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燐光

小说:Beyond the graveBeyond the grave 2025-09-07 14:10 5hhhhh 6100 ℃

伊格利特x成振宇

Beyond the grave系列番外篇1

在次元的隙縫裡的某一日

伊格利特視點

君主是青色的火焰。

至少我是如此想,每每見到他在戰鬥時描繪出的流麗線條,兩眼輕透的湛藍因為魔力而散發幽光。

不自覺地掐緊了手屏息以待——短劍宛如他身體的一部分,刀光交錯時迸出銳利的聲音,閃過敵人的攻擊、反擊,血花飛濺上來,他隨著周圍豔麗的赤色起舞,如同呼吸一般奪走性命,眼睛被勾著離不開。

「有如此美麗的死神嗎——?」我感嘆。

那宛如靜靜演奏起鎮魂曲的燐光,在黑暗裡特別讓人感到深刻。君主絕不放棄的意志,無論遇到什麼情況,他胸口的心臟始終都在劇烈跳動,彷彿對命運持續不斷地反抗與掙扎。

身為他的騎士,我也再次在心裡起誓,願我能守護這優雅搖曳的青色火焰——直到最後。

「總覺得今天靜不下來。」

君主坐在我懷中,我們乘著飛龍凱伊席,他忽然望向遠方這麼說。

「這個地方之前也來偵查過了,已經來第二次,如果這次能逮到牠的話,貝爾就是大功一件。」

在次元的隙縫裡,轉瞬間過去了二十年。以人類來看,就是從出生到成人,經歷了各式各樣的事,君主近來性子已經變得沉穩許多,雖然他原本就是名異常冷靜的人,隨著歲月堆積,現在在他身上幾乎無法找到過往的不安與焦躁。

敵人只剩下兩名,『獠牙君主』和『毀滅君主』,除去龍帝放到了最後以外,野獸之王其實只到處逃竄,和其他君主不同,並未正式和我們開戰。就像是理解對方的心態一樣,君主倒也沒有一昧追殺牠們。

——「既然牠會害怕我、害怕被殺的話,不如就讓那隻野獸繼續享受一下這種恐懼感吧,這樣也不錯,就讓牠多活一會。」

以前君主笑著這麼說的時候,身材高大的總軍團長伯里昂、還有平時話多的那隻大螞蟻貝爾,包含我自身都不禁打了寒顫,君主有時露出的殺意,連我們都無法抵擋。如今只剩下牠了,也沒有放過牠的選項,所以我們來到了這裡。

持續一段時間的調查後,鎖定了幾個位置,野獸之王可能的藏身處。獸族對於掩滅自己的蹤跡十分擅長,所以我們撲空了幾次,剷除巢穴裡剩下的殘黨後,慢慢地把範圍縮小、再縮小,今天來到的這個地方,是餘下牠最有可能的躲藏地點,不過就算這次沒找到那頭野獸,能再搗毀牠的一個老巢也很划算。

這段期間裡不斷殲滅『獠牙君主』的軍隊,推測牠的兵力已經所剩無幾,如果貝爾帶回來的情報沒錯,確實有可能今天就一舉成功。

為了不打草驚蛇,這次君主就只帶著伯里昂、貝爾和我,少數精銳便已足夠應對,他如此判斷。因為軍團的擴大,如今士兵的數量已經來到十分驚人的規模,君主大多只把任務交給我們處理,不需他自己出手。

但——

我低頭稍微觀察君主,他用手扶著不斷被風吹起的長髮。想著『難得君主今天沒打瞌睡』,平時若是外出,不知為何總是在我身上小寐,其實從昨晚他看起來似乎就有點躍躍欲試,難得親身走上前線,大概是想終於又能解決一個心腹大患,精神變得有點亢奮。

