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雷，這是真的嗎？」

「我想應該是，外邊村莊跟城裡的藥草都被大量壟斷了；就算有販賣配方上的藥材，價格也通通翻了好幾枚金幣……小奧，有辦法能儘快解決嗎？」

「小雷……」

臥房裡，銀狐族公主奧菲斯坐在柔軟的床上，而虎族少年則靠在身後的牆壁，一腳赤腳抵在牆壁上，雙手盤胸與公主討論著事情。

「沒想到瘟疫又復發了嗎……？

姊妹們到底為什麼會這樣……」

紫色的雙眸輕輕眨著，語調輕柔，雙手隨意的交疊，放在膝上。與妹妹棕褐色的髮色不同，亮銀色宛如白銀的秀髮散落在肩頭，皮膚細嫩，舉止端莊又不失優雅，散發出跟那群惹人厭的皇室宗親們截然不同的高貴氣息；身上穿著淡雅的淺紫色罩衫，隱約能看見公主若隱若現的雙峰。

「我也不清楚……但是如果不做點什麼，城裡的疫情很可能會擴散開……藥草庫還是被姊妹們掌管的話，結果會很糟糕。」

「小雷……你過來。」

奧菲斯招了招手，拍著身旁的位置，示意他坐下。虎族少年猶豫了一會，蹬牆起身，坐到了銀狐族公主的床鋪旁。

(她的床還是跟記憶中一樣柔軟……小奧……她也一樣漂亮啊。)

冰涼的玉手覆在少年厚實的手掌上，柔柔一笑，平時對外冷漠與果斷的模樣全無，此刻反倒像對著少年撒嬌的少女。

「最近國事繁忙，熊族的動靜很大，父王跟我都還在努力穩定兩派大臣們的鬥爭……所以姊妹壟斷藥草庫的事情，父王很可能幫不上忙了……」

說到這裡，細長的睫毛微動，露出了無奈的苦笑。

「先不說煩心的事情了……小碧呢？我妹妹……最近還好嗎？」

奧菲斯挪動位置，更靠近弗雷，肩膀兩兩相依，視線卻只能看著窗外的景色，不敢看向少年的表情。

「小碧……懷孕了。」

「真的嗎……！什麼時候的事情！怎麼都沒有告訴我呢！」

「大概八個月前……」

虎族少年輕嘆一口氣，攬住了銀狐族公主的肩膀，用拳頭微微使力搓揉著她的太陽穴。少女發出銀鈴般清脆的聲響，竟然完全沒有抵抗，更配合的依偎在他身上。

「我們原本是想等孩子出生再跟你說的……想趁著出外行醫，順便賺取一點金幣，才會意外知道那群母狐狸的事情。」

「那我呢？什麼時候……也讓我有你的孩子？跟小碧一起當你的雌性……」

「小奧……」

「你不答應的話，我就不幫你解決姊妹們的餘黨喔……」

看著公主語帶威脅地戳著他的胸口，眼裡卻滿是溫柔的笑意。弗雷搖搖頭，神情有些痛苦。

約莫五年前，遠在與狐狸少女邂逅前，弗雷便已經認識了奧菲斯，並陷入了熱戀……那時候正逢瘟疫結束後的隔年，舉國歡騰之際，姊妹倆的父親更支持自己的孩子能夠找到歸宿，在國內大肆慶祝，部族與宮廷內部很快就傳開了這項喜訊。拯救阿卡帝斯的虎族藥師、以及身分高貴的銀狐族公主……對帝都的族民來說，都樂見這樣的發展。

