁股只能搭点边。坐下之后，孙瑶抬起一条腿，搭在另一条腿上；每当这时，林浩总觉韧带被拉得要叫出声，但他毕竟叫不出声，所以，谁在乎呢。

人已到齐，包间响起了敲门声，两个服务员推着餐车进来，准备上菜了。

热锅凉油，下入蒜末爆香，炒至焦黄，再下入剥好的包菜，生抽托底，老抽上色，最后加入白糖和干辣椒赋予味觉的层次感；清炖土鸡用的是早先已吊好的高汤，长达六个小时的烹煮、搅拌，上一轮鸡肉早已连骨煮化，用滤网盛出清汤，再加入新鲜的连皮鸡肉，辅以香菇、枸杞，上桌时鲜嫩光润；红烧狮子头肥瘦相间，外观紧实，入口松软，须是在案板上百般捶打的肉馅方能如此。

林浩透过衣服稍稍看清了一大桌子饭菜，但他现在不是人，他只需要扮演好雅婷身体的另外两只手，服务雅婷吃好就行了——孙瑶又何尝不是如此呢？雅婷是一个虚构的形象，要让这个形象走出来，需要林浩这样的肢体演员，也需要孙瑶这样的露脸演员来提供外在形象。雅婷需要走进寻常生活，她需要吃饭，那就用孙瑶的嘴来替她吃饭；她需要说话，就用孙瑶的嘴来替她发声。

正想着这些有的没的，孙瑶突然塞了一个鸡腿到林浩手里，示意要林浩喂她吃。林浩连忙用两只手扶着鸡腿，递到孙耀嘴边，在孙瑶的嘴边慢慢旋转，让她能够啃完整个鸡腿；而孙瑶的手此时却打开手机，开始回消息；看来孙瑶是一点不在意让林浩的手服务她，以及，她在林浩面前回消息可能的隐私问题，大概在孙瑶看来这些都是为了合体形象的自然吧。众人接侧过脸来，好奇地看着“雅婷”如何用另外两只手吃饭。当然，如果林浩的动作偏移太多，孙瑶也会伸出自己的手来扶正他的姿势。

孙瑶啃着这个鸡翅，林浩通过摸索鸡腿上被咬过的截面来判断还剩下多少、该往哪个方向转动，尽管那个咬过的截面上尽是肉的汁水和唾液的混合物，但林浩已经渐渐习惯了这些。毕竟为了防止因为生理性抗拒而出戏，肢体演员的一大训练内容就是学着适应露脸演员的身体分泌物和体味，林浩至今仍然记得自己所经历过的两次最极端的训练：

其中一次是孙瑶感冒了，教练要求林浩用手帮孙瑶捂住口鼻，让孙瑶把喷嚏打在林浩手上。这还不算完，教练让林浩把手放到孙瑶的鼻子下面，让孙瑶把鼻涕擤到林浩手上，这个过程中只要发现林浩有任何抵触情绪，就要重新再来过。林浩的手上挂满了孙瑶的鼻涕，并在两只手上抹匀；待到鼻涕自然风干，在林浩的手上凝固结块后，他还必须用这双手吃完一顿饭才算过关。

还有一次是林浩训练完洗完了澡擦干净身体，恰好遇到孙瑶刚做完体能训练回来，隔着衣服都冒着白色的水蒸气，满脸通红，豆大的汗珠汇聚到下巴处滴落。教练要求林浩立刻脱掉新换的衣服，与孙瑶合体。林浩极不情愿地钻入了孙瑶的上衣，把头埋在孙瑶湿漉漉的衣服里，他又拉开裤带，将自己的脚伸入了孙瑶的裤管中。林浩就这样感受着自己刚清洗完的肌肤与孙瑶热得发烫的身体进行摩擦，任孙瑶潮热的衣物将自己打湿包裹。最后，教练还要求他把孙瑶刚跑完步的运动鞋和袜子脱下来，穿在自己脚上。林浩无奈地取下了孙瑶的鞋，看了看她那双棉袜，脚腕部分从外面看着依然洁白，但所有穿在鞋子里的部分，整个脚面都是脚汗，袜底更是被腌得发黑；孙瑶刚把脚从鞋子里抽出来，就散发出浓浓的酸味。林浩将那双袜子穿在了自己脚上，又穿上了她的运动鞋，替孙瑶承受她自己身体散发出来的热气。完成合体后，教练要求林浩与孙瑶在休息室里坐着，等待孙瑶的身体自然冷却，让他长时间习惯孙瑶的体液，不能表现出任何嫌弃或抵触情绪。

经历过如此严格的训练，平时二人活动中的汗水相互交融，或者区区啃食鸡腿时留在食物表面的口水这点分泌物，对林浩来说根本就不算什么。

好不容易吃完了这个鸡腿，林浩将剩下的骨架丢进了餐盘里。这时孙瑶又抓起了林浩的手，将他的几根手指依次放在唇边，嘬掉了他手上的余味。众人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想说些什么但又似乎无以言表。——看来这不算什么，孙瑶打算给林浩再来点极端考验，也给好姐妹们一点小小的震撼，她将林浩的食指整个插入了自己嘴中，在嘴里用舌头轻轻包裹舔舐着林浩的手指。林浩面对这出人意料的行为，只是微微弯曲了一下手指，没有做出更多反应。看来林浩依然很有专业精神，尽力维护着合体人的形象，孙瑶很满意。

畅快地嘬完了余味后，孙瑶才拿来一张纸，给林浩擦了擦手。众人呆呆地看着，不禁鼓起掌来。

“瑶姐，我们这样吃是不是不太好？让林浩也出来吃一点吧。”张婉道。

“啊？林浩？林浩不在这里啊，好像听说他身体不适，回家养病去了。”雅婷的四只手连连摆动，完全否认林浩的存在。肢体演员的身体是为合体人提供额外肢体的工具，绝对不能暴露在外人面前，即使是私下场合也一样。按道理说，团里的小伙伴们称呼孙瑶，就已经是坏了规矩。孙瑶和林浩在别人面前只能有一个身份，那就是拥有四只手四只脚的雅婷。

“孙瑶，你胸前那个肉球就是林浩吧？放林浩出来一下让小婉看看吧，见到了你们的成功之后，团长安排小婉也去当合体人了。”文雅道。

孙瑶闻言，继续说道：“没有没有，我只是生下来就长了一个肉瘤子，也没什么不舒服，所以平时都不怎么想起。”话虽这么说着，孙瑶还是用左手扣住了林浩的一只手，与他十指交叉。林浩的嘴被层层封住，无法表达，但他还是会有自己的情绪的。林浩固然知道这时孙瑶为了维护合体人形象的说辞，并不是真的不考虑他；尽管自己的后背与孙瑶的前胸长时间紧贴，似乎早已麻木，但当孙瑶的手与自己的手紧扣时，他仍然会有一种触电般的感觉，他感到孙瑶在默默向自己表达她与自己同在，他在桌子下也默默攥紧了孙瑶的手。

众人见孙瑶不肯坏了规矩，便纷纷岔开话题。

“小婉你是自己想去当肢体演员的吗？”吕艳问道。

“两个人合为一体，我觉得挺有意思的。”张婉回道。

“可是肢体演员很辛苦的，不能露脸，而且要24小时服从安排。你要把头埋在别人衣服里，任外面发生什么事，都不能有反应，而且要忍受男生的臭汗，想想就令人窒息！”吕艳侧着脸看着张婉，她说这话时似乎完全没有考虑到现在正有一名肢体演员在现场，丝毫没有顾及林浩的感受。

小说相关章节：四手四足的女孩（马戏团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