「到了,我們從那邊過去,伊格利特。」

我觀看地形,有著無數黑洞的巨大山稜,一條水流從高處穿過落下形成瀑布,範圍寬廣遮掩了好幾個洞口,那些山洞推測都是敵人的進出口,依照計劃我們分為三路,避免敵方逃跑。

君主低頭不語,像是在和自己對話,他正通過精神連接,要伯里昂和貝爾也跟著同時行動。

「君主,」才驅使飛龍降落,我便察覺了動靜:「在那裡。」

「看來是我們這組抽到上上籤了。」

也有預想過可能再次撲空,但在我和君主分配到的這一側,忽然看到幾個身影從洞穴附近冒出,像是驚弓之鳥一般,對方恐怕發現了我們。

「這裡感覺沒有野獸之王的氣息。」

「那也不能放過牠們——」

數量不多,不到百人吧?或該說匹、一群獸人頓時開始逃竄,我聽到君主『嘖』了一聲。

「伊格利特,把劍借我。」

距離敵方還有一段距離,再幾秒可能就會眼睜睜看著牠們四散,懷裡的青年忽然站起身,說是借、根本是搶過去使用,雖然那原本就是屬於他的武器,我看見君主的嘴角微微上揚,龐大的魔力開始纏繞在劍上。

惡魔王的長劍——雷電產生的範圍攻擊。

「這樣最快!」

瞬間,受到闇影君主魔力的影響,長劍發出了比平時還要更來得巨大的怒吼。甚至影響了凱伊席,我急忙扶住飛龍的身體讓牠穩住。混沌的天空竟然被左右劈開震裂,無數的雷電交錯出現輮輾了大地,下方的土地也跟著變得破碎,山稜一角眼看就要被君主的力量消滅,這時忽然出現異常狀況。

雷聲,四周環境不絕於耳的雷聲。

不是劍所造成,而是屬於自然環境所帶來的沈重壓力。

空中漆黑的雲層跟無數的閃電攪和在一起,在一陣靜寂之後,雷電突然劈下產生了一個大爆炸,擊中瀑布的那一瞬間水花四濺,周遭環境開始崩毀。

長劍的一擊竟然造成了驚人的地形改變!忽然的驟雨、底下的溪水變成一片土色的泥流,連同獸人都被捲走、頓時失去蹤跡。

「下雨?!這裡怎麼會下雨?」

次元的隙縫基本上沒有氣候變化,『天空』總是呈現一幅像是抹上了各種顏料的油畫一樣,連山脈、森林、河流都很少,地形大概是因為染上了多名君主之力,才開始逐漸出現改變,否則原本也僅是一片蠻荒之地。