但是，姊妹們與宮廷內部的貴族們卻是議論紛紛。

「皇室高貴的血統豈能讓外族的骯髒血脈混雜！不是狐狸族的雄性，會誕生出雜種的！」

「不是雜種，是賤種！解決瘟疫就以為自己是英雄了嗎？他可不配！」

兩人交往之際，宮廷內部就有些許雜音傳出，部分都是認為虎族藥師的身分配不上身為未來君王繼承人的銀狐族公主。但礙於君王與奧菲斯的黨派勢力，這些流言都只是散布在少數貴族間，並未傳開……姊妹們耐心的等待，終於等到了弗雷與銀狐公主之妹─碧的相識，八卦的傳聞就像腐敗的餌食，姊妹們立刻派遣宮廷中的僕人誇大了那些傳聞。姊妹們的目的很簡單，就是想扶植一位只會聽他們話的雄性去勾引奧菲斯，讓公主也變成他們的棋子，而不是讓外族的族人介入，讓他們完全無法有插手的空間……

「小奧，如果你不答應，我只能自己去找他們了。」

「等一下……」

弗雷正準備起身，卻被銀狐族公主拉住了手臂，神情滿是哀求。

「我想你很久了，小雷……連給我一點回憶的時間都沒辦法嗎？」

「奧菲斯……」

弗雷用鼻息輕輕嘆氣，坐回了原位，換他將手掌覆蓋在纖細的小手上。

「那群姊妹們沒有吵著要幫你物色雄性狐狸族嗎？」

「他們？他們不敢的。或許以前還有膽量，但現在嘛……」

貌美的五官微微的皺起眉頭，紫眸閃爍，眼神一瞬間冰冷，彷彿看著她的雙眼就會被關進去冰牢一般。

「奧菲斯……？」

「沒事……小雷，現在的國事繁忙，他們不敢輕舉妄動的。」

像是害怕曾經的戀人就這麼離去，她緊緊握住他強壯的臂膀，聲音變的輕柔。冰冷的眼神轉瞬間收起，隱藏的極深。

「小雷，如果你願意答應我一一個願望……姊妹壟斷草藥市場的事情，我會著手解決的。」

「小奧，你知道那件事我是不能答應的……」

虎族少年罕見抿著嘴唇，連喉嚨間都有種一絲苦澀。

「讓我有你的孩子……這是為了王位的繼承，也是延續我對你的愛……我唯一的願望，就只有這樣了。」

奧菲斯輕微的嘆息，眼裡似乎有著幽怨，握住臂膀的掌心微微用力，掐出了紅紅的指印。

「我已經不是阿卡帝斯的成員了，小奧。而且，自從我跟小碧退出阿卡帝斯的皇族開始，我們也都失去了皇族的資格……就算你有了我們的孩子，他的血統也會受質疑的。」

「小雷……」

「我很厭惡那群姊妹，而我也因為傷害了他們才會被驅逐……但是，小奧，你這麼願意照顧我們，還繼續勸說宮廷的大臣保留我的藥師證明，我永遠記著……」

「那就回報我……我不懂，為什麼大家都質疑你……你的付出難道還不夠嗎？沒有你跟爺爺一起研製藥方的話，瘟疫根本沒辦法解決……」

那場疫情，至今仍然無人知曉是從何爆發的。只知道病症在短時間內就大幅的傳播，導致許多的族民都染上了瘟疫，甚至還有許多的族民被奪走了性命。

「這都是過去的事情了，小奧。現在的我只是在鄉村跟妻子一起隱居的藥師而已。」

弗雷側過頭，不再看那雙楚楚可憐的雙眼。

三年前，也是在弗雷與那群狐狸族的貴族們發生衝突後，宮廷裡立刻召開了會議，討論弗雷對於銀狐公主配偶的正統性，也讓平時對身為外族的虎族少年有意見的皇室成員藉機借題發揮。