「君主、我們先去避一避——!」

我抱著君主往下一躍,凱伊席被召回,閃電和風雨太大,空氣裡充斥著君主的魔力,一時之間獸人們的氣息全被掩蓋過去,某個山洞看來還未遭到破壞,我便往那裡衝刺。

「⋯⋯怎麼會這樣,第一次遇到這種事⋯⋯啊啊、都濕了⋯⋯」

太遲了,在瀑布整個炸開來的瞬間,君主就被噴濕了。我在內心裡感到過意不去,一時片刻因為異常現象沒能反應過來。

「唉⋯⋯——」

君主正微微彎著腰,把一頭長髮弄到前面來,兩手像是擰衣服一樣,在擰乾他的頭髮。隨後忽然像是忽然想到什麼,用自己的魔力直接把頭髮烘乾。

「還是黏黏的感覺好不舒服⋯⋯!」

我看著他的舉動稍微嘆息,洞穴之外激烈的雨水還在滂薄地下,根本無法看清狀況。

「君主,您會冷嗎?身體有沒有弄濕?」

「嗯?身體還好,畢竟是影子形成的盔甲,我也不冷,伊格利特、你呢?」

他看了看我,然後點點頭:「看來你沒事啊,真好、影子不會被弄濕。」

君主走到洞口附近觀察了一會,感覺也是沒辦法了,他又走回來。

「那些野獸沒完全死光,這陣雨救了牠們,感知不太到牠們的氣息。是說,那把劍是怎麼回事,原本就有這麼大力量的嗎?」

是君主您的力量短期內成長了過多⋯⋯

我沒開口,看著青年在眼前來回走來走去。剛才的獸人們,裡頭有幾個魔力特別大的存在,可能是幹部級的,就算這裡沒有野獸之王,也絕不能放跑。

「——我和貝爾他們聯絡了,貝爾從剛才就在腦中一直敲我,我讓他們也原地待命,等這個奇怪的雨停了再行動。」

次元的隙縫裡還是有許多我們無法理解的現象,確實暫時不要輕舉妄動比較安全。

我轉頭朝山洞裡面看,可以感覺到很深,似乎有空氣流通,君主也走過來,我們彼此互看一眼。

「要去看看嗎?」

光在這坐著發呆也不是辦法,決定往內部探索後,我幫君主梳理他的頭髮,一會若是要戰鬥,還是綁起來比較方便行動,他從亞空間取出梳子和髮帶:「要綁怎樣你決定吧。」

因為頭髮還有點水氣,比起平時的低馬尾,我把位置調高了些,看著君主的長髮從高處垂落而下那美麗的身姿,心裡不禁感到有點雀躍,只有一點點。

他不知為何用手往後不斷確認馬尾的位置,還回頭盯著我的臉看了好一會才移開。

「走吧!」

另一方,往對側方向去的伯里昂和貝爾。

才剛到達目的地,聽到來自君主的指示後,不久便被後方天地之間產生的震盪給嚇到。

那邊這麼快就開戰了嗎?!

整個環境驟然突變,即使是軍團長等級的他們也受到了衝擊,只好先暫時走避。

「伯里昂!」

「貝爾!你聽到君主聯絡了嗎?」

眼前的大螞蟻看起來有點緊張,快步朝伯里昂走過來。

「君主說他和伊格利特在一起避雨!」

「對啊。」

「君主說他和伊格利特在一起避雨!」

「嗯?對啊,怎麼了?」

貝爾像是不可置信地顫抖。

「⋯⋯一起避雨就是、就是一個『事件』!會增加好感度的⋯⋯不行!太危險了、王和那個男人單獨在山洞裡、太危險了⋯⋯!」

「呃⋯⋯」伯里昂撫著下顎想,他大概知道是什麼,因為貝爾很喜歡看劇、喜歡人類的文化,但他並不明白現下貝爾究竟指的是什麼意思。

「我覺得君主和伊格利特在一起很安全,應該說這世上沒有比在君主身邊更安全的地方吧。」

「不!所謂的一起避雨就是、會生火、互相取暖⋯⋯頭髮和衣服都弄濕了就會、就會⋯⋯!」

總軍團長看著貝爾在他面前激動地踱步,他忍不住繼續問:「呃、會怎樣呢?」

「⋯⋯⋯⋯嘎啊啊啊!你不懂!!!」張牙舞抓地高喊出聲,情緒高漲的貝爾,轉身就想走。

「等等、貝爾!君主說要原地待命啊!」

「嘎嘎嘎嘎嘎————!」

「讓人稍微想起以前探索地下城的感覺,」君主走著走著看來有些愉快:「伊格利特,一會不管出現什麼,看到就解決掉、別留活口。」

用以這個年紀來講稍嫌稚嫩的臉孔,輕描淡寫地說著可怕的話。

敵方不死的話無法做成士兵,對我們而言俘虜是無意義的,自然只能這麼做。

「是。」

但洞穴裡沒有敵人,雖然有些許魔力殘留,我們走了許久、四處調查,這裡可以確認是牠們的重要據點之一,內部有許多痕跡,道路蜿蜒曲折、上上下下的,但是沒看見什麼特別的東西,一直悶在洞裡,走到君主都忍不住開口嫌累了。

「全都逃跑了嗎。」

「如果是這樣就太讓人惱火了,大老遠特地跑來,還淋濕成這樣⋯⋯」

風的聲音變大,我發覺已經接近出口,牽著君主的手往階梯型的石磚上移動,狂風暴雨似乎終於停歇,壯闊的天空呈現不可思議的顏色,第一次見到這種景象,君主和我都驚訝地呆站看了一會。

「——貝爾?」

隨著君主的聲音我往下方看,馬上便發現了那隻大螞蟻。

「王啊、我將這些殘黨往您那邊趕過去!」——貝爾的聲音似乎在主人的腦海裡響起。

那些逃跑的獸人沒有走遠,應該也是受制於這異常現象的緣故,放晴之後他們的蹤跡就赤裸裸地暴露,貝爾那方向也有一群野獸,朝這裡被驅趕而來。

「君主、我們——」

話還沒說完,眼睛只看到一道紫色的殘影。

「出來、凱伊席!伊格利特你也過來!」

隨著主人的呼喚,飛龍再次自空中現身,我跟在君主之後落在凱伊席的背上,幾隻猛禽型態的獸人也朝我們的方向衝過來。

「伊格利特,把劍——算了!」

「君主!」

只是一霎那的時間,湛青的刀光飛梭閃爍,在空中轉身解決一隻妄想抵抗的巨鳥、將牠踢下去,又再度向上飛舞,溢出的魔力發出淡淡的紫光,馬尾在後方幾度勾勒出絕美的線條,這次一口氣解決了左右攻來的好幾隻!

青年的魔力迸發出來,雙眼透著誘人的色彩,底下使用魔法攻擊的獸人,在牠們的攻擊抵達之前,君主便迅速將數把短劍投擲過去,刺穿了魔法師們的軀體,一旁還想做無謂抵抗的高大野獸,則被一股看不見的力量給壓至地面。

支配者的權能!

「呼——」

在空中俐落殺敵的君主,一個翻身過來朝我伸手,我操控凱伊席過去接他下來。凱伊席往地面俯衝,看著其他還想逃跑的野獸,我舉起大劍一揮,雷光掃過眼前的地表,君主似乎很高興地抱住我,貝爾同時也奔了過來,路上盡是被他撕爛的野獸屍體。

「王啊⋯⋯!屬下來遲了、懇請您恕罪!您的玉體沒事嗎?!⋯⋯您身後這個傢伙有沒有對您做什麼失禮之事?!」

我不知道他在說什麼,但還是產生一陣不耐。

「貝爾,你做得好,但你還是別亂說話了,什麼玉體啊,不要再說這個詞了。」

忽然從旁邊的塵煙裡頭竄出一個巨大的身體,似乎是藉由魔法師的力量強化了身體的獸人幹部。

「吼啊啊啊————!」

我和貝爾、君主同時發現牠,然後我們都看到君主笑了。

「就只剩你而已了——站起來!」

在闇影君主出聲呼喚的下一瞬間,周遭各處無數的影子爆發開來,剛才橫躺在地的野獸,已然化為灰暗的影子,各自進入戰鬥狀態。

「⋯⋯!」

龐大的魔力波動,我看見君主的背影,漆黑盔甲的影子晃動著,宛如透著死亡氣息。下一刻,無數刀光重複切割於獸人幹部身上。

亂刀!

再一次、「亂刀!」明顯看到君主的眼神裡充滿了活力。

其餘影子獸人也一擁而上,了結了獸人幹部的生命。

「君主————!」

從另一個方向跑來的是伯里昂。

「剛才有一個漏網之魚往這裡過來了,您不要緊嗎?」

伯里昂似乎是從對面攔截了幾個幹部,並將牠們全數殲滅了,因為我看見他身上有敵人反濺的液體。

「⋯⋯」闇影君主不發一語,默默地把腳舉起,用力踩破巨大獸人的腦袋。

「看來似乎又讓那頭野獸給逃走了,不過算了、也不是一無所獲⋯⋯站起來!」

「吼啊啊————」轉眼間化為影子士兵的獸人,跪下恭敬地向君主行禮。

渾身還被魔力纏繞,散發出熱氣的青年,此時才露出笑容回頭:「伯里昂,你解決的那些傢伙在哪?帶我過去。」

好幾隻高大獸人以及其他野獸影子跪地並排著,主人用手指大略數了數牠們總共有幾隻,滿意地拍拍手。

「你們全部都跟著伯里昂,知道了嗎?」

被任命的總軍團長挺直身子,揮手指示新加入的士兵們列隊站好。

「很好,我們回去吧。」

睡得好熟。

在回程路上,君主總算是睡著了。

他先是坐在我腿上認真地寫日記,為今天的戰鬥做個總結,接著稍微拉拉筋骨放鬆身體,調整挪動一下位置,就這樣靠在我身上休息。

簡直就像在睡前努力整理出一個舒服空間的小動物⋯⋯不,瞬間就讓自己的腦袋冷靜下來,我不由自主拼命搖頭。

但是胸口仍然十分激動,其實從方才開始就感到內心澎湃,因為已經有一段時間沒看到君主戰鬥了,我發現當時站在一旁的貝爾,同樣也露出一副感動到不得了的表情。

「君主,我們到了。」

回來得有些晚,我把君主的身體慢慢放下來,他還在打哈欠。我有時會感到戰鬥時的君主、和私底下的君主簡直不像是同一個人。

包括留守的大牙、芝麻還有其他士兵們都圍在門口處迎接。大家聚在一起好奇圍觀新加入的同伴,伯里昂自發地指示不知所措的獸人士兵們離開,然後和貝爾一同走過來,向君主彎腰鞠躬。