「我早就提醒過了，虎族天生生性兇殘，不應該與這種族群有血緣關係！」

「傷害皇室成員，驅逐！理應驅逐！」

會議桌上，刻意摀著臉，遮掩那條淺淺傷疤的姊妹們不停地啜泣，眼睛卻從遮掩的縫隙中仔細觀察著每一個成員的神情舉止。

「奧菲斯殿下跟藥師弗雷的成婚大典在即，請注意你們的言詞，不要挑撥是非。」

位在會議桌主位的年邁狐狸族大臣制止了喧嘩，眼神滿是無奈。同時，身旁的銀狐公主也參加了會議，臉上始終掛著淺淺的笑容，雙手卻在桌底下握拳，忍耐著怒意。

「要是不驅逐虎族，我們四姊妹就不再供應阿卡帝斯一切的民生物資！請你們另尋出路！」

此話一出，會議室內議論紛紛，更多的卻是譴責四姊妹的意氣用事，極少數人選擇站在他們那邊。

「冷靜一點，最多請弗雷藥師親自道歉就好了，沒有必要鬧這麼大。」

「鬧大？他不就是認為自己有權利才會這樣攻擊人嗎？跟野外沒有被馴服的畜牲有什麼哪樣？」

「姊妹們。」

柔柔的嗓音一開口，會議室內立刻悄然無聲。原先吵鬧的表姊妹們也安靜了下來，神情滿是不安。

「弗雷，他是我的雄性伴侶，也是未來阿卡帝斯皇位繼承人的父親。你們要斷絕提供資源的話，可以，那也請你們斷絕銀狐族的皇室成員身分，離開帝都阿卡帝斯。」

幾句話說得簡潔有力，會議室內卻也不再有異議，鴉雀無聲。但─

「不只攻擊皇室成員，他還對公主殿下的妹妹染指！」

「已經有奧菲斯殿下了，還不滿足嗎？竟然還想碰殿下的妹妹？」

紛爭好不容易平息，不知從哪迸出的聲音又讓星火復燃，會議室又吵了起來。以奧菲斯為首的老臣們群情激憤，擁護銀狐公主與虎族藥師，搬出了帝都的律法，反駁了表姊妹們的驅逐提議。而以表姊妹們為首的年輕貴族們則是掀開虎族少年的瘡疤，以身分與血統，以及他的所作所為來辯駁。

「不如把虎族跟殿下的妹妹一起驅逐吧？」

至今回想起來，奧菲斯仍然不知道是誰，是哪位皇族的成員竟然提出了這麼惡毒的想法。儘管銀狐公主動用了所有人脈，清查了反對派所有的成員，但提出驅逐碧與弗雷的族人像是人間蒸發一般，無聲無息地消失。

「不行，碧是管理藥草園跟少數精通氣候盧恩的銀狐族族人，不能隨意就下達驅逐。」

公主的語氣平淡，但掌心早已握緊，泛紅，緊緊壓抑著情緒，壓抑著自己不能破口大罵那群族人。

(為什麼不把這些勾心鬥角的心力拿來治理國家？為什麼……要這樣處處針對弗雷呢？)

「驅逐？但又能驅逐去哪裡？難不成只是驅逐出境嗎？」

奧菲斯記得這句話是一位年輕的狐狸族貴族說的。那名貴族神情高傲，眼裡滿是不屑與自得，斜睨著會議桌上各個氣憤的老臣們。

「讓他跟那個母狐狸一起回去鄉村！回去那個杳無人煙的地方！」

那時候，碧暗戀虎族藥師的消息早已傳遍宮中。但身為一國之主的烏瑟斯，也就是姊妹倆的父親都沒有表達反對意見，那支持奧菲斯的老臣們更樂觀其成，反而對於虎族藥師更寄予厚望；同時，本身就反對這樁婚事的表姊妹們則是大肆宣揚，將碧與弗雷的每一次相遇誇大，甚至派遣族人去市集散播流言，為的就是能詆毀弗雷的聲望。