「你們辛苦了,已經晚了,都解散吧,明天再開會討論下一步該怎麼做。」

「「是!」」

等到一旁的影子幾乎都散光了,君主卻沒移動仍站在原地,才想是怎麼回事,忽然披風傳來被拉扯的感覺。

「伊格利特,我累了。」

心裡隱約明白這只是一個藉口。

我無法想像闇影君主疲倦的模樣,雖然他待在這裡時常因為無聊打盹,但那也不是因為真的累了。

「想趕快去洗澡、然後吃點什麼就休息⋯⋯」

他這麼説、可還是沒有動作,我看著他、他也直直看著我,然後兩手朝我打開。

「⋯⋯⋯⋯」

無言的壓力。

我下意識快速掃過周遭,還有幾個士兵在附近閒聊,大概猜得到主人的意思,可我仍然還是會猶豫。

向君主伸出手之後他也靠了過來,我再次將他打橫抱起,心裡很不平靜。

「你嘆氣了嗎?」

「不、沒有那回事,君主。」

走回房間的一路上,一旁巡邏的士兵們都發出訝異的叫聲、然後假裝沒事轉過頭去竊竊私語,我雖然想喝止他們、叮囑他們繼續做事,但現在並沒有那種餘裕。

終於回到君主的寢室,這一路心跳像是漏跳了好幾拍,沒想到君主依舊不為所動。

「⋯⋯君主,到房間了,您不是要入浴嗎?」

懷裡的青年卻只用手比了一個方向。

在內心糾結了好一會,我抱著他繼續走往沐浴間。打造這座空間的是貝爾,就算是我也不得不稱讚他做的很好。

與寢室相鄰的大浴室,和隔壁君主的臥房有著同樣大小,裡頭有淋浴的地方、也有更衣室、盥洗間,最宏偉的莫過於寬廣的大浴池,挑高的拱形天井、以及精雕細琢的白色樑柱和獅子頭像造型的出水口⋯⋯

抱著君主進來之後,他才總算願意放開我:「伊格利特你也去稍微休息吧。」逕自往裡頭走去。

「是。」

唉⋯⋯⋯⋯

離開了君主的視線我才吐了口大氣。

在這二十年,由我侍奉他二十年。最初的君主還很不習慣,他覺得他並不需要別人來服侍,那段回憶已經有些淡薄,因為君主不久就適應了這樣的生活,嘗試把事情都交給我做、讓我來照顧他。

儘管如此,維持著一定距離的我們,君主卻有時會想要穿越那條線,跨到這裡來。

時常,讓我感到不知如何是好。

我想著『習慣』真是過於可怕,剛開始被君主喚進房裡,要我坐在他的床上,那時候的驚慌與敬畏感我都還記得,但是隨著時間過去、日子一天一天過,曾幾何時我的位置變成坐在床頭一旁陪伴,要是不這麼做的話主人的眼神就會變得銳利,彷彿像是要把我切碎一般,那不滿的表情總是叫我難以直視。

「伊格利特——!」

內心裡我對於和主人之間的親密互動,其實還是感到喜悅的。我喜歡碰觸他,也喜歡看到他被自己觸碰。

「你進來一下!」

但有時來自君主突發奇想的命令,還是會使我錯覺似地感到一陣暈眩。

進去?在這時候要我進去?

主人的命令是絕對的,我還是提起勇氣走進浴室。一直以來他並沒有要求我隨侍入浴,甚至還有點抵抗,這可能是君主自身想要保有的一條底線。

理性又在腦裡發出警告,才踏進去一步,裡頭瀰漫香精的味道,我站在入口處持續做無謂的掙扎,他又再度呼喚我一次。

浴池周遭瀰漫著霧氣,君主背對我靠坐在邊緣處,一手捧著他那一頭漆黑的長髮。

「抱歉、伊格利特,你能幫我洗頭嗎?若是不想就直說沒關係。」

「⋯⋯能侍奉您是我的榮幸,那麼、請恕屬下失禮了。」

服侍主人洗頭,並不是什麼困難的事,完全沒有理由拒絕。

他回頭看了我一眼繼續說:「剛才我已經洗過一次,但是都長到這種程度真的很費力,而且總覺得洗不乾淨,還有雨水留在上面的感覺⋯⋯我已經累了。」

我跪下來,雙手尊敬地拾起主人的頭髮,用水配合異界素材製成的洗髮劑稍做梳理。

「伊格利特你啊——心裡有什麼話想說的話要說哦,不要憋著。」

「我明白的,君主⋯⋯」

「⋯⋯」

他見我沈默下來後也跟著安靜,閉眼放鬆呼出一口長氣。當我的手指移動、觸碰到他耳邊的時候,君主才又忽然跳了起來。

「咦?!⋯⋯啊、沒事、你繼續⋯⋯」

像是感到難堪,我看見主人將臉的下半部埋進水裡,吐出氣泡。

我繼續將手指撫過青年的髮絲,開始輕輕地用指腹按摩頭皮,連同前額、頭頂都仔仔細細地交錯畫圈揉過,再讓指尖順著主人的髮際線滑落至下顎。

「⋯⋯!」對方傳來一陣輕微的顫抖,我盡力不去亂想。

從眼睛後方將周圍的頭髮拉高聚集,整理在手心裡來回搓揉至起泡,手指感受著耳朵的形狀、滑過耳骨、耳廓,輕捏了一下耳垂,連同後方都用指腹點綴似地按壓。

寬大的浴室只迴盪著水音,還有青年難以察覺的呼氣聲。指頭再一次跟著脖子的稜線移動,同時感到對方的身體彷彿縮了一下,兩手伸進裡頭將長髮撐起清洗內部,接著緩緩地放下,再從頭進行一次剛才的步驟⋯⋯

最後,我用手指的前端,由前往後把頭髮一束束整個順過來,一次又一次——每當碰觸到某些地方,就聽見主人小聲地發出吐息。

「⋯⋯⋯⋯君主、如果造成您不快⋯⋯」他的身體彈起,轉頭打斷我的後話。

「沒、沒事!你別在意⋯⋯只是你洗得太舒服了,我有點嚇一跳⋯⋯」

我當下似乎緊閉雙眼,感覺內心有什麼東西逐漸崩落,深深吸一口氣調適。

「已經洗好了,還有需要屬下再加強的地方嗎?」

「沒有!」

「⋯⋯那麼我幫您沖水,君主。」

「嗯⋯⋯知道了⋯⋯」

接下來發生什麼事了?

我出去到更衣間手扶著牆,發出今天不知道第幾次的嘆息。君主出浴之後臉頰看來比平時還要潮紅,看起來連耳珠都紅了,這應該是我自己擅自產生的幻覺。

我陪伴他去到餐廳,在君主用餐期間我站在他後方,眼尾瞥見大窗底下的兩個影子,其中一人還朝我揮手。

「伊格利特,君主准你出來嗎?」

「⋯⋯我有徵求他的同意。」

說話的人是伯里昂,不知怎麼這麼晚了他還和貝爾在一塊,旁邊的大螞蟻看起來似乎一臉開心。

「君主還好嗎?」

「什麼意思?君主他沒受傷。」

伯里昂看起來好像也很愉快。

「不是、就是——君主今天難得自己親自出手,雖然後來好像有些累了,但我想他是否心情不錯?」

「是呀是呀,今天的君主閃閃發光,簡直耀眼到不能再耀眼⋯⋯!君主帥氣的模樣,讓屬下胸口忍不住怦怦跳!直到現在都還在跳著停不下來~」

貝爾很是興奮,開口閉口都是君主,身體還陶醉地扭來扭去。

「「君主今天真的是——」」

「非常善戰。」「很帥氣!」「⋯⋯很可愛。」

不小心說出口了⋯⋯我腦中浮現的是君主綁著高馬尾搖動的姿態,但我隨即立刻被兩道視線壓倒。

「你這個傢伙——!」

「好啦好啦、適可而止。」伯里昂伸手制止住即將暴走的貝爾。

我皺眉遠離他們,回想今天白天的那段時間,君主確實笑了很多次,就算沒逮到野獸之王,但看他精神奕奕地穿梭在戰場上,那副身姿——

「君主確實心情很好、他——」我忽然想到方才在浴池發生的事,有種咬到舌頭的感覺:「⋯⋯大概。」

場內的氣氛忽然凝住,我意識到自己說了不該說的話,有點太遲了⋯⋯貝爾瞪著我的眼眶倏地變細,伯里昂也過來抓住我的背。

「我差點忘了,今天你跟王在洞穴裡的時候⋯⋯!」眼前的螞蟻不知道在糾結什麼而顫抖:「你們有互相取暖嗎?!有、有做出什麼不該做的⋯⋯」

「好了、別說這個了,你怎麼了?」

伯里昂擋在貝爾面前,他只問我這四個字,『你怎麼了』,不是問君主發生什麼事,而是從我短暫的反應裡面,準確察覺我的異樣。

不愧是相處多年的老友嗎⋯⋯?