「放肆！把殿下當作空氣嗎？注意你的口氣！」

「沒錯！我就是把奧菲斯殿下當作不存在的繼承人！」

身旁的表姊妹就像是他的靠山，年輕貴族對著大臣的方向用力拍桌，神情轉為憤慨。

「外族的一個雄性都能袒護成這樣，那處理國事時會不會也這樣偏袒呢？」

「不要說出這種不動腦子的話！弗雷的貢獻多大，你們會不知道嗎？沒有他的話，疫情如何解決？我們哪還能坐在這邊議事！」

年邁的大臣們也不甘示弱，嘶啞的對著年輕貴族怒吼。

「夠啦，夠啦，先聽聽我的建議吧。」

突兀的擊掌聲打斷了充滿火藥味的話題。奧菲斯循著聲音看去，看著那個發話的婦人，垂下眼簾，緊緊咬著牙根。

「殿下，身為姊妹們的母親，也是議會的負責人之一的我，聽我幾句建議，如何呢？」

滿頭白髮，臉上滿是皺紋，連耳朵都帶有混濁的色塊，嗓音卻尖銳的狐狸族老人，雙眼刻意的瞇起，掃過眾人。

「長老，請說。」

「虎族的弗雷傷害了我的女兒們，但也是他們有錯在先，所以我認為，這次的事情可以從輕發落，但還是要有所警示，諸位，沒錯吧？」

此話一出，不少朝臣默默點頭，抗議的聲音也逐漸減少。

「再來，阿卡帝斯的碧，也是殿下的妹妹，『勾引』虎族藥師一事，你們有證據嗎？」

一時之間，桌上再次鴉雀無聲，代表年輕一輩的貴族們面容尷尬。他們只是聽命行事，實際上也是忌妒虎族少年功績與他的異性緣，手邊卻沒有任何證據能夠證明碧與弗雷暗中勾搭。

「既然沒證據，但宮廷內早已傳開兩人的傳言……為了及時降低對皇室的傷害，我建議─」

老婦人清了清喉嚨，嘴角揚起一絲狡黠的微笑。

「剝奪弗雷與碧在阿卡帝斯的皇族證明，他跟引起流言蜚語的銀狐族碧一起驅逐出境，地點不限。」

「奧菲斯？」

明明身為一國之君的女兒，議事的權力卻偏偏比長老還要低一階，導致那場議事的結果，最終拍板定案，硬生生將恩愛的兩人拆散。菲斯永遠無法忘記，弗雷聽見消息時，不是錯愕與憤怒，而是理解，而後緩緩的點頭，帶著哭哭啼啼的妹妹，一起離開阿卡帝斯。

在那之後幾年，奧菲斯與父王聯手，不斷的擴大了自己的權力，一步、一部併吞了朝上反對派的勢力，壯大自己的聲量。在弗雷與碧離開阿卡帝斯的那年，藥師證就這麼孤零零地躺在銀狐公主的床上，每每看見，都讓她紅著眼眶，輕輕將那枚墜飾擦拭乾淨。

「小奧！」

「小雷……抱歉，我恍神了。」

回過神來，她的雙手被弗雷緊緊抓住，眼神滿是擔憂。

「壟斷的事情……」

「讓我任性一回，小雷……」

奧菲斯依偎在弗雷的懷裡，甚至還能聽見虎族少年沉穩的心跳聲。那一刻，銀狐公主久違感受到雄性伴侶的身體是這麼的溫暖，只有他，能夠融化自己那層防範著外人的冰層……

「奧菲斯……」

「就一次……好嗎？我答應你，姊妹的事情，我一定會動用我的人脈將他們平息的……」

擁抱著公主的虎族少年沒有回答，輕輕地用手指勾起她的下巴，默默注視著她的雙眼。

(好、好近……！)

心跳一瞬間紊亂，瞳孔猛地搜縮，臉頰緋紅的避開弗雷的目光。

「如果不只一次……」

「咦？」

弗雷的聲音低沉，像是猶豫了很久，指尖輕觸銀狐公主粉色的唇瓣。

「你可以答應我一個願望嗎？」

「小雷……」

美貌的五官蕩漾開大大的笑容，甚至沒注意到自己已經流下了淚水，只是用力的點頭答應他。

「不管什麼願望，恢復你的皇室證明、陪你、或是任何事情，我都答應你……」

「那麼……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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