原本還想感嘆我們之間的友誼,可當我抬頭看到他的臉時,那表情寫滿著期待和⋯⋯『我好想知道你跟君主發生了什麼事、一定有吧?別吝嗇通通告訴我吧!』——就算沒說出來,也讓我紮實感受到,開始想要從這裡逃跑。

「伊格利特,君主不是常講,有什麼話就直接說出來——對吧?」

「⋯⋯」

「我支持你們的。」

我看向他,滿臉奇怪的笑容,我肯定這個人絕對誤會了什麼。越是要我說、反而說不出口,但是肩膀卻被他用力抓住,一時還掙脫不了。

「唉⋯⋯」

「願意說了嗎?」

兩個影子包夾著我,等待我的回答。

左想右想,考慮了很久。我沒有什麼能說的,侍奉主人沐浴這件事本身,在過往人類時代也很普通、沒什麼奇怪,不堪入目的僅是我自身對主人懷著不應該有的情感而已。

「你跟君主剛才怎麼啦?」

「剛才⋯⋯」

「嗯!」

「⋯⋯⋯⋯⋯⋯在浴池⋯⋯」

他們似乎同時驚呼:「「浴池?!」」

我趁這時候擺脫開來,「不說了。」趕緊回頭溜進城堡裡。

「你去做什麼?等你好久了。」

「君主?」

走回餐廳,卻看到主人就站在門旁,雙手抱胸倚著牆等著。

「非常抱歉,伯里昂有事找我,不知覺間時間就過了。」

「不是說明天再開會了嗎?你們聊什麼?」

完全不是能夠講給君主聽的話題!

我只好低下頭閉著嘴巴默默請罪。

「算了,也不是什麼大事。」我看著主人,他又朝我伸出手:「比起這個,我等你等到腳都痠了。」

走在長廊裡,我又再次感受到周遭影子們的視線。

——『我已經想睡了!』

剛才君主這麼說,又讓我把他抱起來,依偎在我身上讓我抱著他移動。

我幾乎放棄思考,只覺得還好伯里昂和貝爾他們不在這裡,一邊忍耐不斷傳來的視線,一邊努力加緊腳步。想必到了明天之後,士兵們之間又會出現什麼莫名的傳聞吧?關於這個我還是多少知道的,但也管不住所有人的嘴巴。

「君主,您要睡了是嗎?」

「嗯⋯⋯」

我直接抱他到床上去,轉身要走時就被叫住:「你要去哪?」

我想出去找幾個士兵訓話——當然沒辦法這麼直說,君主還抓著我的披風,也只好作罷。

「伊格利特⋯⋯我在想⋯⋯」

「是?」

「想到不久就能宰了那隻野獸就覺得好開心啊。」

「⋯⋯」

在心裡思索這是什麼奇怪的感覺,這就是這裡的人類所說的『反差』嗎?

君主躺在床上微微笑著、用接近慵懶的語氣⋯⋯但卻是這種話題?

「過去胸口這裡被牠捅了五個洞呢,這次要怎麼折磨牠好呢?好期待啊。」君主喜歡把厭惡的對象留到最後處理,他是認真的,如同不久前的『酷寒君主』一樣。

「今天剷除的那些傢伙應該是牠僅剩的軍隊了,牠逃不了⋯⋯」

「睡吧,君主,明天再和總軍團長他們討論這件事。」

我把被子拉過來為他蓋好,習慣性地低下頭去,還好在碰到君主的臉龐前就及時停下來。

君主還沒睡著,我在做什麼?!

「待在這裡、伊格利特⋯⋯晚安⋯⋯」

我聽話到旁邊的固定位置坐好,用手輕輕撫過他的髮絲:「晚安,君主。」

過沒幾天,偵查隊就找到野獸之王的蹤跡,終究還是逃無可逃,這次由君主親自送牠上路。當對方變成沙塵飛散在天空的剎那,君主臉上那燦爛的笑容,真是難得一見,想忘也忘不了。

這就是我們的君主,我所喜歡的君